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棽都瘟疫(二)

關燈
棽都瘟疫(二)

京師,長公主府。

“母後,兒臣回來這幾日可是日日請安,今早才見過,母後一聲招呼都不打就來了,兒臣未曾在門口相迎,還望母後恕罪。”長公主李蟄燃坐在椅子上,嘴上說著歉意,卻不曾擡頭看一眼秦太後,手中還把玩著上好的玉石。

屋內另一人就只有秦太後了,她身著素衣,頭上只戴了一個簪子,身上還披著黑色鬥篷,她瞧著自己親女兒所作所為,卻是絲毫未動怒,坐在李蟄燃對面的椅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茶,只淡淡道:“當年你出生之時,正是驚蟄,又遭皇城大火,先帝因此賜名,這麽多年過去了,終究是變了不少。”

李蟄燃在自己府上,也是穿戴整齊,滿頭珠翠金釵,身上華服不減,她擡起頭,放下手中玉石,緩緩起身,卻又不向秦太後方向而去,而是走到了門口,輕輕靠著。

屋外空無一人。

李蟄燃幽幽開口:“母後,兒臣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也知道您對父皇情深義重,父皇對您恩寵有加,連帶著兒臣做了天下最尊貴的公主,在棽都賞了府邸,弟弟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享盡尊崇,父皇後宮幾乎空置,總共也沒幾個孩子,活到成年的也只有兒臣一個,現在還活著的也只有弟弟一個,燕國百年,子嗣到了母後這兒,是真真單薄,不過,兒臣還是要感謝母後,若不是您,兒臣哪能有今日。”

說完,李蟄燃轉過身,這一次,她直直盯著秦太後。

她的長相便如同棽都盛開的牡丹。

秦太後年事已高,身子骨卻是硬朗,歷經兩朝,半生困於皇城,不過是聽了幾句不好聽的話,還是能自若地飲著茶,她放下杯子,亦不曾擡頭道:“這次京師北城的瘟疫還有那些流言都是你做的吧!”

李蟄燃面不改色,眼神微動,這樣的情形自打她出生以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她直言道:“母後這是心虛了,你我母女,你與弟弟母子,京師可是說了,並非親生,也不知這麽多年為什麽,這情義是半分也無的。”

京師流言傳得快,何況多年來,早已無人不知。

秦太後雙手放在腿上,雖素衣在身,卻依舊神情淡漠:“情義在皇城,是最沒有用的,你在皇城長大,莫非還有這東西不成。”

“呵,”李蟄燃輕笑出聲,“母後說得是,兒臣的一切都是跟母後學的,想來弟弟也是,在母後心裏,只有父皇是例外,可惜在父皇心裏,江山才是第一位的。”說到最後,李蟄燃嘴角已掛不起一絲笑意,甚至,有一絲憤恨。

秦太後平靜道:“他是皇帝,怎能相比。”

李蟄燃即刻接過話:“是,不能比,所以啊,兒臣也想做皇帝。”

此時,秦太後才轉過頭,她盯著李蟄燃,談不上驚訝,卻也十分不悅,她冷聲道:“皇帝?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天下之大,就沒有別的事讓你做嗎?你當真以為憑一個國子監就能讓你登上帝位,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是從棽都學來的麽。”

“母後終於肯好好看看兒臣了,”李蟄燃並不在意秦太後說的話,她的眼神已許久未離開,“不過母後,你老了,就該好好在你的壽康宮養老,這天下,這江山,還是交到兒臣手裏的好,弟弟還小,李氏無權總也不是個事,父皇在天上會不高興的,等兒臣老了,再將皇位傳給侄子,豈不是皆大歡喜。”

秦太後轉過頭,沈默須臾,望著前方,後閉眼睜開才道:“在我面前,你也敢做你父皇的主。”

“又是這個樣子,”李蟄燃也不再看著秦太後,而是轉向屋外,“父皇已經死了,話語權在活人手裏,這皇帝兒臣做定了,天下學子皆同,陛下聖旨已下,女子亦可站在朝堂之上,既如此,兒臣,就能站在朝堂的最高處,不妨告訴母後,這次回來,兒臣是不打算走的,十一年前,父皇到底是怎麽死的,母後心知肚明,這些年,兒臣跟著母後也做了不少事,不用母後說,兒臣也知道,自己該殺誰,母後放心,這天下,是少不了兒臣母族的,兒臣也不是兩位舅父,兒臣可是要青史留名的。”

秦太後靠在椅子上:“你是承認瘟疫一事了。”

李蟄燃道:“在母後面前,兒臣有什麽不能承認的,兒臣還要說,年墉老了,母後也老了,這想法就該變變。”

話音落,秦太後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國子監一事,皇帝也看出來了,但終歸還有一件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東西,給你放下了,辦不辦,你自己決定。”

說完,秦太後起身就要離去。

就在秦太後踏出房間,走向臺階的那一剎那,李蟄燃開口:“看出來又如何,何況兒臣說過了,該做什麽,兒臣清楚。”

秦太後並未回頭,只站在那裏道:“還是打開看看吧,這京師總有你不知道的事。”

說完,秦太後走下臺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長公主府。

等到人沒了影子,李蟄燃才轉身回到房間,站在秦太後坐過的椅子前,先是將那茶壺與茶杯伸手撥到了地上。

猛然間,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她輕輕拿起信封,並將其拆開,整整兩頁。

“二十二年了,殺人誅心啊!”

-

宋時書隨著大監向乾寧殿走去。

“這還是第一次見侍郎未著官服進宮。”大監年紀雖大,走路可是不慢。

宋時書未換官服,就穿著她那身平常衣服,面對李珩,她總要這樣坦誠相見一次,她笑道:“大監在宮外的宅子裏,可是養了不少人。”

大監也笑了笑:“侍郎,老奴老了,總要給自己尋塊墓地,伺候了這皇城裏的人一輩子,死後圖個好罷了,養的那些人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將老奴安葬,也就散了。”

大監說的這些無可厚非,畢竟在宮裏這麽久,從李珩出生起,就一直在身邊,先前也曾服侍先帝,是個歷經三朝的老人,尤其是李珩登基後,時常就有賞賜下來。

不過,宋時書第一次好奇:“大監,我若是說錯話了,您生氣就是,下次,去您宅子裏賠罪。”

大監道:“侍郎又是怎會說錯話的人。”

“若是我問,您是怎麽進的宮呢?”

大監還是楞了一下,隨後笑道:“侍郎這問的,可得讓老奴好好想想,也是十幾歲的年紀,被人騙進來的,幸得皇家垂憐,才能有今日。”

皇城中的閹人大多如此,比不上宮女大多出自清白人家。

如今,大監能一笑而過,說明已然釋懷,確實過去太多年,至少後半生,在這宮裏的日子,還是不錯的,不過,也只有這樣,才能深得李珩信任,一直留在身邊。大監自己能力也不弱,能與秦太後的勢力一較高下。

宋時書道:“大監前半輩子太苦,這後半生,我也替陛下照顧著,還望大監不要推辭。”

哪個閹人聽了這話能不高興。

大監混跡宮中多年,話自是說的滴水不漏:“那老奴就謝過侍郎了,不過,老奴也不需要侍郎照顧,老奴宅子裏人多著呢!”

“那我倒是沒有用武之地了,”宋時書繼續問,“不過,這段時間,陛下經歷的事太多,今日又遇一事,小小年紀,身體可還好?”

大監想了想:“前些日子許是吹了風,咳嗽了幾日,其他的倒沒什麽,就是累著了,近日睡得多。”

“那就好,我是真怕陛下累倒了。”宋時書回應道。

“不會,老奴看著呢!”

宋時書這幾日還在想一事,李蟄燃要奪位,卻又不打算走了,那打算如何對付李珩,皇帝的身體也只有身邊人最清楚,畢竟這種時候,若是傳出李珩病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上一世,李蟄燃回京師後,她也常見李珩,確實只是睡得多了些,李珩這個年紀,覺多也是正常。

片刻後,宋時書走進乾寧殿,大監留在外面守著,裏面也沒宮人。

“臣,參見……”宋時書進去後,便看見李珩,正要彎下腰,就被李珩扶住了。

“原來宋卿是這副模樣,下次宋卿來,也穿成這樣,可好?”李珩抓著宋時書的手臂道。

宋時書輕輕掙脫道:“陛下,這不合規矩,今日是因您急召,若有下次,臣應著官服。”

“朕知道,”李珩拉著宋時書坐下,“宋卿不穿官服就是為了讓朕看一看你原本的樣子,如今朕看了,很是滿意,此等小事,朝臣不會說什麽的。”

宋時書看著李珩一臉開心的模樣,倒是有些不解,還是道:“陛下,還是小心些好。”

李珩拍了拍宋時書小臂:“宋卿放心,朕有把握,皇姐也肯定會替朕說話的。”

如此這般,宋時書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道:“是。”

至於李蟄燃,自是不會反對,現在一切有利於女子的事情,她都會助力,就是為了她自己,也會給予女子更多的自由。

不過現在,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宋時書了。

聽後,李珩更加開心,收斂了一下後繼續道:“宋卿,朕急召你前來,就是為了瘟疫一事,一夜之間,京師百姓陷入恐慌,朕想了想,朝中是要派人,於是有個人選,想請宋卿定奪,看看是否合適?”

“陛下想派誰去?”宋時書道,想來京師的謠言李珩也聽了幾句進去,若是有人此時能解決瘟疫,定是大功一件,若是此人能是李珩的人,李珩定是如現在這般開心。

只是十日休沐,李珩身邊有人投靠?

上一世,並沒有這樣的事。

宋時書還疑惑著,李珩就已開口:“境北王,顧離。”

誰?忽一下,宋時書楞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