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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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
*
男人雖然跑得拼命，但終究還是徒勞無功。
他戴上手銬，被警方壓上了警車，郁夏和裴洺川也跟著一起去了警局。
方才男人的反應就已經很明顯地暴露出到底哪方在說謊，再到警局一查，發覺男人早有案底，是□□罪，三個月前才從局裏出去，沒想到現在又進來了。
而警方近來也接到過幾起報警電話，都說在郁夏今日遇害的那一帶地方，有暴露狂出現，並且會尾隨婦女。
但好幾次他的行為都只是恐嚇一番，得到婦女驚恐的反應便滿足的離開，所以警方幾次收到報警趕往現場的時候，他都已經不見了。
一番審問後，男人對此供認不諱。
郁夏得知這些，心裏不住地後怕。
方才與男人對峙的勇氣已然耗盡，做筆錄的時候郁夏還能盡量保持冷靜思路清晰，一切結束之後，她便覺著全身乏力，卻又不是困了想睡覺那種感覺，就是大腦一片空白，像是無法思考了。
走到警局外面，看著漆黑的夜色，方才的事情洶湧而來，郁夏才踏出警局一步，便立馬退了回去。
裴洺川跟在她身後，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上前一步，看了看表，“現在才九點，要不要先吃個飯再回學校。”
郁夏現在實在是不敢自己走夜路，聽到裴洺川這麽提議，郁夏點頭，“好。”
“你選個地方吧，正好算我請你吃飯，報答你今晚救我。”
坐警車過來的路上，裴洺川註意到前面幾百米的地方有幾家吃飯的店，“走，去看看吧。”
“好。郁夏應下，卻沒動，等裴洺川在前面帶路。
裴洺川也不動。
郁夏發覺了，擡頭看他。
裴洺川朝外面偏了偏頭，“看我幹嘛，走啊。”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裏吃啊。”
“出門左轉，那邊有幾家吃飯的店。”
“哦。”郁夏這才擡腿。
裴洺川見狀，緊跟在她左後方往前走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郁夏能清楚感知到身旁裴洺川的存在，他像個在她身後替她抵擋冷箭，也能關註她身前危險的騎士。
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洗衣液清爽的味道，伴著他些微高的體溫向郁夏湧來，在秋老虎盛行的時候，按理來說這樣的距離是令人生厭的，郁夏卻因為這份多餘的熱度心安了不少。
這一段人行道上的路燈有些暗，也不太多，幾十米才一盞，且像是用了很久了，光線發暗。全靠了馬路上的燈和一旁店面招牌閃爍的光芒照明。
看著團在昏暗燈罩旁密密麻麻的飛蟲，郁夏慶幸還好裴洺川餓了。
給了她請他吃飯的理由，也給了她跟他走同一段路的理由。
這段路雖然不長，但中間有幾個拐彎的地方，裴洺川都及時地出聲指揮。
看著是郁夏走在前面，實際上還是裴洺川在帶路。
到了地方，這條街上臨近幾個店都是賣吃的，有餛飩店，炒菜店，面店，燒烤店……
一股油煙味混著食物的香氣盈滿半條街道。
“看看想吃什麽。”裴洺川問。
“我現在沒什麽胃口，你來選吧。”
裴洺川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那隨便吃個炒菜？”
“行。”
兩人走進去坐下。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身形跟方才的男人差不多，郁夏進去一看到他，便有些生怵，下意識躲在裴洺川身後。
這個點店裏的人不多，老板沒註意到郁夏的小舉動，熱情地迎上來，招呼二人道：“誒，看看吃什麽。”
其實男人到了老板這個年齡段，都難免發福成這般稍微臃腫的體型。但老板跟剛才那個男人透出的猥瑣勁很不一樣，他看著兩人年輕，一個帥氣一個漂亮，十分友善地露出笑容，甚至用看自己孩子那般的眼神看著二人，眼中帶著慈愛。
但郁夏還沒來得及看他的表情，便被他的體型嚇住了。
裴洺川向旁邊側了一步，正好將郁夏的視線完全遮住。
郁夏一怔，擡頭看向裴洺川。
裴洺川正看著墻上的菜單，發覺她的視線，他問，“你說你沒什麽胃口，要不喝碗粥，這個比較清淡？”
“行。”郁夏點頭，“剩下的你看你想吃什麽，不用管我了。”
她今天算是徹底對食物失去欲望了。
裴洺川依言自己隨便點了幾個菜，問，“老板多少錢？”
“111塊。”老板說著往廚房走，順便指了指墻上貼著的二維碼，“掃那就行。”
裴洺川順手舉起手機掃碼。
自打郁夏從警局出來以後，她的註意力便很是飄忽，剛才還害怕老板，現在思緒就放空來，大腦宕機。
雖然老板和裴洺川的對話就在她耳邊進行，她仍舊游離在外，像是那場盡力保持冷靜的筆錄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直到她聽到微信發出的一聲“嘀”。
郁夏猝然驚醒，擡手抓住裴洺川的小臂，“說了是我請你的。”
“誒，咱們這桌多少錢啊？”郁夏沖裏面問。
老板大喊一聲，“111。”
郁夏連忙去翻口袋，兩邊空空，她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被男人砸爛了，丟在身後的包裏，頓時息聲，而後同裴洺川交代，“錢我改天再還你，我的手機壞了。”
“他砸的？”
“嗯。”
裴洺川摁下支付密碼，“小錢而已。”
“不用還。”
郁夏擡眼望他，“不行，得還。”
“我已經欠了你很多了。”
裴洺川本來還想說什麽，對上她那雙執著的眼眸，松口，“那你慢慢還。”
他轉身將桌下的塑料椅子勾出來，一個踢到郁夏面前，一個踢到自己身前，對郁夏道：“坐。”
郁夏坐到椅子上，想了想又道：“我微信給你發了好友申請，你通過一下，後面我買了新手機就給你轉賬。”
裴洺川開始拆面前的餐具，“好，但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
“還錢歸還錢，”他掀起眼皮看了郁夏一眼，“得三餐吃好了再用剩下的錢還我，不然你的錢我不要。”
裴洺川說這話的語氣輕飄飄的，又帶著點威嚇的意思。
可威嚇的內容像是撓癢，絲毫沒有令人懼怕的作用。
郁夏怔了一下，想起那天的雞蛋。
他估計還是把她那天啃饅頭的事情記住了。
突然被人關心有沒有好好吃飯這件事，郁夏一下就委屈了起來。
其實這些天她很累，每一分時間都被學業和兼職占滿，雖然林虞楨對她很好，報酬也不錯，課業她也能勉強應付，但她已經是擰到極致的發條了，偏巧又在今天發生了那種事……
而這些苦楚是最不能向家裏訴說的，不然徐汝又要大做文章，宣揚她的人生選擇思想了。
她忍著，沒出聲說自己早已打定就算吃不好飯，也要攢錢還他的想法。
郁夏是知道自己的，不出聲還好，憋著，沒有出氣口，便能一直忍著不哭，但只要開口了，眼淚便也忍不住了。
郁夏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擡手舉起筷子，戳破一次性消毒餐具的塑料膜，又拎起桌上的茶壺開始清洗餐具。
裴洺川卻像能看穿什麽一樣，補充：“你別自己想著偷偷攢下飯錢不讓我知道，最後瘦成個棍來還我錢。顯得我好像什麽放·貸的邪惡勢力。”
“聽到沒？”裴洺川有些兇地問。
郁夏有些心虛，支支吾吾：“……哦。”
餐具才洗好，老板就端出來一碗粥，看著二人道：“慢用。”
老板過來的時候，郁夏還是戒備地往後傾了傾身子。
郁夏才躲完，餘光發現裴洺川放在她身上的視線，趕忙擡手去替自己舀了一碗粥，又給裴洺川盛了一碗，而後道“快吃”，隨即低下了頭開始喝粥。
裴洺川握住勺子，攪了攪泛著熱氣的粥，掃了她一眼，垂眼，又掃了她一眼，皺起眉。
說實話他有些不明白這小姑娘到底在忍什麽，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難過的樣子，眼睛裏的光一片黯淡，跟往常很不一樣，但就是板正地抿著唇，一點委屈也不說。
虧得他出警局之前還扯了一堆紙收在口袋裏，可她一路走來是一聲不吭，也沒說自己當初是有多害怕，也沒發消息打電話跟家人朋友報個平安，那點紙是一點都沒派上用場。
裴洺川是挺怕人哭的，當初黎嬅哭的時候他也害怕，但他知道他得跟她斷了，所以什麽動作都沒做。
但他對女生哭這種事情真的還挺手足無措的。
之前和李琛哄他表妹的時候，裴洺川和李琛兩個腦袋四個大，兩人圍著小姑娘又是笑著哄，又是扮醜哄。
那是裴洺川人生第一次感覺到慌張。
但看著郁夏，裴洺川第一次覺得，看到人不哭也挺手足無措的，他輕嘆聲氣，很無奈卻又將聲音放緩，“哭也沒關系的。”
郁夏拿勺子的手一頓，低著頭道：“可我現在也沒有很想哭。”
說完郁夏又覺得不太確切，其實剛才提到錢的時候，她是想哭的，但是剛才一憋又給憋了回去，現在……
郁夏攪了攪碗裏的粥，“就是……現在哭不出來了。”
“行，那吃吧。”裴洺川道。
老板很快將菜上完。
郁夏掃了一眼，都是清淡的，像是裴洺川為了配合郁夏說的沒胃口而點的菜。
或許在他看來沒胃口是要點清淡的飯菜的。
但郁夏覺得不對，沒胃口才應該點油膩辛辣，最好是辣的炸天那種，吃下去刺激味蕾，很快就又想吃點別的味道壓一下。
郁夏一聲沒吭，雖然這些色澤寡淡的菜讓她更沒有食欲了，她還是照顧著裴洺川的心意，每個菜都夾兩塊進碗裏，而後很努力地逼著自己吃，雖然她吃著有些咽不下去。
裴洺川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決心，“算了，吃不下去就別硬塞了。”
郁夏像是得到解脫，立馬放下了勺子。
這一個舉動莫名給裴洺川看楞了，他本來只是猜郁夏會不會是不喜歡他點的菜，沒想到是真的不喜歡。
還這麽不喜歡。
叫她別吃了，她便像是解脫了一樣。
他看了眼桌上幾乎沒被動過的菜，有些挫敗，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學校。”
郁夏跟在裴洺川身後起身。
老板看著二人離去，上前來收拾桌子。
發現菜幾乎沒被動過，老板皺起臉，十分不解，“不應該啊。”
“怎麽還剩這麽多？”
……
出來以後，裴洺川依舊走在郁夏後面一點的位置。
因為這裏不好打車，兩人預備走到外面的大馬路邊上再叫車。
從店裏出來以後，郁夏就一直低著頭走路。
所以旁邊打鬧著的兩個小孩沖過來的時候，她也完全沒看到。
小孩似乎在玩追逐游戲，兩人不僅跑得瘋，喊的聲音還大。
突然，身側受到一股莽撞的力量的撞擊，郁夏沒站穩，膝蓋重重與地面磕碰在一起，手下意識扶地。
後面追過來的小孩一心只註意輸贏，想著要躲開郁夏，卻沒註意她撐在一旁的手，一腳踩了過去。
這一腳踩得實在，郁夏痛得驚呼起來。
而那個踩著郁夏的小孩也為此摔倒在地，幾乎是屁股著地的那一瞬，他就嗷嗷大哭起來。後面的家長聞聲，快步跑上前，也不管郁夏如今也摔倒在地，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破口大罵，“多大的人了，走路長不長眼睛？”
“連小孩也欺負，呸，不要臉……”
裴洺川氣不打一處來，“你先問問你自己孩子，究竟是誰撞的誰。”
那小孩也是賊的很，立馬大喊，“阿姨撞的我！”
裴洺川聽了生氣，但是見郁夏坐在地上不動，裴洺川暫時拋去家長和小孩不管，蹲下來，問，“怎麽樣？”
他低頭看過去，郁夏卻始終沒擡頭，屈起膝蓋，被踩到的那只手搭在小腿上，手腕翻起來，手掌騰空微蜷縮著，只一道摻著些哭腔的聲音傳出來，咬著牙艱難道：“……我好疼啊，裴……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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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上手銬，被警方壓上了警車，郁夏和裴洺川也跟著一起去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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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警方近來也接到過幾起報警電話，都說在郁夏今日遇害的那一帶地方，有暴露狂出現，並且會尾隨婦女。
但好幾次他的行為都只是恐嚇一番，得到婦女驚恐的反應便滿足的離開，所以警方幾次收到報警趕往現場的時候，他都已經不見了。
一番審問後，男人對此供認不諱。
郁夏得知這些，心裏不住地後怕。
方才與男人對峙的勇氣已然耗盡，做筆錄的時候郁夏還能盡量保持冷靜思路清晰，一切結束之後，她便覺著全身乏力，卻又不是困了想睡覺那種感覺，就是大腦一片空白，像是無法思考了。
走到警局外面，看著漆黑的夜色，方才的事情洶湧而來，郁夏才踏出警局一步，便立馬退了回去。
裴洺川跟在她身後，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上前一步，看了看表，“現在才九點，要不要先吃個飯再回學校。”
郁夏現在實在是不敢自己走夜路，聽到裴洺川這麽提議，郁夏點頭，“好。”
“你選個地方吧，正好算我請你吃飯，報答你今晚救我。”
坐警車過來的路上，裴洺川註意到前面幾百米的地方有幾家吃飯的店，“走，去看看吧。”
“好。郁夏應下，卻沒動，等裴洺川在前面帶路。
裴洺川也不動。
郁夏發覺了，擡頭看他。
裴洺川朝外面偏了偏頭，“看我幹嘛，走啊。”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裏吃啊。”
“出門左轉，那邊有幾家吃飯的店。”
“哦。”郁夏這才擡腿。
裴洺川見狀，緊跟在她左後方往前走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郁夏能清楚感知到身旁裴洺川的存在，他像個在她身後替她抵擋冷箭，也能關註她身前危險的騎士。
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洗衣液清爽的味道，伴著他些微高的體溫向郁夏湧來，在秋老虎盛行的時候，按理來說這樣的距離是令人生厭的，郁夏卻因為這份多餘的熱度心安了不少。
這一段人行道上的路燈有些暗，也不太多，幾十米才一盞，且像是用了很久了，光線發暗。全靠了馬路上的燈和一旁店面招牌閃爍的光芒照明。
看著團在昏暗燈罩旁密密麻麻的飛蟲，郁夏慶幸還好裴洺川餓了。
給了她請他吃飯的理由，也給了她跟他走同一段路的理由。
這段路雖然不長，但中間有幾個拐彎的地方，裴洺川都及時地出聲指揮。
看著是郁夏走在前面，實際上還是裴洺川在帶路。
到了地方，這條街上臨近幾個店都是賣吃的，有餛飩店，炒菜店，面店，燒烤店……
一股油煙味混著食物的香氣盈滿半條街道。
“看看想吃什麽。”裴洺川問。
“我現在沒什麽胃口，你來選吧。”
裴洺川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那隨便吃個炒菜？”
“行。”
兩人走進去坐下。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身形跟方才的男人差不多，郁夏進去一看到他，便有些生怵，下意識躲在裴洺川身後。
這個點店裏的人不多，老板沒註意到郁夏的小舉動，熱情地迎上來，招呼二人道：“誒，看看吃什麽。”
其實男人到了老板這個年齡段，都難免發福成這般稍微臃腫的體型。但老板跟剛才那個男人透出的猥瑣勁很不一樣，他看著兩人年輕，一個帥氣一個漂亮，十分友善地露出笑容，甚至用看自己孩子那般的眼神看著二人，眼中帶著慈愛。
但郁夏還沒來得及看他的表情，便被他的體型嚇住了。
裴洺川向旁邊側了一步，正好將郁夏的視線完全遮住。
郁夏一怔，擡頭看向裴洺川。
裴洺川正看著墻上的菜單，發覺她的視線，他問，“你說你沒什麽胃口，要不喝碗粥，這個比較清淡？”
“行。”郁夏點頭，“剩下的你看你想吃什麽，不用管我了。”
她今天算是徹底對食物失去欲望了。
裴洺川依言自己隨便點了幾個菜，問，“老板多少錢？”
“111塊。”老板說著往廚房走，順便指了指墻上貼著的二維碼，“掃那就行。”
裴洺川順手舉起手機掃碼。
自打郁夏從警局出來以後，她的註意力便很是飄忽，剛才還害怕老板，現在思緒就放空來，大腦宕機。
雖然老板和裴洺川的對話就在她耳邊進行，她仍舊游離在外，像是那場盡力保持冷靜的筆錄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直到她聽到微信發出的一聲“嘀”。
郁夏猝然驚醒，擡手抓住裴洺川的小臂，“說了是我請你的。”
“誒，咱們這桌多少錢啊？”郁夏沖裏面問。
老板大喊一聲，“111。”
郁夏連忙去翻口袋，兩邊空空，她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被男人砸爛了，丟在身後的包裏，頓時息聲，而後同裴洺川交代，“錢我改天再還你，我的手機壞了。”
“他砸的？”
“嗯。”
裴洺川摁下支付密碼，“小錢而已。”
“不用還。”
郁夏擡眼望他，“不行，得還。”
“我已經欠了你很多了。”
裴洺川本來還想說什麽，對上她那雙執著的眼眸，松口，“那你慢慢還。”
他轉身將桌下的塑料椅子勾出來，一個踢到郁夏面前，一個踢到自己身前，對郁夏道：“坐。”
郁夏坐到椅子上，想了想又道：“我微信給你發了好友申請，你通過一下，後面我買了新手機就給你轉賬。”
裴洺川開始拆面前的餐具，“好，但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
“還錢歸還錢，”他掀起眼皮看了郁夏一眼，“得三餐吃好了再用剩下的錢還我，不然你的錢我不要。”
裴洺川說這話的語氣輕飄飄的，又帶著點威嚇的意思。
可威嚇的內容像是撓癢，絲毫沒有令人懼怕的作用。
郁夏怔了一下，想起那天的雞蛋。
他估計還是把她那天啃饅頭的事情記住了。
突然被人關心有沒有好好吃飯這件事，郁夏一下就委屈了起來。
其實這些天她很累，每一分時間都被學業和兼職占滿，雖然林虞楨對她很好，報酬也不錯，課業她也能勉強應付，但她已經是擰到極致的發條了，偏巧又在今天發生了那種事……
而這些苦楚是最不能向家裏訴說的，不然徐汝又要大做文章，宣揚她的人生選擇思想了。
她忍著，沒出聲說自己早已打定就算吃不好飯，也要攢錢還他的想法。
郁夏是知道自己的，不出聲還好，憋著，沒有出氣口，便能一直忍著不哭，但只要開口了，眼淚便也忍不住了。
郁夏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擡手舉起筷子，戳破一次性消毒餐具的塑料膜，又拎起桌上的茶壺開始清洗餐具。
裴洺川卻像能看穿什麽一樣，補充：“你別自己想著偷偷攢下飯錢不讓我知道，最後瘦成個棍來還我錢。顯得我好像什麽放·貸的邪惡勢力。”
“聽到沒？”裴洺川有些兇地問。
郁夏有些心虛，支支吾吾：“……哦。”
餐具才洗好，老板就端出來一碗粥，看著二人道：“慢用。”
老板過來的時候，郁夏還是戒備地往後傾了傾身子。
郁夏才躲完，餘光發現裴洺川放在她身上的視線，趕忙擡手去替自己舀了一碗粥，又給裴洺川盛了一碗，而後道“快吃”，隨即低下了頭開始喝粥。
裴洺川握住勺子，攪了攪泛著熱氣的粥，掃了她一眼，垂眼，又掃了她一眼，皺起眉。
說實話他有些不明白這小姑娘到底在忍什麽，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難過的樣子，眼睛裏的光一片黯淡，跟往常很不一樣，但就是板正地抿著唇，一點委屈也不說。
虧得他出警局之前還扯了一堆紙收在口袋裏，可她一路走來是一聲不吭，也沒說自己當初是有多害怕，也沒發消息打電話跟家人朋友報個平安，那點紙是一點都沒派上用場。
裴洺川是挺怕人哭的，當初黎嬅哭的時候他也害怕，但他知道他得跟她斷了，所以什麽動作都沒做。
但他對女生哭這種事情真的還挺手足無措的。
之前和李琛哄他表妹的時候，裴洺川和李琛兩個腦袋四個大，兩人圍著小姑娘又是笑著哄，又是扮醜哄。
那是裴洺川人生第一次感覺到慌張。
但看著郁夏，裴洺川第一次覺得，看到人不哭也挺手足無措的，他輕嘆聲氣，很無奈卻又將聲音放緩，“哭也沒關系的。”
郁夏拿勺子的手一頓，低著頭道：“可我現在也沒有很想哭。”
說完郁夏又覺得不太確切，其實剛才提到錢的時候，她是想哭的，但是剛才一憋又給憋了回去，現在……
郁夏攪了攪碗裏的粥，“就是……現在哭不出來了。”
“行，那吃吧。”裴洺川道。
老板很快將菜上完。
郁夏掃了一眼，都是清淡的，像是裴洺川為了配合郁夏說的沒胃口而點的菜。
或許在他看來沒胃口是要點清淡的飯菜的。
但郁夏覺得不對，沒胃口才應該點油膩辛辣，最好是辣的炸天那種，吃下去刺激味蕾，很快就又想吃點別的味道壓一下。
郁夏一聲沒吭，雖然這些色澤寡淡的菜讓她更沒有食欲了，她還是照顧著裴洺川的心意，每個菜都夾兩塊進碗裏，而後很努力地逼著自己吃，雖然她吃著有些咽不下去。
裴洺川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決心，“算了，吃不下去就別硬塞了。”
郁夏像是得到解脫，立馬放下了勺子。
這一個舉動莫名給裴洺川看楞了，他本來只是猜郁夏會不會是不喜歡他點的菜，沒想到是真的不喜歡。
還這麽不喜歡。
叫她別吃了，她便像是解脫了一樣。
他看了眼桌上幾乎沒被動過的菜，有些挫敗，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學校。”
郁夏跟在裴洺川身後起身。
老板看著二人離去，上前來收拾桌子。
發現菜幾乎沒被動過，老板皺起臉，十分不解，“不應該啊。”
“怎麽還剩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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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以後，裴洺川依舊走在郁夏後面一點的位置。
因為這裏不好打車，兩人預備走到外面的大馬路邊上再叫車。
從店裏出來以後，郁夏就一直低著頭走路。
所以旁邊打鬧著的兩個小孩沖過來的時候，她也完全沒看到。
小孩似乎在玩追逐游戲，兩人不僅跑得瘋，喊的聲音還大。
突然，身側受到一股莽撞的力量的撞擊，郁夏沒站穩，膝蓋重重與地面磕碰在一起，手下意識扶地。
後面追過來的小孩一心只註意輸贏，想著要躲開郁夏，卻沒註意她撐在一旁的手，一腳踩了過去。
這一腳踩得實在，郁夏痛得驚呼起來。
而那個踩著郁夏的小孩也為此摔倒在地，幾乎是屁股著地的那一瞬，他就嗷嗷大哭起來。後面的家長聞聲，快步跑上前，也不管郁夏如今也摔倒在地，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破口大罵，“多大的人了，走路長不長眼睛？”
“連小孩也欺負，呸，不要臉……”
裴洺川氣不打一處來，“你先問問你自己孩子，究竟是誰撞的誰。”
那小孩也是賊的很，立馬大喊，“阿姨撞的我！”
裴洺川聽了生氣，但是見郁夏坐在地上不動，裴洺川暫時拋去家長和小孩不管，蹲下來，問，“怎麽樣？”
他低頭看過去，郁夏卻始終沒擡頭，屈起膝蓋，被踩到的那只手搭在小腿上，手腕翻起來，手掌騰空微蜷縮著，只一道摻著些哭腔的聲音傳出來，咬著牙艱難道：“……我好疼啊，裴……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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