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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pisode 140 碾碎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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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pisode 140 碾碎尊嚴

「你們已經把殘虐的手段教給我, 我一定照著你們的教訓實行,並且——」

「加倍奉壞。」(①)

*****

橫濱時間,20:32分

一輛輛警車閃爍著紅光, 拉響警笛朝著橫濱水庫的方向疾馳而去。其中的動靜引來了不少路人側目,好奇地低聲討論。

“出什麽事了?這麽大陣仗?”

“鬼知道,只要別和以前一樣,突然又從哪裏冒出顆炸.彈就行……”

“嘖, 最近也是有夠倒黴的, 出門碰上一群混子鬥毆。要不是我眼睛尖躲得快,指不定要被連累。”

一個白領打扮的男人朝同事吐槽。

“啊?鬥毆?你沒報警啊?”同伴驚訝地問道。

“報警做什麽?”

男人回以一個大驚小怪的眼神, 語氣裏又透出點幸災樂禍的揣度,

“估計是什麽幫派糾紛, 我才不想惹上麻煩。”

“而且你是沒看到, 那個被揍的家夥看著文質彬彬, 戴著眼鏡, 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實際上能招惹上混混, 鐵定也不是什麽好人。”

“要不然, 那群棒球不良怎麽不圍毆別人,只堵著他打?”

白領避之不及地擺手。

話說到這,他像是又想到什麽, 關切地看向同事,

“對了, 你家小子最近怎麽樣?問題解決了嗎?”

“別提了, 說到這個我就頭疼。”

同事聞言頓時嘆口氣,瞬間被轉移註意力, 忘了不久前的話題,

“那小子也不知道什麽毛病, 學校不去,整天躲在家裏搗鼓個面具,有時候還往臉上戴……跟變了個人似的——”

同事疲憊地抓著頭發,無能為力地嘆氣,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自從杏子走了以後,那崽子看我就跟看仇人一樣。算了,也是命……”

兩個男人互相吐著苦水走遠,談話聲越來越小,逐漸淹沒在人群內。

誰也沒註意到,就在他們離開的下一秒,一個黑西裝打扮的男人從陰影裏走出。

對方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兩人離開的方向,借著點煙手勢低下頭,遮住了對耳機匯報的嘴型。

“廣津先生,已確定目標,要解決掉嗎?”

【“再等等。”】

一個如老派紳士的聲音響起,從耳機另一端傳來。

對方的語氣溫和,就像在教導尚不成熟的後輩,但下達的指令可不是那麽一回事,

【“記住,對付藏頭露尾的蟲子,捏死一只毫無意義。”

【“等中也先生的指令。”】

“是。”

黑西裝應答,轉頭對另一邊的同伴擡起手,比劃了一個等待的手勢。

監控另一頭

廣津柳浪掛斷通訊,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長長的名單。

此刻,他桌面的電腦正在播放一段影片。

屏幕中的畫面,赫然是數日前,一群五大三粗的港.黑成員躲在茶水間內,激情分析‘首領與貓娘與中原幹部不可不說的白色相簿’的一幕。

……咳,別誤會。

黑蜥蜴對的首領的八卦不感興、好吧,還是有一點興趣的。

但真正驚動他們的不是這個,而是事後,幾個成員出奇一致的供詞——

【奇怪,我也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就好像有一層白霧罩著……像是——戴著一張白色面具。】

……白色的面具。

都說殺蟲要搗巢,但像這種——

辦公室內,廣津柳浪再次掃了眼中原中也提供的情報名單,鏡片後的眼中閃過一抹血色。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們Port Mafia可不知道,橫濱還藏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蟲子】,甚至一度妄圖滲透進組織,刺殺首領。

他們竟然讓這樣的家夥,全須全尾地踏出了港.黑大樓,這是黑蜥蜴的恥辱。

不管對方是誰,既然敢挑釁,他們就斷沒有讓對方繼續藏在橫濱,高枕無憂的道理。

與此同時,另一邊

同樣監視的一幕正在橫濱各處上演。

公園內,一個少年人踩著滑板,在夥伴們起哄的口哨聲中‘呼啦’一下,完成了一個漂亮的外跳轉。

少年的神情飛揚,儼然享受青春的普通高中生。

醫院內,紅磚廣場槍擊案的唯一幸存者,哭嚎著被心疼的父母擁進懷中,輕聲安慰,就像任何一個稚嫩無辜的幼童。

和服工作室內,服裝設計師放下剪裁工具。

她活動著肩膀,擡手伸了一個懶腰,仿佛只是普通的市民,而非持槍威脅調查員的【面相】。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公寓內、某些補習班內……

……

…………

此刻,夜色平靜安寧,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誰也沒發現,正有一群喬裝的黑手黨守在附近。他們的槍口早已對準目標,只等一個信號。

****

同一時間,另一邊

霧島屋宅內

【二十面相】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一眾‘分.身’有一個算一個地被盯上,就差大禍臨頭。

此刻,他坐在椅子內,左腿搭在右腿上,好整以暇地註視著對面的少女,

“說吧,小羽香,你的最終答案是什麽?”

霧島羽香安靜地在原地站了一秒。

下一刻,她直接無視了停在身側的椅子,隨手拉開另一張,在桌子另一側坐下。

【二十面相】:“……”

黑發少女的這個舉動,讓【二十面相】的眸光一動,金色的眼瞳微微瞇起閃過一絲不快。

事到如今,他的天使依舊不願意對他展露半分好臉色。

憑什麽?

他究竟哪裏比不上那群虛偽的調查員?

還有那個粗魯的黑手黨——

嫉妒與酸意翻騰著在青年的腦中閃過,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琢磨這些了。

“——瀨尾晴樹。”

“二十面相,這是你的真名,對嗎?”

一個久違的名字被喚起,它落入【二十面相】耳中,讓青年猝不及防地一怔。

事實上,對於被查到‘真名’這一點,銀發青年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他的天使狡猾又冷酷,理所當然擁有這樣的實力。

真正讓【二十面相】驚訝的,是霧島羽香此時的態度。

在銀發青年的預想中,這個名字該是霧島羽香的殺手鐧。它應該以一種更加慎重的語氣,就像是對待珍寶那樣,被霧島羽香含著,從少女柔軟的唇齒間喊出。

應該是這樣的。

事情本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可是現在,他的真名卻被這麽、這麽普通又隨意的——

【二十面相】瞇起眼睛,一種無端的恥辱湧上心頭。

桌子對面,霧島羽香黯淡的眸光斂起。

她當然捕捉到了青年一瞬的情緒變化,但少女絲毫沒有理會的打算,繼續說道,

“二十面相,一開始我以為答案是‘真名’,或者你口中所謂的‘真相’。但實際上,它遠不止如此,對嗎?如果只是這點程度,那未免也太簡單了一點。”

“它不足以解釋你的妄想,你的渴望。”

“那你說,它是什麽?”

【二十面相】雙目緊盯地問道。

室內的燈光落下,在他金色的瞳眸內泛起蛇一樣的危險光芒,

“記住了小羽香,你只有一次機會。現在改答案的話,我願意當什麽也沒聽到。”

“改答案?”

像是聽到了什麽愚蠢的笑話,霧島羽香反問地揚起尾音。少女無焦距的目光筆直地迎上青年的眼睛,唇角卷起一個笑意。

然而她的語氣始終是凜冽的,眼中更是毫無一絲溫度可言。

“事實是,二十面相,答案從來不在於‘你的名字’也不是‘你是誰’。你喜歡以【二十面相】自稱,因為從一開始,你就主動拋棄了‘瀨尾晴樹’這個名字。”

“它在你看來不過是一張‘面皮’,就像你手中的【面具】。”

“只不過,它是你最討厭的、最迫不及待想要抹殺的那一張,我有說錯嗎?”

“……”

“這是你說的。”

銀發青年沒有正面回答。

可無論是霧島羽香還是【二十面相】本人,他們都很清楚‘答非所問’意味著什麽。

“小羽香,你還有二十分鐘。”

【二十面相】再次說道。

像是‘回報’少女的努力,【二十面相】故意解除了投影的靜音功能。

幾乎是一瞬間,高壓水槍的發動機響起。

隆隆運轉的噪音夾雜著人質痛苦的嗆咳掙紮,一起從畫面內流瀉而出,充斥了整個空間。

很可惜,這一次霧島羽香沒有動搖。

她仿佛屏蔽了耳邊惡意的幹擾,繼續有條不紊地說道,

“二十面相,你這幾年一共殺了多少人?二十?五十?還是一百?”

“任何一個連環殺手都有冷靜期,就像草原上的動物一樣,雨季捕獵,冬季沈眠。”

“但有趣的是,即便是這樣的前提下,你的受害者人數依然逐年遞減。那個京極柊吾,他是你今年唯二的受害者,對嗎?”

這背後的原因,當然不是某個殺人犯洗心革面,又或者是膩了、失去控制。

而是更加單純的——

絕望。

“你開始絕望了,是不是,二十面相?”

霧島羽香輕聲問道。

絕望?

一個惡名昭著、毫無正常感情的變態殺人犯,也會感到絕望嗎?

可笑。

愚蠢。

滑稽。

沒錯,這本該是一個愚蠢又滑稽的推理,但【二十面相】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嘲諷,只能面無表情的、兩眼直勾勾盯著霧島羽香。

——就像一個活著的面具。

屋內的空氣不知什麽時候徹底安靜了下來。

四周靜默得可怕,唯獨高壓水刑的‘隆隆’聲從投影內傳出,成了客廳唯一的聲源。

霧島羽香微不可見地深呼吸。

她沒有理會屋內徒然詭異的氣氛,少女靠坐在椅子內,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

“二十面相,你的【個性簽名】並不難找。聲帶撕裂和割喉是你的固定手法,除此之外,就是你對受害者的挑選。”

“——寺原麻理、兒島郁子、橘英介、金谷裕之以及南條徹,他們都是你早期的受害人。因此,你留下的錯處比你想象中的更多,你知道它們是什麽嗎?”

“是什麽。”

【二十面相】平靜無波地問道。

霧島羽香靜靜地與青年對視,片刻後,她嗓音清晰地道出一個答案,

“——身份。”

“這是所有受害者的共同點。”

“寺原麻理是大學教師;川島郁子四十二歲,是當地有名的心理咨詢家。”

“橘英介和我的父親一樣是警察;而金谷裕和南條徹,則從事類似偵探的調查工作。”

“二十面相,警方認為聲帶撕裂和割喉是折磨,但這只是你獲得答案的必經途徑,對嗎?”

“你想要的從來不是受害者的慘叫,而是他們的聲音,他們的回答。”

沒錯,就像此時此刻,霧島羽香正進行的游戲。

這一刻,室內的空氣沈默了更久。

【二十面相】盯著霧島羽香,足足三秒後,他才狀似平靜地開口。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小羽香?”

銀發青年問道,但他根本沒有給霧島羽香回答的機會,徑直補充,

“我在想,當你的那些同伴打開門的第一秒,我就會立刻引爆炸.彈。”

“我要讓他們的腦袋和四肢像破布一樣撕扯開,器官飛出去,血流得到處都是。”

“至於那個黑手黨……”

銀發青年故意拔高嗓音,試圖用更惡毒尖銳的話刺激少女,逼迫霧島羽香放棄敘述的答案。

但很可惜,霧島羽香沒有動搖。

她以推理為刀,利落地挖開【二十面相】心底的第一層防線,一如同對方最初的所願——

【來猜猜看,我心裏的想法是什麽。】

“瀨尾晴樹,你是個不折不扣的連環殺人犯,傲慢自大,典型的沈醉型表演人格。”

“那個粗魯的黑手黨——”

【二十面相】冷著臉,繼續說道,

“我保證,他會在重水裏窒息,活生生地被毒死,像條死狗一樣……”

霧島羽香依舊不打算停下,甚至越說越多,

“瀨尾晴樹,你喜歡眾人的註視,就像站在舞臺中央的演員。事實上,你同樣將整個世界視作一個演出舞臺,你拋棄自己過去的名字,傲慢地將所有人類視為行走的面具。”

“瀨尾晴樹——”

“夠了!不準用這個名字喊我!也不準用這樣的語氣喊我!”

銀發青年一拳錘在桌上。

分明他才是最初希望被喊真名的那一個,但此刻,青年卻像受到了極度的侮辱。

因為至始至終,霧島羽香的語氣都是平淡的。

但那和被挑起情緒時的冷意不同,冷靜得就好像她對面坐著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隨處可見的妄想癥殺人犯,和少女曾對付過的兇犯沒有任何不同。

不行!

這不是他要的!這不是他想要的!

這一刻,【二十面相】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游刃有餘。

他用力喘著氣,兩眼死死地盯著霧島羽香,仿佛真正擇人而噬的野獸。

“最後警告一次……小羽香,不準用那個名字喊我。”

霧島羽香停頓了一秒。

她擡起眼,目光靜靜地停留在青年的臉上。

然後下一刻——

“瀨尾晴樹。”

霧島羽香神情冷淡地開口,喊的還是這一個名字。

少女完美無視了【二十面相】的殺意。

她平靜的語氣如最鋒利的刀刃,再度抵在青年心臟的位置,不緊不慢地劃開第二刀。

“瀨尾晴樹,我曾說過‘京極柊吾是完美符合你偏好的受害人’,你知道為什麽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既在於他偵探的身份,也不是他和你酷似的長相,因為他就是你,對嗎?”

“在你眼中,他代表了現實意義的你。”

“如果你當初按照軌跡長大,那麽很有可能就像他一樣,成為你看不起的眾生面具之一。所以你挑選他、殺死他,就像殺死過去的自己。”

“但你知道嗎?即使是這樣,你也得不到滿足。”

“因為你很清楚,自己還是那個懦弱瘦小,祈求他人保護的可憐蟲。即使你傲慢於自己的異能力,殺死自己的父母、殺死自己的過往,追求所謂的【樂趣】,但很快,這些樂趣逐漸無法滿足你。”

有的時候,世事就是這麽有趣。

當一個人拋棄過往,傲慢地將世界當做一個虛假的舞臺,從中汲取樂趣。

那麽在樂趣抵達閾值,再也無法拔高後,他又生出了空虛。

空虛於世界的【虛假】,於是瘋狂地迷戀【真實】,試圖找回當初的那一份切實感。

但怎麽可能找得回來呢?

過去的父母被自己殺死了、過去的自己也被自己殺死了、與自己有關的痕跡也被親手抹去……

到了這個時候,又有誰能給他帶來【真實感】?

另外,話又說回來,主動拋棄了‘瀨尾晴樹’,以【二十面相】示人,以面具示人的青年,此刻他究竟是人,還是【面具】本身?

“瀨尾晴樹,我無意侮辱你,但這就是你。”

回蕩著酷刑與掙紮的屋宅內

霧島羽香冷漠地‘看’著神色逐漸瘋狂的【二十面相】,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你空虛於虛假,瘋狂迷戀真實。教師、心理學家、警察、偵探……”

“這些都曾是你寄予厚望的人群,你渴望從他們的口中得到平靜。一旦他們無法給你想要的東西,你就毀掉他們的聲帶,割開他們的喉嚨,讓他們永遠閉嘴。”

“而我的父親和母親,也是你精心挑選的倒黴蛋。”

霧島羽香敘述到這停了下來,很久不再說話。

直到青年發出溺水一般的喘.息,幾乎和屏幕內的掙紮融合在一起,她才再次開口。

“最後,我並不意外你出現在我面前,你一定會來找我,想知道為什麽嗎?”

這一刻,霧島羽香刻意放輕了語調。

少女貼心地給對方留出一段充足的思考時間,引導地輕聲問道。

【二十面相】攥緊手指,因為太過用力,他尖銳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鮮血頓時如雨水般滲透指縫,淅瀝瀝地灑落在桌面。

他大腦的理智神經發出尖叫,警告他不要去問,不要去聽答案。

殺了她。

殺了眼前這個少女。

現在就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她她她她她——!

大腦一再拉扯著【二十面相】的理智,命令他立刻動手。但情感與本能卻死死地凝固住青年的手腳,讓他無法伸出手,甚至於——

銀發青年的眼眶通紅,滿眼紅血絲地死死瞪著霧島羽香。

當他回過神來時,【二十面相】發現自己已經嗓音發緊地張口,聲音沙啞地問道,

“……為什麽?”

然後,他看到霧島羽香微笑了起來。

那是他們見面開始,少女唯一一次展露於臉上的笑容,然而銀發青年卻呼吸一窒。

這一刻,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尊嚴徹底碎裂,被霧島羽香緩緩踩住,碾成粉的聲音。

“因為你無法殺死我。”

霧島羽香微笑著,給出了答案,

“瀨尾晴樹,無論如何,我是你唯一的、和過去僅存的關聯。”

“你以‘天使’稱呼我,但實際上,我是你最後【真實】,最後能證明你是人,而不是面具的希望。”

“所以,你無法殺死我,甚至視我為女兒,視我為情人。你認為,我們天生一對。這就是最後的答案。”

霧島羽香說道。

說著‘最後’,實際上,少女卻嘲諷地輕笑了起來。

霧島羽香的笑聲如一把雪亮的手術刀,冷酷地挖開了【二十面相】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一刀插在對方最不願意面對的地方。

她緩慢地補充,

“但你知道嗎,瀨尾晴樹,你的這一切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變相印證了另一個簡單的道理——”

“自作自受。”

“說到底,這都是你自己的自作自受啊,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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