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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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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追查

“松茶……你害怕殺人嗎?”

方才在會議室內的問話似乎嚇到了秋垣淩人。

他想了想,在六分隊休息室裏準備東西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偷偷問了一旁的松茶。

如果是女孩子的話,應該也會害怕吧。

“當然會啊……你是在害怕嗎,”短發少女的笑容似乎安撫到了他,“沒關系的,第一次總會有些害怕的,實在不行的話,淩人就閉上眼睛吧。”

「閉上眼睛」。

他聽話地合上雙眼,觸及到了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了。

似乎……的確安心了一些。

松茶在他耳邊笑出了聲,似乎在嘲笑他傻氣。

“我記得曾經的老師說過,殺了人的話會覺得很冷很冷,”黑暗中,似乎有一只手摸索著靠近了他的手掌,女生溫暖的聲音逐漸帶著他踏向了光明之處,“但是他說曬著太陽就不冷了,陽光可以驅散你的害怕。”

暖陽游走在單薄的眼皮上,連細微的血管都照得分明。

淩人慢慢睜開眼,不出意外地對上了少女波光粼粼的褐眸。

——像貓咪的眼睛,剔透清潤。

他忽然有些害羞窘迫,慌亂之下,又忽然想到了養在家中的那幾只幼貓,它們也擁有這樣一雙眼睛,卻比她的多了一分柔軟與依賴,少了一分堅定和從容,陪伴在他的身邊。

……不害怕了,好神奇。

視線越過她的肩膀,他望向了窗外,湛藍清澈的天空中飄過一團浮雲。

待在暗部這段經歷,足以顛覆他的三觀與想象。人命不是人命,而是掌權者手中的工具,而他們,還在慶幸自己能夠有成為工具的資格。

工具是殺戮的零件,暗部裏的人戴著面具,每天都是冷冰冰的模樣,克制著那些不必要的情緒——不會有人和他在閑暇時刻開玩笑,更不會有人和他一起去甘栗甘待一下午。一段時間過去,他連將隊友的面具和代號一一對應都做不到。

思及此,他都會後悔答應祖母。

沒有煙火氣的交際、辛苦的訓練,讓淩人每天都在心驚膽戰中熬過。

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不覺得沒這麽恐懼了。

或許……正如松茶說得那樣,陽光能驅散身體內的害怕,可以給予人力量。

溫暖、又美好的陽光,正如他曾經所見的人間。

正怔怔出神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了松茶清脆的聲音,他回到了現實之中,只見她沖他眨眨眼,“快到出發的時間了,這次任務很簡單,應該很快就能回家吧,聽說你在寢室裏養了只貓嗎?”

淩人露出了一個受寵若驚的笑容:“欸……是!不嫌棄的話,要過來看看嗎?”

“可以嗎,”松茶背著手,笑瞇瞇地點頭,“那真是太好了。”

她藏在背後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放在忍具包中,一把已經被折斷了的苦無。

在苦無之下,還墊著一張泛起粗糙毛邊的紙條。

黏在信紙上的血跡早已幹涸斑駁,不知是誰在上面用自己的血水當作墨水,艱難無比、斷斷續續地寫著:“阿月,不能活著回來見你,很抱歉……”

***

風塵仆仆地趕了幾天路,小隊終於在第四日的黎明趕到了霜之國的境內。

霜之國不冷、無風、卻很幹燥。白霧與銀霜覆蓋了整個國度,不同於火之國的色彩艷麗,這個國度唯有黯淡的顏色,灰蒙蒙的天穹正飄落著零星雪粉,像牢籠一般令人感到無比壓抑。

偽裝成上忍模樣的暗部小分隊在一處僻靜的樹林中見到了委托人。

雙層的木屋孤單地佇立在樹林之中,在時光與風塵的侵蝕下逐漸變得支離腐朽,堅韌的木質藤本植物爬滿了半邊墻壁,蔓延向了屋頂,沾滿汙垢的玻璃窗戶用厚重的黑膠帶封起,遠遠望著就會給人一種陰沈無比的錯覺。

委托人很高很瘦,是一個皮膚蒼白到病態的年輕人。

“是木葉的忍者嗎?請進。”他笑起來很俊秀,可惜聲音太過喑啞,以至於有些難聽,大概是許久未開口說過話了,如同粗糙的沙礫摩擦過地面,刺撓得厲害。

阿七沒有立刻進去。

她不動聲色地用眼神掃視過漆黑晦澀的內屋,發現除了沒開燈之外,並沒有潛藏著什麽危險,才露出了一個松弛的笑容,擡步進入。

“是的,是我們接取了您發布的任務。”

第二個進去的是宇智波佐助。

他面無表情,什麽話都沒有說,插在口袋裏的手指卻握緊了鋒利的苦無,手背青筋畢露,以此來應對潛藏著的危險。

這種未知的黑暗同樣給沒有經歷任務的少年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淩人下意識地靠近松茶,短發少女卻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反手將他推進了屋內。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陳舊陰冷的氣息。

比起渾然不覺的幾個隊友,阿七甚至隱約還嗅到了草木芬芳清新的味道,夾雜在劣質的木質氣味之中,若有若無,難以分辨。

委托人打開了吊燈,昏暗的燈光將他瘦長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

落座後,委托人給他們各自倒了杯熱騰騰的開水,順勢介紹自己:“我是桜庭十三郎,你們可以叫我十三郎,是這一棟房屋的主人,也是此次任務的委托人,我養的蝴蝶丟了,還請你們幫忙尋找,必有重金酬謝。”

視線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阿七接話:“您能詳細介紹描述嗎?”

“當然可以,”高又瘦的青年佝僂著身體,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語氣悵然:“我在三年前養了三只蝴蝶,好不容易等她們破蛹羽化,卻因為在下沒有關好籠子,讓她們逃了出去,真是太令人難過了。”

她、她們?

正在做記錄的松茶手一頓,下意識地用眼神偷偷看向自己的隊長。

阿七似乎沒有察覺,接著問:“是什麽樣子的蝴蝶?”

登時,十三郎的眼裏充滿了迷戀與向往:“她們的翅膀是五彩斑斕的,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我從未在霜之國看到過這麽多的顏色,像是一幅畫,太美好了。”

“可以給我們看看樣本嗎?”阿七禮貌地詢問。

十三郎爽快地點點頭,“當然可以,請大家稍等我一會。”

霜之國沒有雪之國潮濕寒冷,但幹燥的冷氣還是會順著靴筒爬進了骨縫之中,猶如針尖紮刺而過,松茶皺著眉,忍不住活動了一下發涼的手腕,忽然瞥見身邊的淩人將水杯遞給了她。

“很冷吧。”他噓寒問暖,試圖將沈悶的氣氛活躍起來。

松茶點點頭,“是有點。”

“那趕緊喝一口吧。”

松茶垂著眉思慮片刻後,沒有拒絕。她放下筆,從他手裏接過水杯,捂在掌心小口小口地啜著。淩人笑了笑,也直接喝了一大口,適宜的溫度讓他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阿七和佐助都沒有喝。

也十分默契地沒有阻止他們喝——宇智波佐助是壓根不在乎,阿七是懷有別樣的心思。

正如松茶所想的那樣,她不是沒有發現委托人的異常。見到他的第一眼,阿七就立刻想起了大蛇丸,他和他一樣,帶著研究學家獨有的氣質,十三郎手上的繭子不是拿苦無產生的,而應該是常年累月做實驗,拿試管所產生的。

「蝴蝶」大概是什麽實驗後的產物。

他的實力看起來沒有大蛇丸那麽強大。不論是疏忽導致實驗物逃跑,亦或是實驗物的各項指標水平遠超過他,無法回收,才不得已委托木葉,都證實著他的實力不強。

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她應該也能應對得來。

正細細思忖著,木質樓梯忽然發出了一聲極度細微的嘎吱聲,阿七循聲而望,陡然發現十三郎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樓梯的盡頭處,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

他的目光黏膩地像條毒蛇,陰冷中帶著卑微的狂熱,也不知道偷看了多久。

就算被阿七發現了,他也絲毫不慌。收起那種奇怪無比的眼神,他慢慢悠悠地踩著老舊得就快要斷掉的木梯,朝著他們走來,手中空無一物,根本不像是去取過樣本的模樣。

他可能一直沒有離開過這部樓梯。

阿七警惕地盯著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一動。

坐在身側的幾個少年也戒備起來。

“那個,真是抱歉啊,”青年迎著他們的目光,禮貌地彎起嘴角,“我當初忘記拍下她們的照片了,但是我可以和你們描述一下她們的模樣,你們忍者應該有學過速記吧?”

松茶舉起手,“我來記錄吧。”

青年的視線陡然變得陰沈晦澀下來,在松茶身上轉了一圈後,又恢覆了正常。

“她們是我用畢生所學創造出來的奇跡。”

“——奇跡?”淩人張大了嘴巴。

十三郎真誠地笑了:“是的,奇跡。”

之所以十三郎願意將其稱之為“奇跡”,是因為他的蝴蝶果然不是常規的蝴蝶,而是「人與蝴蝶的結合體」,美麗的女子擁有一頭飄逸的秀發,從纖細的脊背生長出來的薄翅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斑斕,為十三郎灰暗的一生增添了一縷色彩。

霜之國,僅此三只。

在一個夏季的午夜,因為十三郎沒有關好籠子而失蹤了。

松茶的鼻尖沁出了一滴冷汗,滑落在寫滿字的本子上,她握著筆的手不知為何在輕輕顫抖。暗部見多識廣,她見過比這更獵奇的事情,可本應該很平靜的心臟,此時卻如鼓擂,即便她怎麽深呼吸,都無法停歇下來。

手臂……和背也有點癢。

不止是松茶,淩人的面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他無法控制地喊出聲:“她們……是被你改造成蝴蝶的嗎?!”

十三郎古怪地笑了一聲,“當然是我了。”

一股憤怒沖擊著他,淩人死死地攥著拳,克制住脾氣。

十三郎壓根不在乎淩人。

如鬼影般飄到了他的身邊,他放低了聲音,卻又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安心,她們很乖很乖,如果你們見到她們,一定會喜歡上的,就是她們的膽子實在是小,看見人會跑噢,你們可……千萬別被她們看見了。”

將刀橫在十三郎面前,佐助冷冷道:“離我們遠點。”

***

“太殘忍了,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回到旅店後,淩人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吵得佐助眉頭狠狠一壓。

“閉嘴。”他輕喝。

淩人被十三郎的話驚到了,他似乎沒有聽到佐助的不耐煩,甚至還湊到他跟前絮絮叨叨:“佐助君,被用來做實驗的那些人好可憐,我們要不要拯救她們,把她們帶回木葉吧,火影大人一定會有辦法的。”

愚蠢得像曾經的某個金發隊友。

佐助用手指壓了壓狂跳的眉心,嗤笑:“不切實際的蠢貨。”

淩人被噎了一下,囁嚅幾番,終究沒有再發出噪音。

將擦好的刀收入鞘中,佐助把暗部的獸臉面具扣在臉上,站起身提醒道:“奉勸你還是不要再說出那種無知無畏的話了,集合的時間到了。”

他的面具是一張山貓臉,赤色線條勾勒著眼尾,淩厲中帶著嫵媚。

不怪他。

因為「赤貓」面具的前主人是個女生。

由於出來得太遲了些,他們抵達的時刻,阿七和松茶已經在集合的地點站著了。阿七的懷裏抱著一只貓,站得離松茶遠遠的。

不知道是對貓毛過敏,還是因為受了涼,松茶的臉在出發前就開始發紅發燙了,不過在面具的掩蓋之下,誰都沒有察覺。

她揉了揉眼角,規整了一下面具,強行壓下心中不適。

對過暗號後,他們按照彌助給出的路線進行有序搜查。

根據地圖上所標,他們會經過霜之國的一條名為“落霞川”的河流,河流上架著一座十分有名的橋。

——名為千羽鶴舞之橋。它橫跨在落霞川,遠觀像展翅的鶴那般優美嫻靜。然而在這座橋的背後,傳聞有一段令人為之震撼多年的背/德畸戀。

千百年前,在這片土地上,有一位大領主。他有兩個美麗年輕的情人,卻沒想到被比自己年輕俊美的兒子所覬覦。他們三人在情感中糾纏多年,終於在三年後的一個黃昏,東窗事發。大領主帶著人殺到了浩浩湯湯的落霞川,將他們重重包圍,三人走投無路,一致決定殉情。

大領主命陰陽師將他們的身軀變成了千羽鶴,靈魂也被永遠禁錮在此方天地。*

這段不可言說的感情,給這座橋增添綺麗浪漫的色彩。但實際上,它只是第一代的大領主為了兩岸平民的交通便利而修建的。

回到現實之中,由於近些年的霜雪災害愈發嚴峻,農田利用等原因,落霞川已經枯竭了一半,再也見不到傳聞中浩蕩無垠的壯觀景色了。

現在所能看到的,只有夜色中被茫茫霜雪覆蓋的無垠荒漠,河流被封鎖在薄薄的冰層之下,唯獨剩下一座孤單古舊的橋梁,還在竭力證明著許多年前擁有過的輝煌歲月。

彌助在前面帶路。

他邊走邊給這支小隊伍科普:“蝴蝶對生存環境要求較高,它們喜溫暖濕潤,這種環境在霜之國並不常見,假設她們都還活著,能夠滿足野外生存需求的,只有兩處地點——落霞川和無色川。”

而無色川全年冰封,人跡罕至,看起來落霞川更適宜居住。

“霜之國雖然人煙稀少,但那種……蝴蝶怪物實在太顯眼了,如果有人見過,總會走漏風聲的,現在如此風平浪靜,要麽她們是藏起來了,要麽,十三郎在騙人,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綱手姬在遞交任務的時候,也沒有提及過任務的細節。或者是說根本沒有忍者能夠走到這一步。

黑暗中,彌助在橋梁的入口處蹲下,向阿七驕傲地昂起腦袋。

彎腰摸了摸,阿七從口袋裏掏出了小零食,“賞你的,辛苦你了。”

彌助細聲細氣地撒著嬌。

站在阿七身後的淩人遽然覺得這只橘貓有點眼熟。

但天色太暗了,以他的視力來判斷,有些分辨不清。更多的原因,是多日以來瘋狂的壓迫訓練把他和以前的安逸生活徹底分割開來,腦子裏的記憶不知何時變得碎裂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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