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pisode 55 偵探小姐，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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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pisode 55 偵探小姐，膽大包天
說是準備公布不明嫌犯的側寫, 但實際上，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在話音落下後，霧島羽香並沒有立即行動。
少女蒼白的指尖在桌上輕輕點了點, 突然開口，喊住了準備掛電話的田山花袋。
“花袋，你應該還沒有退出數據庫吧？”
【“欸？”】
電話另一頭，黑客青年微微一楞, 掃了眼屏幕上映著「日本警察廳」字樣的數據庫頁面,
【“倒是沒有，小羽, 你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嗯。”
霧島羽香略微沈吟了一聲, 拋出了一句耐人尋味的回答,
“就當是提前打個招呼, 再增加一點籌碼好了……”
“花袋, 交叉查詢系統中B-cap和2010年的經濟貿易糾紛案件, 重點關註針對海關協定和貿易稅收的相關文件。”
“經濟貿易糾紛案？什麽意思？”
他們不是該去抓人, 制裁那群下地獄的毒.販嗎？
怎麽突然跳到經濟案上面來了？
出租屋內, 田山花袋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他們的名偵探又在打什麽啞謎。
但出於‘霧島魔鬼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的迷之自信, 黑客青年依舊讓系統執行了篩選指令。
很快, 一個空白的頁面跳了出來。
其中隱藏的文件如同幽靈一般, 在加密的數據庫中逐一浮現, 遞到田山花袋的面前。
【“哇哦，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田山花袋感慨了一句, 成功被調動起作為黑客的冒險情節，聲音隱隱帶上點興奮,
【“找到了！小羽，你絕對想不到我發現了什麽！”】
【“一堆隱藏文件中的隱藏文件，偽裝在另一個獨立的數據庫裏……等著，我這就先恢覆第一批！”】
“小羽？”
“霧島小姐？”
會議室內，國木田獨步和屯田五目須的神情疑惑。
他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田山花袋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隱約讓兩人嗅到了一絲不太妙的意味。
這無關乎信任與否，純粹是以往被折騰了千萬次，又無數回焦頭爛額後，形成的本能反應。
簡單來說就是——
要糟，某個大小姐一言不合，又準備亂來了。
【啊，這心臟即將來回蹦迪的快感~】
兩位男士的右眼皮瘋狂抽搐。
倒是中原中也，作為Port Mafia的五大幹部之一，拜某個屑首領所賜，可靠的重力使先生曾處理過不少相關的談判文件。
其中一部分，正好涉及港口黑手黨，與近幾年新增的外來組織在貿易方面的博弈。
此刻，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驟然睜大了一瞬。
中原中也猛地扭頭，看向了自家膽大包天的偵探小姐，“餵，霧島，你該不會是想——”
“不必擔心，不算什麽大問題。”
似乎是感受到了集中而來的目光，黑發少女擡起眼睛，對同伴們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只是突然對一件事有點好奇。”
“——為什麽是橫濱？”
“不明嫌犯既然明白橫濱的特殊性，出於謹慎考慮，他們大可以選擇避開這裏，東京、大阪、博多……能作為備選的城市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麽一定要把【中轉】選在這裏？”
原因很簡單。
出於某種理由，他們必須從這個港口城市經過，哪怕這裏盤踞了一群野狗，也要冒風險。
至於這個理由是什麽——
“南條愛乃，十六歲，失蹤城市是東京；小西砂路，十七歲，失蹤城市名古屋；愛沢有紗，十九歲，失蹤城市大阪；小西春，十八歲，失蹤城市和歌山……”
“這個順序，有讓你們想到什麽嗎？”
東京、名古屋、大阪、和歌山……
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在心中默念這些城市的名字。
很快，一個模糊的猜想在兩人的腦中浮現，讓他們逐漸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當霧島羽香開始羅列失蹤的受害者時，中原中也已經默契地站起身，走到了案情板邊。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記號筆，配合自家偵探，把地圖上的城市一個接著一個畫圈標了出來。
隨著被圈出的城市越來越多，一條清晰的‘失蹤線路’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上面的圖像讓他們的呼吸一滯，猛地坐直了後背，身上寒毛四起。
原因很簡單。
這條‘失蹤線路’，恰好和另一條線路，完美重合了。
【——橫濱環島路線】
這是數年前，中央政府通過的國際貿易旅行路線。
航線以港口物流城市‘橫濱’作為集散點，連接北美，最終在國境交界處，一個叫‘獨島’的地方結束。
彼時，官方將這條航線稱之為‘榮耀之路’。
他們希望借著國際市場和世界旅游熱的東風，進一步提高靠岸城市對外的貨運交易量，同時為國內爭取更優惠的貿易條件。
為此，這條線路還提出了諸如‘免簽’的方便政策，一度成為了熱門的跨國旅游路線之一。
巧合的是，【橫濱環島路線】是在2007年通過的。
以四井麗花為首的少女失蹤案，則是在2009年陸續開始，前後相差不過兩年。
是巧合嗎？
而更有意思的是，就在少女失蹤案的第二年，官方就提出了新的貿易合約，同時在「公安調查廳」內有所備案，搜索關鍵詞恰好是‘B-cap’。
這也是巧合嗎？
究竟是在什麽情況下，屬於「外務省」的事務，會越權出現在「國家公安委員會」的數據庫裏？還被單獨設立在一個隱藏的數據庫中？
其中的彎彎繞繞如同深淵，讓人不敢細想。
但大家都不是蠢笨的人，某個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小羽……你該不會是想說——”
“這、這一系列的毒.品案背後的最終指使人，其實是內部的……？！”
國木田獨步驚駭地睜大了眼睛，腦內跟著一陣陣空白，半天說不完一句話。
而相比起姜發青年和與謝野晶子的震驚，作為系統內部人員的屯田五目須，顯然受到的沖擊更大一點。
“這種事……”
“這種事，如果沒有證據的話——”
屯田五目須搖晃了一下，夢游般喃喃自語。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下，他幾乎站不穩腳。
屯田五目須只能狼狽地抖著腿，下意識地扶住一張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詞。
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
證據？
就算有證據又怎麽樣？
沒有證據又怎麽樣？
結局……結局會有不同嗎？
屯田隊長捫心自問，卻苦笑地發現，自己根本得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怎麽會這樣？現在他們要怎麽辦？
屯田五目須的神情一片空白。
就在剛剛，他感到有什麽東西……
他心中的、某個一直以來都堅信的東西，‘哢吧’一聲，崩裂出一條縫，連帶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就在這時，少女幹凈的嗓音再次不緊不慢地響起，堪比炸.彈般猛地在眾人的耳邊爆開。
“當然，這只是眾多的可能性之一，確切的結論還有待驗證。”
國木田獨步：“……”
與謝野晶子：“……”
屯田五目須：“……”
之一？什麽之一？
也就是說，這還只是推測，不一定是真的——
屯田五目須呆楞地瞪著眼睛，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霧島羽香看了半天。
終於，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的停頓之後，這位刑警隊長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一樣，猛地後仰地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
“……霧島、霧島小姐啊——”
可憐的刑警隊長擡起手，顫抖地捂住了在猝死邊緣瘋狂蹦迪的心臟，
“下次，您下次再有這種猜想，請務必一次性說完好嗎？”
他可不比年輕人啊！真的會被嚇得原地去世啊！
“小羽……”
兩位大家長跟著整齊劃一地扶額。
他們想說什麽，最後又嘆了口氣，索性放棄了。
室內凝固的空氣再次流動了起來。
一陣如蒙大赦的喘氣中，唯獨某個重力使的表情不變。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了自家名偵探，“你說等待驗證……你準備怎麽驗證。”
霧島羽香沒有說話。
這一刻，少女只是安靜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手掌交疊，乖巧地搭在膝蓋上，隨後彎起唇角，再次對同伴們露出了一個可愛又燦爛的笑容。
笑容堪比窗外的暖陽，充滿了陽光。
“………………”
才剛剛松了一口氣的眾人，內心頓時咯噔一下，好不容易降到正常速率的心跳，又悄咪咪地提了起來。
與此同時，仿佛是印證他們的預感般，霧島羽香擡了擡下顎，對屯田五目須說道，
“準備接電話吧，屯田大叔，我們的‘答案’來了。”
“對了，沒猜錯的話，這是個視頻電話，記得公放投影，對面會希望我們這麽做的。”
…………什麽電話？
一個長長的問句，在屯田五目須的腦中緩緩飄過。
他還來不得及琢磨清楚，下一刻，一聲手機鈴聲真的響了起來。
聲音是從他的口袋裏傳出來的。
在眾人的註視下，屯田五目須神情空白地低下頭，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
【來電號碼：110】
哈哈哈哈哈，哦喲喲，竟然是110誒！
神他【*警局粗話*】的110，他竟然也有‘人在警局，接到110’的一天誒！
嘖，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兔崽子這時候跑來惡作劇，看他不罵個痛……
某個大腦快宕機的代理局長，在內心瘋狂嘲笑。
然後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僵，終於想起來了。
警務系統內的番號都是統一的。
這個區號，再加上全國獨一份的番號【110】……
換句話說，對面來電的只可能是——
日本警察廳，National Police Agency
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而此刻，只是一個小小代理局長的屯田五目須：“……”
胃好痛，想吐血。
偏偏這個時候，某個大小姐還體貼地開口，遞來一個堪比魔鬼在世的漂亮笑容，
“接吧，屯田大叔，別讓對面的大叔等久了。”
“別害怕，我在你這邊。”
屯田五目須：“………………”
謝謝，他……更害怕了啊啊啊！！
艹！【*橫濱粗話*】【*警局粗話*】【*世界粗話*】——！！
****
事實證明，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而屯田隊長的胃是鋼鐵鑄造的，還有繼續抗壓的空間。
當他頭皮發麻，頂著巨大的壓力摁下接通鍵……
同時，他眼睜睜地看著會議室上方的投影一閃，屏幕上關於受害人的照片自動切走，換成了那張只在【年鑒】上見到的臉孔時——
屯田代理局長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啪嘰’一聲，掉到了地上，徹底死掉了。
連著一同死掉的，還有他大腦的反應神經。
日本警察廳，National Police Agency，中央行政機關。
主要負責全國的警務工作，統籌協調的各地方的警察廳工作。
一層又一層，一階又一階，堪稱是日本‘年功序列’和‘權力機關’的完美結合典範。
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人，從年齡來說，被稱為‘大叔’都算年輕了。
一個個，全是老不死+老狐貍。
而此刻，出現在屏幕中央的，顯然就是眾多老狐貍之中，最‘和善’的那一個。
和善？
呵，呵呵。
會議室內，屯田五目須面無表情。
他冷靜地擡手對屏幕敬了個禮，又冷靜地坐回位置。
全程一言不發，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卑不亢，還意外獲得了對面一句，‘不愧是屯田代理局長，與傳聞中一樣優秀，是我等不可或缺的人才’的誇讚。
屯田五目須，依舊面無表情。
優秀的人才先生明面上鎮定自若，實則，他藏在桌下的雙腿正在瘋狂顫抖。
與此同時，屏幕內的老人移動了一下眼珠。
他帶著某種幾乎溢出屏幕的壓迫感，審視的視線在眾人的臉上逐一掃過，最後停在了右側方，霧島羽香的臉上。
【“日安，武裝偵探社的諸君。”】
視頻內，老人聲音低沈地說道。
這一句就像一個信號——
和善多餘的寒暄，到此為止。
【“霧島偵探，你們手上的案子不需要費心了，我們會處理。”】
老人直接說道。
“我們？”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霧島羽香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但很快，少女又恢覆了往日冷淡的表情。
她徑直開口，完全不管屏幕對面的老頭穿著怎樣的制服，胸前又佩戴著什麽品階的徽章。
“你說的對，但我認為信息互通是個好主意，有助於你們的案件偵破。尤其是——你們拖延了五年之久，依舊遲遲未動一步的疑難案件。”
屏幕那一方的人不為所動。
【“告訴我你們知道了什麽。”】
“如果你告訴我B-cap與2010年的經濟貿易案真相，我想更能節省彼此的時間。”
霧島羽香同樣不讓步，篤定了對面會最先松口。
這是一場互相明牌的談判。
賭註則是雙方壓在桌上的權力和立場。
日本警察廳，中央的行政機關，聽上去真是威風滿滿。
但很可惜，這裏是遠離中央，異能力者遍地走的橫濱。
若是中央的權力真的如臂指使，作為內務省一員的種田山頭火，自然也不需要成立【異能特務科】，更不必和一個黑.道組織，一個小小的民間機構達成三方協議。
更何況，能讓一介【警察廳】親自致電通知，這本身就是一個信號，不是嗎？
會議室內，沒有人說話。
霧島羽香耐心地等待著，至於一旁的某個代理局長先生……
哦，代理局長先生已經快厥過去了。
此刻，他全憑著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毅力，死死穩住了面上的鎮定，才能繼續面無表情地繃緊臉，和偵探社的眾人坐在黑發少女的身邊。
視頻電話內，身著制服的老人微微瞇起了眼睛，眼中的銳利一閃而過。
【“一些國際上藥物流通的小案件而已，你已經知道了。”】
“對，我確實知道了。”
對方含糊其辭的說法，並沒有挑起少女的怒火，霧島羽香甚至頗為讚同地點了下頭，繼續說道，
“我還知道B-cap全名卡皮木，是南美洲一種特有的植物致.幻劑。而有趣的是的，數年前，這類致.幻劑的藥物曾經在華盛頓短暫地出現過，但很快，又在納稅人的聲討下消失無蹤。”
“然後現在，它又出現在了你們的數據庫裏，真巧啊，是不是？”
而更加巧合的是，它又是他們所追蹤的毒.販集團，最終打算升級運輸的目標。
霧島羽香輕聲說道。
少女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是淬了冷意的冰雪，成功凍住了會議室內的空氣，同時，也讓視頻內的老人不自覺抿了下嘴角，加快了眨眼的速度。
這個表情，是【緊張】。
對方的微表情消失得很快，不到五分之一秒，但依舊被某個重力使捕捉到，傳遞給了身邊的偵探。
於是，霧島羽香再一次笑了起來。
“當然，作為國民中的一員，我總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司法系統還沒有爛透，諸位勞心勞力的政治家們，還保留了那麽一點點的良心和底線，不至於主動‘毒’害國民。”
“因此，我這裏有一個推理，想要聽一聽嗎？”
某個大小姐善解人意，甚至貼心地問了一句。
而這一句，仿佛是另一種標志。
話音落地的瞬間，它成功讓屯田五目須在心中提前松了一口氣，知道了這場談判的結果。
橫濱警局有個說法，叫做‘不想被魔鬼牽著鼻子走，就不要聽她說話。’
魔鬼的話仿佛蜜糖，一句都不能聽。
很可惜，視頻中高高在上的政客先生，顯然還不知道這一點。
他沈默地看著霧島羽香，看著黑發的偵探少女微微擡起下顎，洞悉真相般說道，
“【橫濱環島路線】通過的時間是2007年，那群毒.販開始侵入活躍的時間是2009年，而你們獨立數據庫最早的一份備案，是在2010年。”
“2010年，只是一年，速度一點也不慢啊，是不是？”
“我的推理是，你們早在2010年，甚至是更早、更早以前，就察覺到他們的動向，懷疑他們在利用孕婦走私毒.品。但你們沒有行動，只是建立了一個數據庫檔案。”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遏制呢？原因很簡單，因為它還不夠嚴重。”
會議室內，霧島羽香雙手交疊，手指平靜地搭在膝蓋上。
她的語氣依舊冷淡，語速依舊不緩不急，臉上甚至沒有流露一絲憤怒的情緒。
明明是這樣毫無溫度的姿態。
但中原中也註視著霧島羽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一簇火焰正在大小姐的心底化開。
它就像冰雪的河水，緩慢地流動，靜靜地、無聲地燃燒。
“搖.頭丸還不夠嚴重，【死亡博士】只是開端，你們在等，在等一個足以引爆民眾怒火的機會。就像當初的華盛頓一樣，民意高漲的機會。”
“只有這樣，才能順勢喊停【橫濱環島路線】，叫停你們反對的海關優惠貿易政策。同時，順理成章地向國際抗議，提高進口和海關的稅收。”
“有趣的政治游戲，是不是？”
“讓我猜猜看，這是誰的主意。”
【“霧島偵探，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回去處理你的連環殺人案……”】
“法務省？外務省？財務省？”
【“霧島偵探！我說——停止調查！這事需要更巧妙圓滑的處理，不需要你們大刀闊斧——”】
“哦，看來是三方皆有。”
“還要再加上你們「國家公安委員會」的妥協，對嗎？一切都在等待最佳時機，為了多方共同的利益。”
【“——夠了！霧島羽香！”】
視頻對面，始終泰山不崩於色的老人終於沈下了臉，驟然拔高了嗓音。
而此時，黑發少女也閉上了嘴。
當然不是真的聽命於一個老頭的叱喝，而是她的推理，正好說完了。
“……”
“………………”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沒有人再說話。
唯一的區別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轉過了頭。
他們面無表情地註視著屏幕內的老人，眼中透露出的神情比世間的任何一句責難，都更加紮人肺腑，宛如被烈日灼心。
這樣的眼神，讓這位警察廳的高官用力抽搐了一下臉皮。
但很快，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到底是身居高位的老狐貍。
在幾個深呼吸之後，老人再一次恢覆了冷靜，但語氣早已沒有數分鐘以前的命令和高高在上。
【“霧島偵探，你要什麽？”】
老人開口。
很顯然，這是願意交易的信號。
一個名偵探會刻意揭穿真相，將它化為武器的利劍指向他人的咽喉，那必然是有所求。
有所求，就有可商討、讓步的空間。
這不丟人。
政治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妥協、讓步後的產物。
日本警視廳的高官嚴厲地看著霧島羽香，再一次開口催促地問道，
【“說吧，霧島偵探，你想要什麽？”】
霧島羽香沒有說話。
少女只是沈默著，又似乎是思索一般，平靜地對上老人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直到老人臉上的肌肉用力抽搐了一下。
他強忍著怒氣，準備第三次追問時，霧島羽香才平靜地開口，少女的聲線依舊冷淡，沒有一絲波瀾。
“很簡單，我要NED（緝毒局）。”
老人的眼皮重重一跳。
下一刻，他又聽到少女繼續說道，
“放心，只是短期的指揮權而已。”
“雖然我對你們的政治游戲不感興趣，但既然是商討，我也不至於真的趕盡殺絕。所以，政治家先生，換成這個劇本怎麽樣？”
“——橫濱警局發現被綁架少女們的線索，一番追查之下，終於搗毀了位於橫濱的窩點。同時，他們還發現了遍布全國的其他窩點，無奈之下，只能向其他轄區的警方求助。”
“恰好，NED在附近度假，又恰好，他們接到求助，以一個普通警察的身份配合救援。”
“結果無巧不成書，他們一不小心在救援人質的時候，順便發現了大量走私的毒.品。”
“人質獲救了，你部門下的地方警察廳各自立功，而所有責任都在友方部門，是「公安調查廳」沒有及時響應，做出監督和判斷。”
“如何，這一出功勞，應該不壞吧？”
【“……”】
通話視頻內，霧島羽香的‘劇本建議’讓老者慢慢收斂起了臉上的怒容。
他審視一般，長久地註視著少女。
三秒後，老者開口，再一次問出了那個相似的問題。
【“你們要什麽。”】
相似的問題，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功勞歸警察廳，政治資本歸中央，那武裝偵探社呢？
這番費盡心思，橫濱的三刻構想之一的武裝偵探社，要的又是什麽？
地位嗎？
名聲嗎？
還是未來立足於政界的資本？
老者緊緊地盯著霧島羽香，腦內的算計和籌謀一刻也不間斷地輪轉，試圖挖出少女的目的，判斷對方是否會成為自己道路上潛在的勁敵。
然後，他就看到少女挑了下眉毛，臉上浮現出仿佛遇到一個蠢貨的受不了表情。
“只是完成委托而已。”
霧島羽香說道，
“作為政治家，你們拋棄沒用的受害者，而我們是偵探，偵探的工作是抓住受害人的手，達成她們求救的委托，就是這麽簡單。”
“如何，這個劇本你們接受嗎，日本警察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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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準備公布不明嫌犯的側寫, 但實際上，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在話音落下後，霧島羽香並沒有立即行動。
少女蒼白的指尖在桌上輕輕點了點, 突然開口，喊住了準備掛電話的田山花袋。
“花袋，你應該還沒有退出數據庫吧？”
【“欸？”】
電話另一頭，黑客青年微微一楞, 掃了眼屏幕上映著「日本警察廳」字樣的數據庫頁面,
【“倒是沒有，小羽, 你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嗯。”
霧島羽香略微沈吟了一聲, 拋出了一句耐人尋味的回答,
“就當是提前打個招呼, 再增加一點籌碼好了……”
“花袋, 交叉查詢系統中B-cap和2010年的經濟貿易糾紛案件, 重點關註針對海關協定和貿易稅收的相關文件。”
“經濟貿易糾紛案？什麽意思？”
他們不是該去抓人, 制裁那群下地獄的毒.販嗎？
怎麽突然跳到經濟案上面來了？
出租屋內, 田山花袋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他們的名偵探又在打什麽啞謎。
但出於‘霧島魔鬼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的迷之自信, 黑客青年依舊讓系統執行了篩選指令。
很快, 一個空白的頁面跳了出來。
其中隱藏的文件如同幽靈一般, 在加密的數據庫中逐一浮現, 遞到田山花袋的面前。
【“哇哦，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田山花袋感慨了一句, 成功被調動起作為黑客的冒險情節，聲音隱隱帶上點興奮,
【“找到了！小羽，你絕對想不到我發現了什麽！”】
【“一堆隱藏文件中的隱藏文件，偽裝在另一個獨立的數據庫裏……等著，我這就先恢覆第一批！”】
“小羽？”
“霧島小姐？”
會議室內，國木田獨步和屯田五目須的神情疑惑。
他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田山花袋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隱約讓兩人嗅到了一絲不太妙的意味。
這無關乎信任與否，純粹是以往被折騰了千萬次，又無數回焦頭爛額後，形成的本能反應。
簡單來說就是——
要糟，某個大小姐一言不合，又準備亂來了。
【啊，這心臟即將來回蹦迪的快感~】
兩位男士的右眼皮瘋狂抽搐。
倒是中原中也，作為Port Mafia的五大幹部之一，拜某個屑首領所賜，可靠的重力使先生曾處理過不少相關的談判文件。
其中一部分，正好涉及港口黑手黨，與近幾年新增的外來組織在貿易方面的博弈。
此刻，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驟然睜大了一瞬。
中原中也猛地扭頭，看向了自家膽大包天的偵探小姐，“餵，霧島，你該不會是想——”
“不必擔心，不算什麽大問題。”
似乎是感受到了集中而來的目光，黑發少女擡起眼睛，對同伴們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只是突然對一件事有點好奇。”
“——為什麽是橫濱？”
“不明嫌犯既然明白橫濱的特殊性，出於謹慎考慮，他們大可以選擇避開這裏，東京、大阪、博多……能作為備選的城市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麽一定要把【中轉】選在這裏？”
原因很簡單。
出於某種理由，他們必須從這個港口城市經過，哪怕這裏盤踞了一群野狗，也要冒風險。
至於這個理由是什麽——
“南條愛乃，十六歲，失蹤城市是東京；小西砂路，十七歲，失蹤城市名古屋；愛沢有紗，十九歲，失蹤城市大阪；小西春，十八歲，失蹤城市和歌山……”
“這個順序，有讓你們想到什麽嗎？”
東京、名古屋、大阪、和歌山……
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在心中默念這些城市的名字。
很快，一個模糊的猜想在兩人的腦中浮現，讓他們逐漸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當霧島羽香開始羅列失蹤的受害者時，中原中也已經默契地站起身，走到了案情板邊。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記號筆，配合自家偵探，把地圖上的城市一個接著一個畫圈標了出來。
隨著被圈出的城市越來越多，一條清晰的‘失蹤線路’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上面的圖像讓他們的呼吸一滯，猛地坐直了後背，身上寒毛四起。
原因很簡單。
這條‘失蹤線路’，恰好和另一條線路，完美重合了。
【——橫濱環島路線】
這是數年前，中央政府通過的國際貿易旅行路線。
航線以港口物流城市‘橫濱’作為集散點，連接北美，最終在國境交界處，一個叫‘獨島’的地方結束。
彼時，官方將這條航線稱之為‘榮耀之路’。
他們希望借著國際市場和世界旅游熱的東風，進一步提高靠岸城市對外的貨運交易量，同時為國內爭取更優惠的貿易條件。
為此，這條線路還提出了諸如‘免簽’的方便政策，一度成為了熱門的跨國旅游路線之一。
巧合的是，【橫濱環島路線】是在2007年通過的。
以四井麗花為首的少女失蹤案，則是在2009年陸續開始，前後相差不過兩年。
是巧合嗎？
而更有意思的是，就在少女失蹤案的第二年，官方就提出了新的貿易合約，同時在「公安調查廳」內有所備案，搜索關鍵詞恰好是‘B-cap’。
這也是巧合嗎？
究竟是在什麽情況下，屬於「外務省」的事務，會越權出現在「國家公安委員會」的數據庫裏？還被單獨設立在一個隱藏的數據庫中？
其中的彎彎繞繞如同深淵，讓人不敢細想。
但大家都不是蠢笨的人，某個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小羽……你該不會是想說——”
“這、這一系列的毒.品案背後的最終指使人，其實是內部的……？！”
國木田獨步驚駭地睜大了眼睛，腦內跟著一陣陣空白，半天說不完一句話。
而相比起姜發青年和與謝野晶子的震驚，作為系統內部人員的屯田五目須，顯然受到的沖擊更大一點。
“這種事……”
“這種事，如果沒有證據的話——”
屯田五目須搖晃了一下，夢游般喃喃自語。
巨大的信息量沖擊下，他幾乎站不穩腳。
屯田五目須只能狼狽地抖著腿，下意識地扶住一張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詞。
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
證據？
就算有證據又怎麽樣？
沒有證據又怎麽樣？
結局……結局會有不同嗎？
屯田隊長捫心自問，卻苦笑地發現，自己根本得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怎麽會這樣？現在他們要怎麽辦？
屯田五目須的神情一片空白。
就在剛剛，他感到有什麽東西……
他心中的、某個一直以來都堅信的東西，‘哢吧’一聲，崩裂出一條縫，連帶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就在這時，少女幹凈的嗓音再次不緊不慢地響起，堪比炸.彈般猛地在眾人的耳邊爆開。
“當然，這只是眾多的可能性之一，確切的結論還有待驗證。”
國木田獨步：“……”
與謝野晶子：“……”
屯田五目須：“……”
之一？什麽之一？
也就是說，這還只是推測，不一定是真的——
屯田五目須呆楞地瞪著眼睛，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霧島羽香看了半天。
終於，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的停頓之後，這位刑警隊長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一樣，猛地後仰地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
“……霧島、霧島小姐啊——”
可憐的刑警隊長擡起手，顫抖地捂住了在猝死邊緣瘋狂蹦迪的心臟，
“下次，您下次再有這種猜想，請務必一次性說完好嗎？”
他可不比年輕人啊！真的會被嚇得原地去世啊！
“小羽……”
兩位大家長跟著整齊劃一地扶額。
他們想說什麽，最後又嘆了口氣，索性放棄了。
室內凝固的空氣再次流動了起來。
一陣如蒙大赦的喘氣中，唯獨某個重力使的表情不變。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了自家名偵探，“你說等待驗證……你準備怎麽驗證。”
霧島羽香沒有說話。
這一刻，少女只是安靜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手掌交疊，乖巧地搭在膝蓋上，隨後彎起唇角，再次對同伴們露出了一個可愛又燦爛的笑容。
笑容堪比窗外的暖陽，充滿了陽光。
“………………”
才剛剛松了一口氣的眾人，內心頓時咯噔一下，好不容易降到正常速率的心跳，又悄咪咪地提了起來。
與此同時，仿佛是印證他們的預感般，霧島羽香擡了擡下顎，對屯田五目須說道，
“準備接電話吧，屯田大叔，我們的‘答案’來了。”
“對了，沒猜錯的話，這是個視頻電話，記得公放投影，對面會希望我們這麽做的。”
…………什麽電話？
一個長長的問句，在屯田五目須的腦中緩緩飄過。
他還來不得及琢磨清楚，下一刻，一聲手機鈴聲真的響了起來。
聲音是從他的口袋裏傳出來的。
在眾人的註視下，屯田五目須神情空白地低下頭，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
【來電號碼：110】
哈哈哈哈哈，哦喲喲，竟然是110誒！
神他【*警局粗話*】的110，他竟然也有‘人在警局，接到110’的一天誒！
嘖，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兔崽子這時候跑來惡作劇，看他不罵個痛……
某個大腦快宕機的代理局長，在內心瘋狂嘲笑。
然後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僵，終於想起來了。
警務系統內的番號都是統一的。
這個區號，再加上全國獨一份的番號【110】……
換句話說，對面來電的只可能是——
日本警察廳，National Police Agency
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而此刻，只是一個小小代理局長的屯田五目須：“……”
胃好痛，想吐血。
偏偏這個時候，某個大小姐還體貼地開口，遞來一個堪比魔鬼在世的漂亮笑容，
“接吧，屯田大叔，別讓對面的大叔等久了。”
“別害怕，我在你這邊。”
屯田五目須：“………………”
謝謝，他……更害怕了啊啊啊！！
艹！【*橫濱粗話*】【*警局粗話*】【*世界粗話*】——！！
****
事實證明，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而屯田隊長的胃是鋼鐵鑄造的，還有繼續抗壓的空間。
當他頭皮發麻，頂著巨大的壓力摁下接通鍵……
同時，他眼睜睜地看著會議室上方的投影一閃，屏幕上關於受害人的照片自動切走，換成了那張只在【年鑒】上見到的臉孔時——
屯田代理局長那顆懸著的心，終於‘啪嘰’一聲，掉到了地上，徹底死掉了。
連著一同死掉的，還有他大腦的反應神經。
日本警察廳，National Police Agency，中央行政機關。
主要負責全國的警務工作，統籌協調的各地方的警察廳工作。
一層又一層，一階又一階，堪稱是日本‘年功序列’和‘權力機關’的完美結合典範。
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人，從年齡來說，被稱為‘大叔’都算年輕了。
一個個，全是老不死+老狐貍。
而此刻，出現在屏幕中央的，顯然就是眾多老狐貍之中，最‘和善’的那一個。
和善？
呵，呵呵。
會議室內，屯田五目須面無表情。
他冷靜地擡手對屏幕敬了個禮，又冷靜地坐回位置。
全程一言不發，主打的就是一個不卑不亢，還意外獲得了對面一句，‘不愧是屯田代理局長，與傳聞中一樣優秀，是我等不可或缺的人才’的誇讚。
屯田五目須，依舊面無表情。
優秀的人才先生明面上鎮定自若，實則，他藏在桌下的雙腿正在瘋狂顫抖。
與此同時，屏幕內的老人移動了一下眼珠。
他帶著某種幾乎溢出屏幕的壓迫感，審視的視線在眾人的臉上逐一掃過，最後停在了右側方，霧島羽香的臉上。
【“日安，武裝偵探社的諸君。”】
視頻內，老人聲音低沈地說道。
這一句就像一個信號——
和善多餘的寒暄，到此為止。
【“霧島偵探，你們手上的案子不需要費心了，我們會處理。”】
老人直接說道。
“我們？”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霧島羽香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但很快，少女又恢覆了往日冷淡的表情。
她徑直開口，完全不管屏幕對面的老頭穿著怎樣的制服，胸前又佩戴著什麽品階的徽章。
“你說的對，但我認為信息互通是個好主意，有助於你們的案件偵破。尤其是——你們拖延了五年之久，依舊遲遲未動一步的疑難案件。”
屏幕那一方的人不為所動。
【“告訴我你們知道了什麽。”】
“如果你告訴我B-cap與2010年的經濟貿易案真相，我想更能節省彼此的時間。”
霧島羽香同樣不讓步，篤定了對面會最先松口。
這是一場互相明牌的談判。
賭註則是雙方壓在桌上的權力和立場。
日本警察廳，中央的行政機關，聽上去真是威風滿滿。
但很可惜，這裏是遠離中央，異能力者遍地走的橫濱。
若是中央的權力真的如臂指使，作為內務省一員的種田山頭火，自然也不需要成立【異能特務科】，更不必和一個黑.道組織，一個小小的民間機構達成三方協議。
更何況，能讓一介【警察廳】親自致電通知，這本身就是一個信號，不是嗎？
會議室內，沒有人說話。
霧島羽香耐心地等待著，至於一旁的某個代理局長先生……
哦，代理局長先生已經快厥過去了。
此刻，他全憑著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毅力，死死穩住了面上的鎮定，才能繼續面無表情地繃緊臉，和偵探社的眾人坐在黑發少女的身邊。
視頻電話內，身著制服的老人微微瞇起了眼睛，眼中的銳利一閃而過。
【“一些國際上藥物流通的小案件而已，你已經知道了。”】
“對，我確實知道了。”
對方含糊其辭的說法，並沒有挑起少女的怒火，霧島羽香甚至頗為讚同地點了下頭，繼續說道，
“我還知道B-cap全名卡皮木，是南美洲一種特有的植物致.幻劑。而有趣的是的，數年前，這類致.幻劑的藥物曾經在華盛頓短暫地出現過，但很快，又在納稅人的聲討下消失無蹤。”
“然後現在，它又出現在了你們的數據庫裏，真巧啊，是不是？”
而更加巧合的是，它又是他們所追蹤的毒.販集團，最終打算升級運輸的目標。
霧島羽香輕聲說道。
少女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是淬了冷意的冰雪，成功凍住了會議室內的空氣，同時，也讓視頻內的老人不自覺抿了下嘴角，加快了眨眼的速度。
這個表情，是【緊張】。
對方的微表情消失得很快，不到五分之一秒，但依舊被某個重力使捕捉到，傳遞給了身邊的偵探。
於是，霧島羽香再一次笑了起來。
“當然，作為國民中的一員，我總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司法系統還沒有爛透，諸位勞心勞力的政治家們，還保留了那麽一點點的良心和底線，不至於主動‘毒’害國民。”
“因此，我這裏有一個推理，想要聽一聽嗎？”
某個大小姐善解人意，甚至貼心地問了一句。
而這一句，仿佛是另一種標志。
話音落地的瞬間，它成功讓屯田五目須在心中提前松了一口氣，知道了這場談判的結果。
橫濱警局有個說法，叫做‘不想被魔鬼牽著鼻子走，就不要聽她說話。’
魔鬼的話仿佛蜜糖，一句都不能聽。
很可惜，視頻中高高在上的政客先生，顯然還不知道這一點。
他沈默地看著霧島羽香，看著黑發的偵探少女微微擡起下顎，洞悉真相般說道，
“【橫濱環島路線】通過的時間是2007年，那群毒.販開始侵入活躍的時間是2009年，而你們獨立數據庫最早的一份備案，是在2010年。”
“2010年，只是一年，速度一點也不慢啊，是不是？”
“我的推理是，你們早在2010年，甚至是更早、更早以前，就察覺到他們的動向，懷疑他們在利用孕婦走私毒.品。但你們沒有行動，只是建立了一個數據庫檔案。”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遏制呢？原因很簡單，因為它還不夠嚴重。”
會議室內，霧島羽香雙手交疊，手指平靜地搭在膝蓋上。
她的語氣依舊冷淡，語速依舊不緩不急，臉上甚至沒有流露一絲憤怒的情緒。
明明是這樣毫無溫度的姿態。
但中原中也註視著霧島羽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一簇火焰正在大小姐的心底化開。
它就像冰雪的河水，緩慢地流動，靜靜地、無聲地燃燒。
“搖.頭丸還不夠嚴重，【死亡博士】只是開端，你們在等，在等一個足以引爆民眾怒火的機會。就像當初的華盛頓一樣，民意高漲的機會。”
“只有這樣，才能順勢喊停【橫濱環島路線】，叫停你們反對的海關優惠貿易政策。同時，順理成章地向國際抗議，提高進口和海關的稅收。”
“有趣的政治游戲，是不是？”
“讓我猜猜看，這是誰的主意。”
【“霧島偵探，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回去處理你的連環殺人案……”】
“法務省？外務省？財務省？”
【“霧島偵探！我說——停止調查！這事需要更巧妙圓滑的處理，不需要你們大刀闊斧——”】
“哦，看來是三方皆有。”
“還要再加上你們「國家公安委員會」的妥協，對嗎？一切都在等待最佳時機，為了多方共同的利益。”
【“——夠了！霧島羽香！”】
視頻對面，始終泰山不崩於色的老人終於沈下了臉，驟然拔高了嗓音。
而此時，黑發少女也閉上了嘴。
當然不是真的聽命於一個老頭的叱喝，而是她的推理，正好說完了。
“……”
“………………”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沒有人再說話。
唯一的區別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轉過了頭。
他們面無表情地註視著屏幕內的老人，眼中透露出的神情比世間的任何一句責難，都更加紮人肺腑，宛如被烈日灼心。
這樣的眼神，讓這位警察廳的高官用力抽搐了一下臉皮。
但很快，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到底是身居高位的老狐貍。
在幾個深呼吸之後，老人再一次恢覆了冷靜，但語氣早已沒有數分鐘以前的命令和高高在上。
【“霧島偵探，你要什麽？”】
老人開口。
很顯然，這是願意交易的信號。
一個名偵探會刻意揭穿真相，將它化為武器的利劍指向他人的咽喉，那必然是有所求。
有所求，就有可商討、讓步的空間。
這不丟人。
政治本身就是一個不斷妥協、讓步後的產物。
日本警視廳的高官嚴厲地看著霧島羽香，再一次開口催促地問道，
【“說吧，霧島偵探，你想要什麽？”】
霧島羽香沒有說話。
少女只是沈默著，又似乎是思索一般，平靜地對上老人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直到老人臉上的肌肉用力抽搐了一下。
他強忍著怒氣，準備第三次追問時，霧島羽香才平靜地開口，少女的聲線依舊冷淡，沒有一絲波瀾。
“很簡單，我要NED（緝毒局）。”
老人的眼皮重重一跳。
下一刻，他又聽到少女繼續說道，
“放心，只是短期的指揮權而已。”
“雖然我對你們的政治游戲不感興趣，但既然是商討，我也不至於真的趕盡殺絕。所以，政治家先生，換成這個劇本怎麽樣？”
“——橫濱警局發現被綁架少女們的線索，一番追查之下，終於搗毀了位於橫濱的窩點。同時，他們還發現了遍布全國的其他窩點，無奈之下，只能向其他轄區的警方求助。”
“恰好，NED在附近度假，又恰好，他們接到求助，以一個普通警察的身份配合救援。”
“結果無巧不成書，他們一不小心在救援人質的時候，順便發現了大量走私的毒.品。”
“人質獲救了，你部門下的地方警察廳各自立功，而所有責任都在友方部門，是「公安調查廳」沒有及時響應，做出監督和判斷。”
“如何，這一出功勞，應該不壞吧？”
【“……”】
通話視頻內，霧島羽香的‘劇本建議’讓老者慢慢收斂起了臉上的怒容。
他審視一般，長久地註視著少女。
三秒後，老者開口，再一次問出了那個相似的問題。
【“你們要什麽。”】
相似的問題，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功勞歸警察廳，政治資本歸中央，那武裝偵探社呢？
這番費盡心思，橫濱的三刻構想之一的武裝偵探社，要的又是什麽？
地位嗎？
名聲嗎？
還是未來立足於政界的資本？
老者緊緊地盯著霧島羽香，腦內的算計和籌謀一刻也不間斷地輪轉，試圖挖出少女的目的，判斷對方是否會成為自己道路上潛在的勁敵。
然後，他就看到少女挑了下眉毛，臉上浮現出仿佛遇到一個蠢貨的受不了表情。
“只是完成委托而已。”
霧島羽香說道，
“作為政治家，你們拋棄沒用的受害者，而我們是偵探，偵探的工作是抓住受害人的手，達成她們求救的委托，就是這麽簡單。”
“如何，這個劇本你們接受嗎，日本警察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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