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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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月色皎潔, 遠處雪山靜靜地矗立在月光下，偶爾有鷹隼於夜空中飛過，濺起幾片翻飛雪花。
淩見徹望著眼前美景, 由衷感嘆, “郯陰真的很美。”
鳳禾拿起他放在旁邊的頭盔往臉上戴了戴，頭盔十分特別, 前面罩著鏤空的銀絲網，銀絲網能遮住整張面龐, 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嘴巴, 正因如此, 淩見徹隱藏在護衛當中容易了許多, 反正大家都罩著一樣的頭盔, 無法窺見容貌, 不用刻意去改變, 省力不少。
她眨了眨眼睛, 莞爾道：“你偶然見到這樣的美景當然覺得美, 可若常年看著這萬裏風雪，也許就只覺得枯燥。”
鳳禾放下頭盔, 張開五指，任由從雪山吹來的風在指間拂過，輕輕閉上眼睛感受風的存在。
“我以前總覺得我看夠了這雪、看夠了這山，可離開久了再回到這裏，卻覺得有些懷念。”
她睜開眼睛, 輕輕笑了笑。
想起當初離開郯陰時的心情, 只覺得有些好笑。
淩見徹偏過頭看她, 目光裏蘊著溫柔，“一個地方住的久了, 總會有感情的，何況這是你長大的地方。”
“是啊，人非草木。”
鳳禾望著遠處，想起童年趣事，擡手指了指遠處的冰河。
“我們小時候總去那裏玩，師父給我和朵蘭塔做了冰車，我們經常到在那個河面上滑冰，後來羿旌覺得好玩也加入了我們，他沒有冰車，就推著我們兩個滑，等我們玩夠了，再一起推著他滑，史爾看得眼饞，明明想玩，卻不肯好好說話跟我們借，總來搶我們的冰車，我們三個就跟他打架。”
淩見徹安靜的聽著，雖然聽到鳳禾親昵的提起羿旌有些呷醋，但看到她提起過往變得神采飛揚的眉眼，又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打贏了嗎？”
鳳禾忍俊不禁，“當然贏了，我們三個雖然小，但一起打他還是能贏的，不過史爾從小就霸道又不講理，每次輸了都會找幫手，我們三個打不過他們一群人，就只好換了地方滑冰，去更深的山裏玩。”
“有一次我們在山裏迷了路，朵蘭塔不小心掉進水裏，那水池不深，我們輕輕松松就把她拉上來了，但她衣衫濕透了，被冷風一吹，很快起了高熱，後來是羿旌一步步把她背回來的。”
鳳禾聲音頓了頓，忽然想起，朵蘭塔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羿旌的？
當時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拖著冰車跟在後面，根本沒註意到朵蘭塔臉上的神色，只記得朵蘭塔似乎燒得暈乎乎的，抓著羿旌的衣衫不放，羿旌比朵蘭塔還要小半歲，但那一刻卻十分可靠，一邊安慰鳳禾，一邊安撫朵蘭塔，有些瘦削的身子將朵蘭塔背的極穩。
鳳禾微微懊惱，如今想想她可真是心粗，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那些流動的情誼，就好像身邊的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中都長大了，情竇初開，各自有了喜歡的人，而她身處其間卻懵懵懂懂，一直沒往這方面想，直到羿旌表露心意，她才猛然驚覺。
後來遇到淩見徹，她才知道何為情愛。
情愛一事總是十分玄妙，不知何時就突然出現了，就好像一直埋藏在身體裏，等著一個人去觸動發覺，只要一經出現，就像雨後的春筍一樣，冒尖發芽，很難再壓抑下去。
淩見徹捏了下她的指尖，“怎麽不說了？”
鳳禾苦笑了一下，“其實沒有什麽可說的，快樂的日子很短暫，長大後懂事了，我就漸漸明白了母親和自己的處境，思慮變多，就沒那麽快樂了。”
淩見徹張開手臂，將她抱進懷裏，“想起你母親了？”
“嗯，明早我要去祭拜她。”鳳禾聲音低了低。
“我跟你一起去。”
“……好。”鳳禾遲疑的應了一聲，想到要把淩見徹帶去見母親，莫名生出一絲緊張。
淩見徹唇邊噙著笑，“伯母會不會不喜歡我？”
鳳禾嘴角翹了起來，湊到他耳邊說：“我喜歡的她一定喜歡。”
淩見徹低低笑了兩聲，旋即正色道：“趁這次回來，正好可以打聽一下你母親稼到郯陰後的詳細情況，說不定會有線索。”
“我已經拜托朵蘭塔，讓她幫我找以前在老阿滕王身邊伺候的奴隸，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
淩見徹輕輕點頭，“越接近真相越不能著急，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證據。”
“嗯。”鳳禾靠在他懷裏，望著遠處的月亮，擡起手掌，從指縫看著，這裏的月亮似乎比別的地方更明亮幹凈，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她仰頭望著月光，低聲道：“惡人終有惡報。”
誰釀的惡果就該由誰去償。
淩見徹松松的把玩著她手腕上的玉鐲，望著周邊的景致道：“我很高興能來到這裏，可以看到你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這裏比我想的還要漂亮，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真想跟你在這裏留一段時日。”
鳳禾眸光流動，望著山下的一草一木，輕聲說：“所以不能讓戰爭繼續毀了這裏。”
淩見徹劍眉輕皺，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如果我猜的沒錯，史爾和夏文衍此次會面恐怕沒安好心。”
鳳禾神色一凝，微微轉過身看他，“你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嗯。”淩見徹薄唇輕抿，“我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到，夏文衍和史爾早有勾結，當初就是夏文衍把聯姻的事告訴了史爾，故意挑起了這場戰事。”
“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鳳禾不解，婺都和大彧已經是友盟之邦，夏文衍又何必勾結郯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淩見徹轉著手裏的酒壺，眸色深沈，“聽他們談話的意思，似乎還想生出事端，現在大彧雖然戰勝了郯陰，但大彧經此一役也是損兵折將，正是國力最弱的時候，如果郯陰和婺都聯手，也不是全無勝算。”
“他們想偷偷聯合，一起進攻大彧，這次見面就是為了商量此事，夏文衍還承諾，等取勝之後把最肥沃的土地讓給郯陰，史爾似乎已經答應了。”
“史爾這個蠢貨！”鳳禾臉色沈了一瞬，忍不住罵道：“他怎麽不想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大彧現在的確國力空虛，但郯陰又能好到哪去？經過連月征戰，郯陰現在的兵力甚至不如大彧！”
“夏文衍如意算盤打的響，他分明是知道單靠自己無法戰勝大彧，才故意跟史爾聯合，等打敗了大彧，夏文衍將毫不猶豫把箭矢對準郯陰，到時候史爾根本毫無還擊之力。”
她頓了頓，忍不住繼續罵道：“夏文衍也是個貪心不足的！他能僥幸登上王位，已經是幸運，竟然還不知足，這邊才娶了李嫻，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攻打大彧了，李嫻如果知道此事，得傷心透了！”
“他的野心確實不小。”淩見徹瞇了下眼睛道：“可惜太急了一些，他皇位都沒坐穩，就想把其他兩國都吞了，俗話說先安內後攘外，他倒好，反著來。”
鳳禾面色凝重，“怎麽辦？”
現在他們急於回京，不然淩家人會很危險，但如果放任史爾和夏文衍不管，說不定還沒等他們回到大彧，郯陰和婺都就攻打過來了。
戰事一旦挑起，戰火就會不斷蔓延，到時候受苦的還是百姓。
淩見徹面色凝重的思襯片刻，“我想見羿旌一面。”
鳳禾毫不猶豫地道了聲‘好’，語氣堅定。
淩見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不怕我吃醋，是要找他打架？”
鳳禾哭笑不得，“他都不記得了，你能跟他吃什麽醋。”
“誰說我沒醋可吃。”淩見徹‘嗤’地笑了一聲，故意逗她，語氣顯得有幾分幼稚，“他見過你從小到大的樣子，光這一點就夠我醋上半壺了。”
“見過也不記得了。”
鳳禾轉過頭望著淩見徹，眼中蕩漾起一抹亮色，他浸潤在月光下的眉宇、鼻梁，薄唇……無一處不是長在她的心尖上。
她晃了晃腿，心底泛軟，輕聲說：“那你下輩子努努力，早點遇到我。”
淩見徹彎起唇角，含笑道：“下輩子我就住你隔壁，讓你天天都能看到我，到時候我經常在你眼前晃，那樣你就看不到別人了，早晚有一天能喜歡上我。”
“好霸道啊淩少將軍。”
淩見徹靠近，跟她對視一眼，輕輕啄了下她的唇角，“不喜歡？”
鳳禾嘴角翹起，“喜歡……”
淩見徹身上的氣息總讓她有一種很熟悉的舒適感，安心、悸動，明明具有極強的侵略性，卻溫柔的仿若潤物無聲。
“很喜歡……”
她聲音含混的回答消彌在交纏的唇齒間，淩見徹按著她的後頸，溫柔的啄吻著她的唇。
天地浩大，雪霧飄渺，至少眼前人是真實存在的，帶著灼人的溫度，似脈脈春水。
*
夜裏，鳳禾睡在帳篷裏，既覺得熟悉又覺得懷念，她忍不住想起以前在這裏生活的時光，格外的思念母親。
她以前不清楚母親心中的苦楚，現在想起母親經常望向遠方的目光，便只覺得心痛。
鳳禾輾轉難眠，不自覺把目光移向帳篷門口的方向，隔著一層帳篷簾布，那裏立著一道挺拔的人影。
淩見徹現在的身份是護衛，現在就守在她帳篷外面。
鳳禾望著帳篷外的淩見徹，月色映照下，淩見徹的側影隱隱約約顯露出來，身軀筆直挺拔，五官精致如刀削。
鳳禾擡起手指，在虛空中沿著他的影子勾勒，從頭頂到高挺的鼻梁，一點點往下，下巴、喉結、寬肩、長腿……每一筆都細細勾勒，牢牢記在心底。
淩見徹動了動，把長矛換到另一只手上，映在帳篷上的身影微微晃動。
鳳禾連忙收回手指，心虛的把手縮回被子裏，做賊心虛地緊緊閉上眼睛，睫毛顫了顫，唇角卻止不住的上揚，繼續在心裏勾勒淩見徹的模樣。
她歪在枕頭上，不自覺睡了過去，連夢裏都滿滿是他。
天還沒亮，鳳禾就起來了。
她和淩見徹繞過山坡，來到母親墳前，墳墓安靜的立在那裏，四周一片整潔，沒有鳳禾想象中的雜草叢生，足見朵蘭塔十分用心，平時一定精心照料著。
兩人一起鞠了三個躬，鳳禾蹲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墓碑，心思百轉千回，眼眶止不住的泛紅。
淩見徹在她旁邊蹲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鳳禾咬緊牙關，淚珠滴落在地上，“終究是……意難平。”
憑什麽她母親埋骨他鄉，卻是卞錦竹的名字青史留名，憑什麽這些年的苦都是她母親一個人受的，那些身處高位的人卻可以輕易擺弄他人的人生，憑什麽她母親連姓名都沒有留下，那些人卻連一個真相都不願意給。
她不甘心。
就算現在能查到真相，也彌補不了母親十幾年的人生，至死母親都沒能回到她想念的家鄉，其中苦楚沒有人能補償得了。
淩見徹擡手替她擦幹眼淚，“別難過，你娘不告訴你真相，是不想把你牽連其中，她一定不想看到你難過，你想做的事我都會陪著你，總有一天我們能查到真相，還你娘一個公道。”
鳳禾將眼淚忍回去，擡手輕輕撫著墓碑，眼神中帶著堅定。
早晚有一天，她會在碑文上寫下母親的真名。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身後傳來響聲，鳳禾回頭望去，羿旌和朵蘭塔從清晨的薄霧中走了過來，看到她泛紅的眼眶，他們都是一楞。
鳳禾擦了擦眼角，朝他們笑了笑，她蹲的腳有些麻了，自然而然的朝淩見徹伸出手，搭著淩見徹的手站了起來。
羿旌望著他們疊在一起的雙手，垂下眼眸，神色微暗。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他們的關系。
鳳禾看向淩見徹的目光裏，眼角眉梢都是柔軟的甜蜜，有些愛意是藏不住的。
朵蘭塔走過來，望著淩見徹笑了笑，爽朗道：“上次見面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我是阿緹雅的姐姐，你可以叫我朵蘭塔，你對她好就是我的朋友，你對她不好就是我的敵人。”
淩見徹彎唇，“看來我今天多了一位朋友。”
朵蘭塔開懷笑了出來。
羿旌遲疑的走過來，負手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淩見徹轉頭看向羿旌，聲音沈穩，“正式認識一下，我是淩見徹，字少凜，你以前的敵人。”
羿旌緩緩開口：“阿滕羿旌。”
“淩將軍，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他頓了頓問：“以前的敵人，那以後呢？”
淩見徹勾了勾唇角，“以後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就要看你了。”
羿旌微微蹙眉，“你膽子真大，才剛打敗了郯陰，就敢來郯陰境內招搖過市，史爾如果發現你，你別想活著走出郯陰。”
淩見徹淡聲道：“因為我相信不是所有郯陰人都想打仗，也會有願意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談的人，例如你。”
羿旌深深看了他一眼。
淩見徹做了個請的姿勢，羿旌猶豫了一下，抿著唇角，擡腳跟他去了旁邊的林子裏。
林間樹葉繁茂，遮擋住他們的身影。
朵蘭塔看著他們進了林子深處，收回目光，對鳳禾道：“你讓我找的人，我都已經找到了，現在都在帳篷裏待著，等會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麽快？”鳳禾微微詫異，心裏一陣歡喜激動。
“你時間有限，我當然得抓緊些尋找，幸好找起來還算順利。”
鳳禾挽住朵蘭塔的胳膊，喟嘆道：“我可真幸福，有這麽好的姐姐。”
朵蘭塔輕輕撓了撓她的下巴，撇了下嘴，微微失落道：“這麽好的姐姐也留不住你。”
鳳禾把臉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軟著聲音說：“等我查明真相，以後會常常回來看你的。”
朵蘭塔莞爾，“說話要算話。”
鳳禾忙不疊的點頭。
朵蘭塔輕嘆一聲：“不要再打仗就好了，我還想去參加你的婚禮呢……最好你們的婚禮能在大彧辦一場，再在郯陰辦一場，到時候我親自給你操持。”
“可饒了我吧。”鳳禾趕緊求饒，臉頰止不住的泛起紅暈，即使是她也不能免俗，提起婚事就一陣窘迫。
朵蘭塔掩唇而笑，笑夠了正色問：“就他了？”
“嗯！”鳳禾目光堅定，沒有半分遲疑。
她頓了下說：“其實我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參加你和羿旌的婚事，等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朵蘭塔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當初我本想狠下心，不讓你再惦記郯陰的事，免得你回來會有危險，我那個時候常常想，哪怕你恨我都好，只要你平安就行，可誰能想到你這個笨蛋，連我那樣出賣你都還是相信我，逼得我不得不說出真相。”
鳳禾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我若是不相信你，沒了這麽好的姐姐，那我才真該哭了。”
朵蘭塔忍不住笑了出來，明媚的笑臉像盛開的杏花。
淩見徹和羿旌不知道談了什麽，等他們從林子裏走出來，面色都有些凝重。
天光已經大亮，四人一起往王庭的方向走。
鳳禾和朵蘭塔手挽著手，一路上說個不停，淩見徹一如既往的沈默寡言，羿旌眉心深鎖，似乎在思慮著什麽，沿路都沒有說話，似乎拿不定主意。
清晨的王庭很熱鬧，炊煙裊裊，孩子四處嬉戲，牛羊被趕出圈，放到外面的草地上。
鳳禾張望了幾眼，疑惑道：“怎麽感覺王庭裏少了不少人？”
昨天太忙，她沒來得及細看，如今才發現王庭裏清冷了不少，連玩鬧的孩子都比以前少。
朵蘭塔微微嘆息，“史爾那個人素來小心眼，心胸狹窄，最是記仇，他繼承王位後，就把王庭裏跟他有過節的人都趕了出去，有幾個還進了大牢，再沒能出來過。”
鳳禾蹙眉，“又沒有深仇大恨，他就這般不講理？”
朵蘭塔愁眉緊鎖，“史爾一向任人唯親，近年來提拔上來的都是他的心腹，他還一意孤行，獨斷專橫，之前有人諫言阻止他，他提著刀，在王帳裏就將人殺了。”
鳳禾心底發寒，以前有老阿滕王在，史爾還有所忌憚，性子能收斂一些，現在再沒有人能夠管束他的人，他愈發暴戾獨斷了，再這麽下去，羿旌和朵蘭塔都會有危險。
朵蘭塔壓低聲音，“有一次史爾喝醉酒，還差點強占了塢燚族族長的夫人，若非塢燚族族長及時趕到，他還不知能做出什麽荒唐事來！事後，塢燚族族長氣得差點舉族搬遷，最後還是羿旌親自去把人勸住的。”
鳳禾靜靜聽著，心中有些感慨，羿旌一向乖巧懂事，很得大家喜歡，尤其是長輩，各族族長都對他十分器重，也只有他去勸，塢燚族族長才能聽進去。
朵蘭塔怕影響鳳禾的心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話題，挑了幾樣喜事來說，例如誰家的媳婦生孩子了，誰家的兒子長大娶媳婦了，還有誰家的牛養的好，半個月就長了好幾斤。
鳳禾津津有味的聽著，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忍不住細細打聽，覺得十分懷念。
走到柵欄處，有幾只駱駝拴在欄桿旁，正低頭吃草。
鳳禾回頭，用胳膊肘戳了戳淩見徹，低聲道：“有時間我帶你去騎駱駝，駱駝奶的味道也不錯，想喝嗎？”
“你覺得好喝，那就嘗嘗。”
鳳禾側眸看他，小聲問：“這麽聽話？”
淩見徹一挑眉，張揚的眉眼好像在說‘我一直都這麽聽話’，逗得鳳禾哈哈大笑。
羿旌聽到身後傳來的清潤笑聲，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舌底蔓延起一股苦澀。
羿旌送他們回到帳篷裏就離開了。
鳳禾看出他的沈默，卻沒有多說什麽，表現的就像一個不是那麽熟悉的朋友。
時過境遷，一切已成定局，她和羿旌能少些牽扯就少些牽扯，有些感情能少一分就少一分，再多一分都要生亂。
止步於此，各自安好，這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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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 遠處雪山靜靜地矗立在月光下，偶爾有鷹隼於夜空中飛過，濺起幾片翻飛雪花。
淩見徹望著眼前美景, 由衷感嘆, “郯陰真的很美。”
鳳禾拿起他放在旁邊的頭盔往臉上戴了戴，頭盔十分特別, 前面罩著鏤空的銀絲網，銀絲網能遮住整張面龐, 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嘴巴, 正因如此, 淩見徹隱藏在護衛當中容易了許多, 反正大家都罩著一樣的頭盔, 無法窺見容貌, 不用刻意去改變, 省力不少。
她眨了眨眼睛, 莞爾道：“你偶然見到這樣的美景當然覺得美, 可若常年看著這萬裏風雪，也許就只覺得枯燥。”
鳳禾放下頭盔, 張開五指，任由從雪山吹來的風在指間拂過，輕輕閉上眼睛感受風的存在。
“我以前總覺得我看夠了這雪、看夠了這山，可離開久了再回到這裏，卻覺得有些懷念。”
她睜開眼睛, 輕輕笑了笑。
想起當初離開郯陰時的心情, 只覺得有些好笑。
淩見徹偏過頭看她, 目光裏蘊著溫柔，“一個地方住的久了, 總會有感情的，何況這是你長大的地方。”
“是啊，人非草木。”
鳳禾望著遠處，想起童年趣事，擡手指了指遠處的冰河。
“我們小時候總去那裏玩，師父給我和朵蘭塔做了冰車，我們經常到在那個河面上滑冰，後來羿旌覺得好玩也加入了我們，他沒有冰車，就推著我們兩個滑，等我們玩夠了，再一起推著他滑，史爾看得眼饞，明明想玩，卻不肯好好說話跟我們借，總來搶我們的冰車，我們三個就跟他打架。”
淩見徹安靜的聽著，雖然聽到鳳禾親昵的提起羿旌有些呷醋，但看到她提起過往變得神采飛揚的眉眼，又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打贏了嗎？”
鳳禾忍俊不禁，“當然贏了，我們三個雖然小，但一起打他還是能贏的，不過史爾從小就霸道又不講理，每次輸了都會找幫手，我們三個打不過他們一群人，就只好換了地方滑冰，去更深的山裏玩。”
“有一次我們在山裏迷了路，朵蘭塔不小心掉進水裏，那水池不深，我們輕輕松松就把她拉上來了，但她衣衫濕透了，被冷風一吹，很快起了高熱，後來是羿旌一步步把她背回來的。”
鳳禾聲音頓了頓，忽然想起，朵蘭塔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羿旌的？
當時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拖著冰車跟在後面，根本沒註意到朵蘭塔臉上的神色，只記得朵蘭塔似乎燒得暈乎乎的，抓著羿旌的衣衫不放，羿旌比朵蘭塔還要小半歲，但那一刻卻十分可靠，一邊安慰鳳禾，一邊安撫朵蘭塔，有些瘦削的身子將朵蘭塔背的極穩。
鳳禾微微懊惱，如今想想她可真是心粗，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那些流動的情誼，就好像身邊的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中都長大了，情竇初開，各自有了喜歡的人，而她身處其間卻懵懵懂懂，一直沒往這方面想，直到羿旌表露心意，她才猛然驚覺。
後來遇到淩見徹，她才知道何為情愛。
情愛一事總是十分玄妙，不知何時就突然出現了，就好像一直埋藏在身體裏，等著一個人去觸動發覺，只要一經出現，就像雨後的春筍一樣，冒尖發芽，很難再壓抑下去。
淩見徹捏了下她的指尖，“怎麽不說了？”
鳳禾苦笑了一下，“其實沒有什麽可說的，快樂的日子很短暫，長大後懂事了，我就漸漸明白了母親和自己的處境，思慮變多，就沒那麽快樂了。”
淩見徹張開手臂，將她抱進懷裏，“想起你母親了？”
“嗯，明早我要去祭拜她。”鳳禾聲音低了低。
“我跟你一起去。”
“……好。”鳳禾遲疑的應了一聲，想到要把淩見徹帶去見母親，莫名生出一絲緊張。
淩見徹唇邊噙著笑，“伯母會不會不喜歡我？”
鳳禾嘴角翹了起來，湊到他耳邊說：“我喜歡的她一定喜歡。”
淩見徹低低笑了兩聲，旋即正色道：“趁這次回來，正好可以打聽一下你母親稼到郯陰後的詳細情況，說不定會有線索。”
“我已經拜托朵蘭塔，讓她幫我找以前在老阿滕王身邊伺候的奴隸，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
淩見徹輕輕點頭，“越接近真相越不能著急，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證據。”
“嗯。”鳳禾靠在他懷裏，望著遠處的月亮，擡起手掌，從指縫看著，這裏的月亮似乎比別的地方更明亮幹凈，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
她仰頭望著月光，低聲道：“惡人終有惡報。”
誰釀的惡果就該由誰去償。
淩見徹松松的把玩著她手腕上的玉鐲，望著周邊的景致道：“我很高興能來到這裏，可以看到你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這裏比我想的還要漂亮，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真想跟你在這裏留一段時日。”
鳳禾眸光流動，望著山下的一草一木，輕聲說：“所以不能讓戰爭繼續毀了這裏。”
淩見徹劍眉輕皺，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如果我猜的沒錯，史爾和夏文衍此次會面恐怕沒安好心。”
鳳禾神色一凝，微微轉過身看他，“你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嗯。”淩見徹薄唇輕抿，“我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到，夏文衍和史爾早有勾結，當初就是夏文衍把聯姻的事告訴了史爾，故意挑起了這場戰事。”
“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鳳禾不解，婺都和大彧已經是友盟之邦，夏文衍又何必勾結郯陰？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淩見徹轉著手裏的酒壺，眸色深沈，“聽他們談話的意思，似乎還想生出事端，現在大彧雖然戰勝了郯陰，但大彧經此一役也是損兵折將，正是國力最弱的時候，如果郯陰和婺都聯手，也不是全無勝算。”
“他們想偷偷聯合，一起進攻大彧，這次見面就是為了商量此事，夏文衍還承諾，等取勝之後把最肥沃的土地讓給郯陰，史爾似乎已經答應了。”
“史爾這個蠢貨！”鳳禾臉色沈了一瞬，忍不住罵道：“他怎麽不想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大彧現在的確國力空虛，但郯陰又能好到哪去？經過連月征戰，郯陰現在的兵力甚至不如大彧！”
“夏文衍如意算盤打的響，他分明是知道單靠自己無法戰勝大彧，才故意跟史爾聯合，等打敗了大彧，夏文衍將毫不猶豫把箭矢對準郯陰，到時候史爾根本毫無還擊之力。”
她頓了頓，忍不住繼續罵道：“夏文衍也是個貪心不足的！他能僥幸登上王位，已經是幸運，竟然還不知足，這邊才娶了李嫻，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攻打大彧了，李嫻如果知道此事，得傷心透了！”
“他的野心確實不小。”淩見徹瞇了下眼睛道：“可惜太急了一些，他皇位都沒坐穩，就想把其他兩國都吞了，俗話說先安內後攘外，他倒好，反著來。”
鳳禾面色凝重，“怎麽辦？”
現在他們急於回京，不然淩家人會很危險，但如果放任史爾和夏文衍不管，說不定還沒等他們回到大彧，郯陰和婺都就攻打過來了。
戰事一旦挑起，戰火就會不斷蔓延，到時候受苦的還是百姓。
淩見徹面色凝重的思襯片刻，“我想見羿旌一面。”
鳳禾毫不猶豫地道了聲‘好’，語氣堅定。
淩見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不怕我吃醋，是要找他打架？”
鳳禾哭笑不得，“他都不記得了，你能跟他吃什麽醋。”
“誰說我沒醋可吃。”淩見徹‘嗤’地笑了一聲，故意逗她，語氣顯得有幾分幼稚，“他見過你從小到大的樣子，光這一點就夠我醋上半壺了。”
“見過也不記得了。”
鳳禾轉過頭望著淩見徹，眼中蕩漾起一抹亮色，他浸潤在月光下的眉宇、鼻梁，薄唇……無一處不是長在她的心尖上。
她晃了晃腿，心底泛軟，輕聲說：“那你下輩子努努力，早點遇到我。”
淩見徹彎起唇角，含笑道：“下輩子我就住你隔壁，讓你天天都能看到我，到時候我經常在你眼前晃，那樣你就看不到別人了，早晚有一天能喜歡上我。”
“好霸道啊淩少將軍。”
淩見徹靠近，跟她對視一眼，輕輕啄了下她的唇角，“不喜歡？”
鳳禾嘴角翹起，“喜歡……”
淩見徹身上的氣息總讓她有一種很熟悉的舒適感，安心、悸動，明明具有極強的侵略性，卻溫柔的仿若潤物無聲。
“很喜歡……”
她聲音含混的回答消彌在交纏的唇齒間，淩見徹按著她的後頸，溫柔的啄吻著她的唇。
天地浩大，雪霧飄渺，至少眼前人是真實存在的，帶著灼人的溫度，似脈脈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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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鳳禾睡在帳篷裏，既覺得熟悉又覺得懷念，她忍不住想起以前在這裏生活的時光，格外的思念母親。
她以前不清楚母親心中的苦楚，現在想起母親經常望向遠方的目光，便只覺得心痛。
鳳禾輾轉難眠，不自覺把目光移向帳篷門口的方向，隔著一層帳篷簾布，那裏立著一道挺拔的人影。
淩見徹現在的身份是護衛，現在就守在她帳篷外面。
鳳禾望著帳篷外的淩見徹，月色映照下，淩見徹的側影隱隱約約顯露出來，身軀筆直挺拔，五官精致如刀削。
鳳禾擡起手指，在虛空中沿著他的影子勾勒，從頭頂到高挺的鼻梁，一點點往下，下巴、喉結、寬肩、長腿……每一筆都細細勾勒，牢牢記在心底。
淩見徹動了動，把長矛換到另一只手上，映在帳篷上的身影微微晃動。
鳳禾連忙收回手指，心虛的把手縮回被子裏，做賊心虛地緊緊閉上眼睛，睫毛顫了顫，唇角卻止不住的上揚，繼續在心裏勾勒淩見徹的模樣。
她歪在枕頭上，不自覺睡了過去，連夢裏都滿滿是他。
天還沒亮，鳳禾就起來了。
她和淩見徹繞過山坡，來到母親墳前，墳墓安靜的立在那裏，四周一片整潔，沒有鳳禾想象中的雜草叢生，足見朵蘭塔十分用心，平時一定精心照料著。
兩人一起鞠了三個躬，鳳禾蹲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墓碑，心思百轉千回，眼眶止不住的泛紅。
淩見徹在她旁邊蹲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鳳禾咬緊牙關，淚珠滴落在地上，“終究是……意難平。”
憑什麽她母親埋骨他鄉，卻是卞錦竹的名字青史留名，憑什麽這些年的苦都是她母親一個人受的，那些身處高位的人卻可以輕易擺弄他人的人生，憑什麽她母親連姓名都沒有留下，那些人卻連一個真相都不願意給。
她不甘心。
就算現在能查到真相，也彌補不了母親十幾年的人生，至死母親都沒能回到她想念的家鄉，其中苦楚沒有人能補償得了。
淩見徹擡手替她擦幹眼淚，“別難過，你娘不告訴你真相，是不想把你牽連其中，她一定不想看到你難過，你想做的事我都會陪著你，總有一天我們能查到真相，還你娘一個公道。”
鳳禾將眼淚忍回去，擡手輕輕撫著墓碑，眼神中帶著堅定。
早晚有一天，她會在碑文上寫下母親的真名。
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身後傳來響聲，鳳禾回頭望去，羿旌和朵蘭塔從清晨的薄霧中走了過來，看到她泛紅的眼眶，他們都是一楞。
鳳禾擦了擦眼角，朝他們笑了笑，她蹲的腳有些麻了，自然而然的朝淩見徹伸出手，搭著淩見徹的手站了起來。
羿旌望著他們疊在一起的雙手，垂下眼眸，神色微暗。
只一眼他就明白了他們的關系。
鳳禾看向淩見徹的目光裏，眼角眉梢都是柔軟的甜蜜，有些愛意是藏不住的。
朵蘭塔走過來，望著淩見徹笑了笑，爽朗道：“上次見面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我是阿緹雅的姐姐，你可以叫我朵蘭塔，你對她好就是我的朋友，你對她不好就是我的敵人。”
淩見徹彎唇，“看來我今天多了一位朋友。”
朵蘭塔開懷笑了出來。
羿旌遲疑的走過來，負手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淩見徹轉頭看向羿旌，聲音沈穩，“正式認識一下，我是淩見徹，字少凜，你以前的敵人。”
羿旌緩緩開口：“阿滕羿旌。”
“淩將軍，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他頓了頓問：“以前的敵人，那以後呢？”
淩見徹勾了勾唇角，“以後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就要看你了。”
羿旌微微蹙眉，“你膽子真大，才剛打敗了郯陰，就敢來郯陰境內招搖過市，史爾如果發現你，你別想活著走出郯陰。”
淩見徹淡聲道：“因為我相信不是所有郯陰人都想打仗，也會有願意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談的人，例如你。”
羿旌深深看了他一眼。
淩見徹做了個請的姿勢，羿旌猶豫了一下，抿著唇角，擡腳跟他去了旁邊的林子裏。
林間樹葉繁茂，遮擋住他們的身影。
朵蘭塔看著他們進了林子深處，收回目光，對鳳禾道：“你讓我找的人，我都已經找到了，現在都在帳篷裏待著，等會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麽快？”鳳禾微微詫異，心裏一陣歡喜激動。
“你時間有限，我當然得抓緊些尋找，幸好找起來還算順利。”
鳳禾挽住朵蘭塔的胳膊，喟嘆道：“我可真幸福，有這麽好的姐姐。”
朵蘭塔輕輕撓了撓她的下巴，撇了下嘴，微微失落道：“這麽好的姐姐也留不住你。”
鳳禾把臉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軟著聲音說：“等我查明真相，以後會常常回來看你的。”
朵蘭塔莞爾，“說話要算話。”
鳳禾忙不疊的點頭。
朵蘭塔輕嘆一聲：“不要再打仗就好了，我還想去參加你的婚禮呢……最好你們的婚禮能在大彧辦一場，再在郯陰辦一場，到時候我親自給你操持。”
“可饒了我吧。”鳳禾趕緊求饒，臉頰止不住的泛起紅暈，即使是她也不能免俗，提起婚事就一陣窘迫。
朵蘭塔掩唇而笑，笑夠了正色問：“就他了？”
“嗯！”鳳禾目光堅定，沒有半分遲疑。
她頓了下說：“其實我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參加你和羿旌的婚事，等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朵蘭塔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當初我本想狠下心，不讓你再惦記郯陰的事，免得你回來會有危險，我那個時候常常想，哪怕你恨我都好，只要你平安就行，可誰能想到你這個笨蛋，連我那樣出賣你都還是相信我，逼得我不得不說出真相。”
鳳禾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我若是不相信你，沒了這麽好的姐姐，那我才真該哭了。”
朵蘭塔忍不住笑了出來，明媚的笑臉像盛開的杏花。
淩見徹和羿旌不知道談了什麽，等他們從林子裏走出來，面色都有些凝重。
天光已經大亮，四人一起往王庭的方向走。
鳳禾和朵蘭塔手挽著手，一路上說個不停，淩見徹一如既往的沈默寡言，羿旌眉心深鎖，似乎在思慮著什麽，沿路都沒有說話，似乎拿不定主意。
清晨的王庭很熱鬧，炊煙裊裊，孩子四處嬉戲，牛羊被趕出圈，放到外面的草地上。
鳳禾張望了幾眼，疑惑道：“怎麽感覺王庭裏少了不少人？”
昨天太忙，她沒來得及細看，如今才發現王庭裏清冷了不少，連玩鬧的孩子都比以前少。
朵蘭塔微微嘆息，“史爾那個人素來小心眼，心胸狹窄，最是記仇，他繼承王位後，就把王庭裏跟他有過節的人都趕了出去，有幾個還進了大牢，再沒能出來過。”
鳳禾蹙眉，“又沒有深仇大恨，他就這般不講理？”
朵蘭塔愁眉緊鎖，“史爾一向任人唯親，近年來提拔上來的都是他的心腹，他還一意孤行，獨斷專橫，之前有人諫言阻止他，他提著刀，在王帳裏就將人殺了。”
鳳禾心底發寒，以前有老阿滕王在，史爾還有所忌憚，性子能收斂一些，現在再沒有人能夠管束他的人，他愈發暴戾獨斷了，再這麽下去，羿旌和朵蘭塔都會有危險。
朵蘭塔壓低聲音，“有一次史爾喝醉酒，還差點強占了塢燚族族長的夫人，若非塢燚族族長及時趕到，他還不知能做出什麽荒唐事來！事後，塢燚族族長氣得差點舉族搬遷，最後還是羿旌親自去把人勸住的。”
鳳禾靜靜聽著，心中有些感慨，羿旌一向乖巧懂事，很得大家喜歡，尤其是長輩，各族族長都對他十分器重，也只有他去勸，塢燚族族長才能聽進去。
朵蘭塔怕影響鳳禾的心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話題，挑了幾樣喜事來說，例如誰家的媳婦生孩子了，誰家的兒子長大娶媳婦了，還有誰家的牛養的好，半個月就長了好幾斤。
鳳禾津津有味的聽著，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忍不住細細打聽，覺得十分懷念。
走到柵欄處，有幾只駱駝拴在欄桿旁，正低頭吃草。
鳳禾回頭，用胳膊肘戳了戳淩見徹，低聲道：“有時間我帶你去騎駱駝，駱駝奶的味道也不錯，想喝嗎？”
“你覺得好喝，那就嘗嘗。”
鳳禾側眸看他，小聲問：“這麽聽話？”
淩見徹一挑眉，張揚的眉眼好像在說‘我一直都這麽聽話’，逗得鳳禾哈哈大笑。
羿旌聽到身後傳來的清潤笑聲，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舌底蔓延起一股苦澀。
羿旌送他們回到帳篷裏就離開了。
鳳禾看出他的沈默，卻沒有多說什麽，表現的就像一個不是那麽熟悉的朋友。
時過境遷，一切已成定局，她和羿旌能少些牽扯就少些牽扯，有些感情能少一分就少一分，再多一分都要生亂。
止步於此，各自安好，這已經是他們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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