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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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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知閑齋。

江斂望著廊外不時落進水中的楊花, 一動未動,身姿清瘦挺拔,更顯清冷漠然。

江閑走了進來,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 低聲道:“不解氣?”

江斂瞥他一眼:“還未開始, 何來解氣一說, ”

“是啊,這才哪到哪。”江閑嘆了聲,負手站在旁側,感慨道,“當年正夫人被孫晴晴推下樓梯傷了雙腿, 做侯爺當家的反倒訓問你們母子讓孫晴晴受驚高熱不退。後來江繼損壞了侯爺令牌, 那麽多人證在旁, 孫晴晴也能將事情壓到你頭上,讓正夫人跪在雪地傷了身……”

“這一樁一樁的,單是我看到的就不少,若如今換做是我,估計借著這次祠堂的機會將他們打死勿論。也就你, 還能忍住慢慢玩。”

江斂扯起唇角, 淡道:“你父親死了,江叔公還沒死, 不想要他付出代價?”

江閑‘呵’了聲, 雙手抱胸, “只要江岳死了, 還怕收拾不了江海?”

寵妻滅妾這件事仿佛是江家的傳統, 江岳如此,江閑的父親江燃也是如此, 江閑幼年日子不比江斂好到哪去。

江閑父親江燃從不管事,甩手把從軍中歸來的江閑送到侯府受承安侯教養,這時的江斂剛入學肆,逢曾禾再次懷孕。

孫晴晴一直盯著曾禾和江斂,她想盡一切辦法要毀了江斂。

正值冬日,孫晴晴尋到了機會將江斂丟進水池,水池結冰了不深,不足以淹死一個孩子,但能完全毀了他的身體,斷了他入伍領軍的路甚至未來的生路。

小孩子在池水裏撲騰叫喊,旁人看到卻沒人敢救,恰巧江閑路過,連忙下水將人救了上來。

因著這件事,曾禾忍無可忍,挺著肚子跟江岳鬧上公堂,非要治孫晴晴的罪。

也是自這時起,滿京百姓、文武百官才慢慢知道承安侯寵妻滅妾,寵庶滅嫡的事情。

曾禾硬生生把江岳放在火上烤,讓禦史臺盯緊了承安侯府的過錯,讓曾家有足夠的理由強行入侯府照看江斂。

至於曾禾的指控,江岳必不可能承認。

一旁的江叔公便出了個主意,聲稱是江閑和江斂打鬧時誤落水池,孩子為了逃避責罰才汙蔑到孫晴晴身上。

這個主意讓沒有證據的曾禾百口莫辯,江岳冷臉同意,江燃問都不問,只一句冒犯世子打死勿論。

那年江斂五歲,江閑十四歲。

江斂被罰入祠堂禁足三個月,等他再出祠堂,等到的是曾禾於三天前小產死亡的消息。

江閑被帶入祠堂打得近乎半死,母親留給他的乳母闖進祠堂,替他挨了最重的十棍,撒手人寰。

江斂自幼早熟,是人人稱讚的神童,他入祠堂前就察覺母親情況不對。

母親如同托孤般和他說了很多話,當時他只記住了‘忍辱求生’這四個字。

一朝事變,江閑和江斂都失去了最親的人,他們在祠堂含著血淚立下重誓,必要江海,江岳,江燃三兄弟血債血償。

後來江閑入宮,一路成為禦前紅人。

在他二十三歲的生辰時,終於有了在江燃重病時拒請大夫的權力,他讓江燃眼睜睜看著自己寵愛的庶子溺於湖中、寵愛的侍妾被人牙買走,硬生生氣得江燃癱了半身。

上一世的江斂在此時就已經有了足夠的財力,他用銀兩讓江燃府中所有人都閉了嘴,還買來人日夜守著江燃,餓了飲冰,咳了喝雪。

不過三天,江燃怒急攻心,吐血而亡,死不瞑目。

這一世的江斂直接送江閑登上禁軍正衛的位置,成為江氏族人中除承安侯外最受帝寵的武官,饒是江岳都不敢輕易再動江閑。

所以如今聽江閑含著血恨的話,江岳除了暗恨更是一聲都不敢吭,一個江斂已經令他頭疼萬分。

明明是堂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江閑、江斂二人在池水前久立許久,對默無言。

直到小廝急匆匆的闖進來,低聲道:“承安侯重新臥床養傷,皇帝派太子進侯府探望,已經啟程了。”

江閑望向江斂:“你想怎麽做?”

江斂道:“找人綁了江繼,丟去花樓。”

江閑:“那你留在侯府的人可就都要暴露了。”

“就是要他們暴露。”江斂聲音冰冷,“我要讓江岳知道他無人可用,只能調動外軍尋人,若他不尋,那今日就是江繼的死期。”

太子入府探望江岳。

同一時間,守著江繼的小廝全被打暈。待太子離開、廚房的人來送午膳的時候,大家才驚恐的發現江繼不見了。

“你說什麽——”

“二少爺不見了!”

“噗——”

江岳直接再吐一口血,他面色慘白,用力撐住床榻,搖搖晃晃地喊:“去、去找江、江斂!”

管家低聲道:“侯爺,世子和齊王出城打獵了。”

江岳心一顫,正想著絕對是江斂動的手,忽然,他猛地擡頭,死死盯住管家:“你怎麽知道的?!”

管家一臉疑惑道:“世子日常行程都會記錄在案,屬下等人隔幾日都會去江府修正細節,自是清楚的。”

江岳瞳孔猛縮,右手狠狠探出。他枯硬的五指死抓住管家的衣領,怒道:“你是江斂的人?”

管家被扯得有些窒息,幹笑道:“侯爺,您出征了,世子不就該是侯府的主人嗎。”

江岳眸光陰沈閃爍,反手一巴掌摔在他臉上,對外面喊道:“張奇!張奇!”

管家碰一下被打得通紅的臉,慢條斯理道:“侯爺別喊了,他剛送太子出府,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了。”

“你——混賬!若繼兒有事我要你們拿命來償——咳咳、咳咳!”

江岳怒急,邊罵邊咳嗽,撐著身體下床。

管家站在旁邊冷眼看著,也不提搭把手的事情。

江岳跌跌撞撞地沖下床榻,終於引來了外面候著人的註意,自幼跟在江岳身邊的小廝沖進房,見此景瞳孔一縮,連忙上前扶住江岳。

江岳抓緊小廝的手臂,連聲道:“去!拿我的令牌去請城門領幫忙尋人!我要去見陛下!”

他的令牌可以號令城內城外兩方大軍,小廝手抖了抖,只覺得這玩意兒燙手。

管家在一旁看著,也不吭聲。

待小廝領了令牌跑出去後,管家冷不丁道:“侯爺,您是太久沒回來忘了吧,城門領是齊王的人,世子現在也在齊王麾下。”

說完,他整理好衣服,施施然離開。

費力去拿外袍的江岳神色一僵,他頓時攥緊拳頭,手背上青筋四起。

知閑齋。

侯府管家尋到江斂,樂呵呵地將江岳的反應都講了一遍。

江斂頷首:“盯緊了,若他要出城,直接派個小乞兒去太子手下報信。”

管家不明所以道:“給太子報信?”

旁邊品茶的江閑也看過來,疑惑地問:“這跟太子有什麽關系?”

“刺殺江岳,是太子下的手。”江斂的聲音輕飄飄響起。

“哢嚓——”

江閑險些將杯子捏碎了,愕然地望江斂。

除去江斂外,恐怕沒人敢把刺殺江岳的人往太子身上猜,畢竟明面上,承安侯還是太子的心腹。

江閑放下杯子,皺眉道:“太子給你報信了?”

江斂微微揚唇,“沒有,但我知道是他動的手。”

哪怕今世與上一世有諸多人與事發生了改變,但太子的手筆依舊如此,一模一樣的局。

為此,他特地往太子私兵名單上的幾個人去了信,得到了覆命的回覆。

侯府管家茫然地問:“太子和承安侯不是一路嗎?他為什麽要動承安侯。”

江斂淡道:“承安侯是沈周如放到太子身邊的枷鎖,太子要想奪帝位,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承安侯。”

外人看沈無非穩坐太子位,手下幾員大將並駕齊驅,還有承安侯保駕護航,只有真坐到太子的位置上,才知道沈無非被束緊的雙手雙腳。

如同不是世子就一定會繼承侯爵一樣,太子也並非一定能繼承皇位,尤其是現在還有個齊王虎視眈眈。

江閑擺擺手,“如此正好,太子也要對付承安侯,那我們就當一回漁翁。”

太子想讓江斂和承安侯鬥,江斂反過來撿他們二人的漏,也算是回敬一局。

同一時間,江岳已經收拾好自己一腳深一腳淺地挪出了侯府。

走出侯府大門,他忽然有種窒息感。

被外派領軍三四年,再度回京,在京城竟然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京兆衙門、大理寺卿、城門領,沒一個能信得過的。

可悲,可笑!

江岳呼吸微亂,邁步上了馬車。

他已經把沈周如特賜護他入京的兵將全部派了出去,他們是外軍,但眼下江岳顧不了太多,這二十個兵是他在京城最後的依仗。

在戰場上廝殺過的兵和城門領的氣質全然不同,稍稍看一眼,就能分得出這是不是外軍。

很快,太子就收到了下屬來報,稱承安侯私派外軍在城內大肆搜捕,都將京兆原先搜查江二公子的動靜蓋了過去。

“找到江繼了?”沈無非問。

下屬道:“暫時沒有,承安世子那邊也沒有動靜,現在只能在京城裏一片一片的找。”

沈無非用食指托住下巴,表情略顯疑惑:“江斂出手非死即傷,他會這麽簡單地放過江繼和

承安侯?”

下屬想了想,說道:“現在世子也動不了承安侯吧,他應該是會從江繼或者孫晴晴下手。”

沈無非垂眸沈思,半晌後道:“罷了,讓承安侯尋去吧,他肆意動用外軍的事情應該傳到父皇耳中了。”

下屬點頭:“承安侯帶著免死金牌和尚方寶劍去的,就是知道他要做什麽。”

做什麽?

沈無非笑一聲:“自然是趁著父皇對他還有耐心的時候,處理掉江斂的世子之位。”

沒了世子之位,江斂就是個從五品小官,或許可以在齊王的勢力裏立足,但對外可就不夠看了。

下屬小聲問:“那我們的安排?”

沈無非頷首道:“去傳信吧,玄州那幾塊兒可以動了,通州都是散兵散將不足為懼,待海隆身死,邊關就是他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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