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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汪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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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汪春水

蘇祿緋見他跪伏不語,本來就煩的心緒沒了耐心,冷聲吩咐道:“七鶯,傳喬渲!”

豐致一看少主發怒,忙磕頭叩首道:“殿下,屬下妄言,驚擾了殿下,請您責罰。”

“你要是現在不說,以後就都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豐致冷汗已經透了後衫。他這一時沖動,只怕要把前堂後院的侍衛得罪個遍。

臨一跪在一旁給他使眼色,讓他快點說些什麽,不然一會少主怒火更盛,可就收不了場了。

豐致硬著頭皮道:“回殿下,上午公子前去見您被阻攔,是新來的侍衛不懂規矩,言語上有些沖撞了公子,喬總管已經罰過了。屬下剛剛一時昏了頭,言行無狀,請殿下責罰。”

“新來的不懂規矩,喬渲你也不懂規矩嗎?”蘇祿緋瞥了一眼匆匆趕來,剛跪定在暖閣門口的喬渲,厲聲呵斥。

喬渲聽到少主的斥責,他大氣不敢喘。聽說少主回府了,他本等在書房前向少主稟明,結果少主沒見到,等來的卻是七鶯來傳召,心下一沈,就知是大事不好。

他不敢辯解,請罪道:“屬下管教無方,請殿下責罰。”

江楓舟在彥山堂素來是暢通無阻的,今日卻遭到了阻攔。

彥山堂今日當值的侍衛是新來的九衛之一的商季,日前擅闖滿餘軒的流元剛剛遭了罰,他不敢隨意放人進少主的寢堂。

豐致上前理論,商季不聽也不肯放行,堅決讓他們在外等候。

“天寒地凍,公子受不得寒,出了事你如何擔待得起。”

“那便請回吧!待殿下歸府,想見江公子,自然會派人前去傳召。”近來府裏有些傳聞隱隱流傳,江公子想要爬上少主的床榻,結果被秦堂主警告了。

商季出身青翼,後得青主青棠賞識,劃歸到少主身邊侍候,即使是朱翼之主也不會讓他高看一眼,更何況這人在他眼裏,就是一個想以色事人的病弱殘廢。

豐致被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蔑氣得額頭青筋直突突暴起,江楓舟淡然制止了他繼續與商季的爭論,說道:“我們走吧。”

豐致一口氣憋在心中,見江楓舟不欲計較,只得聽命轉身離去。就在他剛轉身之時,隱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嗤笑聲。

豐致理智的心弦在那一瞬斷裂,轉身揮拳便朝商季下頜擊去。

商季立刻側身提劍以劍柄各擋開來,擡腿橫踢至豐致的腹肋處。豐致劈肘下擋,眼見二人就要在彥山堂門口打起來,江楓舟喝止住豐致:“住手!”

豐致依令收勢,但商季卻趁機狠踹了豐致一腳,豐致也顧不得江楓舟的命令了,擡腿就要反擊,其他護衛見二人大動幹戈,立刻上前分開了兩人。

商季嘴上不饒人,沖著豐致挑釁道:“不自量力。”

豐致快要被氣死了,用力掙脫著其他護衛的鉗制,指著商季吼道:“放開我!龜孫兒你給你爺爺等著……”

喬渲飛奔而來,見彥山堂門前亂成一團,閃身上前,朝著互相叫囂的二人咽喉下一寸處各來了一記手刀,然後命人將商季帶走,他來到江楓舟面前躬身致歉,請他入彥山堂內等候。

江楓舟沒有為難喬渲,但經這麽一鬧,有些疲憊,說道:“是我禦下無方,給喬總管添麻煩了。我先帶人回林照堂,等殿下回府後我再來求見。”

喬渲不敢在江楓舟面前擺王府內總管的架子,身行又彎了彎恭敬道:“屬下送公子回去。”

“不勞煩總管大人了。”江楓舟淡然疏離地回絕了,轉身離開,豐致朝喬渲一禮之後,匆匆追上了江楓舟。

喬渲看了一眼臨一示意他跟上,轉頭看著彥山堂門口,頓感頭疼。

新來的九衛,轉內侍四人,短短十幾日惹了不少麻煩,今日已是第二次,事關江公子,只怕這次少主不會輕饒。

回了林照堂,江楓舟見豐致仍氣鼓鼓的,便讓他在外冷靜冷靜,獨自一人回了內堂。於是就有了臨一勸豐致冷靜,無意中被蘇祿緋聽到這場風波。

郁郁蔥蔥的溫房,與外面的天寒地凍截然不同,沒有安置桌椅,蘇祿緋將一盆文竹挪到了地上,坐在了花架第二階梯上,見林女官也匆匆趕了過來,便讓豐致和臨一先退出去。

她折了一根海棠枝條捏在手中,默不作聲。府中內外院皆是千挑百選的心腹之人,這般流言蜚語若不是有人縱容,這些人是不敢堂而皇之地編排朱翼之主。

但她不能放任,這本就對江楓舟不公平。

林女官與喬渲一站一跪靜候聽令,蘇祿緋摘掉了手中海棠枝上的綠芽,將光禿的木條仍在喬渲面前說道:“府裏亂嚼舌根之人,限你二人三日內肅清,再讓我聽見一些有的沒的,絕不姑息,不管是誰,撤職查辦。”

“是。”

“林姨,晚些時候,請送些點心到林照堂。”江楓舟喜甜,但每次都依著她的口味,廚房也很少單獨為林照堂做這些吃食。

林女官點頭應下,見蘇祿緋還有話單獨和喬渲說,便行禮告退。

喬渲跪伏在地餘光只能瞧見那被揪得精光的海棠枝條,心跳如鼓擂。

“不管他們以前如何,既然人到了我身邊,那就是我的人,你作為總管,盡管放開手腳去做。”蘇祿緋明白他的顧慮,可再縱容下去,就都要騎在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了。

喬渲聽到少主體諒他的難處,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的話讓他剛剛平覆一些的心再次懸了起來,“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若是連這點人都管不明白,你這總管也不用幹了,哪來的回哪去。”

說完,她起身走出了溫房。

喬渲的應承卡在了喉嚨裏,少主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在警告他,她的耐心不多了。

晌午的陽光照得人暖意洋洋,困倦上頭,林照堂裏靜悄悄的。蘇祿緋剛邁入院中,康平迎了出來,低聲說道:“殿下,公子睡著了。”

“嗯,不必驚動他,你在外面守著。”

江楓舟坐在書案後靠著軟枕睡得正沈,陽光許是太過刺眼,亦或許是憂心事繁多,他的眉頭緊蹙,似是夢裏也不曾舒心。

蘇祿緋走過去站在了他身側擋住了刺目的光線,慢慢地,他的眉頭漸漸舒展。蘇祿緋仔細端詳著他的眉眼,好像自從他開始強健身體之後,面容更加硬朗了些。

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他下頜泛青的胡茬,他有些幹涸輕抿的唇,他衣襟交疊處的喉結……蘇祿緋索性坐在了桌案上,他靜靜地睡著,她則靜靜地看著。

江楓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來時覺得額間的沈悶輕松了很多,只是一個姿勢坐久了,歪向左側的手臂和腿發麻得很,他伸長手臂想要等那刺痛感過去,有人輕輕按上了他內關,沿著太淵推至尺澤,再從少海推至了肩髎。

初時他以為是康平,只是按至肩髎時他突然聞到玫瑰木的幽香似有似無縈繞著他,猛地一驚,擡眼逆著光見到了夢裏的女子,正握著他的手腕輕柔地按摩外關穴,淡笑著問他:“還麻嗎?”

驚慌失措間他想要抽回手腕,蘇祿緋沒放開,左手不容他逃離地握住他的手掌,右手湊上前去托住了他的後頸,一股內力從他的枕骨徐徐流淌至大椎。

江楓舟仰著頭望著她,不知怎的,眼尾竟泛起了胭紅。蘇祿緋俯身對上那水潤的明眸,忍不住在他眉間落下一吻。

一滴淚,凝聚成了一汪池水,自眼尾斷線般落下。蘇祿緋托著他臉頰,輕輕抹掉了那漾起的漣漪,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吻,“可拿你怎麽辦吶!”

江楓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像眼睛裏的水多到溢出來了一樣,收也收不住,抽泣了很久緩過來,搖頭道:“不麻了。”開口卻被自己濃重的鼻音嚇到,蘇祿緋卻覺得這樣的江楓舟,真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她將冷了的茶水倒在了一旁的蘭花盆中,重新斟一杯。江楓舟來不及阻止,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那茶水浸入了土裏,他幽怨地看了眼蘇祿緋道:“就要開花了。”

我見猶憐的模樣讓蘇祿緋忍不住又在他額上落下一吻,“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江楓舟突然覺得,那盆蘭花什麽時候盛開,也沒那麽重要了。

康平燙了熱的帕子給他敷眼睛,霜兒將食盒裏的點心糖水依次擺在窗前小桌上,蘇祿緋煮好了新茶,招呼他過來坐下,“午膳沒用,餓了,陪我吃點東西。”

江楓舟一看這滿桌都不是她的口味,便知道她知道了今日彥山堂前的事,是專程過來哄自己的,心底有莫名的情緒翻湧,坐著沈默不語,也沒有動筷。

康平使著眼色將霜兒帶了出去,內堂又只有他們二人。

蘇祿緋舀了一勺槐花蜜放在他面前的杏仁酪上,見他仍是坐著出神,便伸手將那沾著槐花蜜的勺子點在了他的唇上。

“你的生辰都沒有好好過,春暖花開之時,我們去江南走一走可好?”

“嗯,都聽殿下的。”

“聽說錢塘的雲林寺求……”蘇祿緋話沒說完,被川焦疾步入林照堂的通傳聲打斷,“稟少主,急報。”

蘇祿緋接過這封急報,見印著最緊急信報所用的漆封,不由蹙眉,展開一看,竟然是昭寧公主四日前滑胎早產,嬰兒夭折的消息。

她匆匆看完把這封簡明扼要的急信遞給江楓舟,轉頭問川焦,“宮裏知道嗎?”

“回少主,寒鴉衛的急信和這封急報是同時送到京城的。只是寒鴉衛封鎖著消息正在秘密調查,據屬下所知,其餘人等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誰做的,有眉目嗎?”昭寧公主就算與鎮國公血緣相近,也不至於腹中胎兒體弱到滑胎早產。

“回少主,鎮國公府公主身邊有寒鴉女衛數名近身在側,屬下等在內院安插的眼線靠不上前,只知道除夕午後家宴沒過多久,就傳出了公主見紅的消息。皇後月前派了太醫與穩婆前去鎮國公府,所以他們沒有請淺川堂的醫師,具體什麽情況不得而知。當天夜裏,早產的嬰兒夭折,寒鴉衛連夜封鎖了消息,嚴查鎮國公府內外所有侍從侍女,一切往來信函、采買進出全部暫停。咱們的人只傳出來了這一封信,還有一句口信,疑是鄭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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