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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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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荒唐

大約一刻鐘後, 當李熙乘著李恕的轎來到宮門口時,壽王也恰好到了,正正與他們打了個照面。

掀開轎簾, 李熙看見壽王從馬車裏施施然地走出來, 中途似是扭頭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端的是一派風流。

其實找壽王合作是險棋, 李熙也曾再三猶豫, 畢竟壽王在扳倒寧貴妃那件事情上出力太多, 其“老謀深算”的程度, 看著全然不似一個淡泊名利之輩。

可話又說回來,也是虧得有寧貴妃這事兒在, 才能讓李熙在事成之後,忽然靜下心來想到,實際上, 那元氏早在數年前便已是壽王的人了。

換句話言之,壽王如果真的想爭, 早在數年前便可走完元氏這步棋,根本不必等他回來, 畢竟攀咬寧貴妃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拖得越久,承乾帝對淑妃的感情便越淡。

就算退一萬步講, 壽王不願親手去做,也可以借晉王或是李恕的手去做,而不是像個孫子一樣,容忍寧貴妃耀武揚威的騎在他頭上這麽多年。

所以晉王的目的多半不是在皇位, 而是因為在與齊王合作的過程中起了沖突,或是為了別的什麽。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壽王其實和晉王一樣害怕承乾帝當年的那句戲言, 並因此不敢輕易讓他洗清冤屈,被迫一直按兵不動。可若真是這樣的話,眼下便是最好的機會,壽王該做的,便是如錦玉口中所說的那樣,趁機把他這個威脅也除掉。

可壽王偏偏沒做。

實際上,壽王不僅沒做,他這個人甚至還趕在寧貴妃倒臺,晉王被禁足這麽要緊的節骨眼上,當在數不清的言官面前,歡歡喜喜的又給自己新納了兩個妾。

說白了,紈絝可以裝,但裝得太過就適得其反,而李熙就是因為看準了這一點,方才冒險一試。

至於裴懷恩那邊……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李熙想。

其實說句老實話,作為名義上的盟友,李熙原本還真打算和裴懷恩一同分享壽王這個好幫手,可惜好言難勸想死的鬼,那裴懷恩以己度人,不聽勸告,死活不信京中能養出壽王這麽個“不思進取”的閑貨,而他也恰好不便將此中緣由細細地說與裴懷恩聽,因為這樣深的心思與盤算,已不該是他這個小傀儡能想到的了。

不過也罷,這麽好的東西,裴懷恩不要便不要吧,如今陰差陽錯只便宜了他,豈不更好。

正思索著,就聽身邊的李恕伸手拽了拽他,出聲說:“六弟,我要去找大皇兄說話,你要不要去?”

李熙與淮王不熟,聽罷便搖頭,口中只說:“不不,還是不去了吧,大皇兄和父皇一樣嚴厲,年紀比我母妃還長些,要是見著我,大約又要考我的功課了。”

於是李恕便獨自下轎了。李熙則在李恕下轎後,問跟在轎子旁邊的隨從重新要回自己的馬,把它交給自己的人牽著。

宮城中禁馬也禁轎。冰天雪地的,李熙揣著袖一路步行,慢悠悠地往設宴之處走,途中見著了許多世家重臣,而這些大臣因為聽說先前神威營叛變,是李熙向裴懷恩出主意,方才勉強保住他們各家的清譽,沒讓他們被家裏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敗家子兒牽連,也願意承這個情,紛紛走過來與李熙客氣地閑談,祝賀他沈冤昭雪。

多點人脈沒壞處,李熙對此來者不拒,一邊用心應付著,一邊試圖從人群中尋出幾個熟悉的身影。

哪知熟人沒尋著,卻意外瞧見傳聞中才高八鬥的鄭大駙馬正垂頭喪氣,孤零零地躲在一棵桃樹底下蹲著,看起來頗煩惱。

有一說一,聽聞這鄭大駙馬與李長樂成婚多年,卻一直沒能如願得個一兒半女的,而且莫說是與李長樂,就是與他那幾個妾室也生不出什麽。就因為這事,承乾帝近來對他很關照,以至每每見他,總要一股腦的塞給他許多大補之物,鬧得他推也不是,收也不是,越來越害怕進宮了。

大約是因為被傳的太可憐,臉又長得還行,李熙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裴懷恩的轎子恰在此時穿過人群,極其囂張的擋在了李熙和鄭瑀之間。

眾所周知,裴懷恩是承乾帝面前的紅人,有在宮城中騎馬乘轎的特權,大家夥兒一見著他,立馬就跟見了瘟神似的,扭頭作鳥獸散。

李熙原也想跟著大部隊跑,只是這腳底步子還沒邁開,甫一擡頭,就見裴懷恩掀開轎簾,正一手指著自個頭頂發簪,眼含戲謔的對著他笑。

四目相對,某個地方瞬間有點疼。

糟糕,光顧著琢磨待會該怎麽應付承乾帝,竟然忘了還有裴懷恩這尊大佛。

然而下一刻,等李熙從怔楞中猛然回神,裴懷恩的轎子已從他面前飄過去了,被擋在轎子那頭的鄭瑀也已不見,看樣子是趁亂和大夥兒一塊跑了。

-

同一時刻,晉王府。

窗外寒風凜冽。晉王闔眼歇在榻上,聽著外頭的刺耳風聲。

房門吱嘎響了一聲,有人進來了。晉王算著時辰,只當是院裏的丫鬟進來收食盤,因而並未多言。

哪料今日這丫鬟在把桌上收拾幹凈後,並未立刻離開,反而輕手輕腳地走來了榻前,甚至還伸出手來,想要摸他的臉。

因著上回刺客那事,這樣近的距離讓晉王感到很冒犯,他驟然睜眼,右手已經摸到藏在枕下的劍,卻又在看清來人是誰後,驚訝地松了手。

“……皇姐?”晉王眉頭緊鎖,說。

李長樂便放下兜帽,對他笑了笑。

“是我。”李長樂說,“依著母妃的計算,你明日便該離京了,我……我實在舍不得你,就來看一眼。”

晉王簡直要被李長樂的魯莽嚇到斷氣。

正欲再開口時,卻見李長樂竟不慌不忙地坐下來,握著他的手說:“阿蠻,你此番離京,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放心,我已將院子裏的人都打點好,他們會走得離這間屋子遠遠的,留出半個時辰給我們說話。”

晉王連忙坐起來,抽手說:“可是皇姐,你這樣做太冒險,你可知為了保你平安,我與惠娘娘究竟費了多少功夫?你、你怎麽敢在這時來見我?怎麽還敢與我扯上幹系!?”

李長樂卻只渾不在意地說:“無妨,今夜是除夕宴,亂得很。再說有駙馬幫我和父皇打圓場,父皇只會當我是因病遲到,不會多想什麽的。”

“阿蠻,你不要怕。”李長樂輕聲說,“駙馬他收下我贈予他的高官厚祿,美妾孌童,如今恨不能把我當成他的親娘一樣孝敬,他……一定明白該怎麽做的。”

說著已在動手脫簪。

事已至此,晉王不是傻子,當然看出了李長樂忽然到訪,並非是單純跑過來找他說話的,便想揮手趕人。

未料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中了藥,已然全身酸軟,心口燥熱。

……是方才被送來那些粥。

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晉王頓時有些慌了,急切道:“皇姐!你不能……”

李長樂聞言皺眉,面上有一瞬間的扭曲,忽然一改平常柔態,厲聲呵斥道:“……夠了!不要再叫我皇姐!我不想再做你的皇姐!”

兩片冰涼的唇貼上,晉王扭頭躲避,身體在藥物的催促下滾燙如火。

晉王從不是個擅長壓抑欲望的人,可他如今卻破天荒地壓住了,他不敢動。

晉王說:“皇姐,你犯下如此大錯,你要鄭家人往後怎麽看你,你……”

李長樂見晉王不配合,頓時更惱怒,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翻身跨坐到晉王的身上。

“阿蠻,你是想說我不守婦道?”李長樂居高臨下掐住晉王的下巴,嗤笑道,“可婦道又算什麽東西?憑什麽你與父皇都能三妻四妾,美人在懷,偏就只有我不行?我也是皇室子孫,我是尊貴的一國公主!我比你們這些負心薄幸的臭男人差在哪?我若想要你,又憑什麽得不到?!”

晉王不敢置信般睜大了眼,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可我們是姐弟……!”晉王滿身冷汗,恐懼又煎熬,急得連話也有點說不清,“皇姐,我沒有要你恪守婦道,你若不喜駙馬,我可另外再為你挑選幾個強壯勇武的面首,但是唯獨……”

李長樂以指抵他的唇,聞言數次欲言又止,最終卻只輕輕嘆了聲氣,眼神倏地又軟和下來,周身戾氣散盡。

“好,好……我就知道,我知阿蠻不會怪我,阿蠻和旁人不一樣。”李長樂說,話裏帶著深切的哀求,“好阿蠻,算我求你,你就當今夜是夢,只有這一次,這一次,你不要再拿我當你的姐姐看,好麽?你就當我是你的王妃,我要做你的王妃。”

這藥性好烈。晉王目眥欲裂,卻又漸漸的果真如李長樂所言,昏昏然如墮夢中。

須臾衣襟大敞,李長樂的聲音仿佛從很遠處傳來。

“阿蠻,知道我為何這般喜歡你嗎?”

“說到底,這天下終歸還是你們男人的天下,而我身為女子,縱然生來便貴為公主,受萬千寵愛,卻也只能被困後宅,每天從早到晚的背女戒,做女紅,而我自那時起便清楚的明白,我這一生最大的價值,便是在長大後,以長澹大公主的身份,被父皇當做獎賞,適時地指婚給一個男人。只因父皇雖嬌我縱我,也不過問我的無理與跋扈,卻從不允許我與你們兄弟一起讀太久的書,尤其不許我讀史書。”

“可外面的天地真大啊,漸漸的,我還是喜歡上了讀書,我從書中讀到那些高聳入雲的山,一望無際的海,讀到江南煙雨和大漠孤煙。我便想著,若我是男兒,若我是男兒……”

李長樂說到此處,幾乎是咬牙切齒。

“十七歲那年,我讀到前朝的薛娘子率三千精銳死守娘子關,對此心生向往,便也開始偷偷地研習起兵法來,哪知恰逢淑妃生產,欽天監就此推演出了禍事,上書要將六皇弟處死。我還記得那時候,父皇正因淑妃不肯向他低頭,甚至接連一月對他避而不見的事情大發雷霆,直言淑妃就是因為從前在外看得太多,學得太多,才致在入宮後也依舊如此蠻橫無禮,不守婦道,不遵夫命。”

說話間,李長樂原本艷麗無雙的面容變得柔和。晉王喘息急促,看見面前之人已慢慢變作了他的“晉王妃”。

這是藥物作用下的幻覺,晉王心知不能再等,他掙紮著滾下榻,但李長樂輕而易舉便追上了他,將他逼在墻角。

毫無疑問的是,晉王自小便害怕惠妃,更不敢對李長樂動手,哪怕只是不當心傷著李長樂的一根頭發。

“後來,我自學兵法被父皇發現,父皇說我心氣高,日後嫁進鄭家這樣的儒學大家恐生事端,罰我抄女戒,是你替我抄的。”李長樂頗為懷念地自言自語著,墊腳攬住晉王的頸,“阿蠻,我猜連你自己都忘了,可我卻記得。我永遠記得你當年為了我,曾風風火火地跑過去和父皇說,你說皇姐何辜,你說我其實不比你們任何人差。你還說、你說若換成你,日後必定要為娶到我這樣的女子而心生歡喜——這件事讓母妃都誇了你許久。”

“……所以阿蠻,乖一些,就當自己是做了場夢。我知我們這輩子都做不成結發夫妻,可睡一晚又有什麽,這麽多年來,你以為我當真只有駙馬一個男人麽。”迎著晉王混沌驚懼的目光,李長樂笑盈盈地,一字一頓地抱著他說,“再說我已給你下了這世間最烈的‘念奴嬌’,你若不跟我睡,就會死的。”

頓了頓,面上更顯出幾分撩人的春色來,甜蜜又嬌媚。

“況且……況且我已等不及了,我自己也吃了這藥,你今夜若不從我,就是殺了我。你——你舍得殺我麽?還是說、你敢在這時喊人進來?你敢嗎?”

“……”

夜色漸深,月亮嗚咽著沈進雲層,霎時天地倒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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