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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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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浮萍

天邊懸掛的那輪孑然的圓月越發碩大猙獰,冷漠地俯瞰整個村莊。這一次的尾獸入侵,舍命相救的人無數,可他們沒有四代目火影,也就沒有誰能夠拯救砂忍村了。

淒厲的嘶吼響徹整個夜空。

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披著黑袍的阿七曲腿坐上檐角,手臂隨意地搭在膝蓋上,黑黢黢的眼眸裏藏著點點火光,她凝視著這一場由她親手締造的人間煉獄,沒有血色的薄唇輕輕抿成直線,似乎有些不忍,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任何要動身的意味。

燥熱的風吹過衣擺,沒有蓋住背後的腳步聲。

陰影吞噬了月光,順著衣角緩緩爬上了她的眼角,最後將她整個人都遮蔽。

“我找了你很久,大人,”來人的語氣明顯變得輕快起來,“沒想到您竟然躲在這裏啊,根部的人我都已經趁亂解決掉了,不出去救人嗎?”

是松茶。

“不去,外面情況如何?”阿七歪過頭,問。

“比起當年木葉的慘況……只能說過猶不及。”松茶回答。

緊接著,她又說:“木葉的人基本上都趕去救援,除了根部——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清點人數,沒人發現您失蹤了,也沒人來得及管我了,不過您還是盡快過去才好,免得被他們發現了端倪。”所有的細節都被她細心妥帖地處理好了,現在就等著阿七的下一步指示。

可坐在屋檐上的宇智波卻遲遲未有應答。

就在松茶以為會一直安靜下去的時候,就看見阿七用手指撩順了鬢角淩亂的發,望著遙遙的沖天火光,遽然低聲感慨:“這種時候,居然有一點想要喝酒,如果能一醉到明天就更好了……有時候我也不能免俗,或許這就是人性吧。”

火光安靜地舔舐著她的側顏,風重新撩亂她的發絲。

沈吟片刻後,松茶連聲音都壓低了幾分:“您別說笑了,就像當年一樣,那群人遲早也會發現一尾的眼睛變成寫輪眼的事實。您現在失蹤了,豈不是正好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我開玩笑的,”阿七站起身,“我最討厭喝酒了。”

松茶張了張嘴,到底接不住她的話。

好在阿七並不在意。她側過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任由風拂亂她的黑發,衣袍吹得鼓脹,獵獵作響,“趁現在多看幾眼吧,阿月,等到此戰過後,就再無風之國了。”

松茶怔忡,隨後順著她沈沈的目光望過去——

沖天火光的背後,暗夜凝影,仿佛有千軍萬馬踏沙而來。

派出木葉忍者和大批武士。

提出結盟由多個國家共同見證,並將協同書秘密發往他國。

看來大名是早有準備了——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此時此刻,沙漠之中大概率是早已埋伏好了各國大名派出的千萬鐵騎,靜待時機,給予敵人斃命的一擊。

今夜的風之國註定如砧上魚肉,任由宰割。

“秋原稚姬……”松茶情不自禁地皺眉,“她明明是個……”

——剛剛上任沒多久的小公主。

阿七對她比了個“噓”。

很快,她又露出了一個不言而喻的笑容,“我們的大名雖然曾經是個公主,但她一直都很努力,努力想要給我們火之國創造一個更好更強大的環境。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去說服別國的,但她的野心不容小覷,就必須有足夠能力的人去支撐起她的野心。”

松茶的眼眸中似有水波漣漪。

“這個「人」,可以是武士,也可以是忍者。”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她所願意利用的人。”

窸窣聲驟然響起,一股股翠綠的藤蔓緊緊地纏繞上松茶的腳踝,順著小腿慢慢向上生長。這種無比真實的窒息觸感令松茶忍不住瞪大了眼眸,條件反射地握上了藏在懷中的匕首,緊張壓抑的氛圍讓她連呼吸都安靜了許多。這一瞬間,她似乎又變回了還在暗部時期的那個小姑娘。

她和宇智波七的實力相差懸殊,永遠無法追趕。

下一秒,阿七按上她的手背,讓她緩緩卸下力,笑得極有深意:“忍者的壽命很短,而我的處境一直岌岌可危,如履薄冰,或許某一天就會被親近之人背刺,這樣算起來,我極有可能死得比你更早,這樣的話……你應該懂吧。”

“不明白,屬下只知道大人很強,不會死的。”松茶微微垂眸,掩蓋不寧心緒。

“……是嗎,那就算了吧。”阿七懶散地挑了挑眉,並沒有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從她手中接下匕首,在指尖轉了兩圈,“你的匕首我就當給我的升遷禮物收下了,「啟」還空出一個位置,自己找個辦法加入,別讓綱手他們起疑了。”

說話間,一只貓忽然竄上了她的肩頭,壓得她肩膀一歪。

“阿七,大名的軍隊已經潛入國都附近,你的新合作夥伴剛把守鶴引去了風之國國都,他讓我告訴你一聲——「多謝你的幫助,守鶴我就帶走了」。”

一瞬間的沈默過後,阿七冷笑,“好啊,不用謝我。”

另一側,會議室。

秋原稚姬和風之國大名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他們的腳邊躺著橫七豎八的武士屍體,時間流逝中,那些緩緩幹涸的鮮血將周遭的空氣變得無比粘稠惡心,活下來的人不約而同地站到了稚姬的背後。

風之國大名臉色灰白,手掌下壓著一把斷掉的刀。

漫長的等待中,黎明曙光從窗隙中傾斜而下,照在了燭淚上。

經歷了一夜的混戰後,外面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一只黑色的鷹振翅飛了進來,他的腿上綁著帶有木葉印記的鐵環,裏面夾著幾份最新的戰時訊息,一看就是阿七的字跡——「國都已破」、「風影已死」。

稚姬隨意地掃了一眼,繼而以扇掩唇笑了起來。

像是有所感,風之國大名驟然擡起頭,死死地盯著她那張的臉,身體在她無比愉悅的笑聲中逐漸不受控制,越抖越烈,他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刀,發覺胸悶無比,呼吸困難。

稚姬也察覺到了,她止住了笑,緩緩撕碎了桌面上的結盟書。

“大名,我們兩國的結盟,看來沒有必要了吧。”

***

黎明將至,陽光驅散硝煙,露出了人間煉獄。

溝壑縱橫的路邊零散地跪坐著幾個忍者,他們懷裏抱著幾個孩子,面露痛苦。幾乎是所有人都對昨晚這只已經失控的查克拉巨獸束手無策,他們經歷了最開始的憤怒和不安,再到絕望與痛苦,如今已被生離死別折磨到崩潰。

家園破碎尚能重建。

但死去的人卻無法再覆活了。

當阿七來到村子中心的時候,白色衣擺已經被鮮血浸透,血跡蜿蜒了一路,最終在距離年輕風影冰冷的屍體幾步之遙的位置停了下來。他安靜地躺在他哥哥的懷中,紅發被沙礫弄臟了,此時此刻正隨著風輕輕搖擺,在阿七的眼中像是快要熄滅的火苗。

有著金色頭發的少女撲在他身上痛哭。這個好像是他的姐姐。

第十班的奈良鹿丸沈默地坐在阿斯瑪身邊,已經顧不得老師吸了第二支煙,他緊皺眉頭,抿著唇一言不發,眼角通紅。半晌後,少年遲疑著擡起了傷痕累累的手,又輕又穩地撫摸過女子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耐心無比。

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

金發少女的腰瞬間又彎下去了幾分,痛哭聲也愈發壓抑起來。

“你受傷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因為徹夜鏖戰而變得沙啞僵硬。

“沒有,這不是我的血。”最後看了一眼死去多時的風影,阿七才慢悠悠地轉身,視野裏出現了卡卡西沾著血的面容和那一只冷冷而視的寫輪眼,目光好似覆雪的劍刃,筆直又毫不掩飾地宣洩出他的懷疑與憤怒。

阿七迎著他的目光,揚起眉,“怎麽了,前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你昨夜不在。”他皺緊了眉,扣住她的手腕。

實際上,他找了她很久很久,那顆飄蕩在半空中的心在看到守鶴那雙寫輪眼時終於摔成了齏粉,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的那縷惶恐與不安還是變成了被欺騙的憤怒與不滿,再見到她時無法抑制地爆發了出來。

他的手套有些粗糙。源源不斷的熱意穿透了布料,層層疊疊地在她的皮膚上鋪開。

阿七不動聲色:“我的確沒有參戰,您要興師問罪嗎?”

“你究竟去了哪裏,”他聲音嘶啞,像是哀求,又像是詰問,“阿七,不要騙我。”

阿七就喜歡騙他,她惡劣地勾起嘴角:“我在大名那邊。”

手腕瞬間一輕,春日的風倒灌入袖,吹起層疊的褶皺。

“阿七,”卡卡西後退一步,閉眼將失望掩蓋,“你果然在欺騙我。”

阿七錯開一步,看著他的臉,緊接著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你不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亦不是你很重要的人,我如何騙你都無關緊要才對吧,而作為下屬,你反而應該聽命於我,而不是在這裏質問我的行蹤。”

畢竟欺騙他的,何止她一人。

“阿七,你……”他忍不住喊她的名字,低垂的額發蓋住了壓低的眉。

“我是你的上司,希望你能明白,”阿七抱臂不動,“有件事需要告訴你一下,我剛得到的消息,昨夜風之國已覆滅,大名已經去往風之國的路上了,火影大人那邊我也傳去了訊息,現在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把砂忍村的殘餘勢力收編才好。”

她的話沖擊力太大。

卡卡西的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金色的晨曦拂過滿是瘡痍的大地,沒有任何停留地往前奔去,生長在夾縫中的白色花朵感受到了溫暖,竭力撐起自己柔軟的花瓣,卻被阿七一腳碾碎。

黑色的眼眸中淬煉出森森寒意,阿七忽然回想起稚姬和她說過的話,便笑著重覆了一遍:“你沒聽明白嗎,我剛剛的意思是,昨夜已過,再無風之國、再無砂忍村,我火之國的旗幟已經插上了風之國的國都。”

話音未落,背後便響起急促的氣流流動之聲,逼近命脈。

腳下行雲流水地躲開,原本站立的位置頓時砂石飛濺,路面凹陷。

被割裂的衣袖依然藕斷絲連,阿七利落轉身,循聲而望,看見方才還在哭泣的少女撐著一把巨大無比的三星扇,還沒擦幹眼淚的眼眸深惡痛絕地盯著她,“擁有寫輪眼的宇智波一族……果然是你殺了我愛羅,肯定是你放出了一尾毀壞了村子!”

目光轉瞬變得狠戾,阿七將手放在快要出鞘的刀柄上:“鐮鼬。”

“我一定殺了你!”

少女咬牙切齒地就要往上沖,下一秒被一道蜿蜒曲折黑影控制住了行動,鹿丸從她的背後喪著臉走出來,“我說,你們商量機密的時候就不能避著點嗎……現在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了,大人果然很麻煩。”

“鹿丸!你放開我!”少女咬牙切齒。

鹿丸為難地摸了摸後腦勺,湊過去和她低語了幾句。少女姣好的面容略有緩和,可看向阿七的目光卻依然憎惡無比。

另一邊,阿七收斂起殺意,將刀按回了刀鞘之中。

視線掃過鹿丸,她又看向手鞠,挑眉道:“偷聽大人談話的小孩子可不會被人喜歡。”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

與卡卡西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阿七聽見他用顫抖的聲音問:“昨夜是你嗎?”

沒有回答,阿七反而揚起了下巴看他。

得益於宇智波一族良好的基因,她並不矮,但依然只能夠到他的下頜。

血戰過後的青年上忍風塵仆仆,渾身上下都是累累傷痕。看著他嘴角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傷口,她撕去袖口那塊搖搖欲墜的布料,用力按在他嘴角,笑瞇瞇地開口命令道:“午後我會出發前往風之國的國都,屆時你和我一起去。”

“為什麽?”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春和景明,萬物生發之下卻是滿目瘡痍。

日光輕覆上眉間。

松開手,阿七的聲音依然鎮靜:“因為馬上要開戰了。”

***

攻下風之國,雷之國研制的科研武器與火之國引來的一尾守鶴功不可沒。

風之國的國土將面臨著被瓜分的局面。

以火之國為首的軍隊一舉侵占了風之國的國都,以西為根據地,而它的新同盟國雷之國、土之國的軍隊則占據了以南以東的大部分地塊,三個大國的首腦已經齊聚國都,將為重新規劃國界線而舉行會議。

或許是剛剛結盟不久,他們並未展露出自己的貪婪本性,反而極為客氣,這樣一來,會議就進行得極為順利——由火之國劃走連帶國都和忍村在內的一大半疆土,餘下三分之一的疆土將由另外兩國自行分割。

阿七和卡卡西趕到的時候,三國首腦的會議並未結束,但時不時能傳出輕松的笑聲。大名府外圍滿了全副武裝的武士和軍人,為首的那位武士體態頎長,眉眼之間帶了一抹熟悉氣息,阿七還沒來得及想起這人是誰,他便擡手打了個招呼。

“喲,好久不見了,大名還在開會,你們恐怕要等上幾分鐘了。”

甫一聽到他的聲音,阿七就回憶起他的身份了——緒方颯的弟弟。

對方是個極有野心的人,稚姬剛上任之際,除掉手握重權的緒方颯,鎮守謀亂武士家族,其中有他緒方禦的一份功勞。這麽長時間過去後,如今的緒方禦也算得上是稚姬另一得力心腹。

阿七和他寒暄:“看來你混得不錯,變得威風凜凜了呢。”

“您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帥嗎?”緒方禦爽朗地笑起來,一開口就是商業互吹:“先別說我,我看您也混得不錯,旁邊這位應該就是您的隨從吧,真羨慕啊,就連隨從看起來都儀表堂堂啊。”

變成「隨從」的旗木卡卡西:“………餵餵。”

談笑過後,緒方禦把他們帶到了休息室。

一路上,他都在試探:“我這邊給您預訂了三天的旅店房間,您看可以嗎?如果不夠的話您再和我說哦。”

阿七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必,我們明日一早就要離開。”

話音剛落,緒方禦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飽滿了起來。他似乎變得更為殷勤了幾分,並在第三次送來甜點的時候,把剛剛下會的稚姬帶了過來。

事務繁忙,她看起來清減了不少,手裏拿了張折舊的地圖。

擡手免去了他們的行禮,稚姬就把地圖鋪在桌面上,上面隔開風火兩大國之間的幾個小國家被她用朱紅色的顏料重重地勾勒了出來,在日漸西斜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想要從火之國前往風之國,無外乎要經過這些小國,通常都是繞路川之國。但這樣確實太過麻煩,兩國臨近卻不相接壤的情況,也讓國家的管理變得更為艱難和覆雜,是個正常的國君都不可能願意看到這種情況。

稚姬想占領這些小國的勃勃野心,在這張地圖上昭然若揭。

但——

“自古以來,川之國都是中立國,我們沒有任何借口踏足它的地盤,沒有忍村,也就找不到開戰的理由。”

於是,便只剩下了雨之國。

阿七和卡卡西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蘊藏其中的不同含義。

稚姬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她用指尖點住這一小塊土地,雙眸深邃發狠:“我要占領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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