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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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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阿意!”

陸承一邊喚著徐意的名字, 一邊跟在她後面爬上車轅,他幾步邁入車廂裏,他道:“阿意, 為什麽走這麽急?”

“是我剛才的表現不好嗎?”陸承拉著徐意的袖子,連聲問。

“不是。”徐意瞄了他一眼,她毫不掩飾地誇道,“你很棒。”

“連看起來比你強壯那麽多的巴圖爾都能被你打敗, ”徐意說, “九郎, 你配得上天下第一。”

阿意說我是天下第一!

陸承彎了彎唇,只覺得內心極為舒坦, 舒坦過後,他想到阿意幫他穿好衣裳後毫不留情走掉的一幕, 神情中又添上了幾分小心翼翼。他問:“那你怎麽像是生氣了?”

徐意瞥了瞥他, 沒說話。

陸承遂繼續拽了拽她的袖子, 他的眼眸亮澄澄的,接連喚了她許多聲“阿意”。

誒——

他這副好像小狗討肉吃的樣子終於讓徐意心軟下來,她望向拽著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猶豫良久,她低聲喊了他一句“九郎”。

陸承:“嗯?”

“這幾年裏, ”徐意問這話的時候, 不知怎麽,雙眼竟不敢多看他,她只是輕聲地問, “九郎有過女人麽?”

這話問出來以後, 徐意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此刻方察覺到, 她有多麽介意這件事。

不僅僅是因為方才朱利的話,或許從那日在廣聚軒裏, 九郎跟她說“我最不缺的便是女子的關心”開始,也可能是更早前,從寧國公府的春日宴上知道有那麽多人傾慕他開始。

原來……我是這樣在乎他的專一麽……

徐意咬著唇,她的神情惘然。

陸承微楞,轉瞬明白了阿意的這句問話是什麽意思。

他先是咧嘴笑了笑,而後連忙挺直腰桿,朗聲回答道:“沒有!”

“當然沒有。”一句沒有不夠,陸承加重語氣再說了一次,他道,“我又不是需要配種的馬,我不喜歡我不喜歡的女人碰我。”

聽到他如此自然地說出這些話,徐意反倒愈加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不僅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一般,玩起了拈風吃醋不說,還居然堂而皇之地當面向九郎問出如此無聊的問題。

徐意感覺自己有點可笑,可笑到她不知該怎麽繼續面對九郎。

陸承卻是好不容易得到這麽個機會,豈肯輕易放過。

陸承彎起笑眼,陡然湊近了徐意一步,他低低地道:“阿意希望我的專一只對你,是不是?”

他的嗓音低沈,語氣裏帶著點兒微末的笑意,這份笑意使他的嗓音聽起來更加迷人,像勾魂攝魄的蠱一般。

“我——”徐意本想反駁說沒有,但是話到嘴邊,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反口覆舌的行為,一點兒都不光明正大。

她明明就是非常在乎九郎的專一啊,不然方才為什麽在眾人面前為他穿衣,又故意負氣走掉,引他來追?

徐意平覆著呼吸,她定下心神,擡眸望他,輕聲回答道:“是。”

“九郎,我很在乎。”徐意眼睫顫了下,她認真地說。

陸承素來冷峻的臉霎時猶如春光般明媚,他道:“阿意,聽你這樣說,我好高興。”

“陸九郎今生只會有阿意一個,不管阿意接不接受我。”陸承臉上的笑意動人,眼神也溫柔起來。他的眼瞳晶瑩,一瞬不瞬地凝視她說,“阿意還記得六年前,我說過的至死不相負麽?”

徐意怎會忘記。

這句話承載了他們之間多少往事。徐意想到當初他在馬車裏向自己表白,送自己蝴蝶手釧,想到他在土匪窩中救出自己,樁樁件件,好像驀地歷歷在目。

徐意的眼眶倏然有些潮濕。

她望著他美如冠玉的一張面容,啞著嗓子道:“九郎,你把衣裳脫掉給我瞧瞧。”

陸承微楞:“什麽?”

“衣裳脫掉。”徐意道,“我要近距離看看你的疤。”

陸承有些猶豫,他不肯解開,反而垂下眼瞼,輕描淡寫地說:“阿意,疤有什麽好看的。”

見他如此扭捏,徐意遂加重語氣說:“聽話,脫掉!”

阿意突然變得兇巴巴地,陸承的眼睫眨了眨,怕她再生氣,他只好抿唇解開衣扣。

那道猙獰的疤痕猛然暴露在徐意眼前。

徐意的呼吸染上了一絲顫抖,她挪近陸承幾步,猶疑著伸手。她緩慢地、試探地用指腹碰了碰他胸膛上觸目驚心的疤,她眼圈紅了。

陸承低頭看她,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使他的呼吸不禁一頓。

“疼嗎?”徐意的手沒有收回,她擡眼,非常溫柔地問。

陸承幾乎要醉倒在這樣的目光和語調裏,他靜靜註視著她,他唇瓣翕動:“不疼。”

“癢,”陸承目不交睫地看著她,他喉頭微動,說,“像被蟲爬過的癢。”

“阿意。”陸承的嗓音艱澀,他下意識用戴著手套的手握住了徐意的手,他帶著她在自己的疤痕上一下下撫摸著。

他啞聲,一字一頓地說,“你親我——親一下這裏好麽?”

他的字句纏綿火熱,徐意身形一僵,她掙了下陸承的手,紅著半邊臉斥道:“你在瞎說什麽,不害臊!”

“阿意。”陸承的額上生了汗,汗珠滴落到他的胸膛上,又沿著他的肌膚,滾到了兩人雙手交握的疤痕處,把他們的手也染得粘濕起來。

陸承解釋說,“我並非有意輕薄你。”

“我……只是你忽然摸我,還問我疼不疼,我——我不知怎麽就說了那話。”陸承閉緊了眼,他喘著粗氣說。

陸承松開了她的手,他垂頭道:“我……”

他“我”了半天,不知該如何繼續解釋。明明他從來不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為何面對阿意,居然突然敢提出那樣無禮而荒唐的要求,簡直跟鬼迷心竅一樣。

陸承的耳根略紅,吐出的呼吸更是一口比一口燙,他手忙腳亂地要重新系上衣裳。

誰知,中途被一個柔軟的觸感給阻攔。

陸承一怔,他遲疑地睜開眼,低下頭。他見到徐意俯著身,她閉著眼,親了親離他胸口最近的疤痕。

這個吻如蜻蜓點水,轉瞬即逝,可她唇瓣的濕潤和甘美那樣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胸膛上,他下頜一緊,不住在恍神。

他從前有關她的所有欲望和遐想僅局限於夢中,可惜夢幻泡影,醒來即成空。

而眼下不是夢,是真實的,阿意真實地在此刻親了他。

陸承從未經過風月,不懂什麽叫色魂授予,也不懂什麽是人間極樂,一個最簡單的親吻即能讓少年的心變得無比躁動。

陸承的喉結微微滑動,他如夢囈般喚了聲:“阿意。”

“阿意。”陸承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他忍不住把近在咫尺的她摟在了自己懷裏,緊緊地擁著。

他說:“我今日原本安排了許多地方還想和你一道去玩、一道去逛。”

陸承攬著她的腰說:“但是現在我忽然哪裏都不想去。”

“我想和你待在馬車裏,哪怕什麽都不做,就我們兩個人靜靜待著。”陸承啞聲地道。

徐意被他的手臂鎖在了他的胸膛中間,他沒有穿衣裳,裸露的皮膚帶給她濕熱而堅硬的觸感,令她面紅耳赤。

徐意本來想掙開,但聽他的口吻像渴求了許久的願望終於實現一般,她到底有些不忍,最終乖乖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任他擁了好久。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陸承的聲音自徐意頭頂傳來,他的聲音沙啞,他道:“你願意親我,還願意讓我抱,阿意,你是喜歡我的。”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確定。

徐意道:“我——”

陸承摟著她,他將腦袋湊在她耳邊,輕輕蹭了她一下,他低聲問道:“在阿意心裏,究竟是喜歡我更多,還是喜歡我爹更多?”

這個問題……

徐意的鼻尖處冒了汗,她這次試著掙開他,她說:“我不知道……”

“別逼我好麽,九郎。”

見她一副很難做出抉擇的樣子,陸承撲通狂跳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不是時候,目前始終還不是時候。

“好,阿意,”陸承放開了她,他沈聲說,“我眼下不逼你。”

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刮了刮她的臉說:“咱們來聊點別的。”

“我上臺前找你要的答案,你還沒回答。”

“什麽答案?”徐意下意識地問。

陸承笑得風流卻不下流,倜儻卻不輕挑。他抓著她的手,引導著放在了自己下腹部的位置上,他眨著眼問:“關於你說的腹肌,我有幾塊?”

“比那擎玉柱是多是少?”

“阿意可能回答我?”

徐意入眼的是他健碩的腰腹和僨張的肌肉輪廓。被他這樣一問,她又立即從掌心處,感受到他寬厚而充滿生機的力量。

徐意的喉頭上下滾動,她要掙開手,陸承卻更緊地攏住了她的手指,不許她後退——他方才已經允許她退縮了一次,他絕不會接連退讓兩次。

“回答我,阿意。”陸承的手套霸道地包攏著她的手,他聲音低啞地說。

徐意面紅耳赤,奈何力氣不比他大,怎麽踩他他也不放手,他這回像是認準了必須要個答案一樣。

最後,徐意只能紅著臉說:“八塊!”

徐意也豁出去了,死豬不怕開水燙般地嚷嚷道:“你比擎玉柱的多!”

“是麽?”陸承和悅地笑了聲,這笑聲低沈,“看來巴圖爾今日挨的揍不算白挨。”

徐意又羞又怒,她道:“閑話少說,你現在趕緊把衣裳給我穿起來!”

陸承遂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地披緊衣襟,系上扣子。

見他終於穿好衣服,徐意立即重重地錘了他的胸膛好幾下,陸承並未阻止,面不改色地全受了。

錘完以後,心中的那陣子赧然散去不少,徐意又開始替他擔心,她一本正經地問:“九郎,你今日揍了韃靼的小王子,這事兒要不要緊?”

“無妨。”陸承說,“別說巴圖爾目前還不是可汗,即便他日後做了可汗,照樣得對我朝稱臣。何況此次是他挑釁在先,我不過是學著他挑戰擎玉柱那般,去挑戰了他一次而已。相撲比賽,有輸有贏不是很正常?”

“當今皇上是聖明天子,不至於為了此事兒責罰我。”陸承笑道,“阿意不必為我擔心。”

徐意乜了他眼。

陸承凝視徐意的眼睛,他接著問:“你可以陪我一道吃完晚膳再回府麽?”

“不成。”徐意答說,“我出門之前答應過我大哥,得在酉時前回家。”

聽她答得斬釘截鐵,陸承只好悶聲道了句“喔”。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果真不再繼續逛,他們坐在馬車裏天南海北地說了好大一會兒話,眼看時候不早,馬車才開始駛動。

到了蔣國公府,下馬車前,徐意端詳了陸承許久,終於還是誠實地告訴他:“兩日後,郎君約了我,我也應了他。”

“我知道。”陸承扯著嘴角,哼唧了下。

徐意見他回答得這麽大方,自己反倒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了。

陸承波瀾不驚地開了口,他緩緩道:“我爹固然優秀,但我也有他不可取代的地方。”

“阿意,這次你是自由的,”陸承的聲音低沈有磁性,他道,“我既然說眼下不逼你,那麽就會等你想清楚。”

他目光幽深地註視她,一雙黑眸十分平靜。

徐意頓了頓,她沈默地點著頭。

在陸承安靜堅定的註視下,徐意走進了蔣國公府。

花廳裏頭,一家子都在等她開飯。

徐彥和盛氏交換了個眼神,沒多問她去哪兒,徐元壽正專註望著眼前美食,倒是徐靖欲言又止地看了妹妹幾眼,顧忌父母在跟前,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徐意坐下後,一家人說說笑笑地開始用膳。

生活有條不紊地過著,徐意與陸紈約好的日子則接踵而至。

做上了內閣次輔之後,陸紈休沐的日子不多,一旬裏方得一天。休沐從前對他而言並不重要,甚至許多時候就算輪到了他休息,他也會選擇在戶部中坐堂,比起安靜的府邸,那些冗雜的公文反而能帶給他短暫的充實感。

陸紈總以為自己可以刀槍不入,可面對空空如也,溫情不再的宅院時,原來他也會有逃避的時刻。

今日休沐卻截然不同了,他要去赴阿意的約,想來會是美好而令人期待的一天。

長天等都察覺到了陸紈的不一樣。

陸紈特地起了個大早,一向不在穿上講究的他,出門前還獨獨挑選了件茶白色並蒂蓮紋的雙面繡直裰。

這件衣裳一穿上身,將他整個人襯得風雅如月不說,更把他顯得年輕了好幾歲。這幾年,陸紈臉上的笑容不多,大多時候他雖然溫和,但也始終保持著清冷。他本就情感淡泊,能引起他觸動的事情越來越少。

可是長天發現就今日一早上,爺居然笑了兩回!

今兒到底是什麽好日子,值得爺這樣高興?

長天攙著陸紈上馬車時,大著膽子恭維了句:“爺今日真俊啊,要是公子在,您與他走出去一點兒不像父子,說是兄弟都有人信。”

不得不說,在陸紈跟前多年,長天察言觀色的本領確實上乘。他這話成功說到了陸紈的心坎裏,陸紈淡斥了句:“貧甚麽嘴。”

雖是斥責,可語氣裏頭一點兒怒意沒有,長天於是明白爺其實很滿意他說這樣的話。

誒,長天更奇怪了,爺這是起了心思和公子比?

可是……夫人不是不在了麽……

他倆難道又……又看上了同一位姑娘?!

長天一邊駕車,一邊狐疑地做著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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