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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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小琪目光瞬間嚴肅起來，轉向張黎明，透著一絲審視。
“外面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張黎明微微坐直身子。
小琪沈吟半晌，把從帕布羅那裏聽來的話轉述一遍。
張黎明微微頷首，評論道：“他說的也對也不對。”
小琪充滿詢問地看向他。
“千年颶風並非一個意外，各大組織都提前知道這事，只不過出於種種原因，最後一刻才選擇向大眾公開。”
“羅卡多集團早就密謀要攪亂世界，行動選擇在今天，就是想在一片混亂中渾水摸魚。”
小琪艱難地消化著這些信息，只聽張黎明繼續說：“千年颶風摧毀了各國政|府，領導政要死傷慘重，國際組織全部垮臺。”
“現在，整個世界都回覆到叢林狀態，無政|府，無秩序，適者生存，勝者為王。”
消息太過震驚，小琪不敢相信，短短一天，世界就發生如此巨變。
“颶風後，幸存下來的大概有多少人？”
“也就不到一半的人口吧，其實，能活下來的，大部分都是有背景的，比如我們這種有錢人，或者像你這樣的受過專業生存訓練的。”
聽張黎明自稱為有錢人，小琪不由得輕輕一笑。
張黎明續道：“外面的局勢瞬息萬變，各大集團都在爭搶地盤，畫地為王，很快，就會進入諸侯割據的時代。”
小琪“嘖嘖”兩聲，感慨道：“不可思議，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沒錯，”張黎明眼神逐漸變深，“現在爭世界的，往大了說，是T國的北川集團、R國的極道組織、M國的各位毒梟頭頭、Y國黑手黨。”
“往小了說，在我們這裏，是羅卡多集團，還有——”張黎明頓了頓，快速瞟了小琪一眼，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
小琪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瞬間變得銳利。
“——還有麥肯家族。”張黎明補道。
仿佛一粒石子打進湖面，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向外擴散。
小琪微微瞇起眼睛：“那麽張大學長現在是為誰效力呢？”
張黎明深深看向小琪那雙漆黑的瞳仁。
這麽些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變了，那雙眼睛倒是一點沒變。
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答道：“自然是為T國的北川集團了。”頓了頓，問道：“怎麽，IPP的高材生有興趣加入我們嗎？”
小琪嘿嘿笑道：“不了不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鹹魚吧。”
-
當天晚上，小琪和衣躺在張黎明的超大床鋪上。
“你這床真舒服，軟軟的，而且還挺好聞。”小琪在床上打了個滾，臉頰蹭著軟軟的枕頭。
張黎明看著她，舒展地笑了一下，眼角滿是溫情。
“那你就好好享受吧，”張黎明聲音輕柔，但隨即語氣一轉，“我去外面跟弟兄們說點事。今晚我在樓下，有什麽事就去大廳找我。”
張黎明撂下幾句話，匆匆走出房門。
正準備關燈時，小琪叫住了他。
“等一等。”
張黎明回頭，迎著他略帶詢問的目光，小琪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你之前說幫我把同事都一一送回去，還作數吧？”
走廊的燈光照在張黎明筆挺的身上，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指節分明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張黎明點了點頭：
“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把他們挨個送回去。晚安。”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阿蔔等人就聚在大廳裏。
張黎明在一樓沙發上和衣睡了一夜，此刻他手裏拿著一疊紙，招呼道：“大龍。”
大龍連忙應聲走來。
張黎明把紙交給他，指著阿蔔等人，吩咐道：“跟他們核對家庭住址，家裏還有人的就送回家，沒人的就送到附近的救助站。”
“今天一天，務必把人全部送走！”
“是！”大龍響亮應道。
在一樓浴室簡單沖了個澡後，張黎明一絲不茍地刮了胡子，換上全新的襯衣和西裝外套。
打上發膠，灑好香水，張黎明看了看鏡中那個身形挺拔眼神沈穩的男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他大步走出浴室。
快速走上二樓，徑直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按下門把手，門霍地打開——
早晨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柔柔照了進來，整個室內顯得通透明亮。
一縷淡淡的酒精消毒液的味道若有似無地縈繞在空中。
房間中央，兩把椅子面對面擺著，一塊白色毛巾搭在椅背上。
椅子後面，巨大的床鋪平整如新，似乎被人刻意打理過。
可是屋內卻不見小琪的身影。
張黎明心裏一沈，呼吸變得急促無比，眉頭緊鎖，腳步沈重地走到床前。
松軟的床鋪上放著一張字條。
一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謝謝款待，江湖再見。
PS：退休後還是去太平洋找個小島吧，那裏人少。
大腦有那麽一瞬完全空白，骨節分明的手指狠狠揉搓著字條，很快，紙張變得褶皺不堪。
呼吸愈加急促，覆雜的目光望向前方，虛空中，過去十年的人和事清晰無比地一一閃現。
無數情緒湧上心頭，張黎明心裏翻江倒海，可面上神色卻看不出什麽變化。
半晌，他將紙條揉搓成團，走到垃圾桶旁。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可是在擡手的那一刻，胳膊突然僵在半空。
如果過不去呢。
半晌，泛著青白的五指緩緩張開，張黎明將紙條仔細碾平，輕輕放進上衣內側口袋裏。
接著，他整了整襯衣袖子，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間。
-
剛剛合上房門，樓下便傳來一陣異常響動。
張黎明皺著眉，越過欄桿往下看去，只見他的弟兄們整整齊齊列成兩排，恭敬地向門外行禮——
幾十道目光的簇擁下，一個金發女郎扭著腰肢走了進來，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她穿著蓬松的絨毛短袖，黑色皮裙下，一雙細直修長的腿誘人地包裹在黑|絲之下，讓人一見便再難挪開目光。
在場地中央站定，擺出一個模特一樣的pose，兩指夾著煙，她緩緩擡起頭——
目光和張黎明相碰的那一刻，奪目的紅唇向上彎出一個誇張弧度，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安柏，早啊。”女人笑著，露出潔白牙齒。
“傑西，你怎麽來了？”張黎明語氣裏難掩驚訝。
“我想你了啊，”傑西眨了眨眼，厚重的睫毛膏一抖一抖的，“而且，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張黎明微笑道：“什麽事值得你一大早就跑到我這個破地方？”
傑西目不轉睛地盯著張黎明，目光顯得意味深長：“關於我們婚禮的事情。”
大龍心裏一顫，快速看向張黎明，只見他瞬間溢出甜蜜幸福的笑容，目光寵溺無比：“這事是很重要，”頓了頓，提議道：“上來說吧。”
說罷，張黎明轉向樓梯，欲要下樓迎接，但還沒來得及挪步，身後傳來傑西冰冷的聲音：“等一等。”
張黎明腳步一滯，回身倚著扶手，臉上掛著好看的微笑：“怎麽了？”
傑西深深吐了口煙，白色煙霧一圈一圈散開。
沈默半晌，她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睛裏毫無笑意：“聽說王小琪昨晚來找你了？”
張黎明唇邊笑意瞬間消散，在傑西看不見的地方，手指迅速緊握成拳。
迎著傑西詢問的目光，張黎明淡然答道：“沒錯。但她已經走了。”
傑西琥珀色的眼睛裏目光冷如霜雪：“這麽說，她昨晚真在這裏？”
張黎明迅速解釋道：“颶風之後，她突然給我打了電話，我收留了她一晚。本想今天一早就把她送到你和吉姆那裏，可是她已經先走一步了。”
“安柏張，”厚重的眼影下，傑西目光銳利如刃筆直射來，“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張黎明臉上毫無表情：“我擔心打草驚蛇，你也知道，她有多警覺……”
“撒謊！”傑西尖銳地大喊：“你明明知道我父親這些年一直在搜查她的下落，現在你告訴我，你和她共處了十幾個小時，竟然沒想著抽空跟我們通個氣？”
“傑西，我需要讓她放松警惕，信任我，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不然一定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現在呢？”傑西近乎咆哮地質問：“她人呢？”
張黎明的臉上閃過一絲挫敗：“她跑了，估計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跳窗跑了。”
傑西哼地怪笑一聲：“太離譜了吧，”夾著煙的手惡狠狠地指向張黎明，“這話你一會兒自己跟父親解釋吧。”
張黎明眼裏閃過一絲驚異：“吉姆？他也來了嗎？”
傑西瞬間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目光裏溢滿嫌棄：“當然沒有，他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一會兒你跟我回去一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說清楚。”
說著，傑西又深吸一口煙，白色煙圈緩緩吐在死寂一片的大廳裏。
大廳裏聚著阿蔔桑迪等人外加張黎明幾十名弟兄，但很長一段時間內，偌大的廳室內只能聽見傑西吞吐煙圈的聲音。
數十條目光齊齊投向二樓，聚在張黎明臉上——
他沈吟半晌，最終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向傑西伸出手臂，臉上一副無可挑剔的微笑：“那就走吧，親愛的。”
傑西沒有正眼看張黎明一下，冷哼一聲，將金發甩在腦後，踩著高跟鞋轉身就走。
張黎明臉色深沈，給大龍遞了個眼色，迅速大步跟了過去。
然而，在即將走出大門時，高跟鞋的脆響戛然而止。
傑西猛地回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
琥珀色的眸子裏，目光陰沈不定地掃過大廳，然後落在阿蔔身上。
“他們是誰？”傑西狐疑地問道。
張黎明心裏陡然一沈，不詳的預感騰然升起。
“一些難民而已，在路上碰到的，我已經吩咐大龍，今天就把他們送走。”
“難民？”傑西叉著腰，上下打量著張黎明，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你突然大發慈悲，救助難民？”
張黎明喉結上下一動，迅速解釋道：“我們這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了，我想積德行善，這樣神明就能保佑我們……”
“騙子！”傑西吼道，氣得全身發抖，“你今天究竟要跟我扯多少謊！”
接著，目光一轉——“大龍！”
大龍慌忙顫聲應道：“傑西小姐。”
“你來說！”傑西折回屋內，高跟鞋當當敲在地板上，仿佛要戳出一串窟窿，“這些人究竟是誰？”
“報告傑西小姐，這些人……”大龍快速看了張黎明一眼，卻被傑西粗暴地吼了回來，“不許看他，如實招來！”
“是，這些人，是王小琪的同事。”
盛怒之下，傑西眉頭擰到簡直要把脂粉盡數擠出。
極度荒謬的真相讓她無語至極，她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滅，掏出打火機，哢嚓點上另一支。
深深抽了一口後，隔著白色煙霧，她目光如炬地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阿蔔等人。
半晌，她心念一動，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
“王小琪的同事……”她若有所思地道，“那這樣吧，在把王小琪找到之前，他們誰都不準離開這間屋子。”
傑西話一出口，張黎明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沈到了極點。
阿蔔左看看右看看，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這，這，你們，我，這不公平！！”
傑西壓根兒就沒看他，臉上如變戲法一樣換上一副甜膩笑容，直勾勾地盯著張黎明：
“親愛的，怎麽，你同意嗎？”
眾人目光全數聚焦在張黎明臉上，室內再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迎著傑西威壓十足的目光，半晌，張黎明蒼白無力地笑了笑：“我沒有異議。”
一旁，大龍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張黎明一個利落的眼神堵了回去。
傑西挽過張黎明胳膊，一臉幸福：“這就對了嘛。好啦，現在可以走了。”
說著，拽著張黎明往外走去。
張黎明身子僵直，始終錯她半個身位，臉上一副難以言說的陰沈神色。
可是，二人還未走到門口，外面突然傳來一道宏亮的聲音：
“你們倆談得怎麽樣了？”
熟悉的聲音下，張黎明一凜，慌忙擡頭望去——
一個身形矮胖、略微禿頂的男人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男人五十歲左右，周身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銳利的目光自帶極強威壓感，令人不敢直視。
大龍等人慌忙低頭行禮，張黎明也趕緊恭敬彎腰：“麥肯先生。”
傑西見到來人，眼睛一亮，好像瞬間忘了剛剛的不愉快，眉眼間溢出發自內心的欣喜：“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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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琪沈吟半晌，把從帕布羅那裏聽來的話轉述一遍。
張黎明微微頷首，評論道：“他說的也對也不對。”
小琪充滿詢問地看向他。
“千年颶風並非一個意外，各大組織都提前知道這事，只不過出於種種原因，最後一刻才選擇向大眾公開。”
“羅卡多集團早就密謀要攪亂世界，行動選擇在今天，就是想在一片混亂中渾水摸魚。”
小琪艱難地消化著這些信息，只聽張黎明繼續說：“千年颶風摧毀了各國政|府，領導政要死傷慘重，國際組織全部垮臺。”
“現在，整個世界都回覆到叢林狀態，無政|府，無秩序，適者生存，勝者為王。”
消息太過震驚，小琪不敢相信，短短一天，世界就發生如此巨變。
“颶風後，幸存下來的大概有多少人？”
“也就不到一半的人口吧，其實，能活下來的，大部分都是有背景的，比如我們這種有錢人，或者像你這樣的受過專業生存訓練的。”
聽張黎明自稱為有錢人，小琪不由得輕輕一笑。
張黎明續道：“外面的局勢瞬息萬變，各大集團都在爭搶地盤，畫地為王，很快，就會進入諸侯割據的時代。”
小琪“嘖嘖”兩聲，感慨道：“不可思議，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沒錯，”張黎明眼神逐漸變深，“現在爭世界的，往大了說，是T國的北川集團、R國的極道組織、M國的各位毒梟頭頭、Y國黑手黨。”
“往小了說，在我們這裏，是羅卡多集團，還有——”張黎明頓了頓，快速瞟了小琪一眼，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
小琪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瞬間變得銳利。
“——還有麥肯家族。”張黎明補道。
仿佛一粒石子打進湖面，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向外擴散。
小琪微微瞇起眼睛：“那麽張大學長現在是為誰效力呢？”
張黎明深深看向小琪那雙漆黑的瞳仁。
這麽些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變了，那雙眼睛倒是一點沒變。
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答道：“自然是為T國的北川集團了。”頓了頓，問道：“怎麽，IPP的高材生有興趣加入我們嗎？”
小琪嘿嘿笑道：“不了不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鹹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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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小琪和衣躺在張黎明的超大床鋪上。
“你這床真舒服，軟軟的，而且還挺好聞。”小琪在床上打了個滾，臉頰蹭著軟軟的枕頭。
張黎明看著她，舒展地笑了一下，眼角滿是溫情。
“那你就好好享受吧，”張黎明聲音輕柔，但隨即語氣一轉，“我去外面跟弟兄們說點事。今晚我在樓下，有什麽事就去大廳找我。”
張黎明撂下幾句話，匆匆走出房門。
正準備關燈時，小琪叫住了他。
“等一等。”
張黎明回頭，迎著他略帶詢問的目光，小琪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你之前說幫我把同事都一一送回去，還作數吧？”
走廊的燈光照在張黎明筆挺的身上，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指節分明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張黎明點了點頭：
“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把他們挨個送回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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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阿蔔等人就聚在大廳裏。
張黎明在一樓沙發上和衣睡了一夜，此刻他手裏拿著一疊紙，招呼道：“大龍。”
大龍連忙應聲走來。
張黎明把紙交給他，指著阿蔔等人，吩咐道：“跟他們核對家庭住址，家裏還有人的就送回家，沒人的就送到附近的救助站。”
“今天一天，務必把人全部送走！”
“是！”大龍響亮應道。
在一樓浴室簡單沖了個澡後，張黎明一絲不茍地刮了胡子，換上全新的襯衣和西裝外套。
打上發膠，灑好香水，張黎明看了看鏡中那個身形挺拔眼神沈穩的男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他大步走出浴室。
快速走上二樓，徑直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按下門把手，門霍地打開——
早晨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子柔柔照了進來，整個室內顯得通透明亮。
一縷淡淡的酒精消毒液的味道若有似無地縈繞在空中。
房間中央，兩把椅子面對面擺著，一塊白色毛巾搭在椅背上。
椅子後面，巨大的床鋪平整如新，似乎被人刻意打理過。
可是屋內卻不見小琪的身影。
張黎明心裏一沈，呼吸變得急促無比，眉頭緊鎖，腳步沈重地走到床前。
松軟的床鋪上放著一張字條。
一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謝謝款待，江湖再見。
PS：退休後還是去太平洋找個小島吧，那裏人少。
大腦有那麽一瞬完全空白，骨節分明的手指狠狠揉搓著字條，很快，紙張變得褶皺不堪。
呼吸愈加急促，覆雜的目光望向前方，虛空中，過去十年的人和事清晰無比地一一閃現。
無數情緒湧上心頭，張黎明心裏翻江倒海，可面上神色卻看不出什麽變化。
半晌，他將紙條揉搓成團，走到垃圾桶旁。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可是在擡手的那一刻，胳膊突然僵在半空。
如果過不去呢。
半晌，泛著青白的五指緩緩張開，張黎明將紙條仔細碾平，輕輕放進上衣內側口袋裏。
接著，他整了整襯衣袖子，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間。
-
剛剛合上房門，樓下便傳來一陣異常響動。
張黎明皺著眉，越過欄桿往下看去，只見他的弟兄們整整齊齊列成兩排，恭敬地向門外行禮——
幾十道目光的簇擁下，一個金發女郎扭著腰肢走了進來，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她穿著蓬松的絨毛短袖，黑色皮裙下，一雙細直修長的腿誘人地包裹在黑|絲之下，讓人一見便再難挪開目光。
在場地中央站定，擺出一個模特一樣的pose，兩指夾著煙，她緩緩擡起頭——
目光和張黎明相碰的那一刻，奪目的紅唇向上彎出一個誇張弧度，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安柏，早啊。”女人笑著，露出潔白牙齒。
“傑西，你怎麽來了？”張黎明語氣裏難掩驚訝。
“我想你了啊，”傑西眨了眨眼，厚重的睫毛膏一抖一抖的，“而且，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張黎明微笑道：“什麽事值得你一大早就跑到我這個破地方？”
傑西目不轉睛地盯著張黎明，目光顯得意味深長：“關於我們婚禮的事情。”
大龍心裏一顫，快速看向張黎明，只見他瞬間溢出甜蜜幸福的笑容，目光寵溺無比：“這事是很重要，”頓了頓，提議道：“上來說吧。”
說罷，張黎明轉向樓梯，欲要下樓迎接，但還沒來得及挪步，身後傳來傑西冰冷的聲音：“等一等。”
張黎明腳步一滯，回身倚著扶手，臉上掛著好看的微笑：“怎麽了？”
傑西深深吐了口煙，白色煙霧一圈一圈散開。
沈默半晌，她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睛裏毫無笑意：“聽說王小琪昨晚來找你了？”
張黎明唇邊笑意瞬間消散，在傑西看不見的地方，手指迅速緊握成拳。
迎著傑西詢問的目光，張黎明淡然答道：“沒錯。但她已經走了。”
傑西琥珀色的眼睛裏目光冷如霜雪：“這麽說，她昨晚真在這裏？”
張黎明迅速解釋道：“颶風之後，她突然給我打了電話，我收留了她一晚。本想今天一早就把她送到你和吉姆那裏，可是她已經先走一步了。”
“安柏張，”厚重的眼影下，傑西目光銳利如刃筆直射來，“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張黎明臉上毫無表情：“我擔心打草驚蛇，你也知道，她有多警覺……”
“撒謊！”傑西尖銳地大喊：“你明明知道我父親這些年一直在搜查她的下落，現在你告訴我，你和她共處了十幾個小時，竟然沒想著抽空跟我們通個氣？”
“傑西，我需要讓她放松警惕，信任我，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不然一定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現在呢？”傑西近乎咆哮地質問：“她人呢？”
張黎明的臉上閃過一絲挫敗：“她跑了，估計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跳窗跑了。”
傑西哼地怪笑一聲：“太離譜了吧，”夾著煙的手惡狠狠地指向張黎明，“這話你一會兒自己跟父親解釋吧。”
張黎明眼裏閃過一絲驚異：“吉姆？他也來了嗎？”
傑西瞬間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目光裏溢滿嫌棄：“當然沒有，他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一會兒你跟我回去一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說清楚。”
說著，傑西又深吸一口煙，白色煙圈緩緩吐在死寂一片的大廳裏。
大廳裏聚著阿蔔桑迪等人外加張黎明幾十名弟兄，但很長一段時間內，偌大的廳室內只能聽見傑西吞吐煙圈的聲音。
數十條目光齊齊投向二樓，聚在張黎明臉上——
他沈吟半晌，最終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向傑西伸出手臂，臉上一副無可挑剔的微笑：“那就走吧，親愛的。”
傑西沒有正眼看張黎明一下，冷哼一聲，將金發甩在腦後，踩著高跟鞋轉身就走。
張黎明臉色深沈，給大龍遞了個眼色，迅速大步跟了過去。
然而，在即將走出大門時，高跟鞋的脆響戛然而止。
傑西猛地回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
琥珀色的眸子裏，目光陰沈不定地掃過大廳，然後落在阿蔔身上。
“他們是誰？”傑西狐疑地問道。
張黎明心裏陡然一沈，不詳的預感騰然升起。
“一些難民而已，在路上碰到的，我已經吩咐大龍，今天就把他們送走。”
“難民？”傑西叉著腰，上下打量著張黎明，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你突然大發慈悲，救助難民？”
張黎明喉結上下一動，迅速解釋道：“我們這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了，我想積德行善，這樣神明就能保佑我們……”
“騙子！”傑西吼道，氣得全身發抖，“你今天究竟要跟我扯多少謊！”
接著，目光一轉——“大龍！”
大龍慌忙顫聲應道：“傑西小姐。”
“你來說！”傑西折回屋內，高跟鞋當當敲在地板上，仿佛要戳出一串窟窿，“這些人究竟是誰？”
“報告傑西小姐，這些人……”大龍快速看了張黎明一眼，卻被傑西粗暴地吼了回來，“不許看他，如實招來！”
“是，這些人，是王小琪的同事。”
盛怒之下，傑西眉頭擰到簡直要把脂粉盡數擠出。
極度荒謬的真相讓她無語至極，她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踩滅，掏出打火機，哢嚓點上另一支。
深深抽了一口後，隔著白色煙霧，她目光如炬地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阿蔔等人。
半晌，她心念一動，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
“王小琪的同事……”她若有所思地道，“那這樣吧，在把王小琪找到之前，他們誰都不準離開這間屋子。”
傑西話一出口，張黎明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沈到了極點。
阿蔔左看看右看看，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這，這，你們，我，這不公平！！”
傑西壓根兒就沒看他，臉上如變戲法一樣換上一副甜膩笑容，直勾勾地盯著張黎明：
“親愛的，怎麽，你同意嗎？”
眾人目光全數聚焦在張黎明臉上，室內再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迎著傑西威壓十足的目光，半晌，張黎明蒼白無力地笑了笑：“我沒有異議。”
一旁，大龍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張黎明一個利落的眼神堵了回去。
傑西挽過張黎明胳膊，一臉幸福：“這就對了嘛。好啦，現在可以走了。”
說著，拽著張黎明往外走去。
張黎明身子僵直，始終錯她半個身位，臉上一副難以言說的陰沈神色。
可是，二人還未走到門口，外面突然傳來一道宏亮的聲音：
“你們倆談得怎麽樣了？”
熟悉的聲音下，張黎明一凜，慌忙擡頭望去——
一個身形矮胖、略微禿頂的男人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男人五十歲左右，周身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銳利的目光自帶極強威壓感，令人不敢直視。
大龍等人慌忙低頭行禮，張黎明也趕緊恭敬彎腰：“麥肯先生。”
傑西見到來人，眼睛一亮，好像瞬間忘了剛剛的不愉快，眉眼間溢出發自內心的欣喜：“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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