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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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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

張子穆驚醒,發現自己抱著床上的熊貓抱枕,抱得太緊,有些喘不過氣。

他下意識地去看被自己放在床頭的卡包,透明的夾層裏面平平整整地放著一張畫。

畫紙被裁成正正好一個卡包大小,畫面是一片海洋,和夢裏不同的是,這裏的天氣晴朗,連海激起的泡沫都帶著太陽的光。

這副畫讓他慢慢從荒誕的夢中抽離出來。

本來以為過去這麽久了,那時候的事情不會再幹擾到自己,沒想到還是會做這樣的噩夢,或許是即將故地重游,再加上抱枕讓人喘不過氣,身體給的應激反應。

張子穆做了個深呼吸,將卡包收好。門外周行遠的聲音響起了第二次。

“學長?你醒了麽?”

張子穆應了一聲:“來了!”

他說完推開門,就見周行遠站在門外,看起來精神很好,渾身透著大學生的清爽。

只不過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張子穆的眼下。

不用想,那裏現在大概率是一片烏青。

“你又沒睡?”

張子穆有些心虛地咳嗽一聲:“睡了,只不過出發前太激動,沒睡好。”

像是為了驗證沒睡好這句話,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

周行遠看了他一眼,折身走向餐廳。

張子穆洗漱完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餐桌面前被放了杯咖啡。

他看著杯子楞了一下,隨及反應過來是周行遠給他泡的:“謝了啊。”

說完,張子穆拉開椅子坐過去,將美式一飲而盡。

周行遠手邊雷打不動地放著燕麥奶:“沒事,給你醒神。”

張子穆快喝完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冰塊,有些凍牙。不過經過這麽一凍,再加上冰美式的功效,確實清醒不少,剛剛那個關於海邊的噩夢也被忘得七七八八。他緩過來了些,思緒回到現實,去思考飛機的起飛時間。

五月的天氣熱得很快,吃個早飯的功夫氣溫已經升起來了。

張子穆將一個大行李箱從臥室裏面推出來,點開打車軟件叫了輛網約車:“走吧,差不多該要出發趕飛機了。”

他說的時候周行遠也將東西準備好了,兩人出發。

前幾天剛剛下過雨,機場的落地窗很透,打眼就能清楚看見窗外的藍天白雲和停在停機坪上等待起飛的飛機。

張子穆舉著GoPro一路從廊橋拍到飛機上,飛機廣播響起。

“尊敬的各位女士們各位先生們,歡迎您搭乘首都航空航班,我們的飛機即將起飛,請您再一次確認安全帶已經扣好,系緊,感謝您的配合!”

飛機在跑道上不斷加速滑行,仰角起飛,最終回歸平穩。

晚上的夢實在讓張子穆睡得不是很安穩,再加上飛機上也沒有網絡,整個人處於無聊的狀態中。

他往窗外看了沒一會兒,就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起初還能聽到一些發動機的轟鳴聲,讓人有些耳鳴,旁邊有人在低聲交談,夾雜在期間的是打工人敲擊鍵盤的聲響。

但是慢慢的,這些聲音逐漸飄遠,然後回歸平靜,張子穆的腦袋漸漸沈了起來。

周行遠坐在他的旁邊,看到他眼睛閉上之後,打開iPad準備畫下一幅插畫,他用apple pencil畫了沒幾筆,忽然感覺肩膀一沈。

他的手抖了一下,畫布上歪過去一條斜線。

張子穆閉著眼睛向他靠過來。

他頭頂有些碎發,蹭在周行遠的脖子有點癢。

張子穆的眼皮很薄,眼尾狹長,睫毛也很濃。周行遠順著他的鼻尖往下看,盯住了淡紅色的嘴唇。

好像從幾年前初次見到張子穆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這幾年過去了似乎沒什麽變化,但似乎有些東西又在悄然改變。

比如現在,就算是睡著了,張子穆的眉頭依舊皺著沒有展開,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行遠眼神瞟到剛剛不小心畫到的斜線。不知道是他強迫癥忽然好了還是怎麽樣,他沒想去擦掉那條線。

周行遠將apple pencil放回iPad吸上,調整了一下坐姿,想讓張子穆靠的舒服點。

飛機遭到氣流的影響,有些顛簸。張子穆的腦袋點了一下,周行遠擡手將他額頭扶住了。

張子穆察覺到自己額頭上傳來一陣溫熱,緊接著發動機和人聲再一次從耳朵裏灌進來,身體隨著飛機的起伏晃了下。

他睜開眼睛,發現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替他撐著自己的腦袋,再往旁邊偏一寸,就直楞楞地對上周行遠的眼睛。薄荷的味道後知後覺湧入鼻尖。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小心靠在周行遠肩上睡了一路。

“你醒了?”

周行遠聲音很輕,混在周圍的環境音裏近乎讓人聽不見。

張子穆有一瞬間腦子有些亂,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揉了揉眼睛,從周行遠的肩膀上起來,順手理了下剛剛被弄亂的頭發。

廣播聲又一次響起:“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遇有顛簸,為了您的安全,請您坐好,系好安全帶......”

張子穆在廣播聲中偏過頭。

飛機上冷氣開得挺足,睡了一覺起來嗓子有些幹,說話聲音免不了啞了幾分。

“嗯,沒打擾到你吧?”

周行遠搖頭:“沒有。”

“你要再睡會兒麽?”

張子穆扯了下嘴角,想不想睡先另說,要是不小心又倒過去,一路上都這麽靠在人家肩膀上未免有些太不道德了,總有種在壓榨他的實習生的感覺。

再說了,給博主當實習生,應該沒有這種要求吧?

看見他沒說話,周行遠以為他有些猶豫:“你要是嫌椅背靠的不舒服,可以一直枕我肩上。”

張子穆擺了擺手:“不用了。”他想了一會兒說,“我靠久了你......肩膀酸。”

周行遠悶聲笑了一下:“酸不了。”

張子穆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默認了只要睡覺就會靠在周行遠肩膀上一樣,就說怎麽這麽奇怪呢。

他清了清嗓子,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沒再接話,打開手裏的GoPro對著窗外,佯裝在拍藍天白雲。

空姐在這時恰好推著車過來,問他們要不要什麽飲品,張子穆雷打不動要了杯咖啡。

本來以為周行遠會對橙汁菠蘿汁之類的飲料感興趣,沒想到他只是要了一杯白開水。

張子穆看著空姐遞到他小桌板上的那杯乘著溫開水的紙杯有些疑惑。

作為內容創作者,他總是習慣性地去推理一個人的習慣和喜好,但是周行遠最近接二連三的反常行動,讓他不免有些懷疑自己從大白兔奶糖中推斷出來他愛吃甜食這個結論到底是否正確。

他這麽想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涼氣入侵嗓子帶來的頓感還沒消失,冷不丁遭到咖啡這麽一沖擊,竟然還有些疼。

張子穆微微皺了下眉,將咖啡放回去。

面前的小桌板上忽然多出來一個杯子。幾乎是在他放下咖啡的同時,周行遠將他的那杯溫水遞過來。

“還沒動過,要不喝我的?”

張子穆看著面前的紙杯,遲疑了一下:“原來是給我接的啊你。”

這句話說完,他就想起來之前梁嘉澤打趣他的那個“自戀”,現在這話聽起來,好像確實挺自戀的。

不過說出來的話也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他只能絞盡腦汁給自己扯理由:“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嗯。”周行遠搶先一步開口,“是給你接的。”

“我的意思是我的咖啡挺好喝的,這個水還是你......啊?”

張子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周行遠在說什麽,剛剛想要解釋的那通話硬生生整了個急剎車。

“哦......謝謝你啊。”

他在周行遠的註視下端起水杯猛灌,之前嗓子裏面的那種不適感在一杯水淌過之後消解了大半。

周行遠看他喝完水,又開口道:“剛剛聽你嗓子有些啞,我感冒藥托運了,只能下飛機再泡。”

說的有些急,看起來還有些責備自己把感冒藥托運的意思。

張子穆心說小冰塊怎麽這麽好玩,這就是大學生的思維麽,一時都有些跟不上了,他笑著說道:“其實不用感冒藥的,我就是空調吹久了,以前也經常這樣,下飛機之後太陽一曬就好了,沒多大事。”

他說罷盯著周行遠,看他的表情從擔憂最終遲疑地放松下來,才滿意地收回視線。

空姐這時候恰好又一次經過,周行遠要了杯橙汁,接過來放在面前。

張子穆叼著剛剛裝過溫水的空杯子註視著旁邊發生的一切,將心裏的疑慮慢慢打散。

看來他觀察推斷的沒錯,在沒有特殊情況下,周行遠的確還是喜歡甜的。

張子穆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盯著周行遠看,不知不覺他已經將那杯橙汁喝空了。

飛機在這時廣播說要開始降落。

等到四十多分鐘後,飛機在跑道上停穩,艙門打開,下了飛機,腳步踩在陸地上的那一刻,海邊潮濕的空氣卷著風吹來。

張子穆環視著相比幾年前陳舊了一些的機場。

故地重游,免不了讓人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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