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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還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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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還擊(三)

墨仁順家中搜出罪證鬧得滿城風雨,雖朝廷極力阻攔,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牽連官員多達四十人,官員低下的小官更是數不勝數。

眾口鑠金,且皆是事實,朝廷即便想包庇也不行了。

伽蘭本就在走下坡路,又剛起來個口風不錯的阿古勒,若陛下不嚴肅處置此事,怕是再難留住民心。

可這麽大一份名單,真要貶起來,朝堂中有一大半都得下臺。何況這些人在朝為官已有多年,官官相護,細究起來,滿朝文武沒幾個幹凈的。

沈常安因沈墨下的局折了兩名官員,卻又利用此局反打,將所有人拉下水。

這一招實在是毒,但要論說起來,罪魁禍首卻只能找那沖動之下打死墨仁順的太子。

至於太子,如今怨天怨地,也只能怨沈武在耳邊吹了股邪風,讓他情急下闖了大禍。

沈常安整了整朝服,與阿古勒前後腳進宮。

伽蘭出了這麽大的事,往小了說是國事,往大了說涉及兩國邦交。沈常安身為特使自是要幫忙出謀劃策。

“廢物!都是廢物!”

陛下惱怒地將手中名單扔到大殿之下。

“咳咳咳……”

崇宗帝吃力地拍著胸口,一旁站著的曹公公彎著腰幫忙順氣。

曹公公:“陛下莫氣壞了身子。”

崇宗帝的一張臉盡顯老態,不知是不是用了所謂的長生不老藥,面上的斑駁越發嚴重。

他喘了口氣,說話聲略帶沙啞,聽的人喉間鈍痛:“才死了個聞言昌,便鬧得滿城風雨,此事絕非巧合。”

崇宗帝望著底下跪倒的文武百官,沖一眼便瞧見了沈墨父子。

說起來,此次風波,原是因為沈墨,可好好的墨仁順,怎麽會突然叛變,告知太子沈墨要反?

其中聞言昌為教唆主力。

可這聞言昌到底是朔羽提上來的,縱觀眼下朝局,又的確更偏好西麟。論說起來,朔羽的嫌疑最大。然而細問太子,那教唆之人又的確不是朔羽。

聞言昌一死,百姓怨聲四起,太子似是終於回過些味兒來。

聞言昌還在時,百姓對他讚言頗多,朔羽和孫茂也是盡心盡力。可自從聞言昌一走,世人對他的罵聲便數不勝數。且沈武舉薦的新官,整日只讓他游手好閑享受人間極樂。

如今要問他國事,怕是連點皮毛都說不上來。

他原是有些後悔的,也試圖想找朔羽問問改善之法。只是朔羽和孫茂已對他失望透頂,言語間時常敷衍逃避,想是不願再助他。

太子跪伏著,滿頭是汗,大殿裏靜得落針可聞。

陛下頭疼地摁著太陽穴,大手一揮,指向沈武:“沈謀士,你說,此局該如何破解?”

沈武心知理虧,如今是說什麽都不行,且沈常安歸屬西麟,真要提出來發落,吃虧的仍是伽蘭。

“陛下,涉及官員皆我麾下居多,說起來,是臣監管不力、考慮不周、失職失責。”沈武拱手道,“臣,願辭官,此後再不問朝政。”

陛下睜開眼,聽沈武要辭官,只覺得越發頭疼。

沈武又道:“如今西麟與伽蘭邦交,若是能多些如朔羽這般的賢臣,想來也是我伽蘭之福。只是眼下涉及官員實在太多,若真要追究起來,必定朝政動蕩。”

言外之意便是提醒陛下,若是這時候將涉及官員全都替換,上來的定都是些西麟安插過來的人。

提刑司一職就是如此,之後的便更不好說了。尤其如今的百姓風向,已逐漸偏向西麟。

沈武挺直脊背,再次拱手:“陛下,即便要換人,也不可全數調換。如今唯有臣辭官,方可平息民怨。望陛下恩準。”

崇宗帝眉眼疲憊,還未開口,便見四皇子崇渺站了出來。

崇渺:“父皇,兒臣以為,此事若真要有人擔責,也該是太子!”

大殿內一片嘩然。

太子昂起頭,紅著一雙眼看向崇渺。

沈常安心道不妙,微微擡首,雙拳緊握。看來沈武是要跟他拼死一搏,徹底斷了他扶持太子的這條路。

崇渺失了三皇子的勢,如今孤軍奮戰,也不怕說話得罪人:“墨仁順汙蔑朝廷重臣,先不論如何汙蔑,按照律法理應先上報父皇,由官員查證後才可動刑。可太子卻無視律法,私自將墨仁順亂棍打死,這是一錯。沒有墨仁順汙蔑的實證,僅用言語告知父皇,後又不問官員,當街斬殺墨仁順激起民憤,這是二錯。若說沈謀士監管下屬不力,其罪當貶,那太子豈不是更該被廢?”

“崇渺!你休要口出狂言!”太子情急下破口大罵。

崇渺繼續說道:“太子身為儲君,整日只知尋歡作樂,當國事為兒戲。手下的官,想斬便斬,想貶便貶,視律法為無物。兒臣以為,若要平息民憤,唯有廢太子!”

言閉,他重重地跪在大殿正中。

崇宗帝面色難看,說得咬牙切齒:“你,你要孤廢太子?”

崇渺俯首:“太子監管不力,失職失責,罔顧律法。若伽蘭儲君如此,何談文武百官?”

這話,顯然是要保沈武,意思沈武手下的官即便犯錯,那也是太子監管不力,如何能算得到沈武頭上?

崇宗帝胸口悶痛,閉上眼不願再看。

崇渺厲聲還擊:“三皇兄因家眷犯錯被貶職位,到如今都還蹲在大牢中以儆效尤。太子犯錯,更應與民同罪!”

太子眼眶通紅:“崇渺,你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崇紂犯的罪乃是殺人貪汙,怎能與我相提並論?何況如今百姓討伐的乃是!”

話說一半,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崇渺如此激他,便是要他將所有罪責都推到沈武手裏,好讓他與沈武反目。

崇渺嗤笑一聲:“太子殿下,您殺的人,貪汙的銀兩,難道就少嗎?若不是朔羽朔大人替你掩護,將罪責怪在被貶的官員頭上,你以為你能摘得幹凈?敢問太子,如今父皇要細查涉事官員,你可敢讓父皇也查上一查?”

“都給我住口!”崇宗帝一聲暴喝。

大殿中再次回歸寧靜。

然而不等崇宗帝開口,便見二皇子崇明也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以為,此事的確是太子過錯,不該讓沈謀士一人承擔。”

此言一出,百官皆是一驚。

二皇子與太子多年來都是一條陣線,也因為如此,才有與沈墨一較高下的實力。

眼下是要跟太子摘幹凈,如此一來,太子便真的失了臂膀。

聽聞的沈常安心下微跳,他竟不知,沈武為了扳回一局,竟能說服二皇子。

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二皇子:“二弟你!你竟然也……”

他忽然明白過來,從墨仁順一事到如今,他竟是一步步地在走別人為他下好的局。

沈常安與朔羽,即便再好也是西麟人,說白了皆是外人,再直白些便是敵人。

他不信兩個敵人能真心扶持,相比較下他更願意相信沈武。

論說起來,沈國舅的兩個兒子,還是沈武與他更貼近些。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彼此了解。

誰能想到,到頭來害他的竟都是自己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沈武看似是在替他頂罪,實則是以退為進!

可如今,即便看明白也已經晚了。

“不過。”二皇子再次開口,“皆是凡人,犯錯也是難免。太子身為儲君,雖有過錯卻罪不置廢。兒臣以為,不如等春獵之後再定奪。”

春獵乃是最看皇家子女強弱的一場比試。將罪責怪在太子頭上,卻又裝模作樣地要給一次改過的機會,這分明就是要太子被廢得心甘情願。

眾所周知,太子文比不過三皇子,武比不過二皇子。論才幹,遠不及底下的幾位兄弟。能登上太子之位,全因先皇後所出。

拿春獵比試來讓太子下臺,這是要讓所有人都親眼見證,太子德不配位。

沈常安深吸口氣,擡眸對上沈武的背影。

二皇子乃是姑母所出,雖與太子一並養在姑母麾下,但到底不是同一個娘。

沈武若以表親的身份表明要扶持二皇子為儲君,加上姑母勸說,二皇子很難不動搖。

看來,朝中勢力皆要調轉風向了。

至少明面兒上,二皇子擁有半塊虎符,加上沈墨的半塊加持,等同於坐擁伽蘭。

若春獵後陛下點頭,太子根本無力還擊。*

“春獵沒這麽簡單,沈武定會夥同二皇子給太子下套,讓太子徹底被廢。”

沈常安回了特使府,坐在堆積著西麟政務的桌案前。

他看向坐在對面正批閱羊皮卷的阿古勒:“你如何看?”

阿古勒笑了下,批完一卷,重新拿了卷新的翻看:“難得,常安公子也有問我的時候。”

沈常安沒搭理他的嘲諷:“伽蘭春獵,定會邀請西麟領主,屆時你要如何應對?”

阿古勒擰著眉宇,目光一直在羊皮卷上掃視:“讓子穹替我。”

沈常安:“子穹的性子,去了春獵怕是會被欺負。倒時說西麟領主沖動愚鈍,對你可不是什麽好事。”

阿古勒樂了:“你這話若是讓子穹聽見了,橫豎得跟你打上一場。”

沈常安:“……”

阿古勒放下手中卷軸,擡首道:“伽蘭請我,不過是為了見證太子無能,好更合理的廢太子。比鬥,是不是我又如何?何況以我的實力,那些皇親貴族沒一個能打得。”

沈常安心生一計:“不如,幹脆稱領主感染風寒,來不了?”

阿古勒拿羊皮卷的手一抖:“為了個無用的太子,你竟這般咒我?哼,領主若不來,豈不是以為我西麟怕與他們比鬥?”

沈常安擡手握住阿古勒執筆的手:“沒有西麟領主參與,沈武才敢大展拳腳。”

“沈武真正要扶持的是我父親,二皇子不過是塊踏腳石。太子被廢,二皇子絕對討不著好處,不如借此機會,讓二皇子看清沈武嘴臉。若太子這條路走不通,我們或許還能試試二皇子崇明。”

阿古勒放下手中筆墨:“要我說,最該被廢的就是那狗皇帝,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初將我西麟百姓視為豬狗,便該知道這老東西德不配位。你要扶持他的兒子,無論是哪一個,下場都不會比太子好多少。”

沈常安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自是知曉,可若是沒有能對抗沈墨的勢力,伽蘭與西麟必再交戰。屆時西麟雖強盛,卻也未必能贏。他不敢保證,在戰場上一定能鬥得過沈武。何況兩國交戰,苦的皆是百姓。

沈常安原想再說幾句為百姓忍辱的話,只是還未來得及說,便見阿珂匆匆進來。

阿珂的神色帶著驚喜,可見沈常安在,又不好開口。

阿古勒與其神色交匯,頓時明白了。

起身對沈常安道:“我有事出去一趟,春獵的事,之後再談。”

言閉,放下羊皮卷便跟著阿珂走了。

直至兩人走到沈常安聽不到的地方,阿珂才道:“領主,有消息了。十日後,那人會在翠山樓約領主相見。”

說著,還把藏在袖子裏的一張字條遞給阿古勒。

字條上寫著,“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十日後,翠山樓一敘”。

阿古勒握著字條心中五味雜陳。

十日後,那便是狗皇帝定下春獵的日子。如此巧合,莫不是真與朝堂爭鬥有關?

“可有看清送信之人?”

阿珂搖頭:“送信的是個乞丐。說是給他字條的是位公子,腰間戴著一把鑲金帶銀的佩劍。”

阿古勒急著追問:“那劍上,可有掛著一塊雕有仙鶴的玉飾?”

阿珂思索道:“倒是沒看得這麽清楚,不過那小乞丐說,給字條的公子出手闊綽,看起來像是個做生意的商人。”

阿古勒:“出手闊綽?”

可沈常安曾言,那人家中出過事,已經家道中落。

罷了,說不定已經東山再起。

阿珂忍不住多嘴:“領主,這要真有牽連,咱們還要不要幫沈常安?”

阿古勒沈著一張臉:“你說呢?”

阿珂直言道:“如今的朝局,這一仗早晚要打。沈常安險些滅了西麟,如今又全力幫伽蘭扶持皇子,誰知道起來後,會不會又夥同伽蘭算計咱們西麟。沈常安到底是沈墨之子。”

見阿古勒不願聽,他只好道:“忠言逆耳,您可別學伽蘭太子。”

阿古勒樂了:“你拿那塊榆木跟我比?”

阿珂別開目光:“以前比不了,現在……不好說。”

阿古勒:“……”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夏毓X2、愛知春小可愛們送的魚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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