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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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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罌粟

垂落的視線落在虛空之處,卡卡西眉宇輕蹙,沈吟片刻:“無論如何,戰爭都是令人厭惡的,平民是最弱勢的群體,遭受的創傷自然也越重。”

他曾在戰場上見過顛沛流離的災民,他們背井離鄉,易子而食。

假如不幸遇到敵方忍者,那便只能等死。

安靜了須臾,阿七追問:“那忍者群體呢?最近的那一次戰爭……帶來了很多忍者的死亡吧?”

卡卡西垂下眼眸,默默地想著。

……木葉四十六年。

……十二歲。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可即便如此,那段隱隱作痛的過去,也依然在時刻提醒著自己的弱小與無能。

習慣了迅速將糟糕的情緒收斂起來,卡卡西輕揉了揉眉心,“這個嘛,因為忍者在戰爭年代是稀缺資源,只要能從忍校畢業就會被送上戰場。”

阿七喃喃:“……真殘忍。”

“沒辦法,這就是戰爭,”卡卡西面色平靜地將書合上,撐著下巴說:“阿七,忍者生來就肩負著守護家園的使命,和平年代、戰爭年代均是如此。所以,我們既是發動戰爭,亦是終結戰爭的工具,忍者……是要為了自己的村子的和平與榮譽獻出生命的。”

“那隊長也會為了木葉獻出自己的生命嗎?”阿七低聲問。

卡卡西斂眸想了想,聲音沈了幾分:“……跟我來。”

***

他帶著她來到了慰靈碑前。

四周樹影深深,它靜靜地矗立在天地之間,穩如磐石。擱置在黑色碑座上的白菊傾情盛開,花瓣在風中輕輕顫動,就像是有英魂輕輕撫摸而過。

夏日光影漸長,明亮的日光爬上了黑色的碑面,順著溝壑流淌在鐫刻的每一個名字裏。

——“生命消逝,英魂永存。”這句題語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僅僅是我,大家都是啊。”卡卡西低聲道,掩藏了所有的情緒。

阿七站在他身邊,擡頭去望他的眼睛。

卡卡西轉過臉,垂頭去看她,眼裏是純粹的堅定。

“阿七也是這樣想的吧,對吧?”

摸了摸口袋中藏著的令牌,阿七微不可聞地了一口氣,“隊長,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所守護的東西,並不是如表面上那般……美好,那又該怎麽抉擇呢?是繼續堅持自己的信念,還是選擇毀滅?”

“該毀滅掉的是暗地裏滋生的罪惡,而不應該是自己的信仰,”卡卡西彎起了眼,慵懶的聲音中含著一絲堅定:“阿七,守護它是我畢生的信念,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

——即便在這條路上,他也曾失去過很多,父親、老師、同伴。但他活下來了,就必須延續他們的夢想和信仰,不管多痛多累,都要繼續走下去。

阿七安靜地凝視著眼前的青年,看見他微垂的眼角,又看見了那塊斜帶在一邊的護額,下面掩蓋的是他曾經所受過的傷。

“隊長。”她輕聲喊。

卡卡西應聲而望,只見她的唇角忽然翹起了一個微不可聞的弧度,漆黑的眼眸中落下的點點銀色光影在輕輕閃動,向外散發著溫潤如玉的光芒。

她笑著輕輕咬字:“不知為何……我很佩服你。”

卡卡西的眸輕輕一動。

他懶散地將擺了擺手,彎眸笑道:“謝謝。”

四周寂靜無人,唯有鳥鳴聲聲,一塊黑色的令牌被遞到了他的眼前,根部的暗紋盤根錯節,包裹著燙金的“乙”字。證明了她的真實身份。

阿七攥緊了它,手心全是汗。

腦海中斟酌著措辭,她竭力平靜地說:“那一天晚上,你應該就在等我跟你坦白這個吧……你和火影大人其實早就知道我是團藏大人派來的人,不過是一直在等我自己說出口,對吧?”

卡卡西沒說話,表示默認。

“不過,有一點我感到很奇怪,”阿七攤了攤手,有些不解,“既然你知道我是根部的人,為何還對我這麽容忍,對我……”

關懷備至。

“這個嘛……”

卡卡西用手指撫摸著口罩的邊緣,那只僅露在外面的眼睛又習慣性地彎起,所展露的弧度就像是懸掛在天邊最溫柔的那輪新月。

——至少在阿七所度過的歲月裏,這輪彎月是最有溫度的。

他將那塊令牌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然後隨意地丟進一旁的灌木叢裏。

鐵質的牌子瞬間沒入低矮的灌木中,發出了輕微響動。

“因為你現在已經是我的部下了,”卡卡西雙手插兜,微微俯身望著她,語氣溫柔也無比堅定:“我是你的隊長,那麽就有義務對你負責。”

***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然而這樣的重視與關照,即便是阿七也不免動容。

楞了幾秒後,她清醒過來,鉆入灌木叢中將牌子找了出來,好笑地抱怨:“餵餵,隊長,你怎麽說扔就扔,這個東西至少現在我還有用啊。”

“是因為有些事還沒了結?”卡卡西問。

阿七輕輕垂眸,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像振翅欲飛的黑蝶,“啊,不管怎麽說,有些事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做決斷啊。”

“那個人……”銀發青年虛了虛眼眸,兀自喃喃:“原來是這樣嗎。”

他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麽樣的事了。

“隊長,”阿七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不必擔心。”

只見她恭敬地朝慰靈碑鞠了一躬,思忖著道:“這件事,我保證不會傷害到火影大人,因為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承諾。”

“也因為我現在是您的部下。”

“好啊。”卡卡西笑了起來,悠悠地擡眸望向湛藍的天。

如果有什麽傷害到火影的事發生,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

***

經過多次高層會議的商榷,盡管團藏很不耐煩,也勉強同意在議案上簽字。

於是,重簽《和平協議》的一大摞議案最終被放在了大名的桌上。

他擁有最後的一票否決權。

議案送去後,如石沈大海。

三代目抽煙也抽得更兇了,團藏有別的事要忙,漸漸地也將此事擱置在了一邊。

過了一月之久,在五月末期,大名那邊終於借忍鷹傳來了信——“《和平協議》可以重簽,以往的罪責也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山之國國主必須下臺,並且親自登門謝罪”。

這樣嚴苛的要求,無疑是嚴重幹預了他國內政。

但是,被稱為“五大國之一”的戰勝國就是有傲慢的底氣,且有錯在先的是山之國。

在六月初一個極為普通的早上,山之國國主的回覆翻過千山萬水,抵達了三代目的手中。上面白紙黑字,只有簡短的一句話:“異存ありません。*”

六月末,山之國國主寺島都禪位,其子寺島拓接任上位。

七月初,寺島都和寺島拓兩人千裏迢迢來到了火之國。在一個風雨淒厲的雷雨夜,寺島都切腹自盡在火之國大名府前,洶湧而出的鮮血浸紅了他身上那襲華麗的直衣。

翌日,大名府門開。

等候已久的寺島拓拜訪了秋原大人。等夕陽西斜再出來時,他捧著一份珍貴的文件,對著父親的頭顱俯身叩拜下去,失聲痛哭。

嚎啕聲驚起了棲息在樹間的鳥,下人看不過去,哭著將他攙扶回牛車上。

七月十日,為確保談判過程的公正嚴明,寺島拓抵達中立之國——川之國後,派人去請三代目火影大人前來商榷《和平協議》的內容。

彼時,街道邊的花手鞠開得如火如荼,幾抹孤獨的紅罌粟點綴其中。

在根部基地,團藏再次召見了阿七。

沒有點燈的長廊裏充斥著黑暗與沈悶,他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中,阿七只能註視到他黑色的裙裾,在微弱的光線中像一條毒蛇。

“山之國的特遣使者昨日已經抵達了木葉,你應該知道吧。”

阿七立刻回答:“屬下聽說了。”

“過幾天,他們就會在隔壁的中立國重新簽訂協議……不,現在應該叫盟約了。”

冷笑一聲後,他往前走了幾步,拐杖拄在地上發出沈悶的回音,“總之,我絕對不允許這種弱小平庸的國家成為拖累火之國的蛀蟲,他們敢綁架大名之子,敢踐踏木葉尊嚴,就該做好被摧毀的覺悟。”

阿七沒有吭聲,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果然,下一秒,他就接著道:“這麽多年來……日斬真是越來越心軟糊塗了。那麽,刺殺火影一事也是時候該提上議程了,乙。”

表面上,阿七自然不可置否。

等出了基地以後,她譏誚一笑,轉頭就去了火影大樓,將這件事一板一眼地告知三代目。

老人聽完後,十分沈默地吸著煙,眼角的溝壑似乎深了幾分。

在煙霧繚繞的安靜中,他閉上了眼,隔了許久許久才緩緩開口:“阿七,你是僅剩的宇智波族人之一,不管怎麽樣,我都會保全你的性命。”

搭在膝蓋上的手悄悄緊攥成拳,阿七垂下眼簾,似乎真的被他的語言所感動那般回應:“是,屬下也願為火影大人赴湯蹈火。”

地板上的夕陽厚重如血,她又想起那天在慰靈碑下的對話。

***

七月十二日,三代目火影與山之國特遣使者簡單會見後,答應即刻動身前往川之國進行更深層次的談判。此次保護火影的任務,就落在了火影直屬護衛宇智波七和旗木卡卡西的肩上。

火影的日常工作,則暫由軍師奈良鹿久代行處理。

然而就在他們動身沒多久,堪堪走出木葉幾十裏路時,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空陡然變得陰沈下來,肆虐的狂風陰沈沈地壓倒了路邊茂盛的荒草。

烏雲中似有悶雷翻滾,隆隆作響。

“看來要下大雨了,火影大人先穿上吧。”

卡卡西從背包裏拿出雨衣遞給三代目火影。

自己則順勢悄無聲息地對身後那個帶著鹿臉面具的小暗部遞了個眼神。

對方了然地沖他眨了眨眼。

她斜睨了一眼後方,微不可聞地頷首,嘴上卻一板一眼地提高了音量:“看來……我們需要找個地方避雨,不然就淋濕了。”

話音剛落,就像提前安排好似的——幾支綁著起爆符和煙霧彈的苦無從樹林間勢如破竹地穿風而來,深深地插進三人腳邊的泥土之中,尾綴的紙張開始自燃。

“糟糕,有敵襲!快點保護火影大人!”

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煙塵滾滾,碎石飛揚,驚起飛鳥無數。

在下雨前,毒霧借著沖擊波,開始彌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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