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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白骨生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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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白骨生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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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昏暗的狹窄山道上,只有一線光亮照射進來。

拂靈走在夜浮光的前方,忽覺身後人腳步稍緩,她回過頭來,看見一身白衣的夜浮光正在往山下的某個方向看去,他的身影寂寥,神情有一絲淡淡的落寞,興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拂靈依舊是一身紅色如血,只是現在的她眼神中多了一份清醒的堅定,與往日瘋癲懵懂的紅衣早就判若兩人,她站在石階的高處,往下望向夜浮光:“你看見了什麽?”

不知到底是拂靈的聲音叫醒了他,還是他看好不想再看,夜浮光轉過身的時候,眼睫輕顫了一下。

“沒什麽,繼續走吧。”他的語氣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淡漠,就像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撼動他一分一毫。

數萬年過去了,經歷了梵凈滅國一事的拂靈早已封心鎖愛,她告誡自己,不要再在對面前這個男人動一絲感情。如果當初不是她的一廂情願,她也不至於被人利用,被人欺騙。

“走吧,你要找的東西,就在山頂上。”拂靈不理解為何夜浮光要來梵凈國找那把早就生了銹的聖劍,那把劍不過是第一代聖女留下來的遺物,除了用作梵凈國的國徽圖騰外,就再也沒有用處了。

“好。” 夜浮光向來少話,從來都是點到即止。

“夜浮光,我有個問題。”

“但說無妨。”

“你說,三萬年前你來到梵凈國,超度了大部分亡魂,卻沒有超度死去的聖女拂靈,那個時候你知道那個‘拂靈’不是我嗎?”這個問題困擾了拂靈很久,銀瀝的法力絕對足夠高深,可就連他見了她數次,都沒有認出她來。而夜浮光神魂具散八百多年後,竟然能在蘇醒的第一眼就認出了早已改頭換面的自己,這讓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我記住一個人,並非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因為其魂也,一個人的相貌也許會千變萬化,但是他的魂不論如何都不會變的,所以不管你變成何樣,我都會記住你。”夜浮光將手中的白虎拂塵搭在手腕上,一步一步往山上走,“不僅是你,還有那個代替你承受了天譴的人,我都看得出來。”

拂靈再次停下腳步,眉心狂跳,原來夜浮光什麽都知道!

“你是說小椿?你知道她在哪?帶我去找她!”

沒錯,拂靈回到梵凈山,不僅是為了搞清楚當初假冒夜浮光與她成親之人是誰,更是為了尋找當初與她換了身體的侍女小椿!

小椿是拂靈在梵凈最後的念想,她想知道,小椿後來的結果。

夜浮光沒有停下腳步,他低垂眉眼,沒有擡頭看她:“小椿,也還在梵凈國內。”

“她到底在哪?我們一路進來,除了看見那堆積如山的白骨之外,根本就沒看見別的亡魂!”拂靈緊握著拳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了下來,“我也是孤魂野鬼,若是連我都看不見的鬼,那還是鬼嗎?”

夜浮光語氣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等她願意見你的時候,自然就會出來與你相見。

“你說她不願意見我?為何?”

“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

“非也,我也不是什麽都知道,我也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一步一算,但人算不如天算。”

“呵,什麽都要算。”拂靈冷笑一聲,“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前喜歡的那個絕對不是你,因為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感情。”

她這番話雖然字字帶刺,但卻沒有說錯。

夜浮光提著長衫一步不停地往山上走,他沈默了許久,才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是啊,我原以為我懂,其實我不懂。”

就在這時,雲霧繚繞的山腳之下,突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如同地震一般使得整座梵凈山震了幾下。

“怎麽回事?有人進入了宮殿!”拂靈警惕地環顧四周,可惜雲霧太厚,她根本就看不見山腳下的宮殿發生了什麽,只是隱約感應到山腳下有人來襲。

夜浮光沒有回頭,只是無奈地笑了一下:“無礙,繼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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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拾一停下,你也太粗魯了!”銀瀝一揚手,一道破風使出,中止了韓拾一的暴力施法。

就在韓拾一停止的時候,千萬根無形的繩子斷了,那些被他強行捆綁繃紮到一塊兒的白骨瞬間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地,手手腳腳全都摔碎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大場面的錢坤,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大聲指責韓拾一:“韓拾一你混賬啊!這麽狠心,你是想讓這些姐姐死無全屍啊!不對,全骨啊!”

“什麽啊。”韓拾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十分有道理地說:“這是我改良過的禁術,無添加無公害,某人應該很熟悉啊,銀瀝哥,你,看不出來?你不是用過嗎?”

“我?”銀瀝滿目懷疑地看向他:“我何時用過如此粗暴的禁術?”

韓拾一挑了挑眉:“不對啊,你很熟悉的啊。”

“什麽禁術……”銀瀝忽地想起什麽,如鯁在喉:“你是說,織魂術?”

“可算想起來了。”韓拾一冷笑道:“這個可是我用物理方式改良過的織魂術,不會對自身產生不良影響。”

“你……改良的東西還挺多。”銀瀝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心想年輕的腦子果然好用啊。

“你讓我停下來,現在怎麽辦?”

“讓我來吧。”

銀瀝他們身處梵凈屍場的幻象之中,現在穿著的衣服還是紅色的喜服。

他動作瀟灑的掀開下衫長長的衣擺,就地打坐。雙掌合一,雙目緊閉,口中不停默念著細細密密的口訣。

由於他念訣的語速過快,韓拾一豎起耳朵聽,也只是聽得清最後的寥寥幾個字——

“以吾血為引,杳杳冥冥,天地歸一,散則成氣,聚則成型,合!”

只見銀瀝怒目一睜,咬破一指,在地上迅速畫了一個血陣,隨手一揚,那地上的血陣瞬間如同烽火輪一樣高速滾動,濺起了地上的泥土。一眨眼的時間,那陣法已經變得巨大,飛到了那一堆紅衣白骨的上空,如用一個巨型的紅色和蓋子,在所有人驚嘆的目光下,那巨型的紅色陣法從天降落,緊緊蓋住了地上那些白骨。

保護結界內,錢坤看得眼睛都睜大了幾倍。

“銀瀝這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啊!簡直大開眼界,這不比裸眼3D還要強?這種高科技應該拿去申遺啊!不對,申什麽遺啊,應該申請專利!這下真的發達了!發達了發達了!”此時銀瀝在他眼裏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鈔票,錢坤說完立刻從褲兜裏面摸出了手機,打算將面前這一切都用手機拍下來,可是等他打開攝像機的時候,卻發現手機裏面顯示一片黑色,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怎麽回事,我手機壞了?”他拍了拍手機,按黑屏又開屏,再次錄制時依然是一片黑色,他嘗試將鏡頭扭轉到銀瀝和韓拾一,甚至是小孟和相寧,發現這幾人竟然無一人能在自己手機中被攝錄下來。

難道身邊這幾個大神,都是鬼啊?

嚇得他手一抖,手機跌落到泥地裏:“相寧,為什麽連你們也拍不到啊?”

相寧不慌不忙地撿起手機遞還給他:“這裏是幻象之內,人間的機器自然什麽都拍不出來。”

“啊?”錢坤不太相信,以為相寧哄他。

“你再試試拍自己,也是一樣的。”

錢坤將信將疑地拿起手機,自拍了一下,直到看見相機裏一樣什麽都沒有,他緊張的一顆心才落了地:“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是假人。”

“神仙若是想隱藏身份,人間的任何東西都是拍不到的。”相寧解釋道。

錢坤覺得不對:“不對吧,我記得之前銀瀝也用過手機啊。”

“除非,是他不想隱藏,那就會留下痕跡。”

錢坤擡頭看向那個正在高速運轉的血色法陣,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完全是局外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你說的,其實很有道理,那你們出去後,都不許隱藏了啊,你們得給我留下些什麽東西,比如跟我拍拍照,寫寫書信什麽的,好讓我七老八十也能在一群老爺爺跟前吹牛逼啊!”

許是從未聽過錢坤說過這種話,相寧愕然怔了怔,許久都沒回答他。

小孟托著腮坐在地上等待前方兩位大神的差遣,她現在已經失去了全部法力,自然也比他們這幾位神仙容易疲憊,沒有法力加持,身體素質可能都比不上凡人錢坤。

她此刻依舊在心無旁騖地想她的齊遇,十年過去了,齊遇應該早就輪回轉世,有了別的姓名了吧,這一世她還沒來得及去尋他。等梵凈國一事了決,她得求夜浮光借她長生渡,然後她該帶著長生渡去找他了,有了長生渡,齊遇身上的詛咒一定可以消除了吧。

前方那堆被韓拾一拆得零落的白骨在如同龍卷風一般的血陣之下漸漸分崩離析,隨後一縷縷魂魄從那白骨的花朵上飄散出來,輕盈得像是沒有重量一樣。

匯合、聚攏、成形。

另一個屏障結界內,韓拾一特意隔絕了他們的聲音和畫面,他們可以看見外面的畫面,外面的人卻看不見他們在裏面幹什麽。

“學會了嗎?這是歸一陣。普通的碎魂,可以用歸一陣覆元,沒必要用禁術。”

韓拾一適時地鼓了鼓掌:“還是銀瀝哥懂得多,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回去你得好好教教我。”

銀瀝瞥了他那得意洋洋的臉一眼,這像是不懂的樣子?

“少裝糊塗,你明明就看懂了。”

韓拾一湊到他跟前,將頭輕輕靠到了他肩上,從背後環抱著他溫聲軟語:“不懂不懂,愚笨如我,還是要哥哥多費心教教。”

銀瀝豎起一根手指推開了他的額頭:“你註意點,這麽多人看著……”

“害什麽羞啊,我們名正言順,不怕他們說。”

“韓拾一,你自從進到梵凈國後就變得很奇怪。”

“有嗎?沒有啊,我很正常。”

“有。”銀瀝很篤定,“你變得更粘人了,占有欲也更強,別想扯開話題,我雖然聽不到你的心聲,但我不瞎,能看出來。”

韓拾一非但沒有松開環抱他的雙手,反而更加用力框緊了他:“銀瀝哥,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你怕什麽?”

“害怕失去你。”他閉上眼睛嗅了嗅銀瀝發絲,“我來梵凈國之前,給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如何?”

“大兇,說我會在這裏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

銀瀝的喉結動了動,沈默了一陣才說:“卦象也有不準的時候,你要不再算算?”

韓拾一將頭深埋進銀瀝的鎖骨中,輕咬了一口:“不必了,既然不準,就不必再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道齒印在銀瀝的鎖骨上烙了下來,韓拾一這臭小子時不時就愛在他身上留下些痕跡,這些日子他都習慣了。他不覺得疼痛,只是酥酥麻麻的,有種觸電的感覺,盡管他從未觸過電。

“好了,別啃了……唔……別……別親了……”話還沒說完,就被韓拾一掰過頭去,用力地舔/吻。

韓拾一近乎偏執地要多索取他,想要更多地和他單獨待一些時間,或許那個卦象,真的給天不怕地不怕的韓拾一帶來了一絲惶恐。

銀瀝能從他的急促、霸道的吻意中感覺到他的緊張和焦灼。

“可……以了,韓拾一,我就在這兒,哪都不去,我就在你身邊。”銀瀝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捧著他的臉時,發現韓拾一不知何時紅了眼眶。

“你怎麽……”怎麽還是那麽容易哭?

“我沒哭。”韓拾一揚了揚下巴,笑著說,“我只是太高興了,太開心了,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曾經遙遠不可及的你,此刻就在我面前觸手可得,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麽得不真實,像夢一樣,所以我迫切地、不斷地、三番四次地想要從你身上留下印記,這樣會顯得真實一些,希望你不要害怕……”

“是真的。”銀瀝的如翼的眼睫輕輕顫抖,他看向韓拾一的臉,似乎想要把這張臉刻進腦子裏。

“銀瀝哥,你說的話,我一直都堅信不移。所以你若是想騙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然是真的,我發誓我絕不騙你,再也不會騙你,我不會再離開你,哪都不會去!”銀瀝舉起一掌發誓,“我若是騙你,我天打……”

韓拾一及時捂住了他的嘴:“不許說了,不吉利。”

就在這時,前方血陣的內,一個女子的魂魄已然覆元,陣法內的狂風逐漸停息,他們這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嫁衣如火,長發及腰,堪稱絕色的面容上,一雙深邃的眉眼緩緩睜開。

那如同精靈初探世界的目光望向了四周,很快就變得灰暗了起來。

“為什麽,我明明已經贖罪了,為什麽還要喚醒我?”

她面前的結界轟然瓦解,銀瀝和韓拾一從裏面走了出來。

那確實是梵凈聖女拂靈的面孔,如此一張女媧偏心的絕色面容,世界上不會再有長得如她一模一樣的臉了,盡管銀瀝只和她有過兩面之緣,但也絕足夠讓他印象深刻。

這也是銀瀝為何不相信紅衣就是拂靈的原因,在他看來,紅衣美雖美,但美貌遠不及拂靈的千分之一。

面對這張臉,究竟師父有沒有真正動過心呢?銀瀝一時也無法確定了。

銀瀝註視著她:“拂靈?可還認得我?”

聖女“拂靈”茫然地看向銀瀝,久久沒有回答。

“你不認識我?”銀瀝從她的目光讀出來,她不認識他。

“拂靈”盯著銀瀝看,繼續閉口不言。

“你不是拂靈!”銀瀝沒再給她時間,直接戳穿了她,“三萬年前,是你和拂靈互換了身體,你到底是誰?三萬年前梵凈滅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歸一陣的使命完成,憑空消失在空中,那些零零散散的同族的屍骸在這時如同暴雨一般降落,假拂靈趁著此場景,轉身就想逃跑。可惜她太小看面前這兩人了,還沒走出兩米,就被銀瀝用牽魂繩、韓拾一用定身咒同時束縛住了她的行動。

“銀瀝哥,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韓拾一沖他眨了眨眼。

銀瀝捂著眼睛假裝沒看見:“廢話少說,把人帶過來。”

片刻後,他們二人外加一個假聖女,端端正正地坐到了相寧跟前。

“穿魂,拜托了,相寧。”韓拾一假裝客套地沖相寧作了一揖。

逃不過躲不過的相寧:“又來……”

“是的,這活非你莫屬,不過這次銀瀝哥有了法力,應該比上次輕松一些。”

“你們兩個在裏面規規矩矩什麽都不幹,我就已經輕松很多了!”相寧半邊燒傷的臉和半邊素凈的臉同時都在傾訴著他是被逼的。

銀瀝拿出他的乾坤袋,遞給相寧:“我在乾坤袋裏存了一些我的法力,你若是堅持不住的時候,可以用我的法力,興許能幫你再堅持一段時間。”

是再堅持一段時間,而不是讓他免於傷害……

相寧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工具人無疑。

“謝了上神。”相寧接過乾坤袋,“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等等。”

銀瀝又從他那個袖子裏掏出另一個乾坤袋,從袋子裏面抽出紫煙遞給小孟:“涵月君的法器你應該見識過,若是外面遇到危險,可用紫煙幫忙抵擋一二。”

“額……好的銀瀝上神,上神一定要平安歸來!”小孟顫顫巍巍地接過紫煙。

接著,他又轉身看向錢坤。

“我也有?要給我什麽寶貝啊?”錢坤突然來了興致,他此刻的心情就像過年的時候等待長輩輪番來派紅包的小孩,雀躍得不行。

“此物名喚天音鈴,乃我的隨身法器,關鍵時刻搖動天音鈴喚醒我們。”說完,銀瀝便將天音鈴遞給了錢坤。

錢坤作為全場唯一一個正常凡人,突然被委以重任,感到無上榮耀。他拍了拍胸口保證:“你們放心吧,交給我,一切都沒問題!”

站在一旁的韓拾一看完他輪番交接,目光沈著道:“這麽鄭重啊,像是在交代什麽似的。”

“你不是說害怕失去我嗎?我不得多鋪一些路,省去你的擔心。”

韓拾一愕然盯著他,半晌才牽起他的手說:“我陪著你一起進去,這次絕不會走散。”

屏障結界再次就地成牢,將他們幾人全都保護在裏面。

相寧作鼎,再次開啟穿魂陣法,假聖女拂靈被迫引入穿魂回溯之中,韓拾一和銀瀝也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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