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p>

於開衡沐浴完畢後，換上了曉芃跟自家堂弟借來的新內衣褲和運動服，肩上披著一條毛巾，頂著一頭濕淋淋的短發，趿著拖鞋，從浴室走到曉芃的房間裏</p>

雖然他逃過了易家堂弟那杯三十八度的高粱酒，卻在事後又被三叔公抓去灌了一點茅臺酒，所以還是沒能在壽宴結束後開車回到臺北，只得留在易家過夜</p>

因為還有其他親戚也借宿在易家，導致沒有空房，所以他只得和曉芃同住在一間房間</p>

他拿起毛巾擦拭著發梢上的水珠，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眼前布置溫馨的臥室</p>

約莫五、六坪大小的空間裏，擺放了一張雙人床、深褐色原木衣櫃、同色系的書桌，靠窗的壁面上貼著數十張獎狀，紀錄著易曉芃學生時期優秀的成績</p>

淺藍色棉質被套上印著無數可愛的動物圖案，床頭櫃上放著小丸子造型的鬧鐘，還有史奴比、加菲貓等各種不同的卡通玩偶</p>

於開衡沒想到易曉芃外表看起來拘謹淡然，但本性多少還是有孩子氣的一面，他又拿起擺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白色邊框裏鑲著一張穿著白色襯衫、藍色百褶裙的高中制服的相片，上頭的人清秀的臉蛋漾著一抹甜甜的笑意</p>

他望著她巧笑倩兮的模樣，不禁回想起下午在宴席上發生的那個吻，那甜美的氣息令他悸動不已</p>

她當然不是他唯一吻過的女人</p>

要命的是，他居然對她的吻很有感覺</p>

懊不會是下午被灌了太多酒，酒精迷醉了他的感官，讓他產生暧昧的錯覺？</p>

“你需要吹風機嗎？”</p>

曉芃拿著吹風機，推開房門，走了進來</p>

於開衡將相框放回床頭櫃，緩緩地轉過身，對上一張未施脂粉的素凈臉龐</p>

有別於上班時單調嚴肅的套裝形象，她穿著一襲淺紫色家居服，棉質上衣印著很可愛的米妮圖案和同色系的小短褲，露出一雙白皙勻稱的長腿，全身散發出一股純真的氣息</p>

少了高跟鞋和套裝，她專業特助的氣勢當場弱了好幾分，變得更加年輕，更加俏麗可愛</p>

此刻的易曉芃不像在辦公室與他朝夕相處的全能助理，倒比較像他記憶中那個甜美又帶點孤僻的小學妹</p>

她走到床沿，將吹風機的插頭插在插座上，遞給他</p>

“謝謝”</p>

他接過吹風機，按開電源，隨手撥了撥發梢</p>

在他吹整頭發的空檔，曉芃坐在床沿，雙手安放在大腿兩側，目光低低地望著自己的腳尖</p>

認識於開衡約十年，她知道他人還不錯，但不曉得他竟然能為她“犧牲”得這麽徹底</p>

面對家人的刁難和灌酒，他既沒有發火，也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全程陪演到底，說不感動是騙人的</p>

雖然他只是臨時的“假女婿”，但他對她家人的態度既親切又誠懇，耐著性子地討好她的長輩，處處顧及她的感受，那種體貼入微的心思，教她的心底起了一股溫柔的悸動</p>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是她的“真男友”，尤其是下午發生的那個吻，在她的心底激起了一圈甜蜜的漣漪</p>

“在想什麽？”</p>

於開衡關掉吹風機，輕輕拍了拍她發楞的小臉</p>

“那個……謝謝你今天陪我演這場戲……”她恍惚地回過神</p>

“只是現在你家人好像把我這個假女婿當作是真女婿了，怎麽辦？”於開衡問道</p>

“過一段時間再跟他們說，我們個性不合分手了”她早已想好了藉口</p>

“到時候你爸會不會率著全村裏民來臺北討伐我這個負心漢？”他打趣地問著</p>

“你怕了嗎？”她頑皮地眨眨眼，自嘲道：“放心，我會跟我爸說，是我把你『始亂終棄』的”</p>

“你真的都用這招甩掉男朋友？”</p>

他深邃的目光盯視著她，調侃的語氣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p>

“才怪，我都是被臭男生劈腿的那一個！”她輕嗔道</p>

“我代表全世界討厭的臭男生向易曉芃小姐道歉”</p>

他煞有其事般地站起身，朝她微微一鞠躬</p>

她柔瞪一眼，咧嘴微笑</p>

“以前我在同學會上聽說你在美國有個未婚妻，怎麽回臺灣創業後就變成孤家寡人了？”</p>

她順勢問道，找話題與他閑聊</p>

“被甩了！”</p>

他自嘲道，黝黑的眼底閃過一絲難堪的陰郁</p>

他的話，教她震住</p>

“對不起……我……”</p>

她聲音低低的，還以為他有未婚妻的事，是大家誤傳的一則八卦緋聞，沒想到是真的</p>

當他的助理近兩年，她鮮少跟他聊到公事以外的事，沒想到一開口，就刺痛他的痛處</p>

就算她對他過去的情史充滿好奇心，但也不敢再探問下去了，害怕會再次觸動他結痂的傷疤</p>

“沒關系，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露出一個解嘲的微笑</p>

“嗯”</p>

她輕應一聲，順著眼角的餘光瞥過去，瞧見他交握在膝上的十指</p>

她不禁想著，那修長的手指是否曾經戴過其他女生給的愛的信物？</p>

是不是那段沒有完成的婚約傷他太深，所以讓他不肯再許下承諾？</p>

在他身邊這兩年，她知道他不缺乏女伴，但始終沒看到他有想定下來發展一段穩定感情的跡象</p>

是他忘不了舊愛，還是在等一個能相守一生的女人呢？她多希望他的答案是後者</p>

希望他只是在尋找一個適合他的女人，而不是忘不了過去的舊傷口……</p>

凝看他冷峻的側臉，一抹近似心疼的情緒在她的心間彌漫開來</p>

沈默降臨在兩人之間，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冷</p>

“有你小時候的照片可以看嗎？”</p>

於開衡轉移話題，想化解尷尬的氣氛</p>

“有啊！”</p>

她暗自松了口氣，起身，從書桌的抽屜裏取出一本厚厚的相簿，遞給他</p>

他坐在床沿上，隨手翻看，前面幾頁放著她大學時期拍的照片，有幾張團體照上還可以看見兩人的身影</p>

“這張是什麽時候拍的？”他指著其中一張團體照</p>

“我看一下……好像是念大一時社團活動拍的吧……”</p>

她與他並肩坐在床沿，翻閱著相簿</p>

一幀一幀的照片上留住兩人青春年少時燦爛的笑容，也令人驚訝緣分的巧妙，沒想到十年後兩人會並肩坐在一起回憶往事</p>

“你大學時期的照片就這麽一點點？”他側眸望著她</p>

“對啊”她點點頭，解釋道：“我又不愛拍照”</p>

他又往後翻了幾頁，瞧見她念國、高中時青澀稚氣的模樣，接著是念小學的照片，大部分都是跟家人出游時一起拍的</p>

突地，一個秀氣的小女生站在選舉宣傳車上，身上還披掛著“懇請賜票”彩帶的照片攫住他的目光</p>

“這個沿街拜票的小女生該不會是你吧？”他抽出一張照片</p>

“還給我啦！”</p>

她嬌吼道，壓根兒就忘記自己曾拍過這張蠢照</p>

“沒想到你這麽小就跟著去掃街拜票……”</p>

他眼底充滿無法抑止的笑意，惡作劇地舉高相片</p>

“於開衡，快把照片還給我啦！”她窘紅著臉喊道</p>

“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幹麽急著搶回去？”他故意逗著她</p>

她手忙腳亂地想搶回照片，整個人猛然地撞上他的胸膛，兩人重心不穩地跌躺在雙人床上</p>

“照片還我……”</p>

他將她壓覆在床墊與胸膛之間，兩人的距離近得不可思議，身體暧昧地交纏在一起</p>

於開衡凝看她清麗的臉龐，她紅潤的嘴唇微啟，甜美性感得教他心旌搖曳，令他胸膛發燙</p>

兩人的視線膠著，一股情動的氣息充斥在兩人之間</p>

他的臉龐漸漸地貼近她，近到她能感覺到他濕暖的氣息輕拂在她的鼻端，形成一股暧昧的勾引</p>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到仿佛要蹦出胸口</p>

她怯怯地閉上眼睫，默默地等待他的吻——</p>

“曉芃，我拿了一條棉被給你……”</p>

易媽媽直率地打開房門，闖了進來，怔楞地望著兩人暧昧交疊的身軀</p>

於開衡偏過臉，對上易媽媽微愕的表情，立即放開曉芃</p>

曉芃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尷尬的小臉緋紅一片</p>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在『忙』……”易媽媽幹笑幾聲，逕自說道：“南部日夜溫差比較大，我怕晚上會冷，替你們多準備了一條棉被……”</p>

“媽，那個……”</p>

曉芃開口想解釋，但此刻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的</p>

於開衡僵著身體站在衣櫃旁，眼角的餘光瞄見易媽媽一臉暧昧兮兮的表情，知道這回他真的被“抓奸在床”了</p>

回到臺北後，他這個假女婿還好意思不認帳嗎？</p>

“你們明天還要開車回臺北，記得早點睡，不要『忙』太晚”易媽媽把棉被放在床沿，臨走前不忘囑咐道：“媽媽幫你們把門鎖上”</p>

喀啦一聲，門把被落上鎖</p>

室內陷入突兀的靜默，氣氛顯得更加暧昧</p>

曉芃聽見母親的話，窘得想挖個地洞鉆進去，根本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p>

她到底在想什麽，居然在期待於開衡的吻……</p>

“照片還你”他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照片，放回相簿裏，遞給她</p>

她接過相簿，放回抽屜內</p>

“我打地鋪，你睡床上”</p>

於開衡拿起放置在床邊的棉被，深怕兩人要是躺睡在同一張床上，就不只是發生一個吻而已</p>

“那個……地板很冷”</p>

曉芃柔聲提醒，眼神低低的，始終沒有勇氣看他</p>

“沒關系，我再拿一條薄毯墊在地板上就好”</p>

幸好房間除了有兩條棉被之外，還有一條夏天結束後沒收起來的薄毯</p>

他迅速地把薄毯平鋪在地上，放好枕頭，背對著她，躺睡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但身體卻熾燙地亢奮著</p>

她起身，將大燈撚熄，留下床頭的一盞小夜燈</p>

躺臥在寬闊的雙人床上，她身邊還空出半張床，但怎麽也不好意思再叫他睡在床上，因為不管再怎麽體貼的理由，聽起來都像是熱情的邀約</p>

夜幕靜靜落下，背對背的兩個人，卻因為同一份暧昧糾結的情絲而失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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