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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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是一壺酒，一壺看起來和這個朝代其他酒沒什麽區別的、卻是用一個非常華麗的罐子密封的酒，看起來非常適合作為禮物送出去。這壺酒沒有開封，現在就放在陳協面前的桌案上，而陳協沈默的盯著它看，卻什麽動作也沒有。
和歷史小說中說需要用蒸餾酒來在“酒”這一行中驚艷其他人不一樣，事實上這個朝代的酒基本上都是用釀醋的方法釀造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有酸味，被說是酸酒。於是想要在酒上面改造一番，然後獨出風頭，其實用不著拿出蒸餾的技術來，只需要普通的釀一壺酒就可以了。
而現在，陳協的面前就有這麽一壺酒，還是他四年前親手釀造的。因為是用糧食釀造出來的酒，這壺酒也符合陳協那“奢靡不實用”的發明創造原則，或許在貴族之間會流行一番，賺一大筆錢，卻其實也不需要藏著掖著。
可是現在，陳協卻只是盯著這壺酒看，而沒有把這壺酒拿出去的意思。他在想著：傳說中郭嘉之所以早逝，就是因為酗酒的緣故？如果我把這壺酒拿出去的話，郭嘉會不會比原歷史上更早的死去呢？
事實上，與其說郭嘉的主要死因是酗酒，不如說是五石散。魏晉時期流行的大名鼎鼎的五石散，其實漢末就有了，而郭嘉正是五石散的愛好者。那是一種會讓人精神恍惚的毒物，但偏偏就是有人喜歡那種精神恍惚的狀態。
這一點陳協當然知道，可是他也知道，酗酒依舊是讓郭嘉身體不健康、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就算這壺酒不能夠讓郭嘉更早的死去，恐怕也能夠讓他長時間的處於醉酒狀態，沒有辦法再來糾纏自己了吧？最關鍵的是，有這麽一壺酒做引子，陳協想要做什麽壞事，真的是再容易不過了。
不，就算沒有這壺酒，陳協想做什麽壞事，其實也是很簡單的事。就像五石散一樣，他知道那種東西是毒物，是最好碰都不要碰的東西，但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卻是好東西。類似的對於陳協來說是常識的東西還有很多，如果陳協真的想要殺掉郭嘉的話，那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甚至不一定會被人看出端倪來。
可是，這壺酒已經釀造了四年了，早就可以開封了，但是陳協一直都沒有開。他只是就這樣偶爾拿出來，盯著這壺酒，然後什麽也沒做。
——說到底，只是因為自己還是無法下定決心主動害人而已，陳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穿越到了三國這種亂世，陳協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去親手傷害其他人。就算此時此刻他在曹操手中，只是默默的積攢力量，只是準備反抗曹操。可是當脫離了曹操之後，他總要開始考慮如何要打敗其他的諸侯，一統天下才對。那個時候，他總要做一些決定的。
可是就算清楚著這個道理，一直在和平社會中長大的陳協，一直以來被教導著要與人為善的陳協，都四年了，還是沒能夠主動跨出這一步。或許以後的他能夠做到吧？但現在，他做不到。
陳協知道，郭嘉對自己的威脅是非常大的，不管自己到底對他這個歷史上的著名鬼才的印象有多麽好，在他對自己產生威脅的時候，他就應該想辦法把郭嘉給除掉。
沒有什麽“惜才”的想法，沒有什麽“郭嘉罪不致死”的想法，陳協對這方面的事情一直都很理智，他知道就算再怎麽喜歡郭嘉的性格，郭嘉也是絕對站在曹操那邊的人，那麽他就是自己的敵人。
對待敵人絕對不可以手軟，就應該拼盡全力的除去才行。可是雖然這麽想著，陳協卻做不到。這種做不到，與其說是對郭嘉心軟了，不如說是對自己心軟了吧？
我果然並不是什麽“好主公”，陳協想。真正的辦大事者，有一些素質是必備的，就比如說心硬果決。同樣的事情，哪怕是三國裏面最“心慈手軟”的劉皇叔，都不會猶豫吧？
然而有些事情知道和做就是兩回事，在這件事上面，陳協的拖延癥就是又犯了。他覺得應該這樣做，他覺得自己遲早要做一件主動加害其他人的事情的，可是他卻又忍不住想——再等等，或許我以後就能夠動得了手了，沒必要非要現在動手吧？
然後這一等，就是四年。四年了，陳協還沒有下定決心。
“陛下？宴會已經開始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陛下不出去嗎？”
伏皇後的聲音傳來，把陳協驚了一跳。他回神望去，就看到他的主管姐姐一身華服的款款而來，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華麗異常。
陳協面色頓時柔和下來，就好像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也就這樣松懈了下來。他站起了身，把面前的那壺酒親自拿了起來，然後放回了原位藏好，才恢覆了以往那種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笑容：“這就來啦！朕可是期待已久了呢！”
這對年輕的帝後就這樣往前殿走去，路上，伏皇後問道：“這次可要為陛下準備酒水？”
“不需要啦，朕不喝酒，給朕準備果汁就行了。”陳協回答道。
……
“哎呀，不愧是陛下的生辰宴，果然有很多好東西呢！可惜陛下不喝酒，不然說不定陛下研究一下釀酒之法，我還能夠嘗到令人驚嘆的酒呢！”
陳協的生辰宴終於開席了，看著宮女太監們端上來的菜品，郭嘉一時之間連酒都顧不上喝了，擼起袖子就開始夾菜。他先是夾了一個之前就聽曹操說過的“炸雞”，一口咬下去覺得果然奢靡，用的油真多，但是味道也是真的好。那裏面的汁水噴濺出來的時候把郭嘉的舌頭給燙到了，但是他依舊舍不得把雞塊吐出來，終於完整的吃掉之後，才又夾向了其他的食物，然後又是眼睛一亮。
“這就是陛下用鐵鍋炒出來的菜？果然獨具風味！我都有點心動了，想要一個鐵打造的鍋了呢！”
“如果是和平年代，鐵鍋的發明確實是有用的，又能夠創造出一批營生吧。”聽得這話，他旁邊的荀彧臉色沈穩的夾了一片炒出來的菜葉，認真品嘗之後，也讚同的說道。可是緊接著，他就又說：“可是現在是戰時，大家都用鐵去打造兵甲武器了，又有哪家有多餘的鐵，可以用來打造鐵鍋呢？”
“若是陛下能夠出生在一個和平年代，就好了。那樣陛下有我們輔助，就算只是像現在這樣沈迷於魯班之術，也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吧？”
聽到這話，郭嘉看了一眼荀彧，什麽也沒說，只是開開心心的把自己能夠夾到的菜都夾了一遍，挨個品嘗了一下，吃的開心極了。等全部都吃過了一遍之後，他才端起了旁邊的酒杯，喝了一杯酒，接著有些遺憾的嘆息：“或許吧，看來目前只能在陛下這裏吃到這炒菜了呢。”
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郭嘉明明還在繼續夾菜，連看都沒有看荀彧一眼，就突然這樣說道：“文若，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我單獨去找了陛下。”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荀彧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才繼續又夾起了一片幹子放入了碗中。這一瞬間，這個宴會依舊喧鬧，大家都在大聲歡笑著，為坐在高臺上的小皇帝恭賀著，可是郭嘉和荀彧兩個人，卻似乎自成一個空間，安靜極了。
此時此刻，雖然他們處於一個公眾場合，但是沒有人會打擾荀彧和郭嘉談話。這一次曹操出征，帶走了所有的謀士，只留下了荀彧坐鎮他的大本營許都，而郭嘉又申請晚走一步。所以這個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各成一派，不會有人去聽他們在談論什麽。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荀彧也沒有看郭嘉，聲音依舊平穩極了，問道：“所以呢？你發現了什麽嗎？”
“沒有，還是什麽都沒發現呢。”郭嘉遺憾地嘆著氣，然後瞥了一眼荀彧，果然看見荀彧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微微翹起唇角，惡作劇般的又加了一句：“因為什麽都沒發現，我就幹脆直接問他了，問他要不要掌權了呢？”
聽見這話，荀彧也穩不住神色了，趕忙低了一下頭。然後他看著自己碗裏的飯菜，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終究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郭嘉拖長了聲音，想要看自己好友的表情變化，卻看到荀彧已經再一次穩住了神色。他沒意思的嘆了一口氣，才繼續說：“然後陛下和我說，他已經累了。”
“累了？”聽見這話，荀彧忍不住楞了一下，又重覆了一遍。接著，他的神情突然一下變得非常覆雜。
而郭嘉卻沒有再管他是什麽反應了，而是自顧自的說：“有意思的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出乎意料的認真呢，似乎真的不打算掌權的樣子。和以前每回假笑著歡迎我的到來，其實巴不得我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呢！”
荀彧看了一眼郭嘉，對此沈默以對。他只是在想著，難道陛下真的放棄了嗎？真的因為經歷了那麽多苦難之後，終於放棄了一切，決定全部交給他的主公嗎？
也對，陛下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掙紮的堅持了這麽久，已經很了不起了。他如何能夠繼續苛求小皇帝如何呢？更何況造成小皇帝現在這個處境的，也有他的一份。
這明明是一件好事，若是這樣的話，荀彧也不用在小皇帝和曹操之間為難了。可是荀彧的心情依舊非常的覆雜，看到大漢的皇帝成為這個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這世道不公。明明如果不是這個世道的話，小皇帝是可以做的很好的，那真的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結果最後，荀彧只是嘆了一口氣，想著：算了，這樣也好。如果陛下真的什麽也不想做了的話，至少他們可以庇護著他安然的度過餘生，就那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或許真的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過雖然他這樣想了，郭嘉卻依舊說道——
“雖然這樣說，但是依舊不排除小皇帝另有打算的可能。所以文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什麽？”荀彧心中一跳，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好友，然後就見郭嘉少見的嚴肅起來，看著自己的目光滿是探尋。他問自己說：“文若，你到底是希望陛下真的放下了一切，會全力配合我們。還是希望他依舊有著自己的想法，依舊有著可能對我們有威脅的安排呢？”
荀彧看著郭嘉，看著這樣與其說是自己的好友、不如說是曹操非常信任寵溺的也值得他信任的鬼才謀士的郭嘉，沈默不語著。良久，他才聽到自己說道：“……當然是前者。”
“……是嗎？希望你真是這樣想的吧。”
郭嘉就這樣看著荀彧，良久才終於軟化了態度，嘆息了一聲。他此時此刻又成為了荀彧那個最好的好友之一了，是真的為他著想，才會在此時非常誠懇的對他說道：“文若，不管你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應該都明白，只有天下統一才是最好的，才是讓這天下傷害減到最小的，才能真正的結束這戰亂！”
“而小皇帝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主公！”
是啊，荀彧不就是認為曹操是那個終將把這四分五裂的大漢重新統一的人，才會選擇輔佐他嗎？不然他又何必要告別袁紹，來到曹操這裏呢？
而不管小皇帝有多麽的聰慧，那些大漢忠臣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相比起曹操，他終究還是差了一點。這和小皇帝到底有沒有藏拙無關，就算他真的藏了一些東西，也沒到那個地步。所以，荀彧是知道的，若是想要結束這戰亂，他就應該堅定地選擇曹操。
“我知道。”最終，荀彧只是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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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歷史小說中說需要用蒸餾酒來在“酒”這一行中驚艷其他人不一樣，事實上這個朝代的酒基本上都是用釀醋的方法釀造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有酸味，被說是酸酒。於是想要在酒上面改造一番，然後獨出風頭，其實用不著拿出蒸餾的技術來，只需要普通的釀一壺酒就可以了。
而現在，陳協的面前就有這麽一壺酒，還是他四年前親手釀造的。因為是用糧食釀造出來的酒，這壺酒也符合陳協那“奢靡不實用”的發明創造原則，或許在貴族之間會流行一番，賺一大筆錢，卻其實也不需要藏著掖著。
可是現在，陳協卻只是盯著這壺酒看，而沒有把這壺酒拿出去的意思。他在想著：傳說中郭嘉之所以早逝，就是因為酗酒的緣故？如果我把這壺酒拿出去的話，郭嘉會不會比原歷史上更早的死去呢？
事實上，與其說郭嘉的主要死因是酗酒，不如說是五石散。魏晉時期流行的大名鼎鼎的五石散，其實漢末就有了，而郭嘉正是五石散的愛好者。那是一種會讓人精神恍惚的毒物，但偏偏就是有人喜歡那種精神恍惚的狀態。
這一點陳協當然知道，可是他也知道，酗酒依舊是讓郭嘉身體不健康、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就算這壺酒不能夠讓郭嘉更早的死去，恐怕也能夠讓他長時間的處於醉酒狀態，沒有辦法再來糾纏自己了吧？最關鍵的是，有這麽一壺酒做引子，陳協想要做什麽壞事，真的是再容易不過了。
不，就算沒有這壺酒，陳協想做什麽壞事，其實也是很簡單的事。就像五石散一樣，他知道那種東西是毒物，是最好碰都不要碰的東西，但是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卻是好東西。類似的對於陳協來說是常識的東西還有很多，如果陳協真的想要殺掉郭嘉的話，那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甚至不一定會被人看出端倪來。
可是，這壺酒已經釀造了四年了，早就可以開封了，但是陳協一直都沒有開。他只是就這樣偶爾拿出來，盯著這壺酒，然後什麽也沒做。
——說到底，只是因為自己還是無法下定決心主動害人而已，陳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穿越到了三國這種亂世，陳協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去親手傷害其他人。就算此時此刻他在曹操手中，只是默默的積攢力量，只是準備反抗曹操。可是當脫離了曹操之後，他總要開始考慮如何要打敗其他的諸侯，一統天下才對。那個時候，他總要做一些決定的。
可是就算清楚著這個道理，一直在和平社會中長大的陳協，一直以來被教導著要與人為善的陳協，都四年了，還是沒能夠主動跨出這一步。或許以後的他能夠做到吧？但現在，他做不到。
陳協知道，郭嘉對自己的威脅是非常大的，不管自己到底對他這個歷史上的著名鬼才的印象有多麽好，在他對自己產生威脅的時候，他就應該想辦法把郭嘉給除掉。
沒有什麽“惜才”的想法，沒有什麽“郭嘉罪不致死”的想法，陳協對這方面的事情一直都很理智，他知道就算再怎麽喜歡郭嘉的性格，郭嘉也是絕對站在曹操那邊的人，那麽他就是自己的敵人。
對待敵人絕對不可以手軟，就應該拼盡全力的除去才行。可是雖然這麽想著，陳協卻做不到。這種做不到，與其說是對郭嘉心軟了，不如說是對自己心軟了吧？
我果然並不是什麽“好主公”，陳協想。真正的辦大事者，有一些素質是必備的，就比如說心硬果決。同樣的事情，哪怕是三國裏面最“心慈手軟”的劉皇叔，都不會猶豫吧？
然而有些事情知道和做就是兩回事，在這件事上面，陳協的拖延癥就是又犯了。他覺得應該這樣做，他覺得自己遲早要做一件主動加害其他人的事情的，可是他卻又忍不住想——再等等，或許我以後就能夠動得了手了，沒必要非要現在動手吧？
然後這一等，就是四年。四年了，陳協還沒有下定決心。
“陛下？宴會已經開始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陛下不出去嗎？”
伏皇後的聲音傳來，把陳協驚了一跳。他回神望去，就看到他的主管姐姐一身華服的款款而來，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華麗異常。
陳協面色頓時柔和下來，就好像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也就這樣松懈了下來。他站起了身，把面前的那壺酒親自拿了起來，然後放回了原位藏好，才恢覆了以往那種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笑容：“這就來啦！朕可是期待已久了呢！”
這對年輕的帝後就這樣往前殿走去，路上，伏皇後問道：“這次可要為陛下準備酒水？”
“不需要啦，朕不喝酒，給朕準備果汁就行了。”陳協回答道。
……
“哎呀，不愧是陛下的生辰宴，果然有很多好東西呢！可惜陛下不喝酒，不然說不定陛下研究一下釀酒之法，我還能夠嘗到令人驚嘆的酒呢！”
陳協的生辰宴終於開席了，看著宮女太監們端上來的菜品，郭嘉一時之間連酒都顧不上喝了，擼起袖子就開始夾菜。他先是夾了一個之前就聽曹操說過的“炸雞”，一口咬下去覺得果然奢靡，用的油真多，但是味道也是真的好。那裏面的汁水噴濺出來的時候把郭嘉的舌頭給燙到了，但是他依舊舍不得把雞塊吐出來，終於完整的吃掉之後，才又夾向了其他的食物，然後又是眼睛一亮。
“這就是陛下用鐵鍋炒出來的菜？果然獨具風味！我都有點心動了，想要一個鐵打造的鍋了呢！”
“如果是和平年代，鐵鍋的發明確實是有用的，又能夠創造出一批營生吧。”聽得這話，他旁邊的荀彧臉色沈穩的夾了一片炒出來的菜葉，認真品嘗之後，也讚同的說道。可是緊接著，他就又說：“可是現在是戰時，大家都用鐵去打造兵甲武器了，又有哪家有多餘的鐵，可以用來打造鐵鍋呢？”
“若是陛下能夠出生在一個和平年代，就好了。那樣陛下有我們輔助，就算只是像現在這樣沈迷於魯班之術，也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吧？”
聽到這話，郭嘉看了一眼荀彧，什麽也沒說，只是開開心心的把自己能夠夾到的菜都夾了一遍，挨個品嘗了一下，吃的開心極了。等全部都吃過了一遍之後，他才端起了旁邊的酒杯，喝了一杯酒，接著有些遺憾的嘆息：“或許吧，看來目前只能在陛下這裏吃到這炒菜了呢。”
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郭嘉明明還在繼續夾菜，連看都沒有看荀彧一眼，就突然這樣說道：“文若，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我單獨去找了陛下。”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荀彧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才繼續又夾起了一片幹子放入了碗中。這一瞬間，這個宴會依舊喧鬧，大家都在大聲歡笑著，為坐在高臺上的小皇帝恭賀著，可是郭嘉和荀彧兩個人，卻似乎自成一個空間，安靜極了。
此時此刻，雖然他們處於一個公眾場合，但是沒有人會打擾荀彧和郭嘉談話。這一次曹操出征，帶走了所有的謀士，只留下了荀彧坐鎮他的大本營許都，而郭嘉又申請晚走一步。所以這個時候，只有他們兩人各成一派，不會有人去聽他們在談論什麽。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荀彧也沒有看郭嘉，聲音依舊平穩極了，問道：“所以呢？你發現了什麽嗎？”
“沒有，還是什麽都沒發現呢。”郭嘉遺憾地嘆著氣，然後瞥了一眼荀彧，果然看見荀彧似乎松了一口氣。他微微翹起唇角，惡作劇般的又加了一句：“因為什麽都沒發現，我就幹脆直接問他了，問他要不要掌權了呢？”
聽見這話，荀彧也穩不住神色了，趕忙低了一下頭。然後他看著自己碗裏的飯菜，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終究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郭嘉拖長了聲音，想要看自己好友的表情變化，卻看到荀彧已經再一次穩住了神色。他沒意思的嘆了一口氣，才繼續說：“然後陛下和我說，他已經累了。”
“累了？”聽見這話，荀彧忍不住楞了一下，又重覆了一遍。接著，他的神情突然一下變得非常覆雜。
而郭嘉卻沒有再管他是什麽反應了，而是自顧自的說：“有意思的是，他說這話的時候出乎意料的認真呢，似乎真的不打算掌權的樣子。和以前每回假笑著歡迎我的到來，其實巴不得我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呢！”
荀彧看了一眼郭嘉，對此沈默以對。他只是在想著，難道陛下真的放棄了嗎？真的因為經歷了那麽多苦難之後，終於放棄了一切，決定全部交給他的主公嗎？
也對，陛下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掙紮的堅持了這麽久，已經很了不起了。他如何能夠繼續苛求小皇帝如何呢？更何況造成小皇帝現在這個處境的，也有他的一份。
這明明是一件好事，若是這樣的話，荀彧也不用在小皇帝和曹操之間為難了。可是荀彧的心情依舊非常的覆雜，看到大漢的皇帝成為這個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覺得這世道不公。明明如果不是這個世道的話，小皇帝是可以做的很好的，那真的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結果最後，荀彧只是嘆了一口氣，想著：算了，這樣也好。如果陛下真的什麽也不想做了的話，至少他們可以庇護著他安然的度過餘生，就那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或許真的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過雖然他這樣想了，郭嘉卻依舊說道——
“雖然這樣說，但是依舊不排除小皇帝另有打算的可能。所以文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什麽？”荀彧心中一跳，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好友，然後就見郭嘉少見的嚴肅起來，看著自己的目光滿是探尋。他問自己說：“文若，你到底是希望陛下真的放下了一切，會全力配合我們。還是希望他依舊有著自己的想法，依舊有著可能對我們有威脅的安排呢？”
荀彧看著郭嘉，看著這樣與其說是自己的好友、不如說是曹操非常信任寵溺的也值得他信任的鬼才謀士的郭嘉，沈默不語著。良久，他才聽到自己說道：“……當然是前者。”
“……是嗎？希望你真是這樣想的吧。”
郭嘉就這樣看著荀彧，良久才終於軟化了態度，嘆息了一聲。他此時此刻又成為了荀彧那個最好的好友之一了，是真的為他著想，才會在此時非常誠懇的對他說道：“文若，不管你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應該都明白，只有天下統一才是最好的，才是讓這天下傷害減到最小的，才能真正的結束這戰亂！”
“而小皇帝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主公！”
是啊，荀彧不就是認為曹操是那個終將把這四分五裂的大漢重新統一的人，才會選擇輔佐他嗎？不然他又何必要告別袁紹，來到曹操這裏呢？
而不管小皇帝有多麽的聰慧，那些大漢忠臣對他抱有多大的期望，相比起曹操，他終究還是差了一點。這和小皇帝到底有沒有藏拙無關，就算他真的藏了一些東西，也沒到那個地步。所以，荀彧是知道的，若是想要結束這戰亂，他就應該堅定地選擇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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