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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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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謊言

第二天一早覃崢照舊準點出門,他沒有收斯槐的鑰匙或手機,似乎在向斯槐展示十足的信任態度。

然而覃崢並沒有去上班,他把車停在小區正門,目視著每一個從小區門口出來的人。

八點多,斯槐裹著圍巾和帽子從小區裏走出,覃崢心裏略過一陣失望,悄無聲息地驅車跟在斯槐身後。

斯槐並沒有走遠,他依舊去了便利店,覃崢的車停在對面,綠化帶遮擋了大部分視野,斯槐站在前臺處似乎在和店長爭論什麽。

在覃崢看不到的地方,斯槐正在和店長據理力爭要這段時間的工資。

店長陰陽怪氣道:“你們的情趣游戲結束了?你老公昨天大半夜找我們值夜班的員工通知我你不來上班了,搞什麽東西!至少給我點招人的時間嘛!誤工費就算了,拿你工資抵吧。”

斯槐皮笑肉不笑地靠在前臺邊:“您開什麽玩笑?我就是來結算工資的,上一天班就有上一天班的工資,我辭職和我拿工資不沖突。再說了,您的便利店,上一任員工辭職不也是說走就走,否則怎麽需要您作為店長親自守店?與其關心我的生活,不如關心關心你的店什麽時候倒閉。”

“你!”

“你什麽你!”斯槐的聲音也揚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開的工資比天星城最低日薪標準低,要是想理論,不如我立即聯系勞動保障局的人來,讓他們來評理。”

店長勢弱下來,拉開收銀箱,仍嘴硬道:“你一個omega懂什麽工作……”

斯槐揚眉,沖店長攤開手:“我懂不懂工作不勞你操心,但我懂法。”

拿到錢,斯槐把錢和手一並揣進兜裏,面無表情地走出來,覃崢重新啟動車子,準備繼續跟著斯槐。

下一秒,斯槐穿過馬路,徑直走到覃崢的車前,拉開副駕駛門坐了上去。覃崢一時沒反應過來,直直地看著斯槐的側臉,斯槐面上無比自然,心跳卻不自覺開始加速。

覃崢:“你怎麽……”

斯槐快速打斷他:“因為我是間諜,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可以嗎?”

覃崢無奈苦笑:“我沒這麽想。”

斯槐沒忍住小聲吐槽:“工作日白天在居民區路上二十碼速度開車也太顯眼了。”

覃崢原本也沒打算完全躲著,他連要跟著斯槐去哪兒都不知道,或許當他發現斯槐真的要離開時,他會上前攔住他。

攔住他,然後呢?覃崢沒想好,他用什麽立場攔人家?把人帶回家關起來?覃崢被自己這樣的想法驚到了,他自問不是會濫用特權和有控制欲的人,家裏教他嚴於律己、克己覆禮,他也是這麽做的,可為什麽,面對“阿淮”,他會產生這樣錯誤的念頭?

覃崢沒在斯槐面前表現出異常,昨晚他已經失態,現在應當更理智才對。

他問斯槐:“你去做什麽?”

斯槐:“當然是去要工資。”他從包裏掏出把有零有整的現金,“我總不能白打工。”

覃崢:“是我太沖動,確實影響了他們。”

斯槐忽然覺得不對勁,他上車後第一次轉頭看覃崢:“你該不會給了那老板補償吧?”

覃崢:“貿然辭職,耽誤人家生意,自然要給。”

斯槐翻了個大白眼:“臨時工提前三天提離職已經夠給他面子了,便利店這種人員變動大的地方招聘店員根本不需要那麽多時間,他遲遲招不到人是因為他成天挑三揀四、克扣工資、對員工態度惡劣。”

“我已經讓他扣了三天工資,他怎麽好意思再要你的錢?”斯槐伸手開車門,“我去要回來。”

覃崢拉住他:“算了,也不多。”他沒心思再去跟人糾結這點小錢。

斯槐斜睨覃崢:“你的錢真好賺。”

覃崢:“你就只想跟我說這個?”

斯槐:“我們要在馬路邊討論正事?”

覃崢笑笑,手搭在方向盤上:“我好像能在你的語氣變化裏,接近越來越真實的你。”

斯槐花了一晚上做準備,他一大早就和申致核對了假身份的信息,申致那邊會去補充新的就算是全部拋給覃崢,也不怕他去核實。

回到同住了有段日子的地方,斯槐擺出了一副“坦誠以待”的態度。

“失憶這件事,我從來沒騙過你。我只是沒有告訴你,我在斷斷續續恢覆記憶。

“我的確不是什麽窮苦人家的小孩,我叫申淮,父母做生意,條件並不差,但我父親得罪了人。”斯槐的話假裏摻真,這使他面對覃崢說話更有底氣。

“我只知道,公司破產,我爸媽……”斯槐頓了頓,決定換個說法,“我家裏已經沒有別人了。”

“獨身一人的omega,會有什麽下場?我是被仇人賣掉的,他們那天晚上要把我送走,送去哪裏我不知道,中途出了什麽狀況我也不記得,等我醒過來時,就已經在關著許多omega的車廂中了。”

“跟你走是無可奈何。”這是真話。

“留下來是因為我無處可去。”這是假話。

斯槐低頭簡單醞釀了一下情緒,重新擡頭:“我已經沒有家了,覃崢,你還願意繼續收留我嗎?”

他在賭,賭覃崢根本也不想放他離開,賭覃崢的心軟和不追究。

覃崢沈默半晌,才說:“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趕你走。”

他很快接著問斯槐:“除此之外,你就不再想別的了?不想查誰毀了你的家,替你的家人報仇?”

來了!這是斯槐的第二個打算,即便覃崢不問,他也會想辦法告訴覃崢,他要借此探探覃崢在周家的立場。

“我知道是誰,周鑫。”周鑫就是周金發集團的大老板,周啟全的親爹。

年中在思岳集團扶持項目中的一家小企業突然倒閉,企業位於武英區北邊的申城,他們在本地和周邊地區原本做得好好的,卻被一家從天而降的新企業通過更低的價格擠占了市場份額,速度之快,等老板反應過來時,已經貨品積倉,現金流斷裂。

老板想親自到天星城來尋求思岳集團的幫助,卻在路上出了車禍,差點死掉,老板住院期間,他的妻子走在路上差點被一塊掉落的廣告牌砸中,兒子在學校又莫名從樓梯上跌落。

老板這才意識到他們被人盯上了,只好關掉了工廠、宣布公司倒閉。這個老板在本地有口碑有資源,也有機會東山再起,斯成越得知情況後,怕那些人還不肯放過這一家人,出資把老板一家秘密送出國生活。

申城之所以叫申城,戰爭時城市淪陷,下面的申家村,以全村之力接納庇護了城裏逃難來的流民百姓,還組建了民兵隊伍抵抗敵軍。為了感恩和紀念申家村村民,那時的北方政府宣布將這座城市更名為申城,並以申家村的位置為中心建造新城區。

許多被申家村救過的孤兒,被村民收養改姓申,因此申城中姓申的人數量最多。申致就是其中之一,這是他的老家,那家企業老板也姓申,這給他為斯槐準備假身份提供了很好的便利。

年中那件事之後,斯成越抽空找人調查擠走原企業的新公司,然而他們去晚了一步,斯成越的人到申城時,那家公司已經人去樓空,法人、股東,通通都是掛名,這是家徹頭徹尾的空殼公司。

又過了段時間,另一家企業入駐申城,接手了原先申老板的工廠的生產線,順著這家企業往上查,背後最大的股東就是周金發集團。

再後來全國各地又陸陸續續出現了類似的情況,除了對本地小企業的惡性競爭,大都附帶了人身威脅,十月連斯成越和斯槐都被卷入了所謂的“意外車禍”,如果說這些跟周金發集團、周鑫沒有半點關系,恐怕沒人會相信。

覃學平表態幫了斯家一把不假,可他如果對周金發集團也一視同仁呢?覃崢對此又有什麽看法,雖說他們是軍人世家,和商界看起來沒什麽關系,但如今這個時代,軍、政、商本就是一體,周鑫和程璋那是板上釘釘的官商勾結,那麽手握軍權的人才能夠改變現在的局面。

斯槐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這個能判斷覃崢態度的機會。

覃崢不是蠢人,覃學平也早就提醒過他程璋的上位離不開某些商人,只是他確實意外,“阿淮”的故事竟然也和周家有關。

“周家為了他們的利益,對所有競爭對手趕盡殺絕。”斯槐趁勢又道:“你想查歡幕場,我也想,他們就是和周家有牽連不是嗎?我不僅為自己,也為那些無辜的omega。”

“omega。”斯槐停頓了一下,長舒一口氣,“我曾經無比痛恨這個性別。”這個性別代表著嬌氣、軟弱、無能,omega的人生關鍵詞是信息素、發情、生育。

他們會輕而易舉被信息素支配,讓自己陷入情欲或危險之中,斯槐一度認為這是omega的缺陷。

他被下藥,無助地躺在陌生的床上時,某個瞬間一定是想過死的。每一個從歡幕場出來的omega都像這樣,被下藥後送到達官顯貴的床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意識清晰到受困於該死的藥物作用,不得不迎合那些客人們,而他們都沒有自己幸運。

斯槐也在自省,他逐漸意識到,如同覃崢所說,他們沒有做錯什麽,身為omega從來都不是錯,基因賦予alpha、beta、omega天然不同的性別屬性,粗暴對待每一種性別,賜予他們刻板的標簽,是那些區別對待的人有問題。

今天和昨晚情形對調,大部分時間都是斯槐在說,覃崢在聽,他聽得認真,也安靜。

許久之後,他在斯槐等待的目光中開口:“我會和你一起,無論你想做什麽。”

這回答讓斯槐有些動容,他雖然不確定覃崢是否完全相信了他的鬼話,但他看著覃崢的表情,忽然萌生出了巨大的愧意,在短暫的停歇中,斯槐不敢直視覃崢,他很想攤牌告訴覃崢:我在撒謊,我在騙取你的同情,甚至……你的感情。

最終斯槐什麽也沒說,他既不能說出真相,也無法再繼續表演,他只能閉上眼睛,隱藏一切起伏的心緒,然後輕聲道:“好。”

我是偽善的騙子,卑劣的小人,憎惡我,恨我吧。

作者有話說:

覃崢:我在靠近真實的你

斯槐: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好騙……這人怎麽是個傻白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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