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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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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陷阱

這個老師不是松茶暗部的老師,而是她在下忍時期的指導老師。

老師的名字已無從追溯。

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忍者,在喧囂殘忍的忍界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們就姑且稱呼他為「老師」吧。

說是老師,其實他這一輩子只有過三個學生。

第一個學生意外地死在任務途中,第二個學生因病逝世,就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學生,名為冷泉月,也就是後來的松茶。

那年的他僅僅二十二歲。

在全心全意教導了一段時間後,他忽然發現阿月有突出的偵查天賦,經過幾天幾夜的前思後想,他下定決心給阿月找個更好的老師。

他別無所長,除了教授她普通的忍術之外,別的。

在松茶的回憶之中,告知她決定的那天傍晚,老師把她帶上了火影巖雕之上,他們的腳下是滾滾的砂石,老師指著遠方縱橫阡陌之間的風景,笑瞇瞇地問她,「阿月想不想走得更遠。」

阿月說:「想,想保護老師。」

老師摸了摸她的腦袋,十分鄭重地告訴她:「我教不了阿月了,但我會給阿月找另一個老師。」

她的視線不由得向上而去,拂過兩人飄動的衣袖,定格在老師溫柔的微笑上。這個笑容穿梭過光陰與歲月,最終完整地呈現在阿七和十三郎的面前,鮮活又生動,他真的存在過這個世上,然後如曇花一現般雕謝了。

短短一瞬,是她此生記憶裏最清晰的一刻。

不過,想重新找個老師這件事並不簡單。

經歷過大戰,木葉人才雕敝,最好的偵查忍者都被暗部籠在掌心,除去當時已經離開暗部的驚鹿外,其餘但凡優秀的都被收編在八分隊。

彼時暗部總隊長還是野澤,此人心機深沈,極重名利,又喜歡拉幫結派,親佞遠賢。

但野澤在外聲名不錯。

老師根本不清楚內情,他只是一個靠著自己努力工作賺錢的特別上忍。

他找到了自己的一個暗部同窗,千辛萬苦地組了個酒局,想讓他幫幫忙,稍微通融一下。因為阿月的忍術並不突出,想要通過嚴格的暗部考核並不簡單,而想要找到一個能夠指導她的老師,必須先進入暗部。

他打聽到,同窗在二分隊任職,與新晉隊長較熟,見到幾次總隊長。

酒過三巡,同窗松口,卻只說找個機會試一試。

老師像極了操心自己孩子前途的家長,他不甘心地灌了對方幾杯酒,又殷勤地許下了一些不能言說的好處,終於得到了對方的首肯。

「那就先看看冷泉的資質吧。」

老師忙不疊地送上了阿月的資料,照片裏的少女對著鏡頭微微笑著,白凈的面頰上有兩個小酒窩,茶色長發柔順地耷在肩膀上,一切都那麽溫柔、那麽美好。

回憶磕磕絆絆地來到了三日後的一個下午。帶著獸首面具的同窗敲響了老師家的門,他告訴他,總隊長已經看過了阿月的履歷,同意見一見阿月,他會悄悄地帶阿月過去,不能打草驚蛇。

天真的老師思考了一瞬,覺得沒問題。

於是同窗帶走了阿月。正值夏日,老師擦著汗站在樹蔭下,帶著滿心希冀,由衷地向阿月揮手告別,「阿月,再見,要好好學習啊。」

阿月在他的告別中忍不住回頭。

一步一步地看著老師的身影在她的視野裏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燦爛陽光下的一個小斑點,隨即湮滅不見,她又轉過頭,看著長長的路延伸至天邊。

那時候,他們真的以為能在暗部開啟新生活。

時間一點點往後推移,來到了小姑娘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刻。

看到這段回憶的時候,阿七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經被養父害死的姐姐——她在死前,也遭受到了那些非人的淩/辱,最後死去。

視野在黑暗的屋子中翻天覆地地變化著,野澤的臉近在咫尺,他說得每一句話都令人惡心到窒息。惡魔一點一點踐踏著她的身體,一點點撕碎了她的靈魂,逼著她咽下淒厲的哭泣,少女害怕的求饒在樹林間回蕩,卻引得惡魔更暢快地大笑。

為了紓解欲/望,他竟然毀掉了一個孩子。

窗外的那輪明月被樹影遮擋,淡得快要消失了。

又想起姐姐死前的模樣,阿七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過去的事情。

大概是阿月的運氣好,又或者是有了團藏作為靠山的野澤目空一世,總之,阿月從暗部逃了出去。

她在回去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自/殺的方式,卻在轉角處遇見了老師和他的母親,他們正買了菜準備回家做飯,沒想到轉頭三人就碰上了。

老師驚詫了一瞬,蹲下身問她,「阿月你怎麽哭了啊?是不喜歡暗部嗎?」

阿月睜大了眼睛,眼淚無聲息地流出。

相對緘默無言中,老師的母親遽然眼尖地看見了她身上的傷痕,失聲道:「這些傷口……!阿月,我們先回家說吧,回家說吧。」

回家的路上,阿月的思緒很淩亂,呈現出的都是一些破碎成絮的回憶。

——第一次見到老師、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見到隊友死亡、第一次在病房中探望病友,第一次和隊友的遺/體告別。

懷抱著被雨水澆濕的花,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老師身後,鞋跟踩起的小水花濺濕了老師的褲腿,洇出了一片深色的花紋,隨即又消失不見。

「阿月,站在陽光下,就不會害怕殺人了。」

現在就算站在陽光下,她也會瑟瑟發抖。

——因為所有的所有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次罪行來得可怕。

終於,老師從她那扭曲驚恐的表情中反應過來。

他的第一想法是,該找暗部總隊長要個說法。然而事實很快就給了他一擊,實施暴/行的人就是暗部總隊長野澤;第二反應是告訴火影大人,然而還沒來得及實施,他就等來了根忍的造訪和監視。

「告狀前,還是先想想你母親吧。」

當初是他做的決定,不能棄阿月不顧,更不能連累母親。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師,一個年僅二十餘歲的普通青年,但他更是阿月的老師,是他把阿月親手送到火坑,他更無法原諒自己。

在煎熬中一次又一次失聲痛哭後,他摸到了手中的苦無。

想法也終於走向到了極端。

幾個月後,等得到了家人的同意,又蟄伏到根忍放松了警惕,他便懷著一腔孤勇,藏著刀來到了暗部。在見到同窗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將苦無用力地插進了他的心臟,還沒來得及拔出來,他就被暗部們團團圍住。

抓捕、刑訊、然後就是最後的審判。

高層審判的時候,誰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阿月的苦難。

只是說,老師惡意害死了自己的同窗,按照木葉規定,需以命相抵。盡管阿月在陳情書中拼命將自己的傷口撕開給眾人看,想要通過此挽留老師的生命,最後也只得到了“一碼事歸一碼事”的答案。

而給出這句話的人,正是轉寢小春。

從此以後,松茶沒有再見到過她的老師。

只得到了暗部派人送來的遺物——一把折斷的苦無,一封沒有寫完的遺書。*

而野澤依然道貌岸然地活著。

……深藏在陽光下的黑暗,終是吞噬了這一切。

這個世界,真的太臟了。

***

風言風語不知是從哪個角落中流行起來的。

——老師的激情殺人,是因為情所困,怒起殺人。過了幾天,流言發酵,愈發細化,竟然在村民間發展得有聲有色,大家都說,是因為老師和他的同窗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結果爭不過同窗,懷恨在心,痛下狠手。

於是有好事者點評,老師留不住女人的心,才出此下策。

緋色的流言紛至沓來,瞬間淹沒了事情的真相。

只有阿月知道,老師沒有女友,貌似連喜歡的人都沒有。

老師死得並不光榮,沒有資格葬入木葉陵園。

行刑過後,他的家人把他的屍身收殮,葬入了自己的家族陵墓之中,他能留給阿月的,只有一張他們小隊的合影,她第一次體會到音容笑貌這個詞的含義。

處刑的時候阿月沒哭,但聽到流言後,她麻木的心波動了一瞬,她慢慢地走回了家,端詳著擺在家中的四人合影,神經質地試圖露出一個和照片裏的阿月同樣的笑容。

然後卑微地收了回去。

算啦。

就算她笑得一模一樣又怎麽樣呢,身後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不覺又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

吸了吸鼻子,她終究沒能忍住,任由淚水在臉頰上肆意流淌。

巨大的悲哀和絕望壓在了少女脆弱的脊背上,似乎要將她埋入塵埃之中。對高層束手無策,對這個世界感到無力,令她時時刻刻都想自/殺。可是老師不能白死,她每日在便利店打零工之餘,便會回頭看看沐浴在陽光之中的火影巖。

再後來的某一天,忽然有個人找到了阿月。

是老師生前的一位朋友。

那是他還在火影樓工作,偶然聽聞老師的死訊的同時,也在高層之間嗅到了一絲奇怪的風聲,他想了解流言之下的真相,便順藤摸瓜地找到了早已改頭換面的阿月。

她沒死在野澤手中,全靠著高層們虛偽的施舍。

然而在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後,朋友沈默了很久很久。輾轉幾個深夜,他深谙不能偏信一人之言,想要親自看到好友死亡的真相,換句話說,想要澄清好友的清白,還需要讓人進入暗部追查真相,而阿月滿腔仇恨,兩人立刻達成共識,不謀而合。

該如何進入暗部,成了兩人的難題,但好在朋友的父親曾經替幾位高層當過下手,如今雖已退休,但還算有點地位,說的話也還算有點分量,且暗部也不算是他野澤一人的暗部。

恰時上一任的「松茶」在任務中不幸犧牲,朋友便利用父親的關系,將其暗自送進了八分隊之中,冷泉月成為了新一任的松茶,她也只能當松茶。

這些事,綱手姬應該是知道的。

因為那位朋友如今是她的心腹——八分隊隊長「影」。

而野澤,也在今年的初夏死於團藏之手。

夏末,影將松茶帶到了綱手姬的面前,使其成為一枚獨特的暗子。

到此,回憶終於結束。

流光溢彩的蝴蝶在暗夜中翩躚起舞,又重新回到十三郎的袖口之中。

“您欣賞得如何?”他笑著問。

與其說是欣賞,不如說是將一個少女掩蓋在最深處的傷口輕易地撕裂給他們看。

松茶根本無法殺掉野澤,便只能將目標改為稻桓淩人,他的身份應該是綱手姬告訴她的。而她身上的事,綱手姬不可能不知道……不排除她被人當槍使,但如此一來,只怕她們剛成立的合作,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盡管在外遠游多年,她也不像表面那般雲淡風輕。這一步或許是她失算,但最主要的還是要找一個信得過的隊友。假如只要殺掉顧問團,她的能力綽綽有餘,大可今晚就實施,但有很多事情,就會隨著他們的死亡被徹底埋沒。

野澤的死,讓老師的死亡、松茶的痛苦變得輕如鴻毛。

阿七想要做的,是把高層的所有罪孽都曝光於世人面前,讓他們體會到被言語淩遲的痛苦,讓他們也嘗一嘗被世人羞辱的悲哀,被輕賤、被厭惡。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站在他們頭頂,想看見他們的高傲被一點點磨平。

深知這一目標太過遙遠,她需要一個全心全意的幫手。

掌心的餘痛已經散去,阿七拍拍手:“放了他們吧。”

“……為什麽?”十三郎不解地歪了歪頭:“再放任自流的話,稻桓淩人肯定會死的吧,倒不如趁現在除掉松茶,她沒有背景,綱手姬顧及到你的地位,定然不會出手。”

阿七輕輕挑眉,“你想怎麽辦?”

“這個嘛……暗部出任務死個人也很正常吧,”銳利的眼神遽然看向她,十三郎低聲道,“就看您願意讓我怎麽做了,此事過後,您要遵守承諾,帶我去見火之國的大名。”

“那是自然,投桃報李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將利刃扣在掌心,阿七卻擺出了好整以暇的姿態,“但是啊,不過我還沒知道你的頂頭上司,看來桜庭君還不夠坦誠。”

十三郎沒有猶豫:“轉寢小春。”

“……這樣啊,”阿七隨意地詢問著,“是因為給出的報酬不夠嗎?”

小春。

如果是真的,那就真是……太好笑了。

——她想借著這個任務試探高層的態度,沒想到高層也想借這個任務試探她的實力深淺,這回倒是意外地意見一致了。

“差不多。”

十三郎思忖後接著道:“但良禽擇木而棲,我的選擇有什麽不對嗎?”

阿七沒有回答,卻輕輕勾起了唇角,似乎在辨認他話語的真實與否。淺淡的月色落在她輕挑的眉梢處,像是利刃覆上了一層薄雪。

“轉寢小春式微,如何與大名相比呢?”十三郎說。

“是嗎……”黑發暗部喃喃自語片刻後,陡然笑出聲,窄瘦的肩膀在鬥篷下輕顫著,話語斷斷續續,“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麽好笑的事情,我說,你們、你們啊……”

尾音在笑聲中逐漸減弱,十三郎已經聽不清,便往前踏了一步,就在同一時刻,雪亮的刀刃劃破了暗夜,架在了對方最為脆弱的脖頸處,洇出的血珠迅速沁透了竹青色的衣領。

十三郎的眼眸中染上了錯愕,很快又恢覆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還想開口說話,阿七卻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手掌之中驟然亮起的冷藍色查克拉匯聚成長槍的模樣,徑直刺穿了十三郎的心臟,一直延伸至他背後的泥地之中。尖銳的疼痛瞬間爆發,十三郎不可置信地皺起眉,嘴唇輕輕翕動。

很快就被爆發出的尖銳鳥鳴聲所掩蓋。

讀懂了他的口型,阿七慢條斯理地回答,表情虛偽至極:“高層和我的關系很好,大家都在為木葉的發展而努力著,像你這種投機取巧、挑撥離間的人,不利於村中團結。”

***

佐助拖著三只已經昏迷的怪物回來之際,阿七已經處理好了十三郎的屍體,她收好小巧的卷軸,拋給佐助,“收好了,這可是我們洗脫罪行的證據。”

“哈,什麽證據?”黑發少年皺著眉,“……你又做了什麽?”

阿七輕飄飄地回答:“我不小心把委托人解決掉了。”

她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黑發少年詫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幾個怪物身上,很快又嫌棄地挪開:“那這幾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一起帶回去吧,我還有用。”

算了算時間,也快到與大蛇丸約定的時間了。

佐助向來對這些事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酣戰過後的他有些疲憊:“隨你的便。”

“佐助,你貌似很討厭人/體實驗。”她用刀劃破眼前的巨繭,從黏膩濃稠的液體中拎出了昏迷不醒的兩個隊員,一面結了個水遁的印,一面和佐助說話,“還真是心軟。”

黑發少年冷漠地回答:“踐踏生命的行為,令人作嘔。”

隨著忍術的發動,從空氣中凝結而出的小水柱沖刷掉了兩人身上黏稠腥臭的液體,露出了兩張貼在一起的蒼白面孔,他們雙目緊閉,眉尖微蹙,似乎還沈浸在噩夢之中,一時之間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側過身,阿七悄然將長刀塞進了淩人的手中,彎下腰拍了拍他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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