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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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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十二年, 秀王入京選妃, 奉王太妃同行。

宗室選妃, 皆有宗人府辦理, 皇帝欽定, 宮中還有高淑妃做主, 他們其實沒有必要入京。只是恰逢皇帝四十大壽,在此不惑之年,皇帝也願意為自己增一些祥瑞。

沒錯, 柳娘一家是作為祥瑞進京的。

入宮拜見, 高淑妃與柳娘已經十多年沒見了, 免不得抱頭痛哭。朱佑檏在一旁勸慰, 兩個女人漸漸止了淚水, 安坐說話。

“見著長壽, 再想不到小時那般調皮,真是長成大人了。”高淑妃摩挲著孫兒如玉般的臉龐,感慨萬千。柳娘這些年每年都要畫了朱佑檏的工筆畫送給高淑妃,讓朱佑檏好像在她面前長大一般。高淑妃青年喪夫, 中年喪子喪女, 如今還能活得逍遙自在,多虧了會調節心態。

“還是母妃有見識,您給長壽取的小名, 可不就應驗著了嗎?當初他父王走的時候多艱難啊,兒媳都怕養不過來了,多虧了您。”柳娘說起亡夫, 眼淚又情不自禁的下來了,連忙偏頭過去,免得招惹高淑妃。

“快快收了眼淚,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麽還走不出來。”高淑妃嘆道,作為親娘,她也只有在秀王生辰死祭的時候會想起他。高淑妃忍不住心裏說一句:夫妻情深。

“不論過了多少年,王爺依舊是兒媳初見的模樣,紅著臉與我說話。我有什麽不好也從不發脾氣,待我尊重有加,得夫如此,是兒媳一輩子的福氣。可惜兒媳福薄,連累……”柳娘哽咽說不下去,神色轉而堅定道:“福薄就多積福,王爺未盡的心願兒媳接著,總盼著天上地下還有再見的一日。”

“我兒雖走了,你卻活成了他的模樣,得妻如此,他一輩子也是有福的。”高淑妃輕拍柳娘的手背安撫她。

這些年柳娘不計金銀在封地做善事,慈愛百姓,就連遠在京城、困鎖深宮的高淑妃都知道很多人自發為自己的兒子禱告祈福,如何能不感念。對自己的供奉也從未缺少,就是信裏無意間提過一句小時候吃的野菜,柳娘也親自帶人挖了送到京城來。就是兒子在時,也沒這麽體貼。都說子孝不如媳孝,高淑妃算是體會到了。

朱佑檏見母親落淚,心疼的服侍一旁,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心想,要是自己的王妃也和母妃一樣就好了。

柳娘重新整理的妝容,重展笑顏:“瞧瞧兒媳,好不容易團聚,不說說笑笑反哭起來了,該打,該打。”作勢打了幾下嘴巴,又道:“母妃慧眼,此次長壽選妃,還要勞煩母妃長眼呢!”

“我也預備著呢,按你信裏說的挑了些人。我和你一樣的想法,咱家富貴不缺,也不一定挑那官宦人家,只要女孩兒賢惠,我再不求什麽的。”高淑妃取出一個盒子遞給柳娘,“這是我粗粗選過的人家,你瞧瞧。”

“母妃選的必是好的。”柳娘接過,取出裏面的折子,細細看了起來。

柳娘展開蝴蝶折頁的折子,裏面詳細記載著女子的姓名、生辰、家世、特長,還附了插圖。柳娘拿著看,朱佑檏也心癢難耐伸著脖子看。柳娘立刻發現了,和高淑妃對視一笑,捉弄起兒子來。一會兒翻得快,一會兒翻得慢,一會兒移到這邊,一會兒一到那邊,引得朱佑檏腦袋跟著轉,憨態畢現。

動得快了,朱佑檏也反應過來了,看祖母、母親含笑看著自己,羞得臉都紅了,連忙正襟危坐,嘟囔道:“都欺負我呢。”

柳娘和高淑妃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媳婦兒是和你過一輩子,母妃都聽你的,拿去吧。”正好柳娘怕挑出的人選和高淑妃不合,把折子塞進他懷裏。

朱佑檏期期艾艾,臉紅得像猴屁股,卻終究沒有推卻,緊緊握著。

最後,朱佑檏選定了金氏,國子監博士之女。其父在國子監也是老實講學之人,對學問有研究,也達不到大家的水平,在文壇士林無大威望。品級又低,六品小官,配藩王之女卻是高攀。不過大明一朝並不講究這些,天子妃嬪也可選平民之女。宗室無此限制,又想著保障日後生活,免不得想與官宦聯姻,一起選妃的諸位婚齡藩王,秀王選的人家世最低。金氏秀美,朱佑檏見過一面後,不顧家世就定下了她,頗有浪漫色彩。

為此,皇帝也忍不住高看朱佑檏一眼。

作為祥瑞進京,少不得皇帝召見。朱佑檏身長玉立,偏偏少年一枚,說句不講尊卑的話,比太子好看到哪兒去了。

皇帝問:“聽聞汝寧百姓家家皆為秀王府立長生牌位?”

“回陛下,家家乃誇大之詞,汝寧百姓多窮苦,若要念佛,只往禪寺去。臣擅取陛下禦賜寶物供奉,百姓俱感天恩。汝寧名剎海南禪寺因供奉陛下賜下寶瓶,被百姓別稱‘楊枝甘露’,日日進香不絕。”

皇帝一問左右,發現確實是這樣,又賜了秀王府許多禦制物品。見秀王風度翩翩、言之有物,比宗室中那些形容猥瑣之人強太多了,帶在身邊兩天,給足了“祥瑞”臉面。

秀王在京中的日子很是悠閑,大明對藩王之間的交往限制嚴格,也嚴禁藩王結交大臣。秀王多出來的日子,就在京城游覽。

柳娘對大明朝北京城的風光也很感興趣,母子兩人常常輕車簡從,在各大胡同游玩,吃小食,看雜耍,好不快活。

這日,剛走到一條美食巷子裏,卻見一大群人圍著,柳娘母子感興趣的擠過去,還以為有什麽新鮮玩意兒或者有名氣的吃食呢。

結果一看,是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兩三歲大女童在哭,悲痛欲絕,又狠狠踩她腳下的糖葫蘆。聽周圍人說才知道,這是附近張家的孩子,被糖葫蘆卡住了,閉氣而亡。

可柳娘分明看見那個小女孩兒還在抽搐,柳娘趕緊分開人群,大喝一聲:“快快放下,還沒死,還沒死!”

柳娘裝扮得體一見就是富貴人家夫人,也不知怎的不帶仆人在這小巷中閑逛。那失子的母親滿臉淚水道:“這位夫人不必誆我……”

“長壽,拉開她,哪兒來的時間慢慢說。”柳娘招呼一聲,朱佑檏立刻扶開那婦人。柳娘把孩子放平,跪在地上檢查,只見她臉色已經發紫,一看就是窒息的模樣。

柳娘立刻把孩子抱在腿上,頭朝下,用力拍她的背部。

旁邊人也看出了這是想幫忙救人呢,連忙七嘴八舌的說明情況:“沒用的,早就拍了,拍不出來,已經斷氣了。”

柳娘又把孩子倒過來,雙手放在孩子腹部,壓腹沖擊,反覆幾次,一顆糖葫蘆終於落了出來。那孩子的母親掙脫開來,撲在孩子身上,大哭道:“怎麽還是沒氣,還是沒氣!”

柳娘沒好氣推開那婦人,妨礙治療的家長最麻煩,“長壽!”柳娘大喝一聲,朱佑檏會意馬上把婦人拉開,這次再不避諱男女之嫌,緊緊拉著她。

柳娘馬上給孩子做心肺覆蘇和人工呼吸,半響,那孩子終於咳嗽幾聲,閉著眼睛喊娘。

“好!”圍觀人群頓時爆發出陣陣掌聲,七嘴八舌的誇起柳娘仁心仁術來了。

柳娘起身向周圍人點頭示意,道:“孩子剛剛好轉,不宜挪動,還請諸位散散,讓氣息流通,對孩子有好處。”

那孩子的母親掙紮著要去抱孩子,朱佑檏沒得柳娘吩咐,不敢放她。柳娘又道:“這位太太,孩子現在不能讓人抱著,你也不必著急,趕緊回去找個擔架或者春凳過來,好生擡回去。不必著急,人已經救回來了。”

這手足無措的母親如聞綸音,稍稍冷靜,跪地磕頭道:“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柳娘趕忙扶起她,機緣巧合,恰逢其時罷了,很多中醫也會這些急救之法,只是孩子倒黴,沒等到大夫來。

都是鄰裏鄰居的,人群中很快就擠出人來,道:“擔架來了,擔架來了,我婆娘拆了晾衣架現做一個,擡雪娘不成問題。”

圍觀的人已經散開,鄰居們幫忙搭把手,很快就把受傷的小姑娘擡回去了。

柳娘走動卻一個踉蹌,低頭一看,膝蓋處的絲綢都磨壞了,膝蓋肯定青紫了。到底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再註意鍛煉,也養得金貴了。

朱佑檏也發現了,心疼的叫了一聲“娘”,扶著她往外走。剛走沒幾步,那為母親就帶著兩個男孩兒過來了,攔著他們就磕頭,柳娘嚇一跳,趕緊讓他們起來。

“請恩人屋裏坐一坐,我等小民家徒四壁,可也不能讓恩人水都不喝一口就走了。”說完又喝罵身邊兩個兒子道:“都怪這兩個孽障,讓他們好好看著妹妹不聽,女兒要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母子三個勸了又勸,柳娘也不想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免不得隨她們回去。

這家人就住在巷子口,屋裏陳設簡單,卻透著書香氣,絕不是她口中的什麽“小民”。若非家境小康,也不會給小女兒吃糖葫蘆,還卡著了。

柳娘入屋坐定,交換了稱呼,張太太又叫大女兒和兩個兒子正式謝過一回。

柳娘問道:“太太娘家姓金,不知與國子監博士金鍶大人可有關聯?”

張太太詫異道:“正是家兄,不知夫人怎知?”

柳娘撫掌大笑,“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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