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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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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川

……

不知道在那場漫無止盡的花雨裏呆呆站了多久。

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夢中的絢爛被天花板的一片白色替代,郁夏下意識擦拭眼角。

意外發現手指沒有觸及到濕潤的那一刻,她怔楞兩秒,隨即清醒。

她很快起床收拾好自己,往劇組趕。

《驕鴆》在安澤周邊的一個影視基地取景,從蘭亭郡府過去得兩小時。

之後劇組免不了要熬大夜,郁夏回來住是不現實了。

趁著昨晚收工早,郁夏收拾好行李箱,打算之後就住劇組安排的酒店。

剛出門,天色還發青,空氣中的露水潮濕,飽含秋天的潮意。

因為不是高峰期,司機又開得快,原本兩小時的路程縮短了不少,到酒店放置好行李,郁夏慢悠悠走到劇組的時候,現場還沒有人。

秉承著不做出頭鳥的原則,她照例縮到角落裏,拿著手機點了杯咖啡,直到有人烏泱泱湧進去,她才不動聲色地到達自己的崗位。

今天的第一個鏡頭,是女主燕清殊偷偷混入練兵場習武,被父親抓住,罰家法跪祠堂。

不算太難,這個鏡頭很快就過去了。

郁夏在監視器後面盯著,松了口氣。

編劇在劇組的話語權不重,她也就是臨時被拎來的,到現在為止,一個上午也就跟著何蕓一起給女主演講了幾句戲。

女主演吳淺是一個很瘦的姑娘,起初郁夏還擔心她演不出燕清殊的力量感,後來郁夏發現自己簡直多慮。

吳淺雖然瘦,排練的時候撩起衣袖一扛槍,那細胳膊細腿上全是肌肉。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郁夏吃過盒飯回酒店休息了一會。趁午休時間跟阮遂安通話過。

阮遂安才醒沒多久,郁夏見她那模樣,忍住問問題的沖動。

郁夏現在偏巧是走不開的時候,要是惹阮遂安不開心了,她還沒法過去陪在阮遂安身邊。

所以草草問候幾句,郁夏就掛了電話。

下午到了時間,她又來出工。

郁夏才找到地方坐下,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呵欠,就看到不遠處,方昱閔看向這邊,一跟她對視上,眼睛冒出光,立馬提著他的椅子笑嘻嘻湊過來,啪嗒一下展開可折疊椅,兩條腿交疊著坐好,肩膀蹭到郁夏,“哈嘍,來上班吶。”

郁夏不知道他哪來的積極性,“今天不是沒你的戲嗎?”

“對啊。”

“那你來幹嘛?”

方昱閔嘴邊的笑抿成直線,似是想要現編答案。

何蕓正巧從旁邊經過,拍了一下方昱閔的腦袋,“被他媽趕出來的唄。”

回答完郁夏的問題,何蕓又熟練地使喚起方昱閔,“過來幫忙了,別在那幹坐著。”

方昱閔的笑徹底消失,不服氣地朝何蕓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何蕓腦袋後面像是長了眼睛,在方昱閔露出不耐煩表情的那一刻,朝他豎了個中指。

“得了,脾氣發夠了就滾過來。”

“哦。”方昱閔不情不願起身,又換上笑臉對郁夏說,“我的椅子,請你幫忙看管一下嗷。”

……

雖然方昱閔演著男n號的戲份,該幹的活一樣不少,又是場記,又是規整道具的。何蕓可謂是物盡其用。

但方昱閔精力是真不錯。

郁夏的活沒他重,到了傍晚都不由得犯困,方昱閔還能耍寶似的跟何蕓犯賤一通,再樂呵呵湊到郁夏跟前噓寒問暖,“你困了嗎?你可以把我倆的椅子並在一起躺一下的。”

“渴不渴,要不要我給你打杯水來……還是你想喝咖啡,奶茶?”

郁夏搖頭,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哄鬧,兩人的註意力被吸引過去。

方昱閔探頭,“怎麽了?”

不知道來了什麽東西,工作人員一擁而上。

“一起去看看嗎?”方昱閔發出邀約。

少在劇組聽到這樣的動靜,郁夏不由得起了好奇心,站起來,“走。”

兩人才走出去沒幾步,便看到劇組工作人員鼓掌,笑容滿面地喊。

“裴總請我們吃蛋糕了,大家快過來。”

“裴總……那個叫裴洺川的家夥?”方昱閔腳步放緩,擰起眉思索。

郁夏聞言在腦中檢索一圈。

“應該是吧,跟咱們劇組有關系的人裏面,就他一個姓裴的了。”

方昱閔的表情突然變得覆雜起來,猶豫一會,他還是伸手扯住郁夏的衣袖,“那個……郁夏,我想起一件事,想問問你。”

郁夏仰頭看他,“什麽事?”

“可能有點冒昧……但我就是有點擔心你,”方昱閔十分糾結,看著四處人來人往地,他打量一下周圍,將郁夏拉到一個柱子後面站定,彎下腰,很是緊張,“你……唉,我這麽說吧,裴洺川是不是欺負你了?”

“欺負?”

郁夏聽到這個詞倒是新鮮。

或許是周圍太過嘈雜,而郁夏的聲音比較小,她的反問在方昱閔聽來,似乎變做了另外一種語氣。

方昱閔瞪大眼睛,一雙眼睛無辜清澈又寫滿憂慮,他抓緊郁夏的肩膀,“他真欺負你了?”

方昱閔說完垂下頭,憤怒地咬唇,像是認定了郁夏的反應是承認了一般。

“裴洺川那個畜生。”

“但你以後不用怕了,你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絕,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我家裏還是可以給我撐腰,讓我保護一個女生的。”

“等等……”郁夏擡手。

她完全跟不上方昱閔的思路。

“這……都哪到哪了?”

方昱閔聞言楞了一下,整個人呆了,俯身下來跟郁夏對視,“你是不是……被他要挾得不好說?”

方昱閔直起身,握拳在墻上捶了一拳,眼眶已然有些泛紅了。

“畜生啊,真是……畜生。”

“誒,你……你別老是畜生畜生的,你把話講明白。”郁夏聯系方昱閔的反應,理解了一下他的話,試著猜測,“你……不會是以為,我被那誰給……”

方昱閔似是不忍聽到郁夏說出那個詞,拳頭再次握緊,捶向柱子,打斷郁夏,“不要從你口中說出那樣的詞!”

雖然知道方昱閔是出於好心,但郁夏被他的反應無語到,默住,身子微微向後傾斜,企圖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方昱閔不知搖了多少下頭,又道:“畜生!”

“你不想詳說可以不說的。”

“其實我想過,他要是一直不出現,不再騷擾你,我就絕不主動問你。但他今天都追到這裏來了。”

“郁夏……蛋糕你要是不想吃可以不過去的,這樣你們就不會見面了。”

郁夏徹底明白,有些繃不住,笑了起來。

“你是怎麽覺得他侵犯了我的?”

方昱閔一下懵了,手在半空比劃,“就……就,上次吃飯……的,那個時候啊,他打電話給你,說他鎖骨疼。”

“鎖骨……鎖骨多隱私的一個部位啊。”

“他居然讓你去給他擦藥,這不是騷擾嗎?”

“你是編劇,不是醫生啊,他有病該去醫院,找你幹什麽,這不就是職場騷擾嗎?”

郁夏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他鎖骨,因為某種原因,在某種情況下,被我咬了一口……所以他讓我幫他擦藥,其實……是,算是一種冤有頭債有主的做法。”

方昱閔嘴唇張開,消化了一下接收到的內容。

“你……咬他?”

“所以還是他想騷擾你,你誓死不從,奮起反抗,所以咬了他一口。”

說著,方昱閔的嘴唇顫抖起來,“還是畜生!”

郁夏有些哭笑不得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麽樣?”

“是我喝醉了。”郁夏試著將方昱閔的思路捋開。

“你醉的時候不咬人。”

第三道聲音加入進來。

郁夏不轉身都能認出身後是誰的聲音。

再一看方昱閔。

他方才想要翻臉,聽到郁夏的話,及時收斂住表情。

方昱閔:“你怎麽知道郁夏喝醉什麽樣子?”

裴洺川的視線不緊不慢掃過郁夏的面龐,又看向方昱閔,側了側頭,“你問她。”

“我不好回答。”

——不好回答。

郁夏在心裏重覆裴洺川的答案,呵呵笑了兩聲,這時候倒是有分寸,會替她著想了。

她措辭片刻,擡頭搪塞方昱閔,“巧合,我喝醉了,正巧碰到他。”

“所以你咬了他一口……”方昱閔自然而然接下去。

但是他又覺得不成立,轉身朝向裴洺川,“但你又說郁夏喝醉不這樣。”

“你們……你們到底在幹嘛啊?”方昱閔被兩人搞蒙了。

“行了,不想了,吃蛋糕去。”郁夏不打算在裴洺川面前,跟方昱閔詳說他們之間的關系,但要是不解釋,她也再想不出她咬人的理由了,她抓著方昱閔的手肘往前走,湊進人堆裏。

“小夏老師來了啊……”周圍有人跟他倆打招呼,郁夏點頭笑笑,往前鉆。

她剛想讓方昱閔挑塊蛋糕來轉移他的註意力,突然出現在視野裏的蛋糕,驀地讓郁夏呼吸一窒。

一個跟郁夏關系不錯的女工作人員端來一塊蛋糕。

“快嘗嘗,可好吃了,它名字也好聽,叫雨後……雨後新綠,好聽吧?”

“我剛剛問了裴總助手,這在哪家蛋糕店訂的,助手起先還不肯說,後來我軟磨硬泡,他才告訴我……”

工作人員捂手在郁夏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郁夏接過蛋糕的手微微顫抖。

“他說這是裴總親自做的。”

……

人群簇擁著,大家的註意力又回到蛋糕上,幾個女生在旁邊不住地討論裴洺川做蛋糕的事情。

“裴總真厲害……”

“看不出來啊。”

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中,郁夏沈默地被回憶勾著出了神,鼻尖混入恍惚的陳舊過往的味道。

沒有人在意她現在的心情,就像沒有人知道,郁夏認識裴洺川的那年,他做個掛面都糊鍋……

郁夏低下頭,心情覆雜地輕笑一下,找到一個角落坐下,拿起叉子,卻半天沒開始吃。

“噢!哦哦!!喔喔喔!!!”方昱閔吃下第一口,已經化成尖叫雞在大聲打鳴,“我靠,好好吃!”

“看不出來啊那家夥。”

他蹲在郁夏旁邊開始大口吃蛋糕,儼然忘了幾分鐘前他是怎麽仇視裴洺川的。

郁夏惆悵的心緒頓時被他的聒噪嚇退幾分。

她視線落回到蛋糕上,慢悠悠插起一塊,往嘴裏放。

她輕輕抿開,眼睫微顫。

嘖,

怎麽連味道都這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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