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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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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金牌

死的是堂堂兩廣織造, 這不是小事,裴懷恩聞言略略瞇眼,揮手打發衙役下去, 回頭看李熙。

裴懷恩說:“雖然我很討厭這個劉伯仟, 只覺他死得好, 但最近京都的防務好像歸你管。”

言外之意, 劉家如今死了人, 卻連招呼都不與李熙打, 直接就把案子報到刑部去——這做法似乎是有點打李熙的臉。

李熙也很費解, 猶豫說:“許是他們知道我老早便在盯著兩廣織造這位子,怕我對案情不上心。”

兩廣織造是肥差, 更是天子耳目,當年在承乾帝掌權時,這劉家也算是盛極一時。

李熙原本還犯愁, 琢磨著以後得尋點什麽由頭,把這兩廣織造換成自己人。結果誰能想到, 他這邊還沒動手呢,劉伯仟就死了。

裴懷恩聽得發笑, 搖頭說:“但這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連點面子也不給。”

出了這樣嚴重的事故,哪怕提前知會李熙一聲呢。否則天子腳下出人命官司, 滿大街的衙役烏泱泱跑過去,若叫不知情的看見了,還以為李熙是個連京城都鎮不住的草包。

裴懷恩這話倒提醒李熙了,劉家人不是傻子, 除非原本就生了躲避的心思,不然哪會這麽做。

但劉家人想躲的是什麽?

“劉家人繞開我, 是因為覺得我破不了這案子,可人命關天,我之前雖然想拉劉伯仟下馬,卻從沒想過要他的命,更何況如果我真破不了這案子,對我自己也算個是非。”李熙有點困惑地說,“所以我真想不通,他們為何要舍近求遠,莫非是因為他們其實已經有了個懷疑對象,卻覺得我會包庇?但我在什麽情況下會包庇?”

說著就轉頭看裴懷恩,像是忽然想起些什麽,開門見山地問他,“我說——裴掌印,這人不會是你殺的吧,劉伯仟這名字,可在你給我的名錄上。”

裴懷恩哈哈笑,全不把李熙這話當回事,聽罷就遺憾地搖頭說:“我只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話落,李熙定定看了裴懷恩好一會,而後忽然釋然一笑,跟著搖頭說:“……太好了,這人八成真不是你殺的。”

誰知李熙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反倒令裴懷恩感到好奇了,當即便出聲問:“怎麽這樣信任我?萬一這劉伯仟真是我殺的,我是騙你的,你又能拿我怎麽辦?”

李熙笑著搖頭,直說不可能。

一則他方才問得直白,也是真存了幾分試探心思,他知道依著裴懷恩的性子,若人真是裴懷恩殺的,對方絕不該是這個反應。

二則……也是最要緊的一條,李熙從沒和旁人提起過,其實他從最開始便防了裴懷恩一道。

當初裴懷恩遞給他那名錄,就連楊思賢也沒完整看過,真正從頭到尾讀下來的,只有他一人。

而在那之後,他謄抄給壽王的那份名錄,其實與裴懷恩寫給他的那份不大一樣。

他悄悄從原本的名錄上剔除了幾個人,又添了幾個他自己的眼中釘,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在名錄上做文章,行挑撥嫁禍之舉——這事就連裴懷恩也不知道。

所以事到如今,單單只死一個劉伯仟是不夠用的,還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畢竟壽王要幫忙做案宗,中間用到的人不少,其中不乏能拿到“完整”名錄的,可就算是這樣,他們如果想下手,殺的人也總會和裴懷恩遞給他那張真名錄有出入。

至於裴懷恩那邊……想來這樣要緊的東西,裴懷恩就算另外又寫了些,恐怕也只有他的心腹能拿到,絕不會輕易洩露給外人的。

說白了,除非裴懷恩自己對名錄上那些人起了殺心,親手把它交給底下那些殺星了,否則沒人能離間他們。

李熙想到這裏,為了保險起見,還不忘反覆向裴懷恩確認道:“……但是裴懷恩,你能保證你手底下那些人都是清白的嗎?你敢為他們作保嗎?”

裴懷恩支著下巴看李熙,聞言混不吝地挑起眉來,將雙手一攤。

“這我可就不敢保證了,誰知道呢?反正就算真是他們殺的人,也不是我下令。”裴懷恩隨口說,“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劉伯仟也是你的心腹大患,就算真是我下的令又怎樣?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熙被氣笑了,懶得再罵裴懷恩這張嘴。

“滾開,我不與你說了。”李熙一把推開裴懷恩,自言自語道,“聽聞那劉伯仟風流,尤其愛少年,這回保不準是又在家裏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叫人家苦主報覆了吧。”

裴懷恩卻不幹了,不知心裏是聯想到什麽,竟一改往日玩笑模樣,執拗地抓著他肩膀問態度。

“別轉移話題,問你話。”裴懷恩堅持地說,“就算人真是我殺的,你要怎麽樣?”

李熙煩不勝煩,簡直想一腳把裴懷恩踹到馬車外面去。

哪知腳才擡起來,卻在扭頭見著裴懷恩的眼睛時,倏地楞住了。

裴懷恩的眼睛裏有光,雖然還不太多,但和從前那副生死有命的冰涼樣子比,顯然有變化。

裴懷恩……裴懷恩似乎開始對以後的日子有期待。李熙想,或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裴懷恩已經開始想要好好過,而這主要取決於他的態度和回應,取決於他們兩個人往後會否真如他所說,一直走同樣的路。

但他要怎麽回應?他沒有足夠的愛和信任,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他能承諾給裴懷恩的一切,都是基於裴懷恩不與他作對的前提下,他不能真把自己的利益讓出去,哪怕只是稍微的讓出去一丁點。

裴懷恩等不到回答,臉色又有點不好了。

幸好李熙反應快,哄人哄的手到擒來,幾乎不必怎麽過心。推搡的功夫,他當機立斷從袖裏摸出塊圓圓的小金牌,又問裴懷恩要來筆墨。

裴懷恩的馬車上什麽都有,像處暖和的小房子。

這金牌是太子令,見牌如見人,李熙前陣子一共給自己打了三個。

用料上好的狼毫沾滿墨,李熙略一思索,大筆一揮,在這小牌上寫了個“免”字。

“裴懷恩,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以後別總試探我。”李熙仔細吹幹了墨,將小金牌塞在裴懷恩手中,神色認真地說,“因為從現在開始,它就不再是太子令了,而是一塊‘免死金牌’。”

頓了頓,又雙手捧住裴懷恩的臉,半是撒嬌地說:“你拿著它,待我成事那天,你拿它與我換,只要我們那時還要好,我會給你一塊真的免死金牌,免去你這些年所有的罪,有了它,你就再也不用擔心會被我翻舊賬。”

屆時牌子發了就發了,身為天子,總不好再出爾反爾。

裴懷恩怔怔摩挲著手中金牌,被李熙說的有些楞。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就聽李熙緊接著又嚴謹地補充道:“對了,說好只免以前的,以後我可不管。以後等我做上皇帝了,你可不能像騙父皇那麽騙我,你要是敢騙我,我就算拼了不要這條命,也會殺死你。”

裴懷恩低低地笑出來,說:“什麽孩子玩意兒,這般醜。”

李熙猜到裴懷恩不信,就舉起手說:“你別不拿它當回事,你相信我。”

“我發誓。”李熙說,“若有朝一日,你對我仍是真心,我卻要害你,或是不給你換免死金牌,就叫我也斷子絕孫,我們倆湊一對兒。”

裴懷恩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李熙,面上啼笑皆非。

這話說的,到底還是小孩呢,連發個誓也敢胡說八道。

還有這牌子,真醜。

嫌棄著嫌棄著,卻又笑了。

“怎麽辦,我真是好喜歡你啊。”裴懷恩攬著李熙說,“我有點後悔了,我從前不該對你那麽壞的,我想活,你別記我仇了。”

橫豎裴家那案子也在翻了,以後……就這樣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似乎也挺好。

李熙望著裴懷恩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腦子一瞬有些放空。

外面的雨還沒停,他們被短暫地困在了這方小小天地。

“那你往後得對我好,得聽我的話。”李熙說,“我讓你幹什麽,你可以不幹,但我如果不讓你幹什麽,你就一定不能再幹了。”

譬如別再亂殺人,別再四處發瘋,也別再不開心。

裴懷恩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當在李熙面前,把小金牌拿帕子仔細包了,揣到懷裏去,收在緊緊貼著心口的位置。

一時無話。

“劉伯仟的死,你最好還是去看看。”良久,裴懷恩才松了手,意有所指地提醒李熙說,“適時給劉家一點敲打,讓他們知進退。”

李熙回過神來,偏頭聽著馬車外的雨聲,半晌說:“你懷疑劉伯仟死的有蹊蹺?”

從暧昧情話到討論正事,他們默契的順理成章。

裴懷恩見李熙聽懂了,便也不顧忌什麽,直言道:“總得小心為上,我怕有人見不得你我過得好。”

李熙深以為然地點頭,滿口答應道:“放心吧,若真是這樣的話,此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我這便親自去一趟劉家,若在他家見著了什麽不利於你的證據,就偷偷把它收起來,免得被外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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