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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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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上京的冬日還是這般的冷,那股潮濕能往骨頭裏鉆。

宅子裏的窗戶開著,一位穿著素色錦緞的女子坐在那處,低頭看手裏的賬本,算盤珠子打得劈啪作響,外頭路過的丫鬟都放輕了腳步。

“水芝姑娘好厲害,年紀輕輕就能掙下這麽大的家業來。”

“可不是麽!聽外頭的人說,前頭最緊俏的兩間鋪子,水芝姑娘也要盤下來做成衣買賣。只可惜,那原先的主人家貪的很,足足比市面多一倍的價錢,咬死了不松口,這才拖延到了過年。”

外頭鞭炮響的厲害,柳凝一夜都沒睡好,今早起來,眼皮底子下還有淡淡的青色印子。她也不著急用脂粉遮掩,因為戴上了人皮面具,什麽都瞧不出來。

到了年底,該結算的工錢,都一並發下去。

丫鬟們喜笑顏開的,擡眼偷偷打量著柳凝,只覺著這水芝娘子姿色雖只是秀美,但勝在氣質一絕。便是那張家的貴夫人,張貴妃的娘親,那也沒有她這般的從容。

柳凝感受到視線,回望過去:“你可是有什麽事,要同我說的?”

“水芝姑娘的成衣鋪子還開麽?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家中有一位寡嫂,她女工的活計非常好,若是娘子不嫌棄,奴婢就引薦了過來。”

柳凝她先是謝了她的好意,輕聲又問了那丫鬟她那寡嫂會哪一些針法,聽著的確是個能幹的,便點了頭:“你回去同那嫂嫂說,可先做些帕子寄放我這處先賣著。等過了年,你再正式領了人來見我。”

那便是鋪子的事,定不下來。

又怕白給人念頭,空歡喜一場。年裏什麽地方都要用錢,賣些帕子,貼補家用,也先解了那寡嫂的窘迫。這女客商言語坦蕩,卻是個關懷底下人的好主顧。

丫鬟她猶猶豫豫的,又道:“外來的和尚難念經,水芝姑娘要是尋個中間人去說道說道,興許,這事能轉圜些。”

柳凝點頭,道了一聲謝。喊了管家來,準備些貴婦人喜歡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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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是不樂意同柳凝來相府的,見著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禮,更是不知所雲:“你總不會真聽進去那丫鬟的話了吧?那也得好好找個中間人,來相府作甚?”

“送禮。”柳凝回到上京算是聽到了不少新鮮事,那丫鬟的話正是給了她新契機。

張家這兩姊妹,一個成了宮中得寵的張貴妃,一個成了相府被邊緣化的繼室。那兩間鋪面是要賣了貼補誰,一目了然!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偏心偏成這樣,難免,張婳心裏頭是會有怨懟。

柳凝看了一眼管家準備的禮,又多添了兩份足金的首飾,這才親自出門一趟。

芍藥喊住馬夫,就要跳下馬車去:“你要去相府,那是你的事,可別拉上我一起禍害!相府都快敗落了,你還巴巴的上去,真不知道你是蠢還是精明!”

沒等芍藥往下跳,柳凝就將人拉了回來:“你可不能走,你若是走了,當真沒有人能幫襯我了。可憐見兒的,這些年,你陪著我走南闖北,倘若不是你這張臉還有三分薄面,我早就被人滅了口。”

女堂,開了這麽些年,誰還不認識藏夫子身邊的女侍?

如今,藏夫子搖身一變成了北國雲帝,那這女侍也自然是水漲船高。江湖上,給三分顏面,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你曉得不曉得他們怎麽稱呼你?”芍藥咳嗽一聲,假模假樣像是要嚇唬人,讓她知難而退:“雲帝的外室。”

柳凝還以為她要說什麽駭人聽聞的話。

先前受的那些編排,哪裏又比這外室好呢?還被人指著鼻子罵,如今也不過是被人陰陽怪氣幾句,就單說這一點,也比以前的日子好過。

柳凝真誠的看著她道:“那我要的也不過是借雲帝的勢,與我而言,沒什麽吃虧的。”

臉皮薄,那便是什麽事都做不成!

卻在這時,田嬤嬤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沒底氣的問道:“真是來找我們夫人的?”

“是呢!還帶了好多的東西,就等在外頭。”

張婳這幾年擔著欺負大將軍王妃的罵名,夾著尾巴過日子,女堂那邊早就是去不成的了。本以為,柳凝那個賤人死了以後,她能過上好日子。

卻不成想,相府上上下下像是捅了螞蜂窩!宋夙朝一當上那攝政王,就抓著相府不放,在朝廷裏頭,大有誰和相府交好,就但等著倒大黴的架勢。

甭說是她過得不好了,連嚴宴卿的前程都大受影響!

相爺是個不中用的,把全部的罪責落往張婳頭上,說她八字不好,是個掃把星。至於,她娘家那邊只曉得半幫襯張貴妃,哪裏還記得有她張婳這個女兒?

那倆間鋪子又值錢得緊。

張婳卻是一無所有,連給丫鬟打賞的錢都拿不出來,她從小不敢和張貴妃比,卻也沒想過有一日,自己能寒酸成這樣,“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說的話,未必有用。”

柳凝卻是嘴間含笑,客客氣氣的說,“夫人把話帶到就是,事情能不能成自有天意。”

張婳瞧見她身邊的芍藥,有些話含在嘴裏說不出來。無非,就是想問問藏雲昇真當了雲帝,你怎麽不跟著享清福,跑到上京來作甚?

可轉念又一想,大抵是因為這個水芝姑娘了。田嬤嬤看過送來的禮,都是一些好東西。

張婳她想著自己做正房太太,混的還不如一個外室,實在是唏噓不已!

田嬤嬤送了柳凝她們出去。

若非柳凝親眼所見,還真想不到相府能門可羅雀到這般地步。怕不是,宋夙朝在朝廷裏的手段,雷厲風行,刀劍無眼,處處壓了相府一頭。

這和前一世,這和記憶之中的相府當真是天差地別。她問,“我頭一回來,備的禮都是一些夫人用的,倒是忘了小少爺準備了。”

田嬤嬤一臉疑惑,“什麽小少爺?水芝娘子剛來上京,怕是不知道,相爺只有宴卿郎君這一位獨子,並不是我家夫人親生的。”

莫非,前世裏,張婳給嚴宴卿生的兒子,這輩子還不曾出生。

“這樣啊!難怪夫人瞧著這般年輕。”柳凝恍然大悟,機警了一些,便又順口提道,“我是做脂粉起家,那裏有好些香料,若是夫人哪日用的著,嬤嬤打發人來同我說一聲。”

等出了府。

芍藥上前來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這會兒子功夫,你又打算給人送香料了?”

柳凝笑說,“是啊!張婳她如今一無所有,總會想搏上一搏,若是有機會懷上子嗣,對她來說,便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而她不過是圓張婳的子嗣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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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情的香料,這玩意兒並不罕見。六年前,張婳就在柳凝身上用過一次,助她成了大將軍王妃,還生下了當今的太子殿下宋祈。便是張貴妃也數次同她打聽過,用的是哪一家的香料,想再自己身上試一試,沒準就能懷上皇帝的孩子。

可張婳已經尋不到賣香料的商人,被張貴妃好一頓數落,說她辦事不盡心。

張婳真是有苦說不出,因緣際會,這不是上天又給了一次機會。她接了人家的好處,也得做些什麽,不然那好香料就沒了來源:“那鋪子的事,我問過了,沒法子。”

柳凝秀聲秀氣的回:“勞煩夫人了,這又是命中註定無緣吧。”

“不過,我這兒有一處高枝,就看你想不想攀。”張婳咳嗽一聲道:“你今日隨我入宮,見張貴妃。”

柳凝淡淡的笑,不說什麽,又爆了一個沈甸甸的紅紙包塞到人手裏:“民女粗鄙,沒進過皇宮,還有好些規矩要問問夫人。還請夫人不嫌棄。”

“嗯。”張婳覺得這位女商客還挺會來事,出手也闊綽,張貴妃不是為了打點後宮上下,正是費銀子的時候,她推薦了這位過去也算是功勞一件了!

宮墻還是這般的高,想要將人這一輩子困在裏頭,只望一望頭頂四四方方的天地。

柳凝隨著張婳往後宮的方向走,灑掃的宮女都低著頭,不敢喘大氣。面上也是一副死氣沈沈沒吃飽飯的樣子,根本不會擡起頭看柳凝這邊。

冬日的清晨濃霧化不開,幾個太監忽然跑起來,在宮道上趕人,張婳面上露出驚恐之色,拉了到邊上:“真是作孽!好不容易入一趟宮,怎麽遇見這個活閻王。”

柳凝不必問是誰,反正,她問了也是見不著那人的。

攝政王的輿車,緩緩的從他們身邊過去,她低垂著眼眸,恭順的像是雖是能踩死的螞蟻。馬車裏頭一雙幽深狹長的眸子,略有些輕佻的掃在柳凝身上。

一看上去就是瘦弱的沒多少兩肉,柔美的側顏,素色的錦緞,屏氣凝神,一副趨炎附勢的奴才像。

宋夙朝顯然是低看了這位水芝娘子,那雲帝的外室是麽?她短短幾日功夫,就成了相府繼室的座上賓。找樂子,找到這後宮裏頭來了。

他張了口,道了一聲:“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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