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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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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又一封關於夏江山匪的奏折, 沈周如頭疼的看完,將奏折情況甩給早朝上的文武百官。

這次是武官占理,大家群情激奮指責禦史臺不作為,把上次罵得嗨的文官都領出來批了一遍。

文官人人皺著眉, 誰也不敢當出頭鳥。

都說水至清則無魚, 大家心知肚明, 縣衙和山匪必然存在某種不可言的交易,現在被海隆戳破放在明面上,他們只覺得臉上無光。

有少部分人覺得不對勁。

現在正是剿匪的關鍵期,夏江縣令就是收了再多的賄賂,頂多是放那些山匪頭子一條生路, 怎麽可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放所有人跑?

是不是有貓膩?

但他們也只敢在心裏嘀咕, 現在為夏江縣令說話就是等著被那群彪悍的武官罵。

眾官吵來吵去, 吵到最後沈周如也煩了,幹脆下旨:“令江城省府督查此事,若查出夏江縣衙與山匪有聯系者,按律處置。”

旨意傳到江城省府,也傳到了夏江縣衙, 縣令嚇得當場幾近昏厥。

海隆冷眼看著縣令做派。

他早就從祁森那拿到了山匪與夏江縣令相互庇佑的罪證。

至於為什麽這次夏江縣令會主動請旨剿匪, 祁森直言:“因為他和老魚頭鬧翻了。”

老魚頭是夏江山匪原先的老大,因為年紀大了, 剛愎自用, 惹得很多人都不想聽他的, 這才有了祁森當老大的機會。

不過祁森占了老大的位置後也依舊對老魚頭恭敬有禮, 畢竟老魚頭和夏江官員的關系更好, 打點起來更加方便。

但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江城稅收多了,還是山匪壯大給了老魚頭底氣, 他強硬要求夏江縣令上交油水再加兩成。

夏江縣令自然不願從自己荷包裏掏錢,便向商隊們施壓。

各商隊因打點山匪的份額連年增加早已不滿,大家私下裏聚起來討論過數次決定和山匪翻臉,夏江縣令有了商隊支持的底氣,再跟老魚頭幾次商量都不歡而散後,兩方矛盾一觸即發。

江斂拿山匪開刀,真可謂挑了個好時候。

祁森和海隆都感慨了下江斂的好運氣,然後按照沈無霽的安排,各自完成自己的事情去了。

老魚頭屬於不服祁森但有用的那一批人,逃跑時‘誤打誤撞’逃進了海隆的陷阱,成為被抓獲的山匪之一,進了審訊的大牢。

江城府都師爺千裏迢迢趕來,親自坐鎮審問。

海隆則坐上座,冷眼看他們對山匪們拳打腳踢。

老魚頭荷包硬但嘴不硬,一聽主動自首能有減刑的機會,急忙把夏江縣城上下聯系過的官員都爆了出來,夏江縣令赫然在上。

一邊聽著審問,海隆冷不丁地開口問:“有證據嗎?特別是與縣令私通的證據。”

江城師爺知道海隆和夏江縣令的矛盾,聽到他專挑一個人的證據也不覺得意外,樂得給人送情面,便摸著胡子一言不發地在旁聽著。

老魚頭舔舔嘴唇,大著膽子問:“這證據能減多少刑?”

旁邊的牢頭聽著擡手就要甩他鞭子。

海隆攔住了即將揮下的長鞭,他蹲下身和滿臉冷汗的老魚頭對視,冷聲道:“你說,我保你不死。”

老魚頭扯起嘴角,肺部漏氣般嗬嗬笑了幾聲,“在、在他養的美人兒手上,那人,我送去的。”

海隆也笑了,“好,我信了。”

師爺聞言,當即派人去搜夏江縣令養的外室。

海隆站起身,接過旁邊人送來的手帕,仔細擦了擦手,這才面色平靜地坐回座上。

審訊暫停,陰暗的牢房只有老魚頭等人粗粗的喘氣聲。

片刻後,派去的人帶著一本厚厚的賬單趕了回來,連帶著押了位我見猶憐的婦人。

婦人被毫不留情地摔到地上。

她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望旁邊看著就恐怖的幾人,滿臉淚痕。

師爺接過賬單細細翻看,片刻後開口道:“餘氏,接下來本師爺問的話,但凡有丁點隱瞞,你都與這些山匪同罪,明白嗎?”

師爺指向趴在地上的老魚頭。

餘氏下意識往出氣多進氣少的老魚頭看去,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

“五年前,老魚頭將你送於夏江縣令,是與不是?”

餘氏美目含淚,顫顫點頭道:“是。”

師爺:“你原先是何方人氏?”

餘氏顫聲道:“妾身、妾身原是柳樓花魁,被餘老先生贖身,取名餘霞。”

師爺望著手上的資料,頷首,繼續問:“你可知夏江縣令餘山匪多番聯系。”

“這……”

餘氏餘光飄向半死不活的老魚頭,低聲道,“妾身只知道他們每年會在妾身房中聚一次,妾身不在旁伺候,其餘不清楚……”

師爺:“那你可知這賬簿是怎麽一回事。”

他揚起手上半指厚的賬本,示意餘氏仔細看。

餘氏含淚搖頭:“妾身不知,這是餘老先生放在妾身床鋪下方,囑咐妾身好生收著,除了他誰也不許看,妾身從未敢看過。”

海隆起身,從師爺手中接過賬簿,草草翻了幾眼。

師爺在旁說道:“這確實是老魚頭與夏江縣令及各商行的對接賬單,如果屬實,可直接判夏江縣衙等官員貪汙受賄罪。”

海隆應了聲,擡頭望向餘氏,問道:“還有人知道他倆私下聯系嗎?”

餘氏咬咬嘴唇,低聲道:“柳樓,牡嫲嫲。”

師爺:“來人,去將柳樓牡嫲嫲押來!”

……

一場審問,幾乎牽扯下大半個商行的人。

通過老魚頭和餘氏的指控,夏江縣令直接被摘了烏紗帽,連著縣衙裏大半的官員都落馬,最後理出了一批在逃的山匪後,這場被文武百官關註的審訊才算落下帷幕。

其實還能往深裏查,要不是江城師爺努力壓著,只怕最終會牽連到府都裏的官員。

他只能慶幸海隆主找夏江縣令的麻煩,出了縣衙範圍之外的人都不關心。

師爺將海隆的意思回稟到府都,大家都松了口氣,與之有聯系的官員全部都異口同聲打壓夏江縣令,聲援海隆。

又一次早朝,望著江城而來的眾多奏折,哪怕是擅長挑刺的禦史臺都說不出話來。

大多官員都怕引火燒身,幹脆順著一個個的全都附和這次調查。

沈周如也無話說,審訊都不是海隆親自主持的,總不能說他聯合江城師爺共同放水吧?

在因各種原因的高度統一意見中,夏江山匪被高高捧起輕輕落下的定案。

祁森等人上通緝榜的同一天,收到了江斂送來的百人新戶籍。

幸得自由的山匪眾人這才知道祁森的籌謀。

這裏面大部分人都是被逼落草為寇,有朝一日獲得新生,他們只會喜極而泣,根本不在乎祁森投靠了誰。

其中小部分打著算盤的人也被祁森敲打了遍,畢竟身份信息握在祁森主子手裏,主子能放他們一命,也能隨時收走。

轉為新籍的山匪們銷聲匿跡,在香菱的幫助下行至南皇進行學習,等風頭過了才能出門見人。

山匪一事前前後後用了三個月餘,海隆借口繼續掃蕩山匪,又在夏江留了一個月。

現在夏江沒有縣令,由府都師爺暫代處理,等科舉結束就能重新安排縣令人選。

沒人會在後面打小報告,海隆過得可謂是有滋有味。

白天出去掃掃山匪,下午欺負欺負沈無霽,晚上和沈無霽、江斂、曾老太醫商量後面的事情。

一晃,曾老太醫宣布:“三皇子體內餘毒清空了,接下來好些調養,不會再受毒素反噬影響了。”

沈無霽已經有兩個月沒做過噩夢,情緒極度穩定,腦袋越用越靈活,學習記憶速度甚至超過了因病被迫修養的江斂。

海隆看著沈無霽再嘆一聲:“後生可畏!”

即將到了回京的時候,海隆盡心盡力調/教沈無霽。

他腦子裏的東西幾乎被掏空,剩下的需要實戰和慢慢整理成體系。

終於,沈無霽在海隆返京的前一天,第一次在不動用死侍殺招的情況下贏過海隆。

海隆舒心了,護送著曾老太醫高興返京。

曾老太醫離開前特地威脅了江斂一番,叮囑他不得再糟蹋自己的身體,但威脅有沒有用,天知道,反正沈無霽覺得這個威脅沒啥用。

沈無霽盯著又在挑燈夜讀批改各地送來要事的江斂,擰眉有些生氣了:“曾爺爺說了,你不能熬夜!”

江斂手上毛筆不停,回應道:“還差最後幾封。”

沈無霽知道他要忙的事情多,又沒立場阻止,幹脆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盯住他看。

任誰被一個人用大眼睛灼灼盯著都有些不自在,江斂抽空看他一眼,清楚地看到了小孩眼裏的不滿,無奈放下筆,答應道:“就忙今天一晚。”

沈無霽不說話。

虎著一張臉擡手敲敲他桌上的信封,示意他先幹活。

江斂只得加快速度,被人監工般幹完了手上的事情。

等江斂再一次放下筆,沈無霽又嘟著嘴送來一杯溫水,“曾爺爺說你要多喝水,溫的!”

江斂接過茶杯,垂眸看著寡淡的水,嘆道:“沒有茶水的杯子能叫茶杯嗎?”

沈無霽眼睛瞪得更大,氣呼呼道,“明天你沒有茶喝了。”

江斂忍俊不禁,在沈無霽的瞪視下乖乖喝了杯水。

沈無霽一邊拽他回榻上睡覺,一邊嘀咕道:“你還說我不聽話,你才是最不聽話的。”

江斂回頭瞧他一眼,挑眉道:“我剛剛寫了封信。”

沈無霽翻他:“寫什麽都不能熬夜寫。”

江斂慢悠悠地說:“寫給南皇太子的,已托香菱送出去。”

沈無霽:!

他拽人的動作一頓,疑惑又震驚還帶著幾分小期待的盯住江斂:“你寫的什麽?”

江斂習慣性擡手揉他的腦袋,溫聲道:“你體內餘毒已清,不用再怕情緒過激,可以見舅舅了。”

沈無霽呆滯在原地,拽江斂衣袖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顫抖著。

他忽地一下撲到江斂懷中,一點一點,發出極小的抽泣聲。

江斂身體虛弱,但抱住一個哭得渾身發軟的小孩還是輕而易舉的。

他半環著沈無霽,將他放到床上,任由沈無霽埋在自己懷裏哭個不停。

他擡手安撫嬰兒般輕撫過沈無霽的後背,低低哼著從香菱那學來的曲子。

等沈無霽不在抽泣,江斂才扯過被子將沈無霽包起來,望著依舊在抹眼淚的人,江斂輕聲道:“今天就不追究你沒換衣服還往我被子裏鉆的事了,給你一晚時間好好休息,明天可不是假期。”

沈無霽嗚咽著拽住他,從衣袖拽到下擺,扁著嘴不說話。

江斂望著自己遭殃的裏衣,無聲一嘆。

他也沒強行去熄蠟燭,就著這個半環著的姿勢入了被子,在安靜的夜裏,一遍又一遍輕哼著沈無霽想念的曲子。

第二日。

沈無霽的眼睛如江斂所料變成了兔子樣,又紅又腫。

江斂用布把冰塊包好,輕輕給他敷著。

沈無霽被自己醜得在床上打滾,躲開冰塊往被子裏縮,不想給江斂看兔子眼。

江斂慢悠悠道:“你太子表舅回信了,明天就見面,你想頂著這雙兔子眼去見他?”



沈無霽猛一下翻起來,衣衫不整的,用紅通通眼睛瞪他:“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江斂揚一下拿冰塊的手,指尖處被凍得通紅,“這你還要不要?”

沈無霽嘟起嘴,自顧自搶過冰塊,縮到床裏面面對墻壁自己敷去了。

江斂:“敷好了就下來,我讓人來換被褥,臟死了。”

他指了指被沈無霽揉得皺巴巴的被子。

沈無霽抽空回頭瞪他一眼,轉過身去直接抓過江斂完好無缺的枕頭,用力蹂/躪。

江斂扶額,起身往外走去,純當看不見這糟心孩子。

等沈無霽拾掇好自己再露面時,恢覆了往日的認真嚴肅,誰也看不出來他昨天埋在江斂懷裏大哭了一場。

兩人繼續著今天的課程。

晚上,香菱帶來具體會面的時間與地點,就是沈無霽心心念念的山上馬場。

江斂看著地點,平靜道:“過年時有人把山上買下來修了馬場,本想派人去查查,現在倒是不用了。”

香菱微笑著解釋:“太子殿下說這是給無霽殿下的生辰禮。”

江斂檢查完後,將寫著地址的紙與馬場地契遞給沈無霽。

沈無霽抱著地契笑得眉不見眼。

第二日。

沈無霽興奮得大早上爬起來練武。

江斂也沒睡著。

他望一眼香菱遞來的信,再望一眼沈無霽,微微皺眉。

香菱低聲道:“太子殿下氣得連砸了幾個瓶子,若您這裏也有消息,奴婢怕無霽殿下受不住。”

“受不住也得受。”江斂將信折了起來,冷靜道,“這是他必須接受的事實。”

香菱聞言,欲言又止。

她總感覺這位承安世子有些人格分裂。

寵沈無霽時,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他;狠心時,能冷眼看著沈無霽在泥坑裏打滾、雪地裏挨凍。

真不知道他怎麽忍得住的。

香菱在在心裏嘀咕兩句,去給太子回信。

江斂靜靜看著沈無霽練武。

一天下來,沈無霽被練得精神有些萎靡。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的江斂格外嚴,一點小失誤就要重練一百遍啊一百遍,練得他現在看到江斂手中的木棍就有些舌根發苦。

不過今晚就要見太子表舅了!

沈無霽重振精神,好好的拾掇了自己一番。

入夜,李如清點好人手,遙遙護著沈無霽和江斂上山。

香菱走在最前方,拿著砍刀清理雜亂的樹枝荊棘。

夜裏的山時不時就會傳出幾聲鳥鳴,在寂靜夜中喚得人心一顫。

一路行至山頂,大樹少了些,鳥鳴也消失了,依稀能聽到山澗處傳來的溪流水聲。

香菱再劈開一處橫斷的樹幹,指著前方星星點點的燈籠對身後人道:“那裏是馬場裏臨時歇腳的地方,也是暫時的聯絡處。”

江斂回頭看一眼雜樹亂草的山路,開口道:“這條路你們之前走過嗎?”

“沒有。”香菱搖頭,“我們知道大概方位,每次來都是開的新路,以防有人沿著小路上到馬場。”

江斂頷首:“你們野外生存能力很強。”

香菱剛想謙虛應是,忽地謹慎地瞧江斂。

果然,江斂道:“這是個好能力,可以教給無霽。”

香菱:……

就知道你要這麽說!

沈無霽摸摸後腦勺,對這個倒是挺感興趣的:“能教嗎?”

香菱:“……這個,得問過太子殿下。南皇內多高山野林,天沈這邊地勢偏平坦,也就這幾座山有歷練的價值。”

江斂頷首:“能教就行。”

香菱嘴角一抽,我還沒說能行呢!

她郁悶地閉上嘴,加快了前方開道的速度,不過一會兒便尋到了燈籠所照的小院。

有人著玄色長袍立在門口,靜靜地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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