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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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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裏(十)

青梧劍光橫劈下來, 桑黛的靈力加註在劍身上,瑩亮的光在滾燙沖天的火焰中生生劃出一道路來。

藍衣裙擺翩飛,肅殺的墨黑長劍在桑黛的手中,就好像是她自己的本命劍一般, 與她配合頗為默契, 劍修挽出利落的劍花, 在宿玄反應過來之前,她的身影已經沒入業火與鬼火之中。

“黛黛!”

“桑姑娘!”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因為桑黛的靠近, 那些在業火中尚未死去的厲鬼更加瘋狂,與此同時, 從翎音的身後沖出來更多厲鬼。

血眸殘忍又貪婪,即使這裏還有大乘境和元嬰境的妖修, 可他們就是看也不看宿玄與柳離雪一眼, 徑直朝桑黛而去。

鬼修明明怕業火, 可桑黛對他們的吸引明顯要大過這些火焰, 甚至比他們的性命還更值得。

他們爭先恐後伸手, 面上的鬼紋越發明顯。

宿玄比柳離雪快上許多, 沖進業火中便要將桑黛拽住來。

就在此時——

雷聲轟鳴。

昏暗的蒼穹之下,驟然間凝聚出大片的濃雲,蒼穹被雷電撕破,電光游龍般在黑雲中穿梭, 大片雷電從雲層中砸下, 被引到青梧劍身之上。

那柄黑色的長劍在宿玄的手中可引業火,然而此刻在桑黛的手裏, 自劍柄處被天雷纏繞之上, 像是一條銀蛇盤旋纏繞在劍身上。

桑黛手腕下壓,靈力傾洩而出, 強大的威壓將一層層的衣裙卷起,身上披的薄紗在狂風中淩亂飛舞,發髻之上的銀釵叮當作響。

雷聲如巨獸怒吼,雷電伴隨著劍光橫劈而下,將地面寸寸崩塌,塵土飛揚,碎石瓦礫。

厲鬼們甚至來不及慘叫,在劍光中被瓦解了身軀,碎肢落了滿地,骯臟的血液潑墨般落下,被劍修的靈力阻擋在外。

厲鬼只有業火能殺,那些碎肢落在地上卻並未徹底死去,它們各自尋找著屬於自己的血肉,下意識要重聚身體。

桑黛低喝:“宿玄!”

宿玄沈眸,瞬移至桑黛身邊,反手將周圍的業火加大,狂烈的火焰將滿地碎肢燒了個幹凈。

魂飛魄散。

柳離雪:“……”

他瞠目結舌。

桑黛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個很和善的人,面雖冷淡,但人很好,幾乎沒有脾氣,柳離雪以為碎屍這種事情只有宿玄這種狂徒幹得出來。

即使眼前這些都是犯了大錯、惡貫滿盈化為厲鬼的鬼修,但直接用天雷把人劈到……這一塊那一塊的,也著實有些過於兇悍。

將近百只厲鬼被桑黛斬殺,劍修收回劍,青梧劍激動地嗡嗡顫抖。

太強了太強了太強了!!!

那雷電纏繞在它身上的時候,將它的劍意激發到最大,青梧劍的劍靈興奮到上下亂竄,在宿玄的識海中瘋狂尖叫。

“主人主人,你夫人太強了,我喜歡她我喜歡她我好喜歡她啊啊啊!”

“天雷,那可是九天玄雷啊!那是天道的恩賜啊!我竟然被九天玄雷摸了!!”

“主人主人主人你能不能把我送給她,我要跟著她!”

青梧劍在此刻徹底叛變。

宿玄卻並未生氣,唇角微勾,懶散回青梧。

“不行,你比不上知雨,配不上她。”

青梧:“???”

它不服:“就那柄破劍!”

宿玄反駁:“那是天下第一名劍,劍主花了百年鑄造的,凝結了最純正的歸墟靈力,豈是你一柄破劍可比的。”

“我不是破劍!我是天!級!法!器!”

宿玄沒理會它,側首去看身旁並肩而立的劍修。

她的烏發被方才那陣風吹得有些亂,珠釵垂下的流蘇也亂在一起。

但還是很好看。

好漂亮。

桑黛沒有察覺宿玄的目光,目光與對面不遠處的翎音對視。

“前輩,我進來了。”

翎音唇角還掛著柔和的笑,無論何時,她見到桑黛之時好像都在笑,看她的目光也像極了在看一個晚輩,總有種莫名的祥和。

而如今,那股目光中還帶了些別的情緒。

那是欣賞。

桑黛朝她走去,踏過遍地血水。

她來到了翎音的面前,目光微微下垂,與翎音對視。

不是她的錯覺,當兩人都站起身的時候,翎音確實比她矮了一小截。

“前輩。”桑黛默了瞬,道:“辛苦了。”

翎音的笑意越發深,反問:“我如何辛苦了?”

桑黛道:“覺得您很辛苦。”

翎音輕嘆,道:“你果然與我想的一樣。”

桑黛問:“您覺得我是什麽樣的?”

翎音卻笑道:“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

太寬泛的形容,好在哪裏,又為何好,這些翎音都沒有說。

但桑黛明白她的意思。

桑黛微微垂眼,道:“前輩,我們今日來多有冒犯,但確實需要見您一次。”

“你確定要隨我進去嗎?”

“確定。”

“即使裏面很兇險?”

“是。”

翎音伸出手,摩挲桑黛的側臉,她的手太冷了,周身的鬼氣濃重,那股森寒順著桑黛的皮膚往身體裏竄。

桑黛並未動,任由翎音觸碰,宿玄卻皺了眉。

渡劫境鬼修的鬼氣不是桑黛可以長時間承受的,一炷香時間就足以讓桑黛昏上幾月。

但翎音似乎也知曉這些,很快便收回了手,後退一步,離桑黛遠了些。

“姑娘,你若是敢進,便進來吧。”

她轉身,慢慢朝赤沙泉深處走去,青絲如瀑散落在身後,並未束發。

桑黛看出來翎音走的很慢很慢,她寬大的衣裙遮住了全身,桑黛不知道她是怎麽走的。

桑黛神情微斂,正要跟著翎音進去,手腕被人握住。

她回眸去看,宿玄就在她身後。

他握著她的細腕,琉璃眼眸沈沈:“桑黛,裏面不一定有什麽東西。”

【若翎音要動手,黛黛定是打不過的,裏面也不知有多少厲鬼,不知他們為何這般癡迷黛黛的血肉,一人進去恐有危險。】

桑黛全聽了個幹凈,微微嘆氣,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淡聲道:“宿玄,你相信我。”

宿玄的手緊了又緊,最後還是在桑黛的註視下松開了手。

“好,我與你一起進去。”

柳離雪追上來:“我也去我也去!”

他實在是怕了這裏,鬼氣又重又深,厲鬼根本數不清。

翎音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道:“既都來了,便都進來吧。”

“你們想要的答案,我會給你們。”

她轉身,走進一片黑暗之中。

桑黛追上前去,宿玄跟在她的身邊。

柳離雪抱緊了宿玄給的業火,調動靈力抵禦鬼氣,卻還是能察覺到一絲隱隱的寒冷。

心下不免覺得駭然,沒想到這赤沙泉的鬼氣竟然連宿玄的業火都難以抵抗。

他一邊走,一邊回頭漫不經心看了一眼來時的路。

只一眼,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鬼火不知何時又燃了起來,幽綠的火焰凝聚在一起,牢牢將進來的路給堵住。

外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柳離雪眸光微凝。

不是他的錯覺,這把重新燃起的鬼火不同於剛才。

方才的鬼火更多是防禦,為了阻攔外面的人進入赤沙泉,因此鬼火是從裏往外擴散的。

可方才被桑黛的天雷和宿玄的業火壓下去那麽多鬼火,如今的鬼火卻不見微弱,而是更加強大了些,燃燒得越來越旺,呈包圍模樣將整個赤沙泉圈進去,從最外圍一圈圈往裏面燃。

似乎……是在阻止旁人從裏面出去。

柳離雪心下一沈,回身去看前面一無所知的桑黛和宿玄,正要告知他們這件事,卻對上了一雙冷淡的眼睛。

在最前面走的翎音不知何時轉過頭,瞳仁變為深沈的黑,眼底籠罩了一層暗色,漠然望著柳離雪,唇角微微勾起,沖他……

笑了一下。

柳離雪跟著宿玄一百餘年,宿玄當年奪位之時踩著數不清的屍身,柳離雪與他一起孤軍奮戰面對整個妖界,只要敗了必定是死路一條,但也並未害怕過。

他面上總是不正經,說著害怕,實際上心裏從未起過懼意。

孔雀一族的少主,宿玄最信任的摯友,怎會是膽小如鼠之人?

可翎音只一眼,明明長得格外清麗,明明是在笑,可那一刻,柳離雪看到的並不是一個言靈術大能、溫婉和善的女修。

而是一個渡劫境厲鬼、煞氣滿身的鬼修。

寒意從腳底一路竄到頭頂,脊背發寒。

翎音卻笑著說:“我們要進去了,在這裏還有後悔的機會,幾位,可要進啊?”

都走到這裏了,她問的問題也著實沒意義。

宿玄冷淡看她一眼,徑直往裏面走去。

桑黛頷首:“進。”

翎音淺笑應下:“好。”

宿玄第一個進去,桑黛是第二個,這裏只有翎音和柳離雪了。

他冷臉與翎音對視,翎音還是那副笑意溫婉的模樣,沖他禮貌頷首。

“這位公子,你可要進?”

柳離雪只覺得她笑得格外瘆人:“若我不進會怎樣?”

翎音道:“會活。”

“那若是進呢?”

“可能會死,也可能不會。”

柳離雪平生最討厭別人跟他打啞謎。

他全然沒了之前的不正經與散漫,手中的折扇頂端出現利刃,十幾柄刀刃寒意畢露。

翎音依舊從容,仿佛看不出來柳離雪周身的冷意。

“公子,你要進來嗎?”

柳離雪握緊了手中的折扇。

翎音身後那扇門並不像是尋常的門,周身籠罩了濃重的鬼氣,透過鬼氣什麽都瞧不見,只能看到一片黑。

他一咬牙,大步走了進去。

宿玄和桑黛都進了,便是前面真的是斷崖,柳離雪也得悶頭往下跳。

可進去後才發現,裏面跟外面完全不一樣。

焚天境處處是鬼火,荒蕪又冷清,連根草都沒有,只有遍地被鬼火燒焦的黑土,以及隨處可見的厲鬼。

赤沙泉作為焚天境的最深處,柳離雪以為會見到大片的厲鬼,又或者是更加強烈的鬼火。

可眼前的一切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裏面沒有鬼火,甚至看不出來鬼氣,也不像外面那般昏暗。

那是一處……花園。

柳離雪看到遍地的花,各式各樣的花,花瓣艷麗又奪目,叢生聚集,進來便是一陣交疊的花香。

上方懸掛著千盞明燈,將整個園子照亮。

園子很大,也很明亮,與焚天境格格不入。

桑黛與宿玄對視,彼此的眼中都是凝重。

焚天境之中怎可能出現花,這裏的花是什麽?

答案尚未思索出來,猝不及防間,宿玄忽然握住她的手,將她往身邊拽了拽。

桑黛反應也很快,拔劍回身砍去。

那根藤蔓被斬斷,在地上抽搐幾下後化為一灘飛煙。

方才便是這根藤蔓纏上了她的小腿,它的蔓身上還有尖刺,剛才偷偷摸摸將刺紮進桑黛的小腿中,速度很快,這藤蔓儼然開了靈識。

這裏太多花了,叢集在一起,擋住了這根藤蔓,宿玄和她竟然都沒發現這根藤蔓何時出來的。

宿玄蹲下身,撩起她的裙擺一腳,在劍修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將她的錦襪往下褪了褪,露出瑩白的腳踝。

他的手握上去。

桑黛心下驚愕,被他的動作嚇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捋明白發生了什麽後,驚愕到連聲音都穩不住。

“宿玄!”

“別動。”

宿玄半蹲在她身前,一手握住她的腳踝,另一只手將那枚紮進去的刺拔出,掌心覆蓋住劍修腳踝的小傷口。

桑黛的臉一陣紅,他的體溫高,她又體溫偏低,兩人這麽一觸碰,彼此的存在格外明晰。

腳踝被他握在掌心,宿玄的手很大,一手可以包裹她整個腳踝。

靈力侵入,將傷口中的餘毒燒幹凈。

桑黛慌亂看了一眼遠處,瞧見翎音含笑的眼睛,而柳離雪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面前是一片花叢,他似乎在研究那些東西,並未註意到他們這邊。

即使只有翎音一人看見,桑黛還是不適應,彎下身子推了推宿玄的肩膀,小聲道:“可以了。”

宿玄收回手,依舊半蹲著,擡眸與她對視。

劍修的臉很紅,烏眸中似乎有汪春水,透露出濃重的羞赧,連耳根都染上了緋意,她本就皮膚白,此刻看起來格外明顯,一點羞都藏不住。

本來只是幫她清個餘毒,分明沒有想歪,但明顯,某只劍修似乎想歪了。

她的臉太紅了,桑黛一點情緒都藏不住,尤其害羞時候。

宿玄喉結滾動,方才觸碰過她足腕的地方似乎燒起了火,灼燙得不行。

【黛黛……害羞了?】

桑黛的臉更紅了,不管不顧拉著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起來:“你起來。”

聲音壓低,似乎怕別人聽到。

宿玄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神情淡漠正經道:“怎麽,本尊幫你療傷還落得個不是?”

可他分明就沒這麽正經,桑黛整個識海都是他的聲音。

【黛黛的腳踝好細,一手就能圈住,好白好可愛,不行不行,還是太瘦了,日後必須得多餵餵。】

【……可是真的好可愛!黛黛黛黛,你怎麽這麽好看!】

【眼睛大大的,睫毛彎彎翹翹,鼻尖也小巧,嘴唇……】

桑黛捂住嘴,瞪大了眼。

【好想親。】

【好想咬。】

【想跟黛黛親吻,早晨睡醒親親,白日見面時候親親,晚上沐浴後親親,做——】

“宿玄!”

桑黛終於忍不住了,狠狠打在了宿玄握住她腕子的手上,用的力氣很大,宿玄的手背頓時一片紅。

聲音響亮,便是柳離雪也聽見動靜看了過來。

宿玄已經將桑黛的裙擺放下,柳離雪只看到自家尊主半蹲在桑黛面前,銀白的長發如綢披在身後,微微仰頭看桑黛。

而桑黛的臉很紅,眼睛中隱隱有水光,捂著嘴瞪著自家尊主,模樣看起來既像是生氣,但又更像是……

害羞?

他們剛才幹什麽了?

桑黛註意到了自己的反應激烈,宿玄的手背紅成一片,隱隱還能看到指印。

她的羞赧消了些,一絲愧疚湧上心頭,“你沒事——”

【黛黛的手好軟。】

桑黛:“?”

【會不會打疼了?想幫黛黛親親,親親就不疼了。】

桑黛急忙捂住手,生怕他站起身扒開她的手親。

“宿玄,你——我不想看見你!”

劍修不會罵人,生氣的時候也只會自以為兇地低聲呵斥一句。

尋常人興許會看出來她生氣了,但某人顯然不是尋常人。

【黛黛怎麽又害羞了?我說什麽了嗎?】

他不僅說了,他還做了呢!

【可惡……害羞的時候更好看了,臉紅紅的好想親啊!】

“你起開啊!”

桑黛憋不住了,迅速推開宿玄,越過他朝翎音那邊走去。

翎音坐在園子裏的一個秋千上,捂著嘴笑個不停,連帶著秋千都在微微搖晃。

桑黛的臉更紅了,心跳一快,經過這一遭心情再不是方才進來那般謹慎小心。

翎音的額頭輕輕抵在秋千的繩索上,歪著頭笑瞇瞇看她:“姑娘,其實回頭去看看,最好的永遠都在身後守著你,不是嗎?”

桑黛當然聽得出來她什麽意思。

心下那點子羞赧與氣憤忽然間就消失不見了。

她垂下眼。

翎音的聲音很低,只有她們兩個可以聽見。

“唔,我猜的不對嗎?那公子的眼睛都要長在你身上了,我瞧著他分外喜歡你。”

是喜歡。

桑黛也知道。

宿玄真的很喜歡她。

她聽到腳步聲,回頭去看,正好撞上宿玄的視線。

他好像真的很困惑,為何一貫好脾氣的劍修會推開他,瞧著生氣又害羞的模樣。

桑黛也不知該如何說。

說自己可以聽見宿玄的心聲?

他滿腦子都是她,只要對視就黛黛黛黛叫個不停,桑黛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

可他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那些都是他心裏的話,他並未說出來,所以在他看來,似乎就是他幫她解毒,可她卻莫名其妙發了脾氣。

桑黛冷靜下來,心下升起愧疚,小聲想要道歉:“宿玄,抱——”

【皺眉了……】

桑黛眉頭舒展,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皺眉了,她思索的時候有些自己的小習慣。

剛要開口岔開話題——

【還是好漂亮,親親,嘬一口黛黛。】

桑黛:“……”

她又不冷靜了

桑黛果斷轉身,冷臉問翎音:“前輩,我們可以單獨聊嗎,把他丟出去。”

宿玄:“?”

他問:“為何本尊不能聽?”

桑黛頭也不回:“你不需要。”

“本尊為何不需要,本尊不走。”

“我不想看見你。”

“不行,你必須看見本尊——不是,你必須在本尊身邊。”

“我就不。”

“本尊就要!”

“你說了不算。”

“本尊不同意!”

蹲在地上的柳離雪扶額。

兩個一百多歲的人了,說的話跟個三歲孩子一般,這倆人有時候在別的方面也算是有點相同之處了。

他攤手問:“所以你們能不能先別吵,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麽?”

“不能!”

兩道聲音齊齊響起。

柳離雪:“……”

他委委屈屈:“不能就不能唄,這麽兇做什麽?”

翎音笑出了聲,聲音清脆。

桑黛陡然間回神,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在跟宿玄……鬥嘴?

她這輩子沒跟人鬥過嘴。

桑黛的臉要燙熟了,紅意一路蔓延到脖頸,直接轉身使勁推著宿玄的肩膀將他轉過去。

劍修很兇:“你不許轉過來!”

宿玄:“?”

他下意識想轉過身,“憑什——”

便聽到身後的劍修又是一句:“你敢轉過來我就三天不和你說話。”

宿玄:“……”

行,絕殺。

他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一句話沒說,背對著桑黛一動不動。

看著在生氣,實則在服軟。

目睹一切的柳離雪神情覆雜。

他看了眼自家面壁思過的尊主,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真是窩囊。

柳離雪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朝桑黛那邊走去,捧著一朵花。

“桑姑娘桑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手中的花藍花白莖,小小一朵,瞧著倒是好看。

桑黛深呼吸幾下,讓自己穩住呼吸,看了一眼後搖頭道:“不知。”

柳離雪激動道:“這是羅剎花,羅剎花你知道是什麽嗎?”

他期待地眨眼看桑黛。

桑黛真誠回答:“不知道。”

話音落下,一道笑聲傳來。

是某只狐貍在笑。

柳離雪瞬間頹了:“羅剎花你都不知道是什麽?!”

桑黛搖頭:“……不知。”

一旁的宿玄解釋道:“那是種壓制經脈的仙草,早幾百年就沒了,竟然在這——”

他說著便下意識要轉過來。

劍修淡聲道:“轉過去。”

“嗤。”

這次笑的是柳離雪。

宿玄:“……”

他果斷轉過去,咬緊了後槽牙。

不知道劍修為何生氣,但又不敢不聽,他知道桑黛是真的會說到做到,他敢轉過來,她一定三天不理他。

宿玄背對著桑黛,咬牙道:“那玩意兒很貴,你最好薅幾株帶走,回去讓柳離雪給你煉成丹藥帶著,那是日後療傷的好東西,本尊給你付錢。”

妖王大人覺得錢可以買到一切,給了錢就不算搶了。

翎音點頭:“當然可以帶走了。”

她笑瞇瞇指著遠處的花叢:“方才紮你的是暹羅蔓,其實它的刺很值錢的,堅硬無比,鍛造武器時候融一枚,武器的韌性會強大許多,但是呢……”

翎音彎眼,笑得更加明媚:“它有毒,唔,它的毒是一種藥的主要配方。”

桑黛敏銳覺察到她話中的不對,餘光瞧見柳離雪的神情更加覆雜,心下有些不安。

“……什麽藥?”

“春藥。”

桑黛:“……”

翎音又道:“不過沒關系,宿公子已經幫你解了毒,你沒事的。”

桑黛麻木問:“為何要種這種東西?”

翎音理所當然道:“好看啊。”

她站起身,摘下一朵花給桑黛簪上,摸了摸她的頭。

“好看。”

花好看,人也好看。

只有柳離雪心痛:“嗚嗚嗚那可是紫蘿仙草,吊命用的好東西,外面賣十萬靈石一株!”

竟然就這麽隨手摘了???

桑黛:“這麽貴嗎?”

宿玄道:“你也可以摘幾株,讓柳離雪煉成丹,本尊給錢。”

翎音點頭:“好呀,十萬靈石。”

柳離雪立刻沖到宿玄面前:“尊主給錢!!!”

即使是給桑黛買的,但他能親眼見到並且摸到已經很開心了好嗎!

宿玄像個只會吐金幣的金蟾,爽快給靈石。

翎音問:“還要什麽嗎?”

柳離雪:“涅槃草!”

“五萬。”

“白烏靈芽!”

“七萬。”

“昆侖仙棗!”

“這個要貴了,十五萬哦。”

桑黛看著柳離雪像只猴子一樣這裏竄來那裏竄去,一會兒跑去摘仙草,一會兒跑去找宿玄拿錢,一會兒跑去找翎音交錢。

可翎音分明不愛錢,拿著靈石隨手往花叢裏一放,笑著看柳離雪上竄下跳,分明就是在逗他們。

桑黛閉眼,在柳離雪又要跑過來的時候攔住了他:“站住。”

柳離雪激動:“你攔我幹嗎啊?桑姑娘你知道嗎,這哪是什麽焚天境啊,這分明就是我素未謀面的故鄉啊!!”

桑黛拽住他的衣領:“我不要了,你不要再買了。”

話雖然是對著柳離雪說的,可話中的含義分明是在點宿玄。

宿玄擰眉,道:“為何不要,這些東西對你的身體很好。”

他說著便轉過來,剛好瞧見劍修烏黑的眼。

宿玄:“!”他又轉了回去,速度快得嚇人。

“本尊沒有轉過去,你不能不理本尊。”

桑黛:“……”

她不想跟他說話了。

桑黛將一臉痛心的柳離雪拽過去,獨步來到翎音面前,道:“前輩,能問你為何會種這些東西嗎?”

翎音還是笑盈盈道:“好看啊。”

依舊是剛才的回答。

這些在外界隨便一株就能引起整個四界哄搶的仙植,在她這裏只有一個作用——

好看。

桑黛不信,但從翎音的目光中得知,即使她問上千千萬萬遍,翎音也還是那個回答。

“好,那晚輩還想問一個問題,為何這些仙植會出現在焚天境?”

厲鬼聚集之處,鬼氣會讓這些仙植難以生長,這裏也沒有充沛的靈力,焚天境中的靈力稀少的可憐。

那它們為何會生長出來?

甚至很多仙植在外面早已絕跡。

翎音的笑就沒停下過,又慢吞吞往秋千上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坐姿端正。

她道:“因為我啊。”

桑黛:“……什麽?”

柳離雪也皺眉:“什麽意思?”

宿玄沒說話,也沒轉過來。

翎音依舊在笑:“因為它們種在我身上啊。”

桑黛的瞳仁驟縮。

柳離雪抱著的仙草轟然落地。

宿玄轉了過來。

翎音指了指地面,道:“我將我的魂魄融進了赤沙泉,用我的魂力供養著這些仙草。”

“上次你見到的是我的分神,其實我是離不開赤沙泉的。”

她將自己困死在了赤沙泉。

桑黛不可置信道:“魂魄……可以供養仙草?”

翎音笑著說:“普通人當然不行,但是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天級靈根覺醒者。”

“天級靈根覺醒者,擁有四界最強大的生命力,他們的血肉、魂魄、乃至於一點魂力,都蘊含著難以比擬的生命力,但更厲害的,還得是——”

翎音站起身,伸出手摸向桑黛的脖子,指腹沿著她的脖頸游走。

宿玄擰眉,下意識要上前去攔。

可翎音已經摸到了桑黛的後脊骨。

她道:“天級靈根。”

翎音與桑黛對視,道:“它可以使已死之物覆生。”

宿玄的腳步生生頓住。

桑黛唇瓣翕動,從翎音含笑的眼睛中看到了太多東西。

她與翎音對視,鬼氣森寒,卻讓桑黛的大腦無比清楚。

桑黛啞著嗓子道:“比如,歸墟靈脈?”

翎音點頭,笑著道:

“比如,歸墟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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