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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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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吃完東西,我和廉元齊約好了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就回了家。

陳麗華還沒回來。

“篤篤篤”。

我前腳進門,後腳黃崢就敲門:“然然,是舅舅。開門。”

“舅舅有點事想和你聊聊。”

我開門,坐回沙發:“要喝水自己倒。”

黃崢嘴角起皮,我看著他把西裝外套搭在沙發靠背上,在屋裏轉了一圈,沒找到水壺,直接在水龍頭掬幾捧水喝下去。

他順便洗了把臉,再坐到我面前時已洗去面上憔悴,衣擺衣襟濕了大塊,雙手交疊,淩亂卻依舊很有紳士風範地擺出談判的姿勢。

“回來的路上一切還順利嗎?”

“不算順利。”

他有些意外:“哪裏不順利?”

我指指大臂外側的創可貼:“看不見嗎?那麽大個創可貼。”

“……是怎麽傷到的?嚴重嗎?”

我兩指夾出另一個創可貼,在他面前晃晃:“舅舅說笑了,創可貼就能擋住的口子,怎麽可能會嚴重?”

“也不一定,萬一是破傷風……”黃崢下意識反駁,話中間停頓了一下,玩笑般繼續道,“小傷口也能造成大事故。”

“哦?舅舅很懂?”

“以前見過。”他不欲多談,轉而問起我是怎麽劃傷的。

他隨口問,我隨意答:“在路上沒站穩,差點摔了;路過的人拉了我一把,可能不小心被他身上什麽尖銳的物品劃到了。”

“這樣啊……下次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一點,別再磕傷了。”

“嗯,我記得了,謝謝舅舅。”

黃崢笑:“沒事。”

“然然——”

我看向他,他此刻的表情像我最好的朋友養的那只叫富貴兒的烏龜。使盡全力抻著腦袋,皮肉都崩得緊緊的,嘴無意識張著,兩只眼睛死死追著移動的食物。

“你媽媽在醫院等著縫傷口,暫時回不來。”

富貴兒護食的樣子,就像他現在迫切想知道我答案的樣子——

“縫傷口很疼吧?”

黃崢笑:“肯定不會舒服吧?她還有些發低燒,需要在那兒待一晚上觀察情況。你……要去看看她嗎?”

我按下翹起一邊的創可貼,皮笑肉不笑:“你放心我自己去看她?”

“她畢竟是你媽媽。”

“不去。死在那最好。死了記得通知我。”

“麗華想見見你。”

他好像聽不懂人說話,我不耐煩趕他:“沒了?就這點事兒?不是她死了別讓我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黃崢蹙眉:“然然……”

我:“你也滾。”

他嘆口氣,起身,拿起外套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回頭:“舅舅知道你恨媽媽,但是咱們三人終歸是有血緣關系的,你就不能——原諒她嗎?”

我一把把他推一個踉蹌,推出門外:“樂山大佛走好吧您!”

終於把這尊大佛請出門,我反鎖上門,回屋睡覺。

————————

黃崢掛了電話,走進病房。

“醒了?”

陳麗華腰後墊了個枕頭,半躺:“嗯。見著她了?怎麽說?”

陳麗華臉色蒼白,渾身虛弱癱軟,轉頭的力氣都沒有,只用兩只眼珠轉向黃崢的方向,一頭黑發奇異地泛著油光,披散在冷白的床單上,像一條被抽了脊骨的白蛇,只有一張皮病態地鋪在床上;它暫時喪失殺人的能力,卻在臥薪嘗膽,蓄力下一次的一擊必中。

“恨不得你去死。”黃崢淺啜一口熱水,喟嘆,半似埋怨半似好笑,“連杯水都不肯剛給我倒——但是至少還肯讓給我進去說句話,比對你的態度可好上不少。”

“那重要嗎?”陳麗華說話像是在呵氣,風一吹就散,“你不知道我想聽什麽嗎?”

黃崢一哂:“她恨不得你死,不就說明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以為你把她賣了嗎?倒也沒認錯,不是你賣了她嗎?背著我賣的,我沒說錯吧?

“在不清楚她有什麽底牌之前,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你說對嗎?只有我能幫你了。”

“……本相呢?她的本相是什麽?”

“我只是個普通人,”黃崢愉悅收斂,皮笑肉不笑,“怎麽可能看得到她的本相呢?你和她在一個屋檐下待了快半個月了,發現什麽了?”

陳麗華不說話。

“我的……不穩定。”她聲音澀然。

“哈。不穩定。我是死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你要把我閃了?”

“那是你不中用了,可別怪我。咱們兩個人,總要活一個吧?”

陳麗華望著房頂沈默幾息,良久道:“你可真狠心。我好歹做了你這麽多年的妹妹,”

“妹妹?”

黃崢嘴角擴大,把陳麗華的面子裏子踩在腳下:“我的妹妹——你是個什麽東西,你配嗎?”

像在夜晚尾隨獨行人的持刀人,偶爾弄出一點聲響,惡作劇一般享受獨行人的恐懼,等對方放松警惕,再一刀揮下。

陳麗華的“骨頭”,就是他抽掉的,讓她只能依仗他。他要往上爬,要把所有人和事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那你還來做什麽?我沒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了。”

在她配合黃崢在陳然面前演完一場“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戲碼、接下所有黑鍋時,於黃崢而言,她就已經沒有了任何還能利用的地方。

“你也說了,我們好歹兄妹一場,你要好好養好身體,不然我以後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我們兩個,都不能成為孤家寡人,對嗎?”

陳麗華久久凝視他,閉眼。

————————

陳麗華兩天沒回家,我樂得清閑,跟著廉元齊探了三家店,連吃帶打包,最後一致認為還是鄒記煎包最好吃。

不過這三家店也各有各的特色。特別是其中一家T市風味的家常菜,深得廉元齊和李向邈的心。

廉元齊表示,因為吃得舒心,她今天不和李向邈這個狗吵架。

“想死我了,就是這個味兒!”廉元齊一雙筷子舞得虎虎生威。

李向邈怒:“你!”

“幹嘛?”

廉元齊嘴上不停,還得嘴給我推薦哪個菜色最好吃:“這個湯,精華,鮮亮,好喝!”

“謝謝。”我接受她的安利並幹了一碗。

“不是,你吃的時候別滋溜行嗎?濺我身上了!”李向邈拍桌子。

“哦,抱一絲兒啊抱一絲兒~給,衛生紙,夠意思了吧?”

廉元齊今天穿的是打底背心和無袖連帽衛衣。她擦擦自己手腕上的紅油,再把紙塞到李向邈碟子底下:“還好沒穿長袖,我有先見之明。”

“滾!”李向邈把衛生紙扔進廉元齊的懷裏。

我九成心眼兒都在桌子上的菜中,一成用來吃瓜。

腦子和肚子都吃到豐盛的一餐。我很滿意。

紙窗戶外接連幾道黑影走過。他們談論中的幾個字眼闖進我耳中,我隱隱約約覺得聲音有些耳熟。

還有一條狗的喘息聲。

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有那種獨特的直覺:在吵吵鬧鬧的處所,精準而敏銳地捕捉到唯一一道聲音。

沒有任何道理,只是在那一瞬間,好像和某個特定的人共享五感,除了這個特定的人專註聽到的聲音以外,其他的雜音都遠去到虛無的地方。

我現在就是那種狀態。

那好像是一個人的本相。

這家餐廳裝飾得風雅,我們三人是在一樓大廳,但每張桌子都被細細被木板和紙窗戶分成了小隔間,寬敞亮堂,也有隱私保障。

我們恰是在走廊上二樓的小包間內,那幾道人影正是從外面向二樓的方向走。

我屏神細聽,然而人聲逐漸模糊,不過兩息,連腳步聲也都聽不見了。

“然然,你在幹什麽?”

她見我望著門口,伸頭望了一眼,正好能看到樓梯:“你想去二樓嗎?也行……我們現在可以去。”

“不用,我,去個洗手間。”

“行,你快去快回,慢了東西就全被這傻狗吃完了。”

我上了二樓,進入衛生間隔間,閉眼、結印。

我的視野上移,同我的本相共感。

首先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觀察自己一周。這是鴨鴨的習慣,每次出來都會先圍著我繞一圈,只是這次由仰視變為俯視,我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我暈飛,轉得我頭暈眼花。

我:【鴨鴨,別鬧了,乖,小心出去幫我找個人。】

我的視野一陣搖晃,直飛到最頂,貼著天花板飛出去。

我跟著鴨鴨看到了剛才走過的走廊。我是從衛生間的右手邊樓梯上來的,方才在小隔間內,雖然腳步聲不甚清晰,我卻能判斷他們絕對沒有向走廊右側走。

【鴨鴨,向左。】

【慢慢飛,小心不要被人發現。】

本相只能被擁有本相的人發覺,只能受到本相的攻擊,也無法被任何設備記錄。

鴨鴨現在的外形是一只桃粉偏紫的鴿子,靈活有餘而攻擊力不足,我又不在它的身邊,無法及時將它收回,為了不被擁有本相的那個人發現,我只能讓它小心。

鴨鴨越過一間間空包,最後在中間的包廂停下來。

它飛得慢,我卻看得頭暈眼花,慶幸它幸好很快就找到了。

“……這一批,暫時不要運過去,過段時間。”

“過段時間?!多拖一個小時,風險就會成倍增長,這風險,你來擔嗎?”

“黑狼,你直說,要多少的價。”

“至少這個數……你別那麽看我,咱們做這個就是為了一個‘錢’字;你原來的人跑了,上頭問你要貨,你只有我這一個可靠渠道了。”

“等等……”房間內男聲暴呵,“有人?!”

墨黑靈源織成的惡狗奪門而出,耷拉著黑色長舌:“汪!——”

【鴨鴨!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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