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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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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朝陽初升,溫和的灑在整座山上,小金山這才成了名副其實的“小金山”。

看著明媚的太陽,萬裏無雲的天空,和山間的綠樹紅花,清涼的微風拂過發絲,帶來一陣陣草木的幽香。玉面狐頓時感覺到生命的美好,她很慶幸,自己終於活著走出了八仙樓。

然而,方才她的神經繃得太緊,如今仿佛卸力的弓弦一般,全身的傷痛都湧了上來,還好有王捕頭攙扶著她,二人緩緩地往山下走去。

雖然不想打破她劫後餘生的喜悅,但王捕頭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時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看見徐天賜和徐祥的屍體倒在廚房裏。”

玉面狐理了理思緒,娓娓道來:“徐祥沒死,之前死在廚房地洞裏的其實是宋三。徐祥利用了咱們的思維慣性,把無法辨認面目的宋三換上自己的衣服,讓我們誤認為是兇手延續了殺死董大人的手法,實則是他自己的金蟬脫殼之計。而且他還故意在宋三的胳膊上留下了抓痕,讓我們無法分辨他是否有傷疤。”

“真沒想到,徐祥居然才是母大蟲的幫兇,他們沒傷到你吧?”王捕頭關切地問。

“徐祥不但沒有傷我,還從徐天賜的手裏救了我。所以我認為,徐祥與母大蟲的目標不同,他想殺的只有徐天賜一人,不然他是不會放過我這個下一個目標的。”玉面狐心裏一盤算,發現少了一人,“對了,田居士如何了?”

王捕頭面露傷痛之色,道:“他跑著跑著突然著起火來,我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其腋下有火石的味道。”

玉面狐如今聽到誰的死訊也不會驚奇,世事難料,生命無常。“肯定是咱們被迷煙放倒之時,母大蟲在他身上撒了火石的粉末。他跑動的時候,腋下潮熱再加上摩擦,便自燃了起來。他果然是第五個死者,死法對應了離卦的火;徐天賜則是第六個,死法對應了艮卦的山。”

她明明提前預料到了一切,可有什麽用呢,他們的性命還是沒保住,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

玉面狐用力甩了甩頭,想將這些沒有依據的想法從腦袋裏統統甩掉。“如此一來,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想明白,如果說母大蟲在按照五行和八卦殺人,可我們的房間都是她安排的,這裏面到底有何深意?”

王捕頭沈吟半晌,忽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破城圖》裏的金木水火土不僅指卦象,還代表了你八人的身份,齊舜庭是放印子錢起家的屬金,董思任任職太常寺屬木,宋三是個泥瓦匠屬土,陳雙是行伍之人屬金,田白巖煉丹屬火,徐天賜是礦主屬土,而你玉行首屬水,母大蟲乃綠林之人則屬木。所以母大蟲是按照你們各自的身份屬性安排了相應的房間,而且如果按照《破城圖》裏的點數將五行連接起來的話,會出現一個字——‘兇’。”

玉面狐自認為算無遺策,但她真沒想到還有這層含義,因而大受震撼地問:“如果真如你所說,徐祥豈不是並不在她的計劃之中,而母大蟲自己就沒想活著走出八仙樓?”

王捕頭的神色變得異常凝重,一字一頓道:“召喚虎判官,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的……”

與此同時的八仙樓裏,瞎了一只眼的常掌櫃,滿臉血汙混雜著汗水。她走進廚房,試了試徐天賜和徐祥的鼻息,發現徐祥還沒死。

於是,她用腰間的鑰匙打開廚房的後門,拖著徐祥的兩條腿,把他扔出了八仙樓。

而後,她回到一樓中廳,把《破城圖》擺在自己面前,在房間正中打坐,嘴裏還念念有詞,似乎是某種咒語。

王捕頭與玉面狐走到了陂塘上方的懸崖,看見朝陽從水面上緩緩升起。

玉面狐長舒一口氣,道:“謝謝,多虧你及時趕到,我才能逃離母大蟲的魔掌。”

“你確實應該謝我。”王捕頭從懷裏拿出玉面狐的樂籍,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想你是為了這個,才答應來八仙樓的吧。”

玉面狐接過樂籍,興奮不已。她不再是往常那副端莊克制的模樣,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小娘子原本該有的天真活潑。“你在哪兒找到的?如此大恩大德,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

王捕頭淺淺一笑,道:“不需要你報答,只是在下有一疑問,希望小姐能夠據實以告。”

“奴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玉面狐說著點了點頭。

王捕頭字斟句酌地問:“依小姐看,十年前雙安村慘案的始作俑者,應為何人?”

玉面狐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當然是齊舜庭,他無法無天、草菅人命,才釀成了這起慘案。”

“可據在下所知,齊舜庭並非始作俑者,給他出挖堤淹村這個主意的似乎另有其人……”王捕頭的微笑顯得越發詭異。

玉面狐聞言,登時臉色大變。

“這人真是心狠手辣、心如蛇蠍。而其之所以出這個主意,其實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一樁罪行……”王捕頭突然賣起了關子。

玉面狐當即退後了兩步,雙手握緊腰間的匕首,眼睛則警惕地盯著王捕頭,問:“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知道她心底深處,那個埋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因為所有的人證、物證都被那場洪水淹沒了。

是的,不會有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十年前,雙安村的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農家院裏。

雨中,一個下巴上長著顆痦子的農夫,正在用掃帚狠命地抽打一個小女孩,嘴裏還不停咒罵著“掃把星”。女孩抵擋不住慢慢後退,最後被逼到了墻角。

她實在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於是從衣袖裏滑出那把,自己打磨已久石制匕首,並將它刺向了農夫。她像發了瘋一般,刺了一刀又一刀,直到農夫轟然倒地。

她用雨水洗幹凈雙手,把匕首揣進懷裏,奪門而出。

一個農婦聽到聲響,從屋裏走進了院子,看見了奄奄一息的丈夫,抱起他失聲痛哭。一個小男孩站在門邊,看著這副場景,也嚎啕大哭起來。

女孩逃出家門後,奮力奔跑,她臉上的鮮血被雨水一點點沖散。雨勢更大了,砸得弱小的她直不起腰來,她只得爬上村口的大槐樹躲雨。

女孩擰了擰身上的雨水,雨勢仍不見小,她逐漸焦躁起來。這時,兩個中年人來到樹下,竊竊私語。

“怎麽樣了?”

“沒辦法,村民們還是不願搬遷。”

“你錢都收了,這點小事還搞不定?”

“我已經盡力了,都怪那個宋族長在裏面攪事。”

“我不管,你快去想法子,我非要這塊地不可!”

後者答應著退下了,前者則仍在樹下長籲短嘆。

女孩認出來了,剛才離開的是村裏的大保長;而留下的這人,聽說是個富商,想買村裏的地,讓村民們全都搬走。

如今看來,他們收地的計劃,明顯遇到了阻礙。

看著瓢潑的大雨,女孩瞬間靈光乍現。她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或許可以利用這個富商,來掩蓋她剛才犯下的罪行。

於是,她從樹上跳了下來,道:“要全村的地還不容易!”

富商原以為周圍沒人,因而被嚇了一跳,罵道:“哪兒來的野孩子,時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女孩非但不怕他,反而走到其近前,道:“你不用擔心,我給你出一計策,保準讓村民們立馬搬遷。”

富商半信半疑地將耳朵貼了過來,女孩對著他耳語一番。

“妙哉,妙哉。想不到你這野孩子,腦袋倒挺靈光!”富商大為開心,吹了聲口哨,喚來了一個跟班。女孩則隱藏在了樹後。

富商對跟班耳語了幾句,然後還不放心,又補充道:“一定要找信得過的,口風緊的!”

“老爺您放心,我有個自家堂弟,打小同我一起長大,絕對靠得住!”

“快去吧,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跟班應承著退下。富商回身已不見女孩的蹤影,他捋了捋胡子,撐起傘,滿意地向雨中走去。

大雨下得沒完沒了,一直下到了天黑。女孩依舊躲在槐樹的枝葉裏,還好沒人來這兒找她。

遠遠地,她望見大保長一家,在不停地搬東西。沒過多久,東西裝了三輛牛車,人又裝了一牛車,一行四輛車朝著村口的方向駛來。

女孩心想,這是個好時機,於是爬下樹來,隱藏在樹幹之後。等最後一輛拉家司的牛車經過面前時,她悄無聲息地爬到了車下,跟著車隊一起離開了村莊。

十年後,同一天的小金山,山林深處傳來老虎的咆哮聲,一片獵隼的羽毛被風吹起,飄落在山間陂塘裏漂浮著的一具女屍之上。

原本萬裏無雲的天氣,忽然變得烏雲密布,雷聲陣陣,大雨瓢潑。

突然,一道閃電劈中了山頂上的八仙樓,整個建築轟然倒塌。土木和碎石隨著大雨不斷滑落,泥石流一般滾向山下的春風苑。

聽到巨大的聲響,一眾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從春風苑裏跑了出來,看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建築,轉眼間便被土石所淹沒。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山風呼嘯著吹過山谷,發出一陣回聲,仿佛在說:“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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