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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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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聽完謝承南的木棍回答,葉澄盯著對方那雙清澈且愚蠢的眼眸幾秒後,倏然輕笑出聲。

他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若不然他怎麽會覺得方才答應了帶謝承南出去玩的請求後,對方眼中貌似閃過一絲狡黠呢。

再者說了,那篇野史——不對,現在看來應該算是正史了。

正史都說了,這個時候的謝承南是板上釘釘的癡傻,很長時間後才會恢覆,肯定不會有錯的。

“走吧。”

葉澄沒解釋為什麽要問這個,只是對著謝承南淺淺地笑了一下。

謝承南的眸光驟然縮了一下,遂即跟了上去。

“這,謝,謝公子——”王全瞥了一眼葉澄的身後的謝承南,口吻遲疑。

葉澄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

“怎麽?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不能隨身帶著玩?你管的倒是寬。”

“不敢,不敢。”王全諂笑著,作了個手勢,“公子請。”

/

三人很快沿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來到了葉歸遠與正房夫人周念珍所在的第二進春明院。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花團錦簇,幾間房均由白墻青瓦砌成,西墻邊還種著兩株青松。

院中並無下人,只見葉歸遠坐在廊下的石凳上,對著一盤棋研磨。

周念珍則侍候在側,與葉歸遠低聲說著什麽。

意識到這二位應當就是自己父親和母親,葉澄有些沒由來的緊張。

他開始尋思原身在葉歸遠和周念珍面前應當是什麽樣的行事風格與態度。

不料還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正對著院門口的周念珍就先瞧到了他們。

“是澄兒過來了。”

周念珍的笑容略顯僵硬,但還是踱步到了葉澄面前,拍了拍他的手。

“有幾日未見你了。”

周念珍一襲水紅色彩繡團花裙,頭戴一支赤金銜的紅寶石步搖。

容貌端莊,氣質高雅,頗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葉澄壓下心中的不自在,扯了個笑,問候著:“母親。”

葉歸遠也聞聲轉過頭來。

待掃到葉澄與謝承南的身影時,本來漠然的臉上當即浮上些笑意。

“澄兒來了,快坐。”

葉歸遠揚手指了指石凳,又對著周念珍沈聲道:“還不快斟茶。”

周念珍握著帕子的手一頓,旋即親昵笑道:“瞧我,見澄兒來都高興的忘了魂,我這就去,澄兒快坐!”

考慮到原身的性格,葉澄也就並未言謝,而是悠悠地坐在了葉歸遠的對面。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葉歸遠。

與他想象中的大腹便便的富商形象不同,葉歸遠一身玄色長袍,面自粹潤,氣質溫潤且儒雅。

比起富商,葉澄倒覺得葉歸遠瞧著更像個文官。

看起來就很有文化的樣子。

只是奇怪,既然有如此儒雅的爹,又怎麽會養出那麽跋扈的兒子呢。

但考慮到原身極大可能已經一命嗚呼了,葉澄瞬間覺得這個問題應該永遠不會有答案了。

“父親大人這大清早的,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葉澄姿態散漫地抱著臂,吊兒郎當地四處張望著。

葉歸遠絲毫不惱,捋著胡子哈哈笑了兩聲,語氣愈發寵溺:“瞧你說的,老夫這做父親的,還不能瞧瞧自己的親兒了嗎?”

說罷,葉歸遠狀作不經意地一瞥,便瞧見了在一旁呆呆立著的謝承南。

他眼神透出訝異,語氣謂嘆:“這謝捕頭謝大人,怎的也一同前來了?”

提到謝承南,葉澄的心臟下意識一緊,但面上依舊不屑。

“兒子今日閑來無事,又瞧著這傻子怪清閑的,我覺得不舒坦便將他帶出來玩玩,叫他進進自個兒的本分。”

“若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他在咱們府中白吃白喝了。”

“哎!澄兒,可不許無禮。”葉歸遠語氣嗔怪,面上卻無惱怒之色,“再怎麽說現下謝捕頭也是你的夫君。”

說著,他便親自踱步上前,對著謝承南拱手道:“謝捕頭,澄兒他年紀尚小,不通人事,還請您多擔待,千萬別與他一般見識。”

謝承南對上葉歸遠深不見底帶著審視的眼神,沈默一息,便癡癡地笑了兩聲。

“傻、傻子、捕頭、我是捕頭、嘿嘿、不通人事...不見識...”

聞言,葉澄的手指猝然一縮,只覺得心中一陣莫名的鈍疼湧上來。

不知為何,他聽到葉歸遠在暫時癡傻的謝承南面前提捕頭這樣的字眼,就是覺得渾身不爽。

他心中冷哼,連一府之主都如此問話,怪不得謝承南在葉府的處境如此艱難。

“父親大人,您倒是有閑情逸致,兒子真是不知您與一個傻子有什麽可說的!”

葉澄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語氣不自主染了些焦躁。

謝承南也怔怔地望向葉澄。

“也對,我這記性也真是的,竟忘了這謝捕頭——”

葉歸遠語氣一頓,眼神閃爍了兩下,隨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重新坐回石凳上,搖了搖頭。

“只怪天公不作美,竟令好好的人變成這副癡傻模樣,真是可惜。”

“我也是瞧他可憐的份上,才叫他許配於你,你莫要怪我。”

說罷,便話鋒一轉,面上重新掛上笑,溫和問道:“澄兒啊,聽聞近日你的風寒好些了?”

葉澄雖有些意外葉歸遠的表情變化之快,但面上卻不顯,仍舊不鹹不淡地回道:“是,兒子覺得身子已經痊愈了,無需再喝那湯藥了。”

“也好,也好,既然——”

葉歸遠目光微微一凝,淡笑道:“已經痊愈,那便不喝了,只是改日還是要找郎中來瞧瞧,以免覆發。”

葉澄微微頷首,應聲說是。

此時,周念珍也端著兩杯茶出來。

“澄兒,我特意叫膳房給你備了你最愛喝的玫瑰杏仁露,快嘗嘗。”

葉澄欣然接下,但出於謹慎,他只是輕放在了石桌上,並未食用。

周念珍見狀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卻未多言,只是揚起手中的團扇,為葉歸遠輕輕扇著風。

葉歸遠則接過自己的那杯雨前龍井,輕抿了一口,不經意地問:“澄兒啊,今日可有何安排?”

“暫無要事安排。”葉澄想了想,淡淡回話,“估摸著待會兒要去上街玩玩。”

“也罷,你順心就好。”葉歸遠放下茶杯,輕點了一下頭。

而一旁的周念珍揚揚下巴,嘴角微翹,眼中的笑意更濃了,跟著附和:“澄兒高興就好。”

“那——既然無事,兒子就先告退了。”葉澄輕掀眼皮,有些不耐地開口。

葉歸遠沖他擺擺手,溫聲說:“去吧。”

葉澄不疾不徐起身,朝謝承南睨了一眼,語調譏諷:“這傻子就是傻子,沒個眼力勁兒,還不快走。”

隨後便一把掐住謝承南的手腕,朝外走去,謝承南也任由他拽著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葉歸遠則望著二人的背影,目光閃過一絲陰沈。

半晌,他瞥了眼王全,沈聲道:“記著交代你的事。”

王全身子一抖,忙應了聲,彎著腰退出了春明院。

而方才一直端莊自持的周念珍,驀的斂起了笑意。

她沒好氣地把團扇扔在石桌上,繃著臉不悅道:“老爺,您瞧瞧!這就是您最寵愛的好兒子,連基本的禮數都不懂!”

“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我實在不知,您非得將他過到我...”

“住口!”葉歸遠猛地一拍桌子,打斷周念珍的話,臉色愈發陰沈起來。

周念珍身子一僵,立即住了嘴,有些後怕地咽了口唾沫。

“我今日還有應酬,你好自為之!”

葉歸遠留下一聲冷哼,便拂袖而去。

/

而葉澄這邊,則愈發覺得這葉歸遠和周念珍古怪。

他邊走邊腹誹,如若說葉歸遠真要似表面那麽敬重謝承南的話,就不會在他罵謝承南傻子的時候,只是說幾句輕飄飄的同情話了。

這周念珍也奇怪。

照常理說母親見了兒子,不都應當親切熱乎嗎?

怎麽這周念珍對他的態度甚至還沒有葉歸遠對他的態度熱情呢?

除非...不是親生的!

也不對啊,那篇文章可是明明白白寫了的,這葉澄就是嫡出兒子啊,況且那天葉馳也開口叫他哥了...

真是怪了...

不過——說起來最古怪的還當屬葉歸遠。

因為按理說,像葉府這類大戶人家,對於嫡子應當是相當重視的,至少不應該放任嫡子整日吃喝玩樂玩世不恭。

反之再瞧這葉歸遠的態度,怎麽倒像是盼著他出去吃喝玩樂呢?

直覺告訴葉澄,這葉府絕不似表面這麽風平浪靜。

看來,裝紈絝這步棋他是走對了。

還有那個叫王全的家仆,也不得不防。

想到這裏,葉澄不禁有些頭疼地掐掐太陽穴。

本以為他為了保命,只需要討好謝承南一個人就夠了,誰能想到還得搞宅鬥!

他的這幅苦惱的模樣自然也落入了謝承南的眼中。

謝承南對於今日葉歸遠若有若無的試探早有準備,可對於葉澄的所作所為就有些始料未及了。

他本以為向來愚蠢的葉澄是受到了葉歸遠的指使,才轉變性子開始討好他欲為試探。

可今日這麽一看...也不盡然...

他的眼神掠過葉澄那張不大爽快的小臉,半晌,主動問道:“公子、為、你為何生氣?”

葉澄一頓,以為是自己掐謝承南的手腕掐得太重了,連忙松開來。

他環視一周,沒發現有旁的人跟來,便踮起腳,雙手攀住了謝承南的肩膀,而後緩緩湊近謝承南的耳邊。

謝承南身形一滯,雙眸中墨色翻滾,死死抑制住了欲反手鉗住葉澄手腕的本能。

而後,他的耳邊便響起葉澄極輕極輕的清脆聲音。

“我當然生氣了,不過你別怕,我不是因為你生氣,而是因為他們欺負人。”

葉澄很快放下手,只是仍舊睜著一雙明亮的眸子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謝承南沒接茬,只是定定凝註著葉澄,而後視線微沈不經意掃到葉澄無意半露出的鎖骨處,藏青色的衣袍襯得那塊皮膚愈發雪白。

而葉澄身上散出的淡淡清香,也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二人鼻息間。

他壓下心頭莫名湧上的躁動,低眸斂去暗色,怯生道:“不、不、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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