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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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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秋(十)

當沈烽趕到之時, 只餘下遍地屍骸。

血流滿地,雨水沖刷了血跡,屍身上覆蓋寒霜,因為沈辭玉是水系靈根, 他的劍意過於冰冷。

仙盟未來之主, 仙界人人看好的天級靈根覺醒者佇立在雨中, 大雨劈裏啪啦落在他的身上,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只安靜站立好似在想什麽一樣。

白衣上沾染了許多血跡,沈烽左看右看, 在發現那些血跡並無他的之後,終於松了一口氣。

在得知沈辭玉孤身一人來追殺劍宗八位長老後, 他嚇得不敢多停, 急忙來找沈辭玉, 生怕沈家這獨苗苗出了什麽事情。

如今瞧見面色蒼白的沈辭玉, 沈烽一顆心又疼又痛。

“辭玉, 你並未摻和劍宗的事情, 甚至也不知情,只要有沈家在,你依舊能坐上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

因為仙界如今只剩下兩位天級靈根覺醒者,禪宗檀淮一貫閑散, 厭惡繁瑣事務, 不常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麽只剩下一個沈辭玉,此番他還斬殺了劍宗的幾位長老, 更是有功, 回去便可繼任劍宗新任宗主,下一任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絕對是他的。

可沈辭玉卻只是擡了擡眼, 望著身前的父親。

他很冷,冷到說不出話,握不住劍。

“父親……”

沈烽回應:“哎哎,孩子,你別這樣,你振作點。”

縱使想要沈辭玉當上仙盟之主,其實歸根到底是想他以後的路好走一些,沈辭玉是沈家的獨苗,整個沈家為了他不知耗費了多少心,以他為傲,成為他最堅硬的靠山。

沈烽將沈辭玉送去劍宗,拜入桑聞洲膝下,也是想沈辭玉在劍術一道上成才,桑聞洲很喜歡沈辭玉,他膝下只有一個施窈,沒有其他孩子,而施窈體弱難以修行,日後劍宗宗主的位置一定是沈辭玉的。

可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沈辭玉低聲咳嗽著,隨著咳嗽,一朵朵血花墜落在地。

沈烽嚇得急忙給他輸送靈力。

這麽一探,將他的三魂七魄嚇走了一半。

“你……你的心境……”

他的心境,竟然大跌。

沈辭玉站不住,單膝跪地,不斷咳嗽著。

他握不住劍,長劍落在雨水之中,被泥濘裹挾。

沈烽也在發抖。

那整潔清冷的青年雙目無神,呢喃道:“父親,我執劍是為了什麽呢?”

他茫然擡頭,眼底通紅,啞著聲音問:“我連她經歷了什麽都不知道,我還在心裏妄想,或許她會回來,她當真舍得劍宗那些弟子嗎,她明明最保護他們。”

“她告訴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她說的竟然是真的,我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她說,我護不住她,我也當真護不住。”

“我做錯了太多,可所有人都要我清白活著。”

桑聞洲告訴他,執劍為了護仙界平安。

劍宗告訴他,他是天級靈根覺醒者,他是九州未來仙盟之主,他必須一心向道。

告訴他向善的人,實際上背地做了無盡骯臟醜惡的事情,而他身為劍宗的首席弟子,從未懷疑過他們。

“每年的弟子大選,許多弟子都是由我帶進劍宗的,是我允許他們進來的。”

沈辭玉落了淚,問:“父親,你說,是否我將他們送進了死地?”

沈烽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沈辭玉記性好,能記得許多弟子的名字,仙盟調查的結果中,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弟子都是曾經沈辭玉招進劍宗的。

他根據弟子們的表現將他們分給各個長老的門下。

將他們帶進來,卻未保護好。

沈烽哽咽:“辭玉……與你無關啊……”

明明錯不在他,可陰差陽錯,最終還是和沈辭玉扯上了關系。

他看到那宣紙上整整幾頁的名字時,吐血昏迷了半月有餘。

醒來後,心境大跌。

化神滿境修士,如今怕是只有化神初期的境界。

沈辭玉與桑黛太像了,他們一樣的心軟,又一樣太看重責任。

但沈辭玉又與桑黛不一樣,桑黛不會自怨,知曉自己無意保護了一群邪祟,也只會引了天雷毫不猶豫替枉死的弟子們平不公,然後接著走自己的路,一條堅定又坎坷的路,從來不會停下。

因為她知道,自己無錯,她只有握緊手中的劍才能避免更多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沈辭玉不一樣,他恨自己,拿不穩劍,也走不了仙途,他覺得所有的錯都在他,跌倒就難以站起來了。

沈家和桑聞洲太過愛護他,沈辭玉見過的慘案太少,這輩子幾乎順風順水,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

他劇烈咳嗽,一滴滴鮮血噴濺而出,又被雨水沖刷。

雨中的手修長,骨節用力至泛白,他抖著手去拿那柄劍,卻怎麽都握不住它。

一次次拿起,又一次次落下。

最終沈烽看不下去,彎腰替他撿起自己的本命劍,將劍遞給他。

沈辭玉握住自己的劍,只覺得渾身都冷。

“父親……我想見見她……”

“我得見見她。”

***

桑黛回到房中的時候,宿玄已經沐浴完往床上躺了。

他側躺著支著下頜,黑色的內衫松垮系著,眉眼俊美,看向她的眼神還帶了挑逗,唇角含笑,儼然一副男狐貍精的模樣。

“夫人,你回來了?”

桑黛想堵住他那張只會叭叭的嘴。

她面無表情走過去,單手放在宿玄的頭頂上,小狐貍下意識將耳朵露出來,可桑黛並未揉捏。

她催出靈力,將狐貍精半濕的發烘幹。

“為什麽不烘頭發?”

宿玄搖頭:“本尊伴業火生,又不冷。”

桑黛與他對視。

【我就知道黛黛會幫我烘頭發!!!】

桑黛:“……”

宿玄道:“本尊剛剛讓他們換了熱水,夫人去沐浴吧。”

【洗完和我一起睡覺。】

桑黛:“…………”

她也是不知道,他每天滿腦子都是她,註意力都在她身上,修為怎麽還能修到大乘。

倒是有些厲害在身上的。

將宿玄的頭發烘幹後,桑黛沒看他,將手腕的長芒和青梧一起放下後,轉身往屏風後的水房走。

興許是秋成蹊特意安排的,他們住的這間房很大,裏面還配了單獨沐浴的地方。

進去的時候還有熱氣,湯池中的水已經被放溫,溫度正好。

桑黛解開衣服將自己泡進去,長長舒了口氣,趕路一天的疲憊總算是緩解了些。

外面的宿玄還靠在榻上,懶洋洋撐著腦袋問青梧。

“跟著她如何?”

青梧激動:“超級爽!!!黛黛超級厲害!!!”

宿玄一臉驕傲:“那是,本尊的黛黛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劍修。”

長芒:“我同意!”

青梧又來蹭宿玄:“主人主人,每個修士一生可以認三個本命法器的,你就跟我解契把我送給她吧。”

宿玄冷嗤,頗為嫌棄看了它一眼:“不行,知雨醒來會生氣的,你們打架黛黛又該為難了。”

長芒:“嘿嘿。”

青梧:“???”

“我就一點也比不上那柄破劍!!”

長芒反駁:“知雨很乖的,你脾氣這麽差跟尊主一個德行,知雨可不會這樣!”

宿玄懶懶看了它一眼,長芒是他的心頭血凝結修為織出來的,他當然聽得懂長芒的話。

長芒:“……嗷。”

青梧:“知雨都碎了!”

宿玄一巴掌呼了上去:“那是天下第一名劍,天虞石打造的劍,只要歸墟在它就碎不了,興許再有一點歸墟靈力就能喚醒知雨,你給本尊閉嘴。”

青梧嗚嗚咽咽。

奈何宿玄是個偏心的主,法器往往隨主人,知雨劍和桑黛一個性子,都是安靜又沈穩的性格,跟桑黛打了這麽多年,興許愛屋及烏,宿玄對她那柄劍也頗為喜愛。

所以得知知雨碎了後,他修補了整整一月,可還是無用。

歸墟靈力……

宿玄沈思,桑黛這麽久也沒喚醒知雨,知雨的劍靈並未消散,而是在桑黛的識海中沈睡。

難道……是缺了歸墟靈力?

畢竟是天虞石打造的劍,與歸墟靈力有著先天的共感,當時那一小塊天虞石就讓知雨快死的劍靈覆生。

可如今歸墟的靈脈被毀,歸墟靈力早已絕跡,便是那塊天虞石中存儲的歸墟靈力也是幾千年前的,如今去哪裏找歸墟靈力?

宿玄斂眉,方才還輕松的神情又冷了下來。

青梧和長芒嘰嘰喳喳在吵架,宿玄聽煩了,索性把它們兩個都丟進了乾坤袋中,用靈力隔絕法器的器靈。

世界忽然一片黑暗的青梧和長芒:“???”

一想到知雨,宿玄那點子開心也沒了。

他拿起桑黛擱置在一旁的乾坤袋,桑黛的乾坤袋並未對他設防,宿玄可以輕易打開。

斷劍就在裏面,他取出來,瞧見劍身上的裂痕後嘆息。

“你若是真的心疼你家主人,便早些醒來,好讓她輕松一些。”

青梧是比不得知雨的,畢竟是認主的法器,與主人心念合一頗為默契。

桑黛出來之後,便瞧見了宿玄端著她的劍嘟嘟囔囔說些什麽。

“宿玄,你幹什麽呢?”

小狐貍擡眸看過來。

桑黛剛沐浴完,本來冷白的臉上一片紅暈,連帶著眼尾都洇紅,不施粉黛,可水汽卻為她上了最為天然的妝。

她並未穿外衫,只著一身內衫,細繩系住勒出纖細的腰身,不盈一握,好似一只手便能握住一般。

宿玄抱過她的腰很多次,知曉有多軟,又有多細。

他一邊覺得她太瘦了,一邊又小心照顧她,恐怕風一吹便將自己的劍修吹走了。

“宿玄?”察覺宿玄沒有說話,桑黛又喊了一聲,“你拿知雨幹什麽?”

她朝他走來,神情困惑。

宿玄眨了眨眼。

桑黛聽到:【可惡。】

桑黛:“?”

【好漂亮,白白軟軟的,好喜歡。】

桑黛:“……”

【又想親了,想親嘴,下次一定親到。】

桑黛一把奪過自己的劍收起來。

宿玄清了清嗓子,將視線別開:“沒事,本尊看看知雨。”

桑黛越過宿玄到床的最裏側,宿玄總喜歡睡外側,桑黛就默認睡在最裏面。

狐貍精轉過身,拉過錦被為桑黛蓋上,只露出一個頭。【真可愛。】

桑黛:“……………”

她問:“宿玄,你幾歲了?”

又是這個問題。

宿玄誠實回答:“一百三十三歲。”

桑黛將錦被往下扒拉扒拉,將自己的脖子露出來,淡聲道:“我看你最多三歲。”

宿玄拉過自己的被子蓋上,躺在桑黛一旁,側過頭看她:“那桑大小姐可要保護本尊,本尊好柔弱啊,這麽小的年紀需要陪伴保護。”

桑黛閉上眼,假裝他是個空氣。

宿玄將被子給她蓋上了。

桑黛又推下去。

宿玄又給她蓋上。

桑黛又推下去。

宿玄鍥而不舍蓋上。

桑黛睜開眼:“你幹嘛?”

宿玄道:“這裏是魔界,夜晚溫度冷到你根本沒辦法想的,你本就體寒。”

桑黛體寒是宿玄很多年前就知曉的,她的體溫不說比起宿玄這種血熱的神獸,便是比起沒有靈根的普通人都要冷上許多。

所以桑黛也很怕冷。

桑黛一楞,宿玄已經將錦被又為她蓋上了,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睡吧,有本尊在不會冷的。”

桑黛縮在錦被中,能察覺到床榻周圍布下的業火陣。

宿玄身上總是很暖和。

她沒有再掙紮,宿玄已經閉上了眼,蓋著另一個錦被,側臉挺拔立體。

桑黛看了會兒,察覺他的呼吸漸漸規律,似乎是睡著了。

她輕笑了一下,只覺得宿玄有些過分可愛了。

作息還真規律。

小狐貍似乎睡死了,桑黛唇角牽出笑,伸出手戳了戳宿玄的臉。

“吃什麽長大的啊,皮膚真好。”

狐貍精當真有做狐貍精的潛質,世人之皮相與桑黛而言只是一張臉,便是所有人都說她好看,她自己看自己,其實也就是尋常的一張臉。

唯獨宿玄這張臉看了這麽多年,記得還是很深刻。

若有人問她四界最好看的人是誰,桑黛毫不猶豫定會回:

宿玄。

某只狐貍確實有些姿色。

桑黛又戳了戳,宿玄也沒動靜,她擔心將宿玄弄醒,果斷收回手安靜躺下。

周身都是暖洋洋的,桑黛閉上眼,放松所有戒備。

宿玄在她身邊,她可以不用擔心任何危險。

大約一刻鐘後,桑黛的呼吸便也規律了起來。

裝睡的狐貍露出了狐貍尾巴。

他迅速轉過身,剛才忍了那麽長時間沒有壓著她親上幾口,幾乎用了宿玄這輩子的自制力。

瞧見桑黛睡得安穩的樣子,宿玄戳了戳她的鼻子,低聲嗔道:“小沒良心的,你占我便宜?”

桑黛在他身邊時候總是毫無戒備,睡得很香,輕易不會醒來。

宿玄離她近了些,小聲問:“你都占便宜了,怎麽不多占會兒,來親親我?”

他很願意讓她親親抱抱,希望桑黛親親抱抱他,宿玄估計會開心地將尾巴搖給她看。

他越看越喜歡,一會兒戳戳桑黛的睫毛,一會兒戳戳她的臉頰,心裏軟乎乎的,恨不得顯出原型用尾巴將她圈進懷裏。

桑黛察覺到暖和,下意識往他那便湊了湊。

宿玄也不動,還主動迎合了一下,將順利滾進他懷裏的桑黛抱緊,笑得滿面春光。

小狐貍叼住了喜歡的劍修,下頜在她的頭頂上蹭著,親親她的發頂,一只手在她的背後隔著被子輕拍,用自己的方法哄睡她。

而夜色越來越深。

***

春秋樓一百八十八層,秋成蹊住在頂層。

春秋樓有許多樓,而這棟主樓是他居住的地方,一百層以下是他用來設宴之處。

至於春秋樓的門生,並不住在主樓,而是住在主樓之後的樓裏,所以秋成蹊閉關之時,這棟主樓是沒有人的。

秋成蹊離開桑黛的房間後,疾步匆匆往房中走,門口等了一對少年少女。

兩人朝他行禮:“樓主。”

“嗯。”

秋成蹊邁步進去,那對少年少女將房門關上,打開了隔音的陣法。

“南沐,北禾,說。”

南沐是那個少年,一身紫衣,頷首道:“樓主,天欲雪似乎醒了,可能……要大寒了。”

秋成蹊皺眉:“才八月的天,她為何會醒,上一次還是六十年前,怎麽這次這麽快?”

北禾則為那少女,穿了身粉衣,聞言恭敬道:“她還未出雪境,但雪境的封禁動了,想來是醒了。”

“寂蒼知曉嗎?”

“知曉。”

“他如何說?”

“寂蒼去了雪境。”

秋成蹊忽然起身,厲聲道:“荒唐,他暈頭了嗎,那是他能去的地方?”

南沐回應:“寂蒼並不是獨自去的,身邊似乎還有人跟著。”

秋成蹊冷聲:“有人跟著又怎樣,一人進去和一千人進去結局有什麽不一樣嗎?”

他又坐了下去,端起一旁的茶猛灌一口,嗤道:“一個兩個都昏了頭,若那天欲雪真醒了,寂蒼都出不來。”

北禾忽然開口:“樓主,若天欲雪真醒了,她不出雪境還好,她若是出來了……要死許多人的。”

秋成蹊自然知曉。

天欲雪出世,則大寒。

許多沒有靈根的人會被凍死,就算有靈根,修為不高的煉氣境修士也有不少死在天欲雪帶來的大寒中。

“當年寂蒼和我帶了許多大能,幾乎耗費渾身修為才讓她睡過去,她就算要醒,起碼也得幾十年後,那封禁不可能只困了她六十年,而且天欲雪只會在冬季醒來。”

想到什麽,他的臉色一凝。

北禾問:“樓主想到什麽了?”

秋成蹊握著茶杯的手用力,生生捏碎了茶盞。

“有人強行喚醒了她。”

如今這個節骨眼搞事情的人,還能進了雪境將天欲雪喚醒,絕不會是什麽等閑之輩。

“……是那個將靈根放置在春秋樓的人?”

除了他,秋成蹊想不到旁人。

“他若是要殺姐姐,直接來便是,去喚醒天欲雪便是要拉無辜百姓陪葬,他到底圖什麽,喚醒天欲雪能殺了姐姐嗎?”

桑黛是天級靈根覺醒者,更是大乘境修士,天欲雪醒來對她來說也只是需要花點功夫去鎮壓,會很麻煩,但不是解決不了,更何況還有一只專克大寒的上古神獸在她身邊。

九尾狐一族伴業火而生,桑黛和宿玄若是聯手,對付天欲雪幾乎不費什麽力。

南沐和北禾也想不明白,垂首安靜沈寂。

秋成蹊慢條斯理擦幹手上的茶水,指節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子。

他思考的時候就喜歡有點小動作,鏗鏗鏘鏘的聲音卻不會對他的思路有半分阻礙。

忽然,敲擊的聲音停下。

南沐和北禾擡頭去看。

秋成蹊的臉色竟比之前還要難看,已經到了陰沈的地步。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當年歸墟靈脈被毀前,最後一個見過應衡仙君的,是天欲雪。”

屋內的燈因為他四散的靈力搖晃,南沐和北禾驚詫。

秋成蹊冷著臉道:“姐姐在查歸墟靈脈被毀一事,他要引姐姐去雪境。”

可雪境,進去後九死一生。

***

極寒極冷之地,雪山高聳。

暴風雪來臨,風中夾雜堅硬的雪碴,天地白芒一片。

雪境的雪與尋常的雪不同。

尋常的雪會融化在空氣和地面上。

雪境的雪,化在人的經脈中。

飄在皮膚上,化進皮膚之下,凝結為寒冰,堵住經脈,不多時,這人便會化為個冰雕。

並且是連肺腑和血液都被凝固。

茫茫的大雪中,穿著墨紅長袍的青年行走在雪地之中,周身的魔氣替他擋住了從天而降的雪花,也遮擋了他那張尋常的臉。

而他身旁的人一身袈裟,沒有頭發,卻更襯得五官立體俊秀,面上總是含著笑,袈裟上隱隱的金光替他遮擋了天上的雪花。

檀淮笑呵呵:“魔主,您既然不怕冷,可否分給貧僧一身外衫?貧僧這次出來的急,就帶了這一身衣服。”

寂蒼冷眼看他:“若一個天級靈根覺醒者連這點寒冷都抵不住,那檀淮大師還是凍死吧,省得丟人。”

檀淮搖頭,感慨:“冷血無情,冷血無情,實在是冷血無情啊。”寂蒼白了他一眼,若非還需要他,早就將這禿驢扔出魔界了。

地面在搖晃,隨著他們越靠近,震感便越是強烈。

寂蒼停下腳步,微微擡眸望去。

檀淮雙手合十,閉眼默念:“阿彌陀佛。”

高聳的山巔,周圍銀白的結界在一點點破裂。

與此同時,山巔被什麽東西從中間劈開,地動山搖。

一雙偌大的眼出現在裂縫之中。

瞳仁淺淡,銀色的流光閃爍。

她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們。

寂蒼道:“她醒了。”

天欲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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