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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3章 蘭原之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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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3章 蘭原之戰(三)

沈常安連著三日疾馳趕路,身體疲憊不堪,受過傷的右腿早已沒了知覺,戰馬一死他哪裏還撐得住。

好在阿珂眼疾手快,一拍馬背飛身而起,用力拽住沈常安衣領,及時將人解救下來。

沈常安站不穩,只能靠阿珂攙扶。

“……不可應戰……”沈常安喘息得厲害,“伽蘭僅剩的炸藥,皆在首軍陣營,此刻若是前行應戰,必定折損半數大軍。峽谷,峽谷是個陷阱,伽蘭軍已提前在谷內設防,往後進三十裏,必定全軍覆沒。”

阿古勒騎在馬上,居高臨下,面具後的目光,即使看不清也能感到寒冰刺骨。

“你如何知曉敵軍軍情?”說話聲低沈,好似壓著怒火的野獸。

各部落首領心照不宣。

雖說沈常安在西麟博得了一些好名聲,可到底是個伽蘭人,又曾是伽蘭謀士,軍隊裏出了內鬼,第一個質疑的便是他。眼下阿古勒厲聲質問,傻子也知道此次入陷是因為誰。

眾將士一個個陰狠著雙目,宛如豺狼虎豹,隨時都能將沈常安千刀萬剮。

大軍躁動不安,沈常安不答話那便是默認,若不是阿古勒在,怕是已經有人要開口罵人了。

子穹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原是最不看好沈常安,可一起相處了這麽久,沈常安又盡心盡力地為阿古勒謀劃,此刻叛變,竟有種被自己人背叛的羞辱感。

他大聲質問:“望沈先生回答!若先生是受奸人脅迫,我子穹仍當你是先生!”

扶著沈常安的阿珂沈著臉松手。

沈常安頓時摔在地上。

他不停地吞咽著,脖子和面頰上還結著未化風霜。

“……若是,要活……向後退十裏。”短短幾個字,好似如鯁在喉,說得無比艱難。

“沈常安。”阿古勒的聲音宛如利刃。

沈常安重覆說道:“要贏伽蘭,就讓大軍退後十裏!”

他說得身形微顫,胸口郁結。

阿古勒勒著韁繩,驅使披著軟甲的戰馬踱步到沈常安跟前。

“殺了他!!”

有隨行首領咬著牙道:“西麟不需要背叛者!”

越來越多的首領跟著叫嚷。

“殺了他!”

“領主,殺了他,為兄弟們助興!”

“殺了他!!”

“殺了他!!!”

阿古勒收起弓箭,轉而抽出腰間戰刀。

白光晃過沈常安視野,那刀刃上的血跡都還未來得及清洗。

那是伽蘭人的血。

沈常安呼吸急促,一頭青絲被吹得紛飛,肩膀和胳膊上有箭痕,擦破了點兒皮有血跡凝結,狼狽不堪。

他看著阿古勒,跪坐在雪地裏,也不知是心有不甘還是寒冷,雙手抖得厲害。

阿古勒的戰刀自馬上向他伸來,搭在他肩膀上,稍稍用力就能取他首級。

沈常安望著那柄刀,呼吸時,鼻息和唇前飄著白氣,在刀刃上凝出一層水霧。

“阿古勒。”他聲音顫抖,“殺了我,就再無人能幫你擺脫困境。你若是死了,西麟終將會成為伽蘭附屬,往後西麟子民,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阿古勒冷冽著一雙眼,面上的獸骨面具好似地獄修羅。

他再次問道:“你如何知曉敵軍軍情?是否報信?”

沈常安的嘴唇凍得發紫,他無法回答,可即使不答,眾人心中也已知曉。

阿古勒的眼底蓄著水汽。

沈常安不敢擡眼,心中好似刀絞。

阿古勒握緊戰刀,迎風而下。

沈常安閉眼,只聽得鏗鏘一聲,幾縷發絲跌落。

他猛吸了口氣,心驚睜眼。

竟是阿古勒,替他擋下了來自伽蘭軍的飛箭!

沈常安望著雪中斷箭,有片刻失神,那箭尾處的伽蘭印,隨著視線模糊逐漸辨不清模樣。

阿古勒一聲號令:“往谷內行進十裏!”

眾將皆是一楞,紛紛拱手阻攔。

“領主,谷內早有埋伏,此刻進去定會被敵軍包圍!”

“伽蘭奴隸的話不可信。霧太大,探子無法前行探查虛實,若伽蘭首軍並未藏有火藥,此刻進谷便是棄了唯一生路!”

“領主。”

“領主!”

子穹很是氣憤:“領主,沈常安通敵不可信,此刻勸退定是有詐,若是聽令進谷,西麟就真完了!”

阿古勒的目光始終看著沈常安:“後退十裏!”

不滿聲此起彼伏。

子穹心知阿古勒是被沈常安迷了心竅,當即拔出戰刀勒馬上前:“沈常安就是個禍害,我去殺了他!”

阿古勒橫刀阻攔。

子穹氣不過,險些和阿古勒動手:“領主!莫再被騙!”

沈常安的右腿隱隱有了些知覺,他單手撐地,踉蹌著站起來:“……若大軍再不退,伽蘭首軍的火藥即刻便會點燃。如今兩軍距離不過百米,若不是有狼煙大霧,怕是已經斷送了半支軍隊。”

他緩了片刻氣息:“退十裏,峽谷內有處寬廣江河,我有一計,能讓西麟軍全身而退。”

眾將沈默,沈常安不可信,可若是真的,往前硬戰便是死局。

如今前有狼後有虎,前進或是後退都不見得有活路。幸得谷中大霧,若退軍十裏行至中段,至少能緩戰幾日,屆時好歹能有商議對策的時辰。

沈常安見眾將猶豫,便道:“我熟知谷中地形,眼下兩軍的沙盤處,皆少了一段江河。”

年少時他與外公出游學商,為避免官道稅收,常常會繞遠路行走峽谷,熟得很。

峽谷狹隘不善逃脫,故而兩軍交戰很少會進這種地方。

他看過圖紙,伽蘭軍前後埋伏處沙盤上皆有,唯獨這無傷大雅的中路無人關註。想是江河寬廣水流湍急,且按原計劃,西麟軍定會急於前進,快速進入谷內占據有利地形。一來二去,反倒將這匆匆經過的中路忽略了。

沈常安:“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裏,若是想活,唯有我沈常安可以做到。”*

西麟大軍浩浩蕩蕩,進谷十裏,等到了沈常安說的地方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右側江面寬廣望不到邊,又該死的起了大霧,根本看不到活路。

子穹探完路回來,無奈地朝著阿古勒搖頭。

阿古勒翻身下馬,示意旌旗手點火,指揮大軍在江邊紮營。

沈常安雙手被縛,繩子的另一端掛在阿古勒馬上。

行軍十裏,他幾次撐不住昏死過去,身體便被拖著前行,傷痕累累。

等到了紮營點,四肢已經凍得麻木,光是站起來都困難。

此刻阿古勒忙著指揮將士,他便得空蜷縮在匍匐休息的戰馬身側。

沈常安搓了搓通紅的手,往手裏喝了口熱氣,吃力地將身上狐裘拉攏。

他側靠著馬腹,耳邊盡是被軍靴踩踏積雪的咯吱聲。

峽谷內不善群戰,伽蘭軍雖設了前後陷阱,卻不會馬上進攻。想來是受大霧影響,想用持久戰,將西麟軍困在峽谷內,等耗盡幹糧再進來收繳。

這麽做的好處是西麟軍不會馬上死,可壞處是,軍隊帶進峽谷的糧草緩不了幾日。

阿古勒的議事軍帳很快被支起來,阿珂點了盆炭火,幾位首領跟著阿古勒陸續進入營帳議事。

為防止子穹氣急下直接殺了沈常安,阿古勒讓較為穩重的黑格出去提人。

沈常安被拖曳進來,整個人凍得發抖。

他看了眼營帳中被擺好的峽谷沙盤,穿過眾將領,抖著被捆縛的雙手,緩慢地將中間路段抹平,而後抓了把黃沙,重新補充完峽谷地圖。

等將江河對岸的情況描摹完,才顫抖地將一面代表西麟軍的旗幟放到群山之間。

沈常安:“峽谷內總共有兩條路,以西麟為出發點,分為左右兩條直線。戰事最初,應是從血池旁的荒地,與伽蘭軍一路打到峽谷入口。”

他伸出被凍紅的手指,朝著那靠近西麟邊境的群山凹陷處比劃:“伽蘭軍佯裝被打得節節敗退,一直被逼進峽谷右側的路段之中。此時兩軍耗時一天一夜,定是疲憊不堪,若要休戰,西麟軍定會選擇左側峽谷紮營休戰。”

沈常安這幾日並未親臨戰場,可說到兩軍交戰竟是半點兒沒有差錯。

何止是通敵報信,怕是這場詭計皆出自沈常安手筆。軍隊被打到哪兒,在什麽位置後退休戰,竟是算得分毫不差。

越是如此,此刻營帳中的眾將領便越是痛恨。

沈常安無視眾將視線,繼續說道:“只要西麟軍進了左側峽谷,與西麟軍對戰的伽蘭首軍,便會派出首軍一隊,攜帶伽蘭所剩的全部炸藥,跟隨距離西麟軍一公裏之處。”

有首領氣地瞪眼:“首軍一隊?你的意思是,今日那大霧對面,伽蘭軍不過千人?”

沈常安始終垂著眉眼:“是。為引誘西麟軍進入峽谷,其餘伽蘭首軍,會在右側峽谷內紮營燃火。”

那問話的首領氣得大罵,恨不得即刻就將沈常安斬殺。

子穹:“難怪能在江對岸看見火光。”

沈常安:“首軍一隊,做好了與西麟同歸於盡的準備。你們若是再往前一步,定會點燃全部火藥。”

子穹:“他娘的,如今算是,讓那該死的火藥,埋在了我軍與援軍之間!”

如此一來,即便放信鷹通知援軍,薩娜父親的軍隊也只能隔岸觀火。糧草送不進來,援軍無法與大軍夾擊首軍一隊。用千餘人逼得六萬大軍被迫退進峽谷,實在是陰險狡詐!

如今那火藥距離西麟軍不過十裏,等首軍一隊與休整好的伽蘭首軍會合,再打進來,一路將西麟軍逼退到峽谷深處,兩面夾擊,西麟軍哪兒還有活路可言?

“沈常安,你可當真是好算計!”子穹恨得咬牙切齒。

相比較眾將士,阿古勒倒是冷靜。

“如今我軍立在峽谷正中,兩軍沙盤未顯露之處。”他看了眼沈常安新布的地形,峽谷左右兩條路,唯有眼下這個地方,江河對岸未有阻隔山脈,“你說的良計,可是渡江?”

沈常安在插著西麟軍旗幟的地方,用手指畫了條線,線的末端直通峽谷右側,也就是現下江河對岸,距離伽蘭首軍紮營休整的十裏處。

“三日後,伽蘭首軍便會與首軍一隊會合,屆時定會進谷。西麟軍,便在此刻棄械渡河。”

子穹的聲音都高了幾分:“你說什麽?你要我們渡冰河還棄械?你是不是瘋了!?”

沈常安肯定道:“不光要棄械,還要將丟棄的東西扔進江裏。”

【作者有話說】

十裏等於五公裏,正常成年人行走,大概要花七十多分鐘,負重前行的話會慢一點。大軍人多,且有不少糧草重器,會再稍微慢一丟丟,粗略估計大概兩個半小時。

PS:我想了一下,還是稍微整合一下畫個清楚點的地形圖,到時候把行軍路線以及計謀路線都放微博,會看得比較清楚。

下章放感情哈~~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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