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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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劄記

不一會兒,在客院打雜的仆婦抱了厚厚的一沓紙送過來。

嵇成憂攤開到書案上一看,頓時明白了。眠風和枕流,不知道他們兩個中的誰傳話出了岔子,他給成夙的禮記隨筆跑到了阿蒲蒻手上。

說起眠風,他和趙琛就從鶴延堂回來了。

趙琛在門口探了探頭,見屋裏只有他一個人,遂四平八穩的走進來,嘻嘻笑道:“我已代你向祖母定省,也跟她老人家說了你被官家擼了頂上烏紗之事,這段時日有了空暇正好在她跟前多盡孝心。”

嵇成憂蹙眉深深的望他一眼,沈聲道:“胡鬧!你這時跟祖母講,叫她老人家怎能好生安歇。”

趙琛搖頭:“你呀,未免小瞧了祖母,她比你我經歷的人事都多,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祖母高興得很,說你可算能好好歇一歇了。老人家叫你今晚不用過去擾她清凈,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嵇成憂不再搭理他,把自己的禮記隨筆從一沓紙中撿出來扔到一邊,一篇一篇翻看阿蒲蒻謄抄的筆記,又輕輕放了下去。每一則果真都抄了三遍,這姑娘也太實在了。

趙琛踱步到書案旁,弓起身子聞一回膽瓶中的花,仰頭朝他笑:“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美人贈花,成憂莫忘了備一份回禮。千萬馬虎不得,若不如她們的意,娘子們可是會惱的。”

嵇成憂對他的話無動於衷,他放下去的紙頁,趙琛撿起來瞟了兩眼。娟秀小楷,規矩工整,說不上差,當然也說不上好。

趙琛看了幾張就大致了解了寫字之人的走筆情形,道:“用筆尚有些死板,缺了些靈性。是剛才那位從西南來的女客寫的嗎?若她想學書法,回頭央令卿點撥點撥她。”

“不必。”嵇成憂把紙張從他手中抽出來,和剩下的放到一起。

又低聲說了一句:“已是不錯了。”

“咦,這是什麽?”趙琛拿起落在邊上的一本薄薄的冊子,看模樣是一本劄記。

他翻開內頁顛來倒去,分辨不出反正,不一會兒恍然大悟,“是苗文?”

說著,遞給嵇成憂。

一篇似圖畫似蝌蚪的筆墨攤開,呈現在他眼前。

是阿蒲蒻用苗語寫的劄記。

“熙遠二十三年,立冬後五日晴,想阿母,想阿婆,太婆……”後面寫了一串苗語的名字,應是她閨中姐妹。

最近的一篇,“阿蒲蒻,高興的時候要笑,傷心的時候要哭,生氣的時候要發火,切記切記。”

也許哪個地方的閨閣娘子都一樣,總會無端的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緒,讓人看不懂。

可是沒有誰,連喜怒哀樂都需要寫到紙上刻意提醒。讓嵇成憂忍不住心生詫異。

細想起來,她的天真中雖說帶了些難馴的野性,性子卻一直都很安分,不嬌縱不刁蠻,也不輕易發脾氣。言談舉止難免有些不知分寸不合禮儀,並非有意為之。只是反應比常人慢一些,有些遲鈍罷了。

趙琛連聲追問寫的什麽,打斷了嵇成憂的思緒。

他把冊子合上,“非禮勿視,不是你我該看的東西。”

他喊了一聲眠風,準備叫他把劄記冊子送還到客院去,必是剛才她叫人送紙篇過來時不小心夾到裏頭的。

眠風進屋,嵇成憂卻又改了主意,“天色不早,殿下請回吧,我就不送了。”

趙琛自有隨扈在門房等候,眠風請他隨自己出府。

眼瞅著冊子被嵇成憂拿鎮紙壓到案上,趙琛只得作罷,臨走前對他說:

“還有一件事差點忘了,令卿和岳母商量把她家二娘子從湖州接回來過年。岳母想把二娘子的親事定下來,相中了幾個年青進士,都是政事堂的執事官。他們的品行和性情你是最了解的,回頭我把名單討了來,你幫我看看中間有沒有不妥當的,我也好跟令卿和她母親回個話。”

嵇成憂掃了趙琛一眼。

趙琛被他看的心虛不已,笑著又道:“反正你這些時日賦閑在家,左右也是無事……我那位岳母大人的脾氣,你不是不曉得。有些許不如她的意,她連令卿都能埋怨上,平白叫家裏不消停,令卿也不樂。”

“王爺和娘娘的家務事與我何幹?連你這會兒說的話,出了這個屋子提都不要再提!傳出去在下又該變成英王府的長史了。”嵇成憂說著,已面露不悅。

他一提起近日的流言,趙琛也生氣,咬牙道:“都是些無稽之談!妄圖離間我們之間的情義!”

發作完怒氣安慰他:“嚼舌的無非是些市井中的小民,黔首庶民,販夫走卒,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些人的嘴哪能說堵就堵得住?就像當年閑話你我二人的童謠,無非叫他們笑一笑樂一樂,我們自是清者自清,由他們去!”

嵇成憂冷笑:“若真是從市井流傳出來的,說傳就傳到宮裏,有此等通天之能倒不簡單!還是說,初端便是從宮裏、從王爺您的府上傳出來的?”

趙琛聽了他的話,臉色變得凝重。他二人就是在宮中無意聽到宮娥調笑,才得悉流言。

嵇成憂沈聲道:“望殿下和娘娘對身邊之人嚴加管束,叫他們莫要搬弄是非,訛傳謠言。若叫我再聽到什麽我和王妃有舊情私情之類的汙言穢語,必不輕饒!”

“本王回府徹查,看看到底是誰在搗鬼!”趙琛一臉肅容,沖他拱了拱手,大踏步隨眠風出了門。



次日清晨,阿蒲蒻到鶴延堂跟嵇老夫人請安。

在屋外碰到隋氏,隋氏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竊竊私語:“了不得!二郎惹官家生氣被罷了官,政事堂、禦前通通都不用去了!”

隋氏急得團團轉,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阿蒲蒻驚訝,稀裏糊塗的安慰道:“哪天官家氣消了,又想起二公子,還會叫他回去的。”

隋氏氣呼呼的:“我說什麽來著?上回二郎被英王妃急急忙忙的喊到宮裏,原來是給王爺頂罪去的!英王倒是脫了幹系什麽事都沒有!只把二郎給坑了!”

“三郎還在宮裏當差,不知道會不會受牽連……”隋氏扯著帕子嘀咕,一臉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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