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羅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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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羅西汀
周日晚上，我接到了田雨昕的電話。
“田老師？”
“肖警官！你在哪？”
“有什麽事嗎？”
“你……你能到我家一趟嗎？”
“現在？”
“是的……就現在。”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尾音好像有點顫抖。
我看了一下表，晚上11：10分。
“你家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40分鐘以後，我已經在田雨昕家樓下。
這是一個臨街的公寓樓，看外觀應該挺老了。沒有小區管理，我只能把車停在旁邊的巷子裏。公寓門是那種很厚的防盜門，帶密碼的，我拽了一下，鎖著，從門上的網格向裏看，裏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
我撥通了田雨昕的電話，“田老師，我到了，你家樓下有防盜門，我進不來。”
田雨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促，“肖警官，密碼是779999，我家在14樓。”
我輸入了這個密碼，門鎖“哢”的一聲，打開了。我進到樓道，黃色的感應燈亮了起來，電梯在樓道的右側，門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我進了電梯，按了14樓。
電梯門打開，我一下楞住了，只見田雨昕穿著白色的睡衣，雙手抱著肩蹲在電梯門口，聽見電梯響，立刻擡起頭來。
“田老師，發生什麽事了？”
田雨昕站起來，向我靠近一步，回頭看著身後的防盜門，“肖警官，晚上突然停電了，我打了物業電話，說是故障搶修，明天才能好，我……我真的很害怕，睡不著，也不敢睡……”
我看著她，她的睡衣上印著一只可愛的皮卡丘，可能是剛洗過臉，頭發上也戴著一只粉色的貓耳朵發箍，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她的年齡小了好幾歲。
“要不你換件衣服，我帶你到賓館去。”
田雨昕的臉一下紅了，我楞了一下，但也沒解釋。
“不用了，到賓館……也一樣的，我最近又做那個夢了，她不說話，就是盯著我看……。肖警官，你能陪陪我嗎，就跟我說說話，我真的不敢一個人呆著……”
我看了下手表，晚上11：55，“行，那進去吧。”
屋子裏很黑，我拿手機照亮，對她說：“有應急燈嗎？蠟燭也行。”
“有的。”田雨昕也打開手機電筒，進到裏面的房間，不大一會兒，拿了兩個香氛蠟燭出來。
蠟燭點燃，明亮的火光立刻驅散了室內的黑暗，田雨昕把蠟燭放在茶幾上，讓我坐沙發，她則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布藝凳子上。
我擡頭打量了一下這間房間，方廳，奶油小清新的風格，雖然小，但東西都擺放得井井有條，還有一些可愛的手辦掛件，一看就是女生居住的。
“肖警官，房子有點小，你別笑話我。”田雨昕見我看她的房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沒有，挺好的，比我家裏利索多了。”我笑笑，“你一個人住嗎？怎麽不和家裏一起？”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黯淡下去，“自從我媽媽去世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你不是和你爸爸和好了嗎？”
她笑了一聲，有點自嘲的，“我爸早就再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兒，要不是因為我那個妹妹有心臟病，他是不會再想起我的。”
“哦。”那天看田雨昕和她爸的對話，是有一點微妙的，但這種涉及家庭糾紛的東西，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天夜裏，你是怎麽進解剖樓的？”我想起了我手機備忘錄裏的問題。
“我和這周值班的老師說，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了解剖樓，跟她借了消防門的鑰匙。”
“哦。”我又看了下表，已經是夜裏12點15分，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又開始困。
“肖警官，你困了嗎？要不我給你泡杯咖啡吧？”
田雨昕的臉在燭光後閃爍，看起來竟然比她平時多了幾分性感。
“不用了，等下困勁過了就好了。” 我用手揉了揉臉，“田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肖警官，你問吧。”
“十年前，調查齊暉案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沒有告訴我們？”
“肖警官……”田雨昕的面容有些錯愕，眼睛緊緊盯著我。
“你仔細想一想吧，比如說，齊暉她有沒有吃過什麽藥？”
田雨昕突然低下頭，過了好半天才開口，聲音裏竟然帶了一點哭腔：“你……都知道了？”
我沒直接回答她的話，只是在她低頭抽泣的時候說：“說說吧。”
“……齊暉在失蹤前一個月左右，的確吃過藥。”
“什麽藥？”
“帕羅西汀……”
“齊暉的調查報告裏並沒有過抑郁癥的記錄，她為什麽要吃這種藥？”
“不，她已經有抑郁癥的癥狀了，當時康楚楚已經霸淩了她很長時間，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說她不想活了，想自殺，但是她不敢去看病，她怕這件事傳出去她會被人指指點點，或者被迫休學。”
“那這個藥，她是從哪裏來的？”
“是……是我給她的。”
“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是……”她像是說不下去了一樣，驚恐地看著我。
“你是從石耀主任那裏拿到的，對嗎？”我替她說了出來。
“為什麽，十年之前，你沒有說這件事呢？”
“因為……因為齊暉已經好了，她失蹤的時候，已經不吃藥了！她失蹤肯定跟這個沒有關系，抑郁癥會自殺，可是她只是失蹤，沒有自殺不是嗎？”
她的情緒很激動，已經有點語無倫次。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她被人指指點點，”她忽然平靜下來，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裏，趴在茶幾上，“你知道的，她被康楚楚打的那件事，已經讓她很難做人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什麽都沒說。
蠟燭的香氣已經完全被火焰烤了出來，那種溫柔的、恬淡的香氣，讓人忍不住地想睡覺。
就在我差一點要陶醉在這種香氣裏的時候，我的耳朵裏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曾經聽到過兩次，在七月半夜裏的解剖樓。
田雨昕顯然也已經聽到了，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撲到了我身前。
我扶住她，轉頭向後看去，身後有一扇門，關著，那個飄飄忽忽的哭聲好像就是從那個房間裏傳出來的。
“那是我的臥室……”田雨昕的聲音在發抖。
我拿起茶幾上的一支蠟燭，轉身向那扇門走去。
這一次，我推開門，哭聲並沒有消失，蠟燭的光在黑暗的空間裏跳躍，好像無數舞動的鬼影。我走了進去，一步步走進了被哭聲包圍的房間中央。
哭聲猛然間大了起來，我聽見田雨昕的尖叫，還有撞倒什麽的聲音。
正在這個時候，燈亮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好像剛從夢中醒來，茫然地轉頭，看見田雨昕摔倒在她的臥室門前，地上散落著一地的玻璃碎片。
我過去扶她，她卻兩眼發直地看著自己手上，哆嗦著嘴唇說：“碎了，摔碎了……”
“什麽碎了？”我向她看了一眼，她手上捧著一個像是護身符的東西，外面是金色的框子，裏面應該是一個佛像，只是現在，這個佛像已經從中間斷裂了。
“沒事，人沒事就好。”
她搖著頭，“這個佛牌是從泰國請來的，特別靈驗，之前我妹妹病得快要死了，我爸特地去泰國有名的寺廟請了這個佛牌來，後來我妹妹就真的手術成功，活下來了，我爸說，這種佛牌有靈性，能護主，後來他給我妹請了新的護身符，就把這塊佛牌送給我了。現在它碎了，是不是意味著……”
我忽然問她：“你妹妹做的什麽手術？”
“大手術，心臟移植。”
“什麽時候做的？”
“大概十年前吧。”
她忽然擡起頭來看著我，“肖警官，怎麽了？”
我平靜地說：“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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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我接到了田雨昕的電話。
“田老師？”
“肖警官！你在哪？”
“有什麽事嗎？”
“你……你能到我家一趟嗎？”
“現在？”
“是的……就現在。”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尾音好像有點顫抖。
我看了一下表，晚上11：10分。
“你家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40分鐘以後，我已經在田雨昕家樓下。
這是一個臨街的公寓樓，看外觀應該挺老了。沒有小區管理，我只能把車停在旁邊的巷子裏。公寓門是那種很厚的防盜門，帶密碼的，我拽了一下，鎖著，從門上的網格向裏看，裏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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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急促，“肖警官，密碼是779999，我家在1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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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打開，我一下楞住了，只見田雨昕穿著白色的睡衣，雙手抱著肩蹲在電梯門口，聽見電梯響，立刻擡起頭來。
“田老師，發生什麽事了？”
田雨昕站起來，向我靠近一步，回頭看著身後的防盜門，“肖警官，晚上突然停電了，我打了物業電話，說是故障搶修，明天才能好，我……我真的很害怕，睡不著，也不敢睡……”
我看著她，她的睡衣上印著一只可愛的皮卡丘，可能是剛洗過臉，頭發上也戴著一只粉色的貓耳朵發箍，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她的年齡小了好幾歲。
“要不你換件衣服，我帶你到賓館去。”
田雨昕的臉一下紅了，我楞了一下，但也沒解釋。
“不用了，到賓館……也一樣的，我最近又做那個夢了，她不說話，就是盯著我看……。肖警官，你能陪陪我嗎，就跟我說說話，我真的不敢一個人呆著……”
我看了下手表，晚上11：55，“行，那進去吧。”
屋子裏很黑，我拿手機照亮，對她說：“有應急燈嗎？蠟燭也行。”
“有的。”田雨昕也打開手機電筒，進到裏面的房間，不大一會兒，拿了兩個香氛蠟燭出來。
蠟燭點燃，明亮的火光立刻驅散了室內的黑暗，田雨昕把蠟燭放在茶幾上，讓我坐沙發，她則坐在我對面的一個布藝凳子上。
我擡頭打量了一下這間房間，方廳，奶油小清新的風格，雖然小，但東西都擺放得井井有條，還有一些可愛的手辦掛件，一看就是女生居住的。
“肖警官，房子有點小，你別笑話我。”田雨昕見我看她的房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沒有，挺好的，比我家裏利索多了。”我笑笑，“你一個人住嗎？怎麽不和家裏一起？”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黯淡下去，“自從我媽媽去世以後，我就是一個人了。”
“你不是和你爸爸和好了嗎？”
她笑了一聲，有點自嘲的，“我爸早就再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兒，要不是因為我那個妹妹有心臟病，他是不會再想起我的。”
“哦。”那天看田雨昕和她爸的對話，是有一點微妙的，但這種涉及家庭糾紛的東西，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天夜裏，你是怎麽進解剖樓的？”我想起了我手機備忘錄裏的問題。
“我和這周值班的老師說，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了解剖樓，跟她借了消防門的鑰匙。”
“哦。”我又看了下表，已經是夜裏12點15分，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突然又開始困。
“肖警官，你困了嗎？要不我給你泡杯咖啡吧？”
田雨昕的臉在燭光後閃爍，看起來竟然比她平時多了幾分性感。
“不用了，等下困勁過了就好了。” 我用手揉了揉臉，“田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肖警官，你問吧。”
“十年前，調查齊暉案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麽東西，沒有告訴我們？”
“肖警官……”田雨昕的面容有些錯愕，眼睛緊緊盯著我。
“你仔細想一想吧，比如說，齊暉她有沒有吃過什麽藥？”
田雨昕突然低下頭，過了好半天才開口，聲音裏竟然帶了一點哭腔：“你……都知道了？”
我沒直接回答她的話，只是在她低頭抽泣的時候說：“說說吧。”
“……齊暉在失蹤前一個月左右，的確吃過藥。”
“什麽藥？”
“帕羅西汀……”
“齊暉的調查報告裏並沒有過抑郁癥的記錄，她為什麽要吃這種藥？”
“不，她已經有抑郁癥的癥狀了，當時康楚楚已經霸淩了她很長時間，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說她不想活了，想自殺，但是她不敢去看病，她怕這件事傳出去她會被人指指點點，或者被迫休學。”
“那這個藥，她是從哪裏來的？”
“是……是我給她的。”
“你是從哪裏來的？”
“是……是……”她像是說不下去了一樣，驚恐地看著我。
“你是從石耀主任那裏拿到的，對嗎？”我替她說了出來。
“為什麽，十年之前，你沒有說這件事呢？”
“因為……因為齊暉已經好了，她失蹤的時候，已經不吃藥了！她失蹤肯定跟這個沒有關系，抑郁癥會自殺，可是她只是失蹤，沒有自殺不是嗎？”
她的情緒很激動，已經有點語無倫次。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她被人指指點點，”她忽然平靜下來，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裏，趴在茶幾上，“你知道的，她被康楚楚打的那件事，已經讓她很難做人了……”
我靜靜地看著她，什麽都沒說。
蠟燭的香氣已經完全被火焰烤了出來，那種溫柔的、恬淡的香氣，讓人忍不住地想睡覺。
就在我差一點要陶醉在這種香氣裏的時候，我的耳朵裏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曾經聽到過兩次，在七月半夜裏的解剖樓。
田雨昕顯然也已經聽到了，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撲到了我身前。
我扶住她，轉頭向後看去，身後有一扇門，關著，那個飄飄忽忽的哭聲好像就是從那個房間裏傳出來的。
“那是我的臥室……”田雨昕的聲音在發抖。
我拿起茶幾上的一支蠟燭，轉身向那扇門走去。
這一次，我推開門，哭聲並沒有消失，蠟燭的光在黑暗的空間裏跳躍，好像無數舞動的鬼影。我走了進去，一步步走進了被哭聲包圍的房間中央。
哭聲猛然間大了起來，我聽見田雨昕的尖叫，還有撞倒什麽的聲音。
正在這個時候，燈亮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好像剛從夢中醒來，茫然地轉頭，看見田雨昕摔倒在她的臥室門前，地上散落著一地的玻璃碎片。
我過去扶她，她卻兩眼發直地看著自己手上，哆嗦著嘴唇說：“碎了，摔碎了……”
“什麽碎了？”我向她看了一眼，她手上捧著一個像是護身符的東西，外面是金色的框子，裏面應該是一個佛像，只是現在，這個佛像已經從中間斷裂了。
“沒事，人沒事就好。”
她搖著頭，“這個佛牌是從泰國請來的，特別靈驗，之前我妹妹病得快要死了，我爸特地去泰國有名的寺廟請了這個佛牌來，後來我妹妹就真的手術成功，活下來了，我爸說，這種佛牌有靈性，能護主，後來他給我妹請了新的護身符，就把這塊佛牌送給我了。現在它碎了，是不是意味著……”
我忽然問她：“你妹妹做的什麽手術？”
“大手術，心臟移植。”
“什麽時候做的？”
“大概十年前吧。”
她忽然擡起頭來看著我，“肖警官，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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