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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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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傍晚,橙黃色的晚霞染黃了半邊天,在山坳與山坡之間造出一條明暗分明的界限。

徐嬈與張懋凡一起拾完外婆墳邊的幹柴木棒,獨自愜意地坐在山坡的土坎邊上,坐看雲染。涼風習習,目光所及,皆為綠上暖景。

徐嬈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盡管手機像素很差,還是對著天空哢哢一陣亂拍。

張懋凡剛給母親燒完紙錢,從包裏拿出一小盒粉白色的蛋糕,坐在墳前的石臺上,噙著淚將其打開。這是母親最喜歡吃的蛋糕,準確來說,她也沒吃過別的口味。

母親生前喜歡聞蛋糕店裏面飄出來的奶油香,揀完街上的瓶子後,她總是守在蛋糕店門口。蛋糕店老板有一次看不下去,在張懋凡十二歲生日那天給了她一塊蛋糕,至此那塊蛋糕成了她與兒子之間共有的最甜蜜的東西。

張懋凡舀了一勺蛋糕含在嘴裏,木納地咀嚼著。嘴裏的蛋糕似乎甜味依舊,但是平平無奇。

這個爛世界苦得要死,甜的東西卻這麽多

徐嬈坐在土坎上發呆,目光漸漸移至下方的土墳處。墳上的雜樹枝剛被人清理掉,只留有薄薄的一層枯黃葉野草,光禿禿的。

她現在雙腳合聚,腦袋趴在腿間,絲毫沒註意屁股底下的黃土泥已經開始松動,細小的土沙從她的屁股底下快速滾到五六米處的的斜坡下,待她察覺到屁股底下的存貨在流走時,已經無法挽救。

“我靠!”徐嬈本能地發出一聲慘叫,雙腳張開,順勢沿著斜坡邊以滑滑梯的方式滑下去。

後衣擺整個過程因為摩擦作用差點被掀到脖子,徐嬈顧不上,褲子裏面也滲進了數不清的黃土,只能讓後背貼緊底下的土壤,

張懋凡短暫的憂傷被打斷,他偏過身子探出頭往前看,只看見一個結尾。

徐嬈背對著他,像只黃猴子一樣扯著後衣擺抖泥沙。

“你從那上面落下來了?”張懋凡指著土坎的頂端問,那裏明顯被徐嬈坐了一個很深的凹槽出來。

徐嬈急忙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沒想到這所墳的前面會有人,她一直以為張懋凡現在正和老頭子在別人家地裏挖土豆。

“沒有。”徐嬈接著拍了幾下手上的土灰,快速轉過身,完全沒有註意腳底下會跑的泥沙有多厲害,才轉過身去,腳底一滑,又一屁股滑坐在地,屁股砸在突出來的石頭上。褲腰內的泥沙被震出來,這一跤,明顯比剛才敦實。

徐嬈咬緊牙關,顧不上尷尬,強裝鎮定說:“我就是想溜滑梯,所以就滑下來,你在這幹嘛?”

張懋凡露出手裏的奶油蛋糕,憋著笑說:“我沒幹嘛,倒是你剛才那一跤,我隔遠都看見你臉上的肉抖了,你沒事吧?要不我扶你過來休息會兒?”

“沒事。”徐嬈的臉開始變僵了,他這句話是在嘲笑自己胖嗎?

“我還是來扶你吧!”張懋凡將蛋糕放在地上的石板上,兩手一拍,三兩步跑到徐嬈面前

“沒事,我自己過去。”見他跑過來,徐嬈來不及顧及發麻的屁股,趕緊邁開步子。

走到石碑面前,徐嬈扶腰慢坐下去,掃了墓碑一眼,依稀看見張懋凡的名字在右下角。張懋凡的名字下方有一個括號裏註明一個“子”字,而他的名字右邊是另一個女孩名字,那個名字的下方也有個括號,括號裏註明一個“女”字之外,還多了一個詞—已故。

“吃嗎?”張懋凡用叉子分了一大半蛋糕給她,徐嬈道謝接過,沒想到他除了提紙錢之外,還偷偷藏了個蛋糕過來。

徐嬈舀了一小勺奶油含在口中,傻乎乎地笑道:“我還以為你躲哪去了?”

張懋凡跟著舀了一塊蛋糕吃,邊吃邊說:“我來看我媽啊。我媽的墳與你外婆的墳近,每次來都順便給她帶點她最喜歡吃的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幾個字出來,徐嬈停住嘴裏的動作,猶豫道:“那這蛋糕......”

“你傻啊,她又不能吃,我當她的面吃完就行了。”張懋凡打消徐嬈的顧慮,大方說道:“放心,你盡管吃,這沒什麽的。”

“哦。”

山風掀開他的笑容,徐嬈見他笑過兩次,一次在藥房嘲笑自己,一次是剛才嬉笑自己摔了兩個屁股蹲,現在他笑得很憂傷,跟父親離世那段時間,自己在母親面前扮醜求關註一樣。

天快黑時,幾人回到家中,張懋凡在院裏生火燒碳,徐嬈蹲在水缸旁邊洗完菜後,進屋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自帶的休閑游戲。

院子裏的交談聲傳進來,徐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老頭子對張懋凡說: “你今天晚上就別回家去了,在這睡。”

隔著半掩的門縫,徐嬈明顯看出張懋凡楞了幾秒後又故作輕松地說:“老師,他們今天好像不在家,家裏沒什麽人的,您放心。”

“放心個屁,我今天早上騎著自行車去閑逛時,還看見你大伯跟一群人在你家門口喝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的。”老頭子神情嚴肅,不茍言笑地說:“萬一你回去,他發酒瘋又打你,把你趕出家,你還不是得上這裏來。再說了,你的那張床上我又沒動,三兩分鐘就收拾好了。”

張懋凡心不在焉,隨意翻動爐子裏的煤炭,半天不說一句話。老頭子回過頭,朝屋裏看了一眼,孫女正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玩手機。

徐嬈察覺到,關掉手機游戲,小心翼翼地走到門背後,聽剛才那一番話,看來外公跟這小子的關系居然好到在家裏留床的地步。

老頭子悄聲說:“這一年來我主要是身子有些軟,去兒子家養了一年,也沒回來,你沒受苦吧?”

雖然經常在電話裏聽到老師的慰問,但是當著面說,張懋凡難免控制不住自己,趕緊仰著頭不讓眼淚掉出來,“能受什麽苦,我又不經常回來,再說了我不還有兩條腿嘛,碰到什麽問題時,跑得快。”

老頭子感到懊悔,一邊朝爐子裏添碳,一邊自責道: “你也是,當初我走的急,一直沒回來,你來看我,我又忘記把鑰匙給你。有把鑰匙在身上,跑不了了,有個地方歇歇腳,指不定好多少。”

張懋凡苦笑: “要什麽鑰匙啊,我一年還回不來幾次呢。”

徐嬈在門背後聽了幾分鐘,輕輕推開門,打斷兩人之間的憂傷氛圍。

“肉熟了,快來吃!”外公喊完,張懋凡立馬起身,去水缸旁邊拿來一張椅子放在火爐邊。

“哦!”徐嬈兩步走過去坐下,架子上的肉已經黃了皮,滋滋地往外冒油,徐嬈偷偷咽下口水,將椅子往後撤,瞇著眼睛說:“有點熏人,你看你們的眼睛都被熏出汗了。”

“哦!”張懋凡快速將椅子往後退,配合說:“是熏了一點。”

不到十分鐘,徐嬈將烤完的一碟土豆片全吃幹凈,倒是牛肉沒吃上幾片。

“多吃點肉,別只知吃洋芋。”老頭子夾了塊烤得最好的肉片放入徐嬈的碗中,“這麽多肉,也沒看你吃幾片”

“我覺得這洋芋挺好吃的,倒是你們倆好像都不喜歡吃。”徐嬈繼續往鐵網上放土豆片,張懋凡吃著吃著,玩意突起,故意問道:“你很喜歡吃洋芋?”

徐嬈頭也不擡:“對啊!”

“啊,原來如此。”張懋凡刻意拉長尾音,嘲笑道:“怪不得要把中午吐出來的那份給吃回來。”

可怕的回憶僅僅隔了幾個小時又被提出來。

徐嬈假裝聽不懂,繼續翻動土豆片。即使嘔吐物再怎麽惡心,土豆是無罪的,有罪的是車裏的那股悶味與司機師傅的開車技術。

“他說的什麽意思?”老頭子關心地問徐嬈:“你什麽時候又吐了,沒事吧?”

徐嬈:“沒事,外公,就中午暈車吐了一次。”

“然後吐我包裏了!”張懋凡欠打地補充道。

老頭子瞬間反應過來,連忙問道:“那院子外面的那個黑色書包是你的?”

“是啊!”

老頭子放下筷子,憋住笑罵徐嬈:“你啊,怎麽還吐別人包裏去啊?!”

徐嬈面露難色擡起頭,尬笑道:“就一不小心,沒憋住。”

為了轉移註意,徐嬈提高音量,一本正經地訓斥道: “外公,你也是,偷偷跑回來,你也該打個電話給我老媽和舅舅,不然他們得多擔心啊!”

外公出院那天,因為所謂的醫療費,贍養費用,母親和舅媽二人在醫院大戰一場。回到舅舅家後,外公越想越生氣,第二天就拎著包自己回到洛衣鎮,並且把母親和舅舅的電話號碼拉黑。她能來到這,完全是因為自己剛新買了手機,用新辦的電話卡打電話給外公,這才套出他的下落。

“擔心?”老頭子對著空氣翻白眼,“電話都沒打一個過來,擔心個屁!”

徐嬈伸出手,在老頭子面前擡了擡:“你都拉黑名單了,他們怎麽打電話找您?把您的手機給我,我替你看看!”

老頭子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手機,徐嬈將老媽的名字從小黑屋裏解救出來,“拉黑我舅舅就行了,我媽又沒惹著您,用不著哈。”

“也是!”老頭子郁悶地收回手機,“反正你舅的電話跟空號一樣,黑不黑沒差別!”

徐嬈知情達理地附和道:“對嘛。”

老頭子將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似乎在慶祝之前不得意的一年時光結束,嚎了一嗓子後,暢快地對面前的兩個小輩說道:“現在呢,我搬回來了,正好你們兩個又在同一所學校,你們兩個以後放假什麽的,可以一起回來看看我,那我這個老人家呢,也不至於像個空巢老人一樣。”

“可以啊!”張懋凡輕松地答應。

吃飽喝足,張懋凡在擦桌子,老頭子將最邊上一間屋子的燈打開,走過去拍張懋凡的肩膀說: “你呢,跟以前一樣,睡那屋。”

徐嬈還在掃地,瞥眼看見是自己以前的房間被占,急忙問:“他睡那,那我睡哪?”

老頭子說:“你睡裏屋,我早就收拾好了,我還給你換了你最愛的鎧甲勇士被套。”

張懋凡挑眉問道: “你……喜歡鎧甲勇士?”

徐嬈聳聳肩膀,無所謂道:“以前喜歡。”

老頭子在一旁補充說:“她怕鬼,說蓋有鎧甲勇士的被子,安全。”

“哦!”張懋凡納悶道:“你不是最喜歡那個白毛卷發的動漫人物嗎?為什麽不用他來給你鎮邪。”

“鎧甲勇士多帥,而且那個白毛卷也怕鬼,沒用!”徐嬈立起掃把,掃把在指尖轉了轉,“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那個白毛卷發的?”

“你媽媽昨天罵你的時候,把你的漫畫書扔下樓了,碰巧砸落在我的腳前。我撿起來看了一眼,似乎在那個白毛男主的圖像旁邊,你畫了無數個紅色愛心。”

“停,打住!”徐嬈恍然大悟,“我就說我下樓怎麽找到我的漫畫,回去你悄悄還給我哈。”

張懋凡有點為難,“漫畫我拿到藥房,被林柯一看見了,他說想拿去”

一聽是林柯一把漫畫拿去,徐嬈也不急著要了,“沒事兒,就讓他拿去看!”

“你們兩個很熟嗎?”老頭子被晾在一邊聽了些有的沒的。

“之前在別處遇到過。”徐嬈說。

張懋凡去休息,徐嬈兩手將老頭子拽進屋,撅著小嘴,佯裝生氣地問:“外公,那個什麽木凡是不是你的幹孫子啊,我感覺你對他好好,家裏居然還留有他的房間!”

老頭子呆滯半晌,快速地點頭。

徐嬈八卦道:“您什麽時候認的孫子,怎麽我們都不知道。”

“這個嘛……”老頭子遮遮掩掩地說:“你外婆知道。”

“......”

外婆都沒好幾年了!

“總之,你別到處說啊!”老頭子警告她:“我好不容易有這個忘年交,要是被別人壞了,老頭子我會氣死的。”

“行了,放心,我不會亂說,我舅舅和舅媽也不會知道的。”

“還有你媽!”

“行。”

徐嬈正犯困,腳還沒邁進裏屋,又被老頭子拽住手。

“我給你說件事。”

“您說。”

老頭子語重心長地交代道:“你跟木凡在一個學校,你幫我留意留意他,若他有什麽特殊情況,你通知我一聲。”

徐嬈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外公,我好像才是您的外孫女是吧?”

“說:“我也沒朋友,我覺得我也挺可憐的。”

張安平:“那正好,你倆湊一對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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