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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和尚天不亮就起來了。

背了自己編的竹簍，去更遠的山的一側，采藥。

這一面，適合的藥材，他已經采得差不多了。

他們住的山洞，是在背陰的山北。

這一次，他采藥的地點卻是山的另一面。山南向陽，日曬充足，這裏的綠植更加茂盛，草藥除了一味陰生的，這裏更豐富更多。

幸虧和尚腳力快，身法迅速。他想要為玉京備下更充足的藥物，以備在大海航行時，萬一有所反覆。

和尚一路身形展動，起起落落間，雙手齊出，便采了許多藥材。

這一次，他不但有采玉京所中蛇毒需要的，還采了好些尋常不常見的藥材，以備回去救治東楚使團中人的傷。

采滿一背簍，他回來晾曬在陽光下，又去采了一背簍。

接連采晾三背簍藥材，太陽已經西斜，他才停手。

心中掛念玉京的身體，和尚立即飛奔去找她。

如今，李將軍已經知悉玉京宿在哪個山洞，和尚不必再特意避開他的耳目，自然不需要等到夜深人靜，再過去診斷。

和尚才靠近玉京所在的山洞，就感覺不對勁。

這種感覺並不是什麽玄乎又玄的感應，是他敏銳的五感告知他的。

平日裏，接近山洞，他的耳朵就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玉京的腳步聲、篝火燃燒木柴的“嗶嗶聲”，藥液在瓦罐中沸騰的滾開聲、幹草上翻身的聲音……

他的鼻子就能聞到木柴燃燒的煙火氣、藥香味、鮮美的濃湯的香氣……

今天，山洞中靜悄悄的，味道也只有濃烈的藥香味。

難道她在山洞中困得久了，出去放松了？

和尚想了想，還是拿著今日份的藥，邁步進了山洞。

“玉京！”才踏上青石板，和尚不由失聲驚呼。

只見，玉京正躺在山洞中央。

這裏根本沒有鋪過幹草，平時都是在這裏熬湯，煎藥。

如今，火架子是熄滅的，火架上瓦罐中還有半罐藥，也不知是被她吃了，還是被火燒幹了。

和尚一個箭步，沖到躺倒的玉京身邊查看。

果然看見她雙目緊閉，瓜子臉上全都是汗。

原本皎潔的肌膚，都化成了潮紅色。

睫毛闔在眼簾上，還在顫抖。

她沒有死！

和尚稍稍松一口氣，即刻伸出手去，三根手指，握住玉京的右手，搭住脈搏。

手指才觸到皓腕，和尚就怔了一怔。

好燙！

他就像握住了一片烈火，燒得他腹熱心煎。

但更讓他擔心的，是指下脈搏的跳動。

脈搏音紊亂得有如馬蹄四起。

作為一個有近二十年行醫經驗的高僧，和尚也不由面色大變。

這樣激烈的脈息，連他都從來沒見過。

不過，他可以肯定，玉京的蛇毒又發作了，而且比從前幾次更加兇猛。

和尚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了昨夜的烤鹿肉引發的禍患？

還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治金銀合歡蛇的蛇毒，這幾日的藥只是壓制了表面征象。而今，已經是第六天傍晚了，這毒瀕臨全面爆發了！

他只後悔一件事：昨夜，連兩塊鹿肉，他都不應該答應她吃。

和尚的心中，也如有一團火在燒，將他翻過去覆過來煎熬。

他握著她脈搏的手指，都在顫抖。

無意識垂目看了一眼，和尚更加心驚。

她的右手腕，高於聽脈的位置上方，有一抹刺目的鮮紅。

那是血！玉京的血！

“毒發時神志不清，如火焚身，奇癢難耐，死者死前抓至全身潰爛……”

玄空大師的筆記上，關於金銀合歡蛇蛇毒的記載，浮出和尚腦海。

“不！”他低呼一聲，驀然放開玉京的右手。

轉而去檢查她的左手。

白色僧袍的袖子高挽，露出嬌艷的潮紅色肌膚。

這只如同玉髓一樣的皓腕上，同樣有好幾道血痕。

玉京的指甲，早在她女扮男裝的時候，就修剪得整整齊齊。

如今，也只有像月牙一樣的一個半圓形。

可，就是這樣的指甲，竟然抓出這樣深，這樣狠的血痕，可見她有多癢，多難受。

和尚忽然發現，玉京躺倒處不遠，滾落著一個白色的大海螺。

海螺經過特殊處理，分明是一支螺號。

那是他親手磨給她，讓她毒發時，吹了找他的。

可是，不知道是吹的時候，他還在山南的山坡上，還是玉京還沒來得及吹，就已經暈了過去。

螺號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和尚瞧著，只覺得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慚愧又是擔憂……

百種情緒交織。

不！

他絕對不要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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