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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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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聽到數據, 沈無霽神色頓時嚴肅起來。

擡手拾起桌上一張名單,細細看去,名單上大部分都是商人、學子身份。少有的已經步入朝堂,盡管官位並不高, 但都不過二十餘歲, 可讚一句未來可期。

陳名如指向另一側的名單, 繼續道:“三百六十行,不說行行都有幼慈院的人,最起碼已經遍布了一半。”

“幼慈院會給予所有孩子最好的教育資源,待他們有能力養活自己時,幼慈院就會放手。若他們在立足後想斬斷前緣, 只需回報院內一件事、一樣物, 大到金銀財寶, 小到一個銅板、一個饅頭,幼慈院一應接受。”

“歷年來與幼慈院斬斷前緣的人有多少?”

“不足十人。”

沈無霽望著名單,陷入沈默。

陳名如笑著說:“這些都是好孩子,大多已出人頭地的孩子會托人將讓他們的貼身信物送回,稱此生與幼慈院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這幾年來孩子們陸續長大, 往院中的捐贈只多不少。”

聞言,沈無霽感慨道:“善有善報, 幼慈院是大善。”

若不是幼慈院盡心盡力善待孩子們, 也不會有這般湧泉相報的時候。

養恩大於生恩, 幼慈院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陳名如頷首:“幼慈院不為名不為利, 或來或去只求問心無愧, 從不挾恩相求。”

介紹完,陳名如又拿出幾捆卷軸遞給沈無霽, “這些是參與幼慈院建設的孩子,他們知曉幼慈院另有他主,也自請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卷軸上約有近百人。

沈無霽看去,一眼看到數個熟悉的名字。近半是這兩年踏入官場的官員,自京官到地方官員,應有盡有。

還有將領侍衛、太醫院使、各官門客、行醫富商……

沈無霽合上卷軸,認真地問陳名如:“您真的要將這些人交給我?”

陳名如含笑道:“這些人連帶我們,本就是您的屬下。”

沈無霽長吐出一口氣,起身,俯身拱手,沈聲道:“無霽定不負所托。”

陳名如笑著離開。

離開前,她留下了佛塔信物,是一個銀質長命鎖,上刻‘無霽’二字。

沈無霽望著長命鎖有些愕然。

這鎖他自小便帶在身上的,但那場大火後,長命鎖就消失了,許多幼時有記憶的人也消失,但此番長命鎖竟然是成了佛塔的信物?

摩挲著幾近九成新的長命鎖,沈無霽有些心緒難定。

第二天,沈無霽再次尋到道野和陳名如,詢問那場大火的後續。

如他所料,死亡的三十人中有十人趁亂離開了皇宮。逃離皇宮的人現在多在南皇和大齊兩國發展。

他們的離開是為了迷惑沈周如,讓沈周如不敢對沈無霽下手。

說到這裏,陳名如脾氣上來了,怒道:“虎毒不食子,沈周如居然以慈父之姿給親兒子下毒,畜生!”

他們在外的勢力發展得再快再好,一時半會兒也插不進被沈周如嚴守的皇宮,離開的人與眾世人般只知沈無霽被溺愛,或有被捧殺的嫌疑,但應該暫無生命之憂。

道野和陳名如都以為沈周如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對沈無霽下手,誰成想暗地裏他陰毒到這般地步。

沈無霽望著手中長命鎖,沈默不語。

若不是江斂,只怕他現在早已癱瘓在床還殷切地喚皇座上那位為父皇。

為什麽,為什麽他敬愛的父皇從一開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陰小人?

回想著曾經父慈子孝的畫面,沈無霽胃裏止不住翻湧,他捂著嘴,猛地起身往外跑去。

“主子?”道野被嚇了一跳,起身要追上去。

陳名如連忙攔住他,憂慮道:“別去,讓主子冷靜冷靜,我們都被沈周如刺激到了,更何況是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的主子。”

屋外傳來幾道幹嘔聲,聽得陳名如難掩臉上擔憂。

她望著坐立難安的道野,邊嘆邊道;“我去給主子尋些安神的藥膳來,你守著,待會兒別再提這些事。”

道野眉頭緊皺,“再帶點甜口的糕點,主子怕是沒什麽胃口。”

陳名如離開。

屋外的幹嘔聲漸弱.

道野左等右等,等來了面色冷沈、呼吸不穩的沈無霽。

道野連忙扶住他,關懷道:“主子,註意身體。”

“我沒事。”沈無霽聲音有些弱,緩慢道,“只是被惡心到了,不過也好——”

他被道野扶至椅子上坐下,自嘲道:“先被惡心一會兒,習慣了以後就能跟他虛與委蛇了。”

道野嘆了聲:“愛之深,恨之切,人之常情。”

“是啊。”沈無霽望著屋外明媚的陽光,緩緩揚起唇角,“所以我得習慣這種惡心,習慣了才能平心靜氣,無動於衷。”

道野擡手輕撫沈無霽的後背,“別太過為難自己。”

沈無霽:“放心,我想不清楚的話,有人會幫我想清楚的。”

道野奇道:“誰啊?”

沈無霽笑一聲,“之後你們會見到的。”

道野挑起眉,回憶著調查中沈無霽身邊的關系網,左想右想,把懷疑箭頭對準了那位驚才艷艷的世子殿下。

想來也是,以江斂的聰明與隱忍,他定然早就發現了主子的不對勁。

若他是沈周如的人,只怕沈無霽都沒有與他們見面的機會。

想到江斂,道野的心再定下幾分。

隨著救援物資的到來,各地流民逐漸安分下來,沈無霽最後與道野、陳名如二人喝了一杯便啟程出發了。

來時混在流民群中,去時,是跟著道野手下的商隊一起走。

沈無霽要去禹州,趁亂打通雲際商行與當地漕幫的合作渠道。

商隊領頭叫羅然,是道野救下的一名道士。

道野發現了羅然的天賦,羅然也樂得跟道野搏上一世。

不過羅然並沒有改變道長的模樣,依舊一手拂塵道袍纏身,他的模樣也就成了青寺商隊最顯著的標志。

羅然握拳作揖朝沈無霽一拜,溫聲細語道:“季先生,我等要先進一趟雲州,您可要一起去?”

他眉目慈悲,眸中唇角永遠帶著淺笑,與人對視令人如沐春風。

沈無霽作揖回禮,笑著說:“若方便的話,我想跟著羅叔去看看。”

羅然已有三十歲,沈無霽喚他一聲羅叔不算過,只不過羅然大概知曉主人家的身份,避開了沈無霽的禮,溫聲道:“無妨,進城吧。”

雲州,祁森買下的鏢局商契剛剛送到沈無霽手上。

跟著羅然進城,沈無霽享受到官府給予青寺商隊的貴客待遇。

羅然和道野是經驗豐富的商人,沈無霽單是跟在他們身邊都能見識到很多從未接觸過的人和事。

羅然也並未因為沈無霽是新面孔就藏私,他手把手教學,若不是稱呼有別,外人看來簡直就是一對師徒。

七月,沈無霽跟隨商隊走出江中一代,即將進入地震受災帶。

按照沈無霽的計劃,他本該順著商隊去看看最新的雲際鏢局,但老天爺的臉說變就變,還不待沈無霽與祁森見面,受災帶突然間爆發民亂。

一場亂動裏死了兩個縣令,數十名官兵。

青寺商隊止於外圍,眾人商議後決定繞路返回,現在是生命最重要。

沈無霽接到祁森的信後快速確定雲際商會眾人情況,一邊聯系江斂的人,一邊安排外出所有人快速返回夏江。

現在起了民亂,亂民聚集在靠近大齊交界的縣城,難保兩國再起戰亂。

回城之時,羅然尋到沈無霽。

沈無霽正在收拾細軟,聽到門外敲門聲及熟悉的那一聲‘福生無量天尊’,他起身探頭往外看,喊道:“是羅叔嗎?這麽晚您怎麽來了。”

羅然在門外溫聲道:“小少爺,我有事與您商議。”

沈無霽開了門,見羅然渾身齊整,全然不似入夜要就寢的模樣。

“羅叔請坐。”沈無霽招呼著他坐到椅子上。

自己坐另一邊,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水,疑惑道,“您尋我何事?”

精致的茶杯遞到眼前,羅然含笑起身,伸雙手捧過茶杯,姿態恭敬。

沈無霽一怔。

羅然擡眸望向他,慈悲的眸中褪了幾分笑。

他面上帶著鄭重與認真,輕聲道:“小少爺,我曾於人臨終時收到一封血書,思來想去或許只能交給您。”

沈無霽略略皺眉,“血書為何?”

“為當今丞相放任家族搶占民田、勾結海賊、搶殺商行合計近百萬銀兩,用以填補其為官挪動官銀的空缺。”

“——?!”

沈無霽臉色微變,他半瞇起眸,靜靜望著羅然。

羅然將雙手捧著的茶杯放到桌上,突然下跪,朝沈無霽行見皇子的大禮。

見到他這般模樣,沈無霽如何還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只是這身份,是道野透露的?

沈無霽沒有去扶羅然,他緩緩坐直身體,手指不自覺敲擊起桌面,沈聲道:“寫血書的人,與你有幹系?”

“無。”羅然伏趴在地,垂眸搖頭,“我只是代表青寺商行免了他家的欠款,他們一家人便將青寺商行當做恩人,最後走投無路時尋上了我。”

“那日他們留下一封血書,說若上京告禦狀未成,就等來日丞相有幸落馬時,請我幫忙添上一份罪證。”

沈無霽沈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氣,沈聲嚴肅道,“羅然道長,免禮,起來說話。”

羅然順從的起身,他擡眸與沈無霽對視,那雙悲憫的眸中依舊蕩漾著淡淡的悲憫。

沈無霽直視他,淡道:“這事本與你無關,若告到皇宮,計算厲害時你便是首當其沖,你可明白?”

羅然點頭,坦然道:“我明白,所以我留著血書一直未動,即便憐憫他們一家的遭遇,可我不是孑然一身,還有青寺商行這偌大的家業等著我料理。”

“羅然師父明白就好。”沈無霽神色冷沈,“那一家人現今如何了?”

羅然搖搖頭:“不知,他們上京一年有餘,早已失去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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