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示

謝塵薇走到醫院門口，居然迎面碰上了馮瑤，她拿著保溫壺，看來是給馮繼輝送飯的，謝塵薇率先打招呼，馮瑤則是一貫的冷冰冰，只是向她點頭致意。謝塵薇看看她手裏的保溫壺：“給繼輝哥送什麽呢？”“怕醫院的夥食不好，李嬸做了點他愛吃的東西，讓我帶過來。”“這些天照顧繼輝哥，你也辛苦了。”謝塵薇只是想跟她寒暄幾句，馮瑤卻並不買賬：“沒什麽辛苦的，我偶爾來一趟而已，還有馮澄在家，我不可能在醫院呆太久，他半天不見我就會找我的。”

謝塵薇真沒想到馮澄這麽依賴自己的姐姐：“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從小到大，從來沒分開過？”馮瑤聽了，很鄭重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是的，從來沒分開過。”這樣的關系，沒讓謝塵薇覺得溫馨，反倒有些怪異，兩個人孩子時代一直在一起倒還罷了，現在都已經這麽大了，將來總要各自成家的，馮瑤也一直帶著馮澄嗎？謝塵薇思索了一下，很委婉地問道：“我聽說馮澄他，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馮瑤倒是不避諱這個問題：“是的，他只是有些輕微自閉，沒什麽大問題，已經改善很多了，他游戲打得可好了，也可以跟隊友團隊協作，字也認得許多了，他只是不會說話而已。”教聾啞的孩子識字，肯定是花了很多精力和金錢，謝塵薇忽然對馮瑤多了些許敬佩：“你對馮澄真好。”馮瑤聽了這個誇獎，沒什麽反應，只是又點頭致意了一下：“那我上去了。”

“好。”謝塵薇也點點頭，向門口走去，剛走幾步，身後馮瑤卻又叫住了她：“對了塵薇姐。”謝塵薇回頭，見她就亭亭玉立地站在扶梯旁邊，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實在是個美人，只是臉上還是沒什麽笑容，冰雕一般：“沒什麽事，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打我哥的主意話，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哥有喜歡的人了。”

沒想到她會突然在大庭廣眾下講這種隱私的事情，謝塵薇倒是很意外，而且她們兩人不過點頭之交，怎麽也不會熟稔到談論這種話題吧，不過謝塵薇沒有羞惱，反倒覺得好笑，問道：“真的嗎，他喜歡誰，許蕾蕾？”馮瑤沒回答這個問題：“這個不關你的事，也不關我的事，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聽不聽由你。”

說完也不管謝塵薇還想說什麽，馮瑤就直接從扶梯上樓去了，謝塵薇感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目送馮瑤到了二樓才回過神來，她就真的一邊抓撓自己的頭一邊向停車場走去，等到坐進車裏，她還在思考這是什麽意思。這究竟是警告，還是勸告？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更讓人奇怪的是，馮瑤馮澄和馮繼輝馮繼美兄妹關系向來不親密，馮瑤怎麽會知道馮繼輝的情感狀況？太怪異了，謝塵薇發動車子，決定暫時不想了，專心開車。

她思索著，打算查查醫院的出生記錄，雖然是二十五年前的，要找到有難度，或許可以找她媽媽方亦敏幫幫忙，還有就是，對了，綿然，她得找個機會，跟綿然談一談，她早該找綿然了，只是突然發生了馮繼輝被刺之事才耽擱了。想到綿然，她的心忽然像被針紮一樣，有些疼痛，綿然，她不會真的跟馮繼美的死有關聯吧……一切都要等到跟她談過才能確定，現在還不能跟警方提起這件事，畢竟這件事跟警方一點關系都沒有……

而黃坌和他的組員們在警察局，依然為了毫無線索而頭疼，黃坌和方巍去了一趟孤兒院，可以用“毫無收獲”四個字形容。“可能是許蕾蕾在孤兒院待的時間太短了，這個陳院長對她基本沒什麽印象，關於她是怎麽來到孤兒院的、誰送來的、親生父母是誰，一概一問三不知。”蘇怡不禁質疑：“會不會是她不願意說，假裝不知道？”

方巍不同意：“不太可能，她隱瞞許蕾蕾來歷的目的是什麽？她這麽多年都跟許蕾蕾沒有聯系，許蕾蕾也就是幾年前剛知道自己的身世時，回了孤兒院一趟，捐了一點點錢，之後二人再也沒聯系，而且我們過去之後，陳院長也很爽快地拿出了院裏的記錄，不像有什麽隱瞞的樣子。”蔣信打斷道：“不是，我問一下，查許蕾蕾的身世是為什麽？難道，你們真的懷疑她是來報仇的啊，跟馮家有仇？”蘇怡給了他一肘子。

黃坌揉了揉亂發：“別添亂，煩著呢。”蘇怡說道：“按我說，第二起馮繼輝傷害案，很可能就是第一起馮繼美被殺案的延續，肯定就是許蕾蕾在第一起案件裏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對兇手不利，所以兇手要殺人滅口。”蔣信反駁道：“但是我們問了許蕾蕾好幾次，馮繼美被殺時她有沒有什麽線索能告訴我們，她都說不知道啊。”蘇怡瞪他：“你到底哪邊的？”蔣信弱弱道：“我說事實嘛……”

黃坌搖搖頭：“許蕾蕾說馮繼美案發的時候她在燒烤的地方，聽到尖叫聲後大家都往別墅跑，她跑得慢，落在後面，還跟很多跑得慢的人在一起，這一點跟其他人也證實過了，她沒說謊，所以馮繼美案她是沒有嫌疑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是發現不了什麽線索的，如果她發現了，那跟她一起的其他人也會發現，但是其他人都沒受到生命威脅。”方巍托住下巴：“確實很奇怪，所以傷害許蕾蕾的動機到底是什麽呢？”

“也有可能是想傷害馮繼輝。”蘇怡插嘴道。“那就更沒動機了。”方巍說道。“真是太奇怪了，這兩起案件，馮繼美案，還有許蕾蕾馮繼輝案，我們都找不到動機。”“會不會是爭奪遺產呀？殺人動機嘛，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情唄。”蔣信下定論。黃坌道：“爭奪遺產的話，馮繼美和馮繼輝死亡後，財產會由馮瑤和馮澄繼承，當然還有他們的奶奶，戴錦。”蘇怡咋舌：“那可是一大筆錢呢。”

方巍道：“但是他們沒有作案機會，馮繼美死的時候，馮瑤和馮澄在馮澄的房間打游戲，馮澄的證詞已經被心理專家證實了，說謊的可能性很低；許蕾蕾這個案件就更甚，他們倆壓根連片場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黃坌還是搖搖頭：“不僅如此，我覺得馮瑤和馮澄的作案動機也還是不足，你們別小看戴錦，這位老人家是個手段厲害的人，現在天青集團的董事局，實際還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和她過世的丈夫很不喜歡這對私生子，就算馮繼美和馮繼輝都死了，她也有辦法不讓家族財產落入馮瑤馮澄的手裏。”

“那說不定他們打算先殺馮繼美和馮繼輝，下一步再殺老太婆！”蔣信假裝發狠地說道，蘇怡敲他：“你懂不懂法律，戴錦如果把財產都劃來給自己了，她死的時候，就是她娘家人瓜分她的遺產，哪有馮瑤馮澄的事！”方巍幫腔：“小蘇說得對。”

討論似乎又進入了死胡同，黃坌問道：“陳書明有沒有交代什麽有用的線索？”“當然是一問三不知，連信用卡只限本人使用都不太清楚，還說自己之前就刷過好幾筆了。”“這個馮繼輝也真是的，馮繼美都死了還不知道註銷信用卡，真是亂七八糟。”蘇怡抱怨道。方巍幫馮繼輝解釋：“可能事情太多忘了吧，就讓這個陳書明鉆空子了。”“頭兒，怎麽辦，還繼續關著嗎，還是放了？”黃坌答道：“陳書明和劉浩強，還是得繼續關著，等馮繼輝出院吧。”沒有別的線索，這能暫時這麽拖著，黃坌一個頭兩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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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的進度倒是挺順利的，這部電影預計的拍攝周期是三個月，轉眼就過了一半，場記小賈在場邊跟謝塵薇閑聊：“之前頻頻出事，我還以為電影會拍不完呢。”謝塵薇笑道：“現在放心了？”“哪敢放心！我都PTSD了，就怕一個不留神，又出什麽事，現在道具師都是反覆檢查道具沒有問題，才敢拿上場用。”

謝塵薇聽了覺得哭笑不得，不過確實這次連續發生了兩起案件，電影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均是人心惶惶，幸好導演李銘升、兩個主演孟磊和何煜都很淡定，起了穩定軍心的作用，警察也沒三天兩頭地來打擾，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謝塵薇看著不遠處坐著背詞的許蕾蕾，問道：“最近許蕾蕾的狀態也不錯吧？”小賈悄悄跟謝塵薇道：“警察後來又讓許蕾蕾過去問話了兩次，請假了兩天，其他都還好。”

“哦、哦。”謝塵薇連聲答應。小賈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謝小姐，你說這個刀，到底是誰換的呢？”這個話題是謝塵薇感興趣的：“你有頭緒？告訴警察沒有？”“我哪有頭緒！有的話我早就說了！”“你一直在片場忙來忙去，沒註意到什麽異樣？”“嗐，片場那麽大，場記就我們這幾個人，哪忙得過來，而且那天馮先生來了，還要給他安排茶水、休息的地方，這不是增加我們的工作量嘛。”謝塵薇被逗笑了：“你辛苦了。”“就是，給他安頓好之後，別的工作都落下很多了，我們趕緊去忙了，哪有空註意什麽道具。”

“沒事，你也不用有太大心理負擔。”“哎，我覺得吧，就是我們這個劇組裏的某個人，換了道具刀，想想還挺可怕的，我們之中，藏著個殺人犯，說不定，馮繼美也是ta殺的！”小賈面露恐怖之色，謝塵薇笑道：“想不到，你對破案也有興趣？”“沒有沒有，只是按常理推斷嘛，謝小姐，你說會是誰呢？”兩個人看著這偌大的片場，匆忙來去的人群，一時沒人說話。

“對了，綿然，最近來片場了嗎？”謝塵薇率先開口，小賈被嚇了一跳，臉都白了：“你覺得是綿然殺的？”謝塵薇無奈地笑：“不是，我只是問問她的情況，我換了話題了，沒在說兇手的事，呵呵。”“哦哦，”小賈的臉色這才恢覆了血色，“她有時會過來吧，畢竟這裏還是用得上她，而且她對這部電影挺上心的，——不過她好像，都會打聽你在不在，如果在的話，她就不來了。太奇怪了，謝小姐，她是不是得罪了你，所以躲著你呀？如果是的話，我讓她一定要跟你道歉呀，這樣躲著是個什麽事。”

謝塵薇的神情變得很渺遠：“確實是，但恐怕不是她得罪了我，而是我得罪了她。”“啊？？”小賈跟聽到什麽天方夜譚似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這、這……”謝塵薇倒是從容自若：“沒事，既然她躲著我，我去見她好了，你知道她家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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