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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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
*
國慶假期之前，郁夏領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工資。
她迫不及待地在國慶當天，約了阮遂安出來一起吃飯。
火鍋店裏，郁夏看著對面大快朵頤的阮遂安，不由得便想起裴洺川說的李琛的傻氣事情。
趁著阮遂安把剛煮好的肉放到嘴裏，郁夏抓緊時間問，“安安你對傅言明是認真的嗎？”
阮遂安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不假思索地用力點了一下頭，將嘴裏的肉咽下去以後，阮遂安舉起筷子指著郁夏，眼睛微微瞇起，“夏，你……不會對我家……”
郁夏擡手，將她的筷子壓下去，“沒那意思。”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沒事，就是關心關心你的感情史，你這次談了多久了？”
阮遂安掀起眼皮算了一下，“三個月零五天。”
火鍋蒸起的水汽飄渺。
郁夏抿唇，微微嘆了聲氣。
她算是打心底裏清楚，阮遂安這次，是徹底上心了。
阮遂安談了三個月的不算少，但具體能說出談了幾天的，傅言明倒是頭一個。
郁夏低下頭，繼續涮肉。
阮遂安卻被郁夏搞得摸不著頭腦，“誒，不是……”
“夏，夏夏，我的夏！你出什麽事了？
“裴洺川欺負你了？”
“還是說你又用你的單身小妙招了？”
郁夏擡起頭，“沒有。”
“我哪來那麽多單身小妙招？”
阮遂安放下筷子，兩手交疊在一起，歪頭看了一眼郁夏，又直起脖子，“誒，不是。”
“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郁夏看向阮遂安，“我有嗎？”
阮遂安點頭。
郁夏：“哪裏奇怪？”
阮遂安：“我要是知道也不至於問你。”
阮遂安目光審視，郁夏遭不住，半天憋出一句話，“可能我在想……”
“想什麽？”
郁夏將涮好的牛肉撈起來，在油碟裏滾過一遍，“裴洺川要是開飲品店，店裏只有酒釀葡萄這一款酒釀產品的話，李琛會不會喝膩。”
……
兩人吃完飯以後，又去街上逛了逛。
看中櫥窗裏一件衣服，阮遂安拉著郁夏沖進去，找了個導購將衣服取下來試。
她興奮地將裙子比在身前。
“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快去試吧。”
“等我一下，麽。”
郁夏游蕩在店裏，一跟導購目光接觸，便像被抓住了目標，“女士，看看我們店裏的衣服，有喜歡的可以隨意試。”
郁夏忙擺手，說，“不用，我等人。”
導購有些惋惜地退後。
阮遂安試完衣服出來，正滿心歡喜今晚收獲到一件戰利品，無意聽到試衣間外的導購跟同事說，“那個穿旗袍的女生身材好好啊，咱們店裏幾件修身的款式，就得她那身材穿著才對味。可惜……人家對咱們的衣服沒興趣。”
阮遂安聞言翹起了嘴角，盯著遠處的郁夏打量起來。
郁夏平日裏穿的衣服都極其中規中矩，只那件水藍色連衣裙還有今天這件旗袍像點樣，將她的身形曲線完美勾出來。
阮遂安退後一步，湊到導購中間，“你們說的那個，”阮遂安指了指郁夏，“那個身材好的女生，說適合她的衣服，拿給我看看唄。”
阮遂安雖然臉長得辣，但或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她的身材有些板。
只見導購從上到下掃了阮遂安一眼。
導購：“女士，你手上這件就很適合你。”
阮遂安笑容僵了片刻，“你們說的那個身材很好的美女，是我閨蜜。”
導購表情誇張地哦了一聲，趕忙去給阮遂安拿衣服去了。
看到導購將那條黑色露腰小黑裙拿過來時，阮遂安當即覺得那兩個導購沒騙人，不是在演戲引起她的註意，而是的的確確很適合郁夏。
阮遂安哄著兇著讓郁夏進試衣間換上，結果也不出阮遂安所料。
小黑裙修身，每一寸布料都完美貼合郁夏的身體曲線，兩側腰際做了剪裁，若隱若現的幾分顏色，叫原本莊重肅穆的黑顯出幾分別樣的味道。
“這會不會有點太成熟了？”郁夏第一次穿這樣款式的衣服，不適應地扯扯下擺。
“穿著，給我參謀參謀。”阮遂安道。
郁夏只能硬著頭皮穿著這身小黑裙陪阮遂安逛了一圈。
看著阮遂安選的差不多，郁夏想要將衣服換下來，卻被阮遂安一把拽出了服裝店，安穩地通過了店門口的警報器。
隨後裏面的導購員遞了兩個紙袋子出來。
郁夏擡頭看向阮遂安，完全搞不清事情的走向。
她這樣不結賬出來，難道不應該被抓走嗎？
阮遂安渾不在意，將另一個紙袋塞到郁夏手裏，挽住她的手，“總沒有叫你白陪我逛街的道理。”
郁夏楞楞地往前走了幾步，相通阮遂安這是跟店員串通好了，抽出搭在阮遂安肘間的手，要把衣服脫下來退款。
阮遂安卻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淡淡看著她，“吊牌拆了，退不了。”
“那你自己留著穿。”郁夏把袋子丟回給阮遂安。
阮遂安接都不接，“寶，你穿M，我穿L，這衣服我留著我也穿不了啊。”
郁夏捏著紙袋子，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阮遂安抱臂，“你穿就好了，就兩件衣服的事情，我出不了多少血。”
郁夏緩慢收回紙袋，擡眼看了看阮遂安，道：“那……謝謝。”
阮遂安摟住郁夏的肩膀，“這才對嘛。”
兩人相視一笑。
……
一路逛到停車場。
郁夏心裏算著要怎麽拿工資還裴洺川的錢，還有日後找機會給阮遂安買什麽禮物才好時，阮遂安突然停下腳步，彎下腰，把臉湊過去，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臉頰，“為了你今晚能睡個好覺，那兩件衣服用一個香吻暫作抵債也是可以的。”
郁夏沒猶豫，湊過去親了阮遂安臉頰一下。
誰知郁夏剛離開，阮遂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與此同時，不遠處響起兩聲刻意的咳嗽聲。
“咳咳。”
郁夏順著阮遂安視線的落腳處看過去。
只見兩輛黑色轎車前，兩個男人並肩站在一起，他們的視線齊齊投射過來，看著阮遂安和郁夏兩人，表情似乎都有些不爽。
郁夏腦子還轉圜不過來，沒第一時間察覺到其中的信息，在場唯有阮遂安一人笑得直不起腰，下巴搭在郁夏肩膀上，左手攬著郁夏的腰，還正好是缺了布料那一塊地方的腰，笑得眉眼彎彎，還似挑釁又似勾引地朝傅言明拋了個媚眼，隨即煙波流轉，又看向了盯著郁夏，眼神炙熱的裴洺川。
阮遂安笑意更濃，下巴戳得郁夏有些疼。
郁夏小聲嘟噥：“阮遂安，你笑這麽猖獗幹什麽？”
阮遂安不僅沒惱，還湊到郁夏耳邊，輕聲道：“enjoy your night.”
阮遂安說完便把郁夏推向裴洺川那邊，自己徑直走向了傅言明，食指勾住傅言明的小指前後搖晃，“等很久了嗎？”
傅言明接過阮遂安主動遞過去的袋子，“還好。”
看著自家這個有些靈魂出竅的，裴洺川走到郁夏旁邊，摸了摸郁夏的腦袋，手繞過她的腰，將她手裏的紙袋子接過來，小聲問：“晚上吃什麽了，怎麽一副暈碳的樣子？”
郁夏有些呆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火鍋。”
裴洺川：“現在困不困？”
郁夏搖頭。
傅言明看著對面兩人，想了想之前在船上李琛說的話，抿了一會，覺得裴洺川談戀愛的樣子也就還好吧，比平時看起來還靠譜不少。
發現些許不對勁，某些推測在傅言明腦中一閃而過。
他震驚得倒吸一口氣。
難道，是李琛對郁夏有些什麽意思，這才覺得裴洺川惡心。
像是悟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傅言明心情覆雜地開口道，“阿洺。”
“怎麽了？”
傅言明眉頭皺了皺，“阿琛最近……對你怎麽樣？”
裴洺川脫口而出，“就那樣啊。”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心事，比如……他喜歡的女孩子。”
裴洺川和郁夏俱是一激靈，身子抖了一下。
裴洺川笑得勉強，“沒。”
打量著裴洺川不自然的笑容，傅言明愈發心酸，“這樣啊……”
裴洺川：“哦，對，他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喝酒釀葡萄，我還打算開一家來專做酒釀葡萄給他喝飽來著。”
裴洺川這副沒頭沒腦的發言叫傅言明有些不解，但傅言明還是順著道：“那到時候跟我說一聲，我也出一份力。”
阮遂安聽著，一彎秀眉愈擰愈緊，掏出手機給郁夏打字。
鵪雖軟：【他們說的那個阿琛，就是上次在游輪上過生日那貨，我看出來他用高腳杯裝果汁了……還是葡萄汁，但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喝酒釀葡萄啊？搞得這兩人這麽上綱上線要給他開店，把他當小孩子哄一樣……他，那個阿琛，是不是燒壞過腦子？】
郁夏看了眼消息，心裏咯噔一下，視線掃過高腳杯裝果汁，燒壞腦子的字眼……
呃……
可不就是嘛，
燒壞腦子的時候對你一見鐘情，沒找到你的那段時間，一直借酒釀葡萄消愁。
但這一切又不能戳破，把它擺到明面上來。
郁夏將所有的事情憋住，慢悠悠打字。
桂花雨去雨加冰：【可能……酒釀葡萄上輩子救過他的命吧】
*
兩撥人又聊了一會，道別後坐回車上。
裴洺川和郁夏出了一身冷汗，坐在車裏大眼瞪小眼看了對方半晌，最後沈沈嘆出一口氣。
裴洺川替郁夏系好安全帶，準備踩下油門時，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他隨意瞥了一眼，本沒打算即刻回。
但是看到備註——郁夏，裴洺川擡腳後撤，撈起手機，發現是一條轉賬信息，800元。
裴洺川直接把手機伸到郁夏面前，“動作這麽快？”
郁夏有些驕傲的仰了仰下巴。
裴洺川丟下手機，“你這個月工資總共多少？”
郁夏抿唇不語。
裴洺川語氣突然嚴肅，“不許騙人。”
郁夏松口：“2200.”
裴洺川：“剩下的夠吃飯嗎？”
郁夏：“夠，我吃的又不多。”
裴洺川視線在郁夏臉上停過幾秒，隨即移開，將手重新放在方向盤上，小聲嘟噥兩句，“算了，吃飯的時候帶上你就是了。”
郁夏沒聽清，湊過去，“什麽，你說什麽？”
裴洺川嘴角翹起來，“我說，虧了。”
郁夏：“啊？”
“借錢出去，總得要點利息吧。”
“那你這裏利息多少？”
裴洺川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或許……這麽多吧。”
郁夏親了過去，“這就可以了嗎？”
誰知裴洺川沈默幾秒，嘴角便落了回去。
“怎麽了？”郁夏發覺他的不對勁，及時問。
裴洺川側頭，視線慢慢挪移，落到郁夏嘴唇上，“不是，是後悔了，想加碼。”
說著，裴洺川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松開，扭腰側身，扶住郁夏的後頸，將她往自己這邊帶了一點，頭往前去，抵著郁夏的額頭。
郁夏不明所以，卻被他的眼睛裏若有似無的情·欲勾的有幾分晃神，他的手游移在郁夏的脖頸上，一下一下如羽毛似的撫過，叫郁夏呼吸不自覺便有些亂了，身體像是被他的體溫溶化，些微發軟。
耳邊吹過一縷熱氣，裴洺川聲音低沈下來，“可以吻你嗎？”
一道酥麻電流傳開，郁夏手心有些發熱，看著裴洺川的眼睛，輕點一下頭。
裴洺川輕笑一聲，臉側過去，鼻子點了點郁夏的，示意她側頭，然後扶住郁夏後頸的手微微用力，擡起她的下巴，自己則俯低了身子，從下往上去夠郁夏的唇。
雖然這是第一次接吻，但郁夏看過電視劇，知道接吻的時候應該張嘴。
誰知郁夏才微微啟唇，裴洺川的唇便離開了，呼吸潮濕而又急促，只重重喘過一次，便被他壓住了聲音，氣息輕輕撲在郁夏的臉頰。
他用鼻尖輕輕劃過郁夏的鼻梁，像是抑制著什麽，聲音嘶啞道：“這次先親這麽多。”
*
阮遂安半路發現路線不對，不是去傅言明家的路，問，“今天不去你家？”
傅言明：“我得回趟老宅，今天先送你回學校。”
阮遂安跟幾個室友關系不好。因為跟傅言明在一起，她沒少被舍友在背後編排，什麽難聽的稱號都給她掛上了，譬如什麽拜金女，巴巴趕去貼老牛的嫩草……
想著又要跟她們見面，阮遂安撇撇嘴，“好吧。”
車子一路開到學校門口，阮遂安遲遲不肯下車。
傅言明側頭，“怎麽了？”
“今天逛街不是挺開心？”
阮遂安：“是挺開心。”
“但……”
阮遂安叉手，悶聲不語，等著傅言明做出什麽反應。
可時間流逝，一秒，一分鐘……
傅言明陪著阮遂安就那麽安靜坐著，也不催阮遂安下車。
阮遂安：“算了，等你一個告別儀式得等到地老天荒。”
阮遂安從包裏掏出正紅色口紅，給自己補好妝，甚至多塗厚了幾層，解開安全帶，直起身，勾住傅言明的脖頸，對著傅言明的嘴唇，用力壓下一道紅印，隨後又扯開傅言明的西裝，在西裝遮擋之下的襯衫上，蓋下紅紅一道唇印。
“好了。”阮遂安拍拍手意欲撤退，腰卻被一只大手攬住，擋住了後退的路，隨即她整個人騰空起來。
傅言明一手抱緊阮遂安，將她摁在自己腿上，掐了掐她的腰，一手掀開自己的西裝看了看那個唇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阮遂安，“親得挺有分寸。”
傅言明將西裝整理好，兩手扶住阮遂安的的腰，腿微微擡高，手只輕輕用力一下，便將阮遂安帶到自己這邊來。
阮遂安撞上傅言明的胸膛，擡起左手撐著他的胸脯，擡頭看他，還沒意識到事情即將發展的方向。
傅言明扶住阮遂安的肩胛骨，青筋凸起的手掌從那露背的衣裳裏探進去，往前勾，壓身親下來，磨著阮遂安的唇瓣，含糊不清卻又帶著些霸道，“就親那麽一會，你打發乞丐啊。”
*
國慶假結束之後，郁夏緊張地投入到期中覆習中。
裴洺川每天早上買好早餐來找郁夏，有幾次郁夏賴床，晚起一小時，裴洺川就老實在樓下等了一小時。
郁夏見他等在宿舍門口，滿懷歉意地小跑過去，本來想哄裴洺川，沒想到裴洺川只是攤開手，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早餐，“冷掉了。”
郁夏挽住他的胳膊，“那我帶你去吃小餛飩。”
“你開車來沒？”
裴洺川：“又想兜風？”
郁夏不否定自己確實有這個想法，點了一下頭，“是吃小餛飩。”
“嘴硬。”
“但我也沒說錯啊。”
由於三餐經常被裴洺川包下，第三個月的時候，郁夏就攢夠了錢還給裴洺川。
無債一身輕，郁夏小金庫充足，給阮遂安挑了一件棉服，又給徐汝和郁從書網購了好幾箱保健品。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2019年的最後一個月。
距離元旦節還有兩個多星期，許多店鋪就迫不及待地換上裝飾，還搞起了活動。
棲山咖啡店也不例外。
這天，臨近下班的時候，林虞楨早早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在店裏面和郁夏布置。
郁夏負責擦玻璃窗，林虞楨備好一堆貼紙掛飾，這裏比劃比劃，那裏比劃比劃，將貼紙擺放到相應玻璃前的地上，開始蹲在地上貼起膠帶來。
郁夏擦完最後一塊玻璃，註意到咖啡店不遠處，隱在盆栽後的“黑衣人”。
這幾個月，那個黑衣人來找林虞楨的次數越來越多。
郁夏見怪不怪，看向林虞楨，吭吭咳嗽兩聲，林虞楨懵然看向郁夏，很快明白過來，嘴角拉平露出牙齒笑了笑，然後起身，“小夏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林虞楨撒開腿往外跑，那黑衣人便像往外走了一步，剛好擋在林虞楨面前，穩穩接住了飛撲而來的林虞楨。
林虞楨平時思維跳脫，談戀愛的時候卻很可愛，尤其是她跟黑衣人的身高差極大，遠遠看著兩人的相處畫面，總感覺兩人在拍偶像劇。
不過，那黑衣人的臉，郁夏從來沒看過，倒是看過不少次林虞楨紅著臉回來的畫面。
可想而知，黑衣人對林虞楨的殺傷力有多大。
郁夏雖然好奇，卻也沒有看他們二人談戀愛談太久，抓緊時間幹活，準備晚上回宿舍覆習。
畢竟十二月最後一個星期，她就要期末考了。
林虞楨聽說了這事，給郁夏放了五天假。
那幾天宿舍裏面可謂是燈火通明，郁夏比他們好點，每次一點左右就能上床，蘇曉最誇張，那一個星期，郁夏幾乎沒見過她上床。
每天早上起來，郁夏看蘇曉要不是在自己桌子上趴著睡著，要不就是鋪了個毯子在宿舍中間學，學累了直接書一蓋，就昏睡過去。
雖然辛苦，好歹五天後就迎來了小解放。
考完最後一科的早上，裴洺川等在郁夏考場外面，兩人約好一起去看電影。
裴洺川他們專業比郁夏早一天結束考試，裴洺川睡飽了才來找郁夏的。
郁夏卻是有種脫力了的疲憊。
八點的考試，郁夏本來打算七點起，卻被陳景然三點起床的動靜吵醒一次，又被蘇曉六點的鬧鐘叫醒，一晚上的睡眠質量相當不好。
出了門看到裴洺川，郁夏拖著沈重的腿直往裴洺川懷裏鉆，借著他的懷抱站穩。
要不是監考老師出來說了一聲“考完試的同學不要在考場外逗留”，郁夏可能會站在那睡一覺。
誰叫老師出來喊人的時候，裴洺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把她拉起來，而是試圖捂住她的耳朵……
出了教學樓，裴洺川問郁夏要不要回宿舍補覺，晚點他帶她出去吃晚飯。
郁夏貼在裴洺川的懷裏，搖了搖頭，“想跟你多待一會，馬上放寒假了。”
裴洺川失笑，“那又怎麽樣？”
郁夏：“見不到了。”
裴洺川：“你和我，不都是安澤本地人嗎？”
郁夏：……
大腦宕機片刻。
“哦，蘇曉她們考完一科回去撿一件衣服丟進行李箱裏，我還以為……”
裴洺川捧起郁夏的臉，“還以為你家在外地，準備等會回去收拾行李，趕第二天的火車？”
郁夏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我提醒你一下，行李是要收拾的，火車是不用趕的，記住了嗎？”
郁夏閉著眼，笑著點頭。
裴洺川實在無奈，“要不還是回去睡一覺。”
郁夏拉住裴洺川的手往校門走，“不睡，去看電影。”
裴洺川一早就猜郁夏這樣子，不回宿舍補覺，也得在電影院睡個天昏地暗。
電影才剛剛開始不久，郁夏頭就倒在了他的肩上，睡了一整場電影。
不出意外地，又把裴洺川的肩膀壓得血液不通，醒來之後，給他捏了好久，兩人才往外去。
不過有了這兩個小時的睡眠，郁夏精神頭好了不少。
兩人閑逛了半天，吃過晚飯，裴洺川說要帶郁夏去個地方，兩人就一路往環海公路這邊來。
他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很多人了。
海風大，裴洺川替郁夏把拉鏈拉好，包住她的手往自己口袋裏放，站在人群裏擡頭望天。
“這是準備放煙花了嗎？”郁夏睫毛撲閃，很是期待的樣子。
裴洺川扭頭，有些失望，“怎麽這就猜到了？”
“過年，海邊，這麽多人圍在一起……”郁夏道，“不是放煙花能幹嘛？”
“腳趾頭都能想到好不好。”
裴洺川瞧她那機靈樣，笑了笑，卻又壓住嘴角，擡手給了她一個腦崩。
裴洺川戴著手套，這一下根本沒什麽殺傷力。
郁夏仰起頭，示威似的晃了晃，一副你這一下算什麽，不痛不癢的好差勁哦的樣子，給裴洺川逗笑了。
下一刻，“嘣”的一聲，幾條火光乍然躥上黑幕，“砰”的一聲炸開來，點亮半邊天。
人群中響起驚呼，郁夏目光被吸引而去。
只見橙黃色的焰火延展開，慢慢向下雕落，而後又一簇焰火沖上天，在上一朵焰火完全消失之前綻開。
裴洺川站到郁夏身後，兩手拉住她的兩只手，合掌。
郁夏不明所以，撇頭看裴洺川，“這是幹什麽，要許願嗎？”
裴洺川抿了一下嘴，“你這是第一次談戀愛嗎，怎麽什麽都猜得到。”
郁夏微微瞪大眼睛，“你……你都把我手這樣了，我還看不出來你要帶著我許願，我是傻子嗎？”
裴洺川：……
郁夏見他失落，大概猜出或許這個把戲，已經是裴洺川費勁心思後，能想出來的最浪漫的橋段了，她軟下聲，“那我不多嘴了，你繼續吧，接下來什麽流程，是先許願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然後在煙花底下接吻，還是直接親？”
裴洺川方才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眼皮也耷拉起來。
郁夏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知道的太多了，僵硬地轉頭，對上裴洺川有些哀怨的目光，鼻尖碰了碰裴洺川的，“別生氣啦。”
裴洺川很受用，很快轉換好心情，當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兩手用力，他將郁夏的手包的更緊，仰頭，“雖然你都知道了，但我們還是再認真許願一次。”
“煙花見證，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雖然這個方式老土得電視劇都不願演了，但處在這樣一個夜晚，硝煙味彌散處，絢爛煙花炸開，周圍人潮洶湧，人聲鼎沸的極樂園裏，她所愛的人帶著她向上蒼鄭重祈求永恒。
裴洺川的聲音埋在耳後，呼出的白氣飛到郁夏眼前，裴洺川身體傾斜，輕輕壓在郁夏肩上，像是冰天雪地裏，嚴絲合縫的棉被將她包裹住。
郁夏忍不住地心念一動，嘴角勾起。
“嗯，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2020年1月1日，裴洺川和郁夏，一定一定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夏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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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期之前，郁夏領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工資。
她迫不及待地在國慶當天，約了阮遂安出來一起吃飯。
火鍋店裏，郁夏看著對面大快朵頤的阮遂安，不由得便想起裴洺川說的李琛的傻氣事情。
趁著阮遂安把剛煮好的肉放到嘴裏，郁夏抓緊時間問，“安安你對傅言明是認真的嗎？”
阮遂安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不假思索地用力點了一下頭，將嘴裏的肉咽下去以後，阮遂安舉起筷子指著郁夏，眼睛微微瞇起，“夏，你……不會對我家……”
郁夏擡手，將她的筷子壓下去，“沒那意思。”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沒事，就是關心關心你的感情史，你這次談了多久了？”
阮遂安掀起眼皮算了一下，“三個月零五天。”
火鍋蒸起的水汽飄渺。
郁夏抿唇，微微嘆了聲氣。
她算是打心底裏清楚，阮遂安這次，是徹底上心了。
阮遂安談了三個月的不算少，但具體能說出談了幾天的，傅言明倒是頭一個。
郁夏低下頭，繼續涮肉。
阮遂安卻被郁夏搞得摸不著頭腦，“誒，不是……”
“夏，夏夏，我的夏！你出什麽事了？
“裴洺川欺負你了？”
“還是說你又用你的單身小妙招了？”
郁夏擡起頭，“沒有。”
“我哪來那麽多單身小妙招？”
阮遂安放下筷子，兩手交疊在一起，歪頭看了一眼郁夏，又直起脖子，“誒，不是。”
“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郁夏看向阮遂安，“我有嗎？”
阮遂安點頭。
郁夏：“哪裏奇怪？”
阮遂安：“我要是知道也不至於問你。”
阮遂安目光審視，郁夏遭不住，半天憋出一句話，“可能我在想……”
“想什麽？”
郁夏將涮好的牛肉撈起來，在油碟裏滾過一遍，“裴洺川要是開飲品店，店裏只有酒釀葡萄這一款酒釀產品的話，李琛會不會喝膩。”
……
兩人吃完飯以後，又去街上逛了逛。
看中櫥窗裏一件衣服，阮遂安拉著郁夏沖進去，找了個導購將衣服取下來試。
她興奮地將裙子比在身前。
“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快去試吧。”
“等我一下，麽。”
郁夏游蕩在店裏，一跟導購目光接觸，便像被抓住了目標，“女士，看看我們店裏的衣服，有喜歡的可以隨意試。”
郁夏忙擺手，說，“不用，我等人。”
導購有些惋惜地退後。
阮遂安試完衣服出來，正滿心歡喜今晚收獲到一件戰利品，無意聽到試衣間外的導購跟同事說，“那個穿旗袍的女生身材好好啊，咱們店裏幾件修身的款式，就得她那身材穿著才對味。可惜……人家對咱們的衣服沒興趣。”
阮遂安聞言翹起了嘴角，盯著遠處的郁夏打量起來。
郁夏平日裏穿的衣服都極其中規中矩，只那件水藍色連衣裙還有今天這件旗袍像點樣，將她的身形曲線完美勾出來。
阮遂安退後一步，湊到導購中間，“你們說的那個，”阮遂安指了指郁夏，“那個身材好的女生，說適合她的衣服，拿給我看看唄。”
阮遂安雖然臉長得辣，但或許是因為身高的緣故，她的身材有些板。
只見導購從上到下掃了阮遂安一眼。
導購：“女士，你手上這件就很適合你。”
阮遂安笑容僵了片刻，“你們說的那個身材很好的美女，是我閨蜜。”
導購表情誇張地哦了一聲，趕忙去給阮遂安拿衣服去了。
看到導購將那條黑色露腰小黑裙拿過來時，阮遂安當即覺得那兩個導購沒騙人，不是在演戲引起她的註意，而是的的確確很適合郁夏。
阮遂安哄著兇著讓郁夏進試衣間換上，結果也不出阮遂安所料。
小黑裙修身，每一寸布料都完美貼合郁夏的身體曲線，兩側腰際做了剪裁，若隱若現的幾分顏色，叫原本莊重肅穆的黑顯出幾分別樣的味道。
“這會不會有點太成熟了？”郁夏第一次穿這樣款式的衣服，不適應地扯扯下擺。
“穿著，給我參謀參謀。”阮遂安道。
郁夏只能硬著頭皮穿著這身小黑裙陪阮遂安逛了一圈。
看著阮遂安選的差不多，郁夏想要將衣服換下來，卻被阮遂安一把拽出了服裝店，安穩地通過了店門口的警報器。
隨後裏面的導購員遞了兩個紙袋子出來。
郁夏擡頭看向阮遂安，完全搞不清事情的走向。
她這樣不結賬出來，難道不應該被抓走嗎？
阮遂安渾不在意，將另一個紙袋塞到郁夏手裏，挽住她的手，“總沒有叫你白陪我逛街的道理。”
郁夏楞楞地往前走了幾步，相通阮遂安這是跟店員串通好了，抽出搭在阮遂安肘間的手，要把衣服脫下來退款。
阮遂安卻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淡淡看著她，“吊牌拆了，退不了。”
“那你自己留著穿。”郁夏把袋子丟回給阮遂安。
阮遂安接都不接，“寶，你穿M，我穿L，這衣服我留著我也穿不了啊。”
郁夏捏著紙袋子，十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阮遂安抱臂，“你穿就好了，就兩件衣服的事情，我出不了多少血。”
郁夏緩慢收回紙袋，擡眼看了看阮遂安，道：“那……謝謝。”
阮遂安摟住郁夏的肩膀，“這才對嘛。”
兩人相視一笑。
……
一路逛到停車場。
郁夏心裏算著要怎麽拿工資還裴洺川的錢，還有日後找機會給阮遂安買什麽禮物才好時，阮遂安突然停下腳步，彎下腰，把臉湊過去，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臉頰，“為了你今晚能睡個好覺，那兩件衣服用一個香吻暫作抵債也是可以的。”
郁夏沒猶豫，湊過去親了阮遂安臉頰一下。
誰知郁夏剛離開，阮遂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與此同時，不遠處響起兩聲刻意的咳嗽聲。
“咳咳。”
郁夏順著阮遂安視線的落腳處看過去。
只見兩輛黑色轎車前，兩個男人並肩站在一起，他們的視線齊齊投射過來，看著阮遂安和郁夏兩人，表情似乎都有些不爽。
郁夏腦子還轉圜不過來，沒第一時間察覺到其中的信息，在場唯有阮遂安一人笑得直不起腰，下巴搭在郁夏肩膀上，左手攬著郁夏的腰，還正好是缺了布料那一塊地方的腰，笑得眉眼彎彎，還似挑釁又似勾引地朝傅言明拋了個媚眼，隨即煙波流轉，又看向了盯著郁夏，眼神炙熱的裴洺川。
阮遂安笑意更濃，下巴戳得郁夏有些疼。
郁夏小聲嘟噥：“阮遂安，你笑這麽猖獗幹什麽？”
阮遂安不僅沒惱，還湊到郁夏耳邊，輕聲道：“enjoy your night.”
阮遂安說完便把郁夏推向裴洺川那邊，自己徑直走向了傅言明，食指勾住傅言明的小指前後搖晃，“等很久了嗎？”
傅言明接過阮遂安主動遞過去的袋子，“還好。”
看著自家這個有些靈魂出竅的，裴洺川走到郁夏旁邊，摸了摸郁夏的腦袋，手繞過她的腰，將她手裏的紙袋子接過來，小聲問：“晚上吃什麽了，怎麽一副暈碳的樣子？”
郁夏有些呆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火鍋。”
裴洺川：“現在困不困？”
郁夏搖頭。
傅言明看著對面兩人，想了想之前在船上李琛說的話，抿了一會，覺得裴洺川談戀愛的樣子也就還好吧，比平時看起來還靠譜不少。
發現些許不對勁，某些推測在傅言明腦中一閃而過。
他震驚得倒吸一口氣。
難道，是李琛對郁夏有些什麽意思，這才覺得裴洺川惡心。
像是悟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傅言明心情覆雜地開口道，“阿洺。”
“怎麽了？”
傅言明眉頭皺了皺，“阿琛最近……對你怎麽樣？”
裴洺川脫口而出，“就那樣啊。”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心事，比如……他喜歡的女孩子。”
裴洺川和郁夏俱是一激靈，身子抖了一下。
裴洺川笑得勉強，“沒。”
打量著裴洺川不自然的笑容，傅言明愈發心酸，“這樣啊……”
裴洺川：“哦，對，他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喝酒釀葡萄，我還打算開一家來專做酒釀葡萄給他喝飽來著。”
裴洺川這副沒頭沒腦的發言叫傅言明有些不解，但傅言明還是順著道：“那到時候跟我說一聲，我也出一份力。”
阮遂安聽著，一彎秀眉愈擰愈緊，掏出手機給郁夏打字。
鵪雖軟：【他們說的那個阿琛，就是上次在游輪上過生日那貨，我看出來他用高腳杯裝果汁了……還是葡萄汁，但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喝酒釀葡萄啊？搞得這兩人這麽上綱上線要給他開店，把他當小孩子哄一樣……他，那個阿琛，是不是燒壞過腦子？】
郁夏看了眼消息，心裏咯噔一下，視線掃過高腳杯裝果汁，燒壞腦子的字眼……
呃……
可不就是嘛，
燒壞腦子的時候對你一見鐘情，沒找到你的那段時間，一直借酒釀葡萄消愁。
但這一切又不能戳破，把它擺到明面上來。
郁夏將所有的事情憋住，慢悠悠打字。
桂花雨去雨加冰：【可能……酒釀葡萄上輩子救過他的命吧】
*
兩撥人又聊了一會，道別後坐回車上。
裴洺川和郁夏出了一身冷汗，坐在車裏大眼瞪小眼看了對方半晌，最後沈沈嘆出一口氣。
裴洺川替郁夏系好安全帶，準備踩下油門時，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他隨意瞥了一眼，本沒打算即刻回。
但是看到備註——郁夏，裴洺川擡腳後撤，撈起手機，發現是一條轉賬信息，800元。
裴洺川直接把手機伸到郁夏面前，“動作這麽快？”
郁夏有些驕傲的仰了仰下巴。
裴洺川丟下手機，“你這個月工資總共多少？”
郁夏抿唇不語。
裴洺川語氣突然嚴肅，“不許騙人。”
郁夏松口：“2200.”
裴洺川：“剩下的夠吃飯嗎？”
郁夏：“夠，我吃的又不多。”
裴洺川視線在郁夏臉上停過幾秒，隨即移開，將手重新放在方向盤上，小聲嘟噥兩句，“算了，吃飯的時候帶上你就是了。”
郁夏沒聽清，湊過去，“什麽，你說什麽？”
裴洺川嘴角翹起來，“我說，虧了。”
郁夏：“啊？”
“借錢出去，總得要點利息吧。”
“那你這裏利息多少？”
裴洺川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或許……這麽多吧。”
郁夏親了過去，“這就可以了嗎？”
誰知裴洺川沈默幾秒，嘴角便落了回去。
“怎麽了？”郁夏發覺他的不對勁，及時問。
裴洺川側頭，視線慢慢挪移，落到郁夏嘴唇上，“不是，是後悔了，想加碼。”
說著，裴洺川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松開，扭腰側身，扶住郁夏的後頸，將她往自己這邊帶了一點，頭往前去，抵著郁夏的額頭。
郁夏不明所以，卻被他的眼睛裏若有似無的情·欲勾的有幾分晃神，他的手游移在郁夏的脖頸上，一下一下如羽毛似的撫過，叫郁夏呼吸不自覺便有些亂了，身體像是被他的體溫溶化，些微發軟。
耳邊吹過一縷熱氣，裴洺川聲音低沈下來，“可以吻你嗎？”
一道酥麻電流傳開，郁夏手心有些發熱，看著裴洺川的眼睛，輕點一下頭。
裴洺川輕笑一聲，臉側過去，鼻子點了點郁夏的，示意她側頭，然後扶住郁夏後頸的手微微用力，擡起她的下巴，自己則俯低了身子，從下往上去夠郁夏的唇。
雖然這是第一次接吻，但郁夏看過電視劇，知道接吻的時候應該張嘴。
誰知郁夏才微微啟唇，裴洺川的唇便離開了，呼吸潮濕而又急促，只重重喘過一次，便被他壓住了聲音，氣息輕輕撲在郁夏的臉頰。
他用鼻尖輕輕劃過郁夏的鼻梁，像是抑制著什麽，聲音嘶啞道：“這次先親這麽多。”
*
阮遂安半路發現路線不對，不是去傅言明家的路，問，“今天不去你家？”
傅言明：“我得回趟老宅，今天先送你回學校。”
阮遂安跟幾個室友關系不好。因為跟傅言明在一起，她沒少被舍友在背後編排，什麽難聽的稱號都給她掛上了，譬如什麽拜金女，巴巴趕去貼老牛的嫩草……
想著又要跟她們見面，阮遂安撇撇嘴，“好吧。”
車子一路開到學校門口，阮遂安遲遲不肯下車。
傅言明側頭，“怎麽了？”
“今天逛街不是挺開心？”
阮遂安：“是挺開心。”
“但……”
阮遂安叉手，悶聲不語，等著傅言明做出什麽反應。
可時間流逝，一秒，一分鐘……
傅言明陪著阮遂安就那麽安靜坐著，也不催阮遂安下車。
阮遂安：“算了，等你一個告別儀式得等到地老天荒。”
阮遂安從包裏掏出正紅色口紅，給自己補好妝，甚至多塗厚了幾層，解開安全帶，直起身，勾住傅言明的脖頸，對著傅言明的嘴唇，用力壓下一道紅印，隨後又扯開傅言明的西裝，在西裝遮擋之下的襯衫上，蓋下紅紅一道唇印。
“好了。”阮遂安拍拍手意欲撤退，腰卻被一只大手攬住，擋住了後退的路，隨即她整個人騰空起來。
傅言明一手抱緊阮遂安，將她摁在自己腿上，掐了掐她的腰，一手掀開自己的西裝看了看那個唇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阮遂安，“親得挺有分寸。”
傅言明將西裝整理好，兩手扶住阮遂安的的腰，腿微微擡高，手只輕輕用力一下，便將阮遂安帶到自己這邊來。
阮遂安撞上傅言明的胸膛，擡起左手撐著他的胸脯，擡頭看他，還沒意識到事情即將發展的方向。
傅言明扶住阮遂安的肩胛骨，青筋凸起的手掌從那露背的衣裳裏探進去，往前勾，壓身親下來，磨著阮遂安的唇瓣，含糊不清卻又帶著些霸道，“就親那麽一會，你打發乞丐啊。”
*
國慶假結束之後，郁夏緊張地投入到期中覆習中。
裴洺川每天早上買好早餐來找郁夏，有幾次郁夏賴床，晚起一小時，裴洺川就老實在樓下等了一小時。
郁夏見他等在宿舍門口，滿懷歉意地小跑過去，本來想哄裴洺川，沒想到裴洺川只是攤開手，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早餐，“冷掉了。”
郁夏挽住他的胳膊，“那我帶你去吃小餛飩。”
“你開車來沒？”
裴洺川：“又想兜風？”
郁夏不否定自己確實有這個想法，點了一下頭，“是吃小餛飩。”
“嘴硬。”
“但我也沒說錯啊。”
由於三餐經常被裴洺川包下，第三個月的時候，郁夏就攢夠了錢還給裴洺川。
無債一身輕，郁夏小金庫充足，給阮遂安挑了一件棉服，又給徐汝和郁從書網購了好幾箱保健品。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2019年的最後一個月。
距離元旦節還有兩個多星期，許多店鋪就迫不及待地換上裝飾，還搞起了活動。
棲山咖啡店也不例外。
這天，臨近下班的時候，林虞楨早早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在店裏面和郁夏布置。
郁夏負責擦玻璃窗，林虞楨備好一堆貼紙掛飾，這裏比劃比劃，那裏比劃比劃，將貼紙擺放到相應玻璃前的地上，開始蹲在地上貼起膠帶來。
郁夏擦完最後一塊玻璃，註意到咖啡店不遠處，隱在盆栽後的“黑衣人”。
這幾個月，那個黑衣人來找林虞楨的次數越來越多。
郁夏見怪不怪，看向林虞楨，吭吭咳嗽兩聲，林虞楨懵然看向郁夏，很快明白過來，嘴角拉平露出牙齒笑了笑，然後起身，“小夏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林虞楨撒開腿往外跑，那黑衣人便像往外走了一步，剛好擋在林虞楨面前，穩穩接住了飛撲而來的林虞楨。
林虞楨平時思維跳脫，談戀愛的時候卻很可愛，尤其是她跟黑衣人的身高差極大，遠遠看著兩人的相處畫面，總感覺兩人在拍偶像劇。
不過，那黑衣人的臉，郁夏從來沒看過，倒是看過不少次林虞楨紅著臉回來的畫面。
可想而知，黑衣人對林虞楨的殺傷力有多大。
郁夏雖然好奇，卻也沒有看他們二人談戀愛談太久，抓緊時間幹活，準備晚上回宿舍覆習。
畢竟十二月最後一個星期，她就要期末考了。
林虞楨聽說了這事，給郁夏放了五天假。
那幾天宿舍裏面可謂是燈火通明，郁夏比他們好點，每次一點左右就能上床，蘇曉最誇張，那一個星期，郁夏幾乎沒見過她上床。
每天早上起來，郁夏看蘇曉要不是在自己桌子上趴著睡著，要不就是鋪了個毯子在宿舍中間學，學累了直接書一蓋，就昏睡過去。
雖然辛苦，好歹五天後就迎來了小解放。
考完最後一科的早上，裴洺川等在郁夏考場外面，兩人約好一起去看電影。
裴洺川他們專業比郁夏早一天結束考試，裴洺川睡飽了才來找郁夏的。
郁夏卻是有種脫力了的疲憊。
八點的考試，郁夏本來打算七點起，卻被陳景然三點起床的動靜吵醒一次，又被蘇曉六點的鬧鐘叫醒，一晚上的睡眠質量相當不好。
出了門看到裴洺川，郁夏拖著沈重的腿直往裴洺川懷裏鉆，借著他的懷抱站穩。
要不是監考老師出來說了一聲“考完試的同學不要在考場外逗留”，郁夏可能會站在那睡一覺。
誰叫老師出來喊人的時候，裴洺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把她拉起來，而是試圖捂住她的耳朵……
出了教學樓，裴洺川問郁夏要不要回宿舍補覺，晚點他帶她出去吃晚飯。
郁夏貼在裴洺川的懷裏，搖了搖頭，“想跟你多待一會，馬上放寒假了。”
裴洺川失笑，“那又怎麽樣？”
郁夏：“見不到了。”
裴洺川：“你和我，不都是安澤本地人嗎？”
郁夏：……
大腦宕機片刻。
“哦，蘇曉她們考完一科回去撿一件衣服丟進行李箱裏，我還以為……”
裴洺川捧起郁夏的臉，“還以為你家在外地，準備等會回去收拾行李，趕第二天的火車？”
郁夏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我提醒你一下，行李是要收拾的，火車是不用趕的，記住了嗎？”
郁夏閉著眼，笑著點頭。
裴洺川實在無奈，“要不還是回去睡一覺。”
郁夏拉住裴洺川的手往校門走，“不睡，去看電影。”
裴洺川一早就猜郁夏這樣子，不回宿舍補覺，也得在電影院睡個天昏地暗。
電影才剛剛開始不久，郁夏頭就倒在了他的肩上，睡了一整場電影。
不出意外地，又把裴洺川的肩膀壓得血液不通，醒來之後，給他捏了好久，兩人才往外去。
不過有了這兩個小時的睡眠，郁夏精神頭好了不少。
兩人閑逛了半天，吃過晚飯，裴洺川說要帶郁夏去個地方，兩人就一路往環海公路這邊來。
他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很多人了。
海風大，裴洺川替郁夏把拉鏈拉好，包住她的手往自己口袋裏放，站在人群裏擡頭望天。
“這是準備放煙花了嗎？”郁夏睫毛撲閃，很是期待的樣子。
裴洺川扭頭，有些失望，“怎麽這就猜到了？”
“過年，海邊，這麽多人圍在一起……”郁夏道，“不是放煙花能幹嘛？”
“腳趾頭都能想到好不好。”
裴洺川瞧她那機靈樣，笑了笑，卻又壓住嘴角，擡手給了她一個腦崩。
裴洺川戴著手套，這一下根本沒什麽殺傷力。
郁夏仰起頭，示威似的晃了晃，一副你這一下算什麽，不痛不癢的好差勁哦的樣子，給裴洺川逗笑了。
下一刻，“嘣”的一聲，幾條火光乍然躥上黑幕，“砰”的一聲炸開來，點亮半邊天。
人群中響起驚呼，郁夏目光被吸引而去。
只見橙黃色的焰火延展開，慢慢向下雕落，而後又一簇焰火沖上天，在上一朵焰火完全消失之前綻開。
裴洺川站到郁夏身後，兩手拉住她的兩只手，合掌。
郁夏不明所以，撇頭看裴洺川，“這是幹什麽，要許願嗎？”
裴洺川抿了一下嘴，“你這是第一次談戀愛嗎，怎麽什麽都猜得到。”
郁夏微微瞪大眼睛，“你……你都把我手這樣了，我還看不出來你要帶著我許願，我是傻子嗎？”
裴洺川：……
郁夏見他失落，大概猜出或許這個把戲，已經是裴洺川費勁心思後，能想出來的最浪漫的橋段了，她軟下聲，“那我不多嘴了，你繼續吧，接下來什麽流程，是先許願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然後在煙花底下接吻，還是直接親？”
裴洺川方才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眼皮也耷拉起來。
郁夏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知道的太多了，僵硬地轉頭，對上裴洺川有些哀怨的目光，鼻尖碰了碰裴洺川的，“別生氣啦。”
裴洺川很受用，很快轉換好心情，當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兩手用力，他將郁夏的手包的更緊，仰頭，“雖然你都知道了，但我們還是再認真許願一次。”
“煙花見證，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雖然這個方式老土得電視劇都不願演了，但處在這樣一個夜晚，硝煙味彌散處，絢爛煙花炸開，周圍人潮洶湧，人聲鼎沸的極樂園裏，她所愛的人帶著她向上蒼鄭重祈求永恒。
裴洺川的聲音埋在耳後，呼出的白氣飛到郁夏眼前，裴洺川身體傾斜，輕輕壓在郁夏肩上，像是冰天雪地裏，嚴絲合縫的棉被將她包裹住。
郁夏忍不住地心念一動，嘴角勾起。
“嗯，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2020年1月1日，裴洺川和郁夏，一定一定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夏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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