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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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謝歸晏是個內斂的人, 她很難招架岑嬰直白的熱情，他就像是一叢熊熊燃燒的篝火, 要把謝歸晏燒化燒融。
謝歸晏故作平靜提醒他：“陛下也要註意分寸，這一路過來，陛下一直對民女勾勾搭搭的，很不莊重。”
岑嬰朝她拋了個媚眼：“朕現在可是你的男寵，做這些是朕的份內事。”
因為長得漂亮，眼神也幹凈，所以岑嬰拋起媚眼來一點都沒有油膩感，反而很清爽很可愛，像努力逗姐姐笑的臭屁小孩。
謝歸晏腦子緩慢轉動, 終於理解了岑嬰的思路。
因為是男寵，所以可以對謝歸晏勾勾搭搭，所以他才主動給自己妝扮了這個身份。當然, 謝歸晏也可以選擇不陪他玩這個游戲, 但問題是, 謝歸晏還要去接近樂成侯的女兒, 她必須得有一個男寵。
她不是不可以選擇其他男人, 但捫心自問, 若沒有岑嬰厚著臉皮, 強行打破了謝歸晏的矜持，與她親密無間，按照謝歸晏的性子, 還真的難以接受某個男人與她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所以，一時半會兒, 這個夫人與男寵的游戲還結束不了。
想明白這點後，謝歸晏感覺自己是被岑嬰算計了。
但她還不能跟岑嬰生氣, 因為岑嬰還是為了她好。
真傷心啊，小孩都跟她玩起心眼了。
謝歸晏看岑嬰興奮地拿著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剃羊肉，宮裏什麽美味佳肴沒有，只是一道紅羊枝杖而已，值得他這麽歡喜？
但謝歸晏看著看著，也不自覺地跟著岑嬰高興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胃口了。
岑嬰將剔下的羊肉湊了一小盤，遞給謝歸晏，謝歸晏雙手接過，忽然問道：“要不要喝點酒？”
謝歸晏愛喝酒，但很少和岑嬰痛飲，岑嬰現在知道為什麽在酒宴上總是喝得克制了，他很高興謝歸晏能主動提出要和他飲
酒，他道：“好啊，要一壺葡萄酒。”
這個時代，葡萄酒還是很珍貴，只有這種大酒樓才能賣得起，岑嬰要了一壺，斟給謝歸晏一杯，也給自己滿上了。
他不大喝酒。
過去的皇宮不是他的家，而是虎穴狼巢，他不敢有半分懈怠，需要時刻讓自己保持警惕，所以他很少喝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差勁。
葡萄酒甜美無比，夾在烤的酥焦香嫩的羊肉間，不知不覺就被他喝了半壺，整個人都開始暈乎乎的，手腳發軟，仿佛行走在雲端，飄飄然而不知天地為何物。
謝歸晏來查看他的狀態，他不管不顧，就摟抱著謝歸晏的手臂，奮力地用臉頰和她貼貼：“我好高興啊，有記憶以來都沒有這麽高興，比我當皇帝還高興。”
謝歸晏抽了幾回胳膊都沒有抽動，拿岑嬰完全沒有辦法，她撩開岑嬰垂落的發，看他的臉頰紅潤無比，雙眸因為酒意上頭，春水瀲灩，癡癡盯著謝歸晏時，愛意都快滿出來了。
他小聲：“你好漂亮啊姐姐。”
這句話因為過於小聲了，謝歸晏沒有聽清楚，只好先把耳朵湊上去，結果小孩的下一句嗓音就大了起來：“我要跟漂亮姐姐成親！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扯著謝歸晏的樣子，像是小孩在饞冰糖葫蘆，哪怕撒潑打滾也要吃到手。
謝歸晏被他鬧得哭笑不得。
岑嬰從小就是一副陰郁缺愛的模樣，每天沈著個臉，好像經過他的人個個都欠他九族的性命一樣，即使後來因為謝歸晏的親近，他收斂了不少，但仍舊是矜貴持重的。
謝歸晏何嘗見過岑嬰這個模樣，好像童年失去的模樣都被他找了回來。
謝歸晏道：“不可以。”
岑嬰的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沮喪地看著謝歸晏，他失落地道：“為什麽？是因為我不夠好，還配不上你嗎？”
謝歸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想了想：“因為我不想成親，不想變成誰的所有物。”
岑嬰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謝歸晏也沒有想過要和他深談這種事，隨口一說，不過是為了敷衍他。
但岑嬰開始和她上綱上線了，他握著她的手，引導著去摸他的身子。
他為了扮作男寵，今日的穿著本就鮮艷大膽，衣襟開得松松垮垮的，讓謝歸晏的手很輕易地可以探過單薄的衣料，貼到緊實起伏的肌肉上。
岑嬰善騎射，他的身材練得很好。
謝歸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無論怎樣，她與岑嬰都是男女有別，怎麽可以做這麽過分的事。但是，她越躲，岑嬰就越得寸進尺，整個人都往謝歸晏身上蹭靠過去，他們的衣料糾纏，呼吸繚亂，周身的空氣越發燥熱。
“姐姐，摸摸，再往下摸摸……”他的聲音充滿著壞心眼的撩撥，還故意湊到謝歸晏耳邊，用自己的氣息親密地吻著她，
“這些可以取悅到你嗎？”
謝歸晏手觸間都是汗，不知道究竟是她的，還是岑嬰的，或者二者皆有，但現在親密地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分不清彼此。
謝歸晏道：“陛下，陛下。”
岑嬰說：“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只叫我，我怎麽知道你究竟滿不滿意？”
咣——
是手足無措的謝歸晏終於被岑嬰擠落凳子的聲音。
而她的手還被迫探在岑嬰的衣襟裏，隨著動作，衣襟被扯得更開了，露出了大片玉石一樣、緊實誘人的胸膛。
岑嬰低頭，很自然地舔她手腕上的汗珠。
謝歸晏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某個小倌館微服私訪了幾個月，否則怎麽可以做到如此自然且毫無羞澀地勾引人。
謝歸晏的臉都紅漲了，她不敢再任著岑嬰妄為下去，這可是酒樓，鬧太兇不好收場。
謝歸晏道：“陛下可以先把衣服拉好嗎？”
岑嬰眨眨眼：“你不喜歡我的身體嗎？”
謝歸晏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試圖跟醉鬼講道理的自己實在過於天真。
“沒有，我很喜歡。”謝歸晏微笑。
岑嬰興奮地忘記握著謝歸晏的手，以此困住她的行動，他開始興高采烈地脫衣服。
謝歸晏制止了他：“這裏是酒樓的廂房，每天不知有多人進出，臟臟的，我不喜歡，我們先回家去，好不好？如果你同意的話，就把衣服穿好。”
岑嬰偏著頭，把謝歸晏認真地想了會兒，到底還是聽懂了‘先回家去’這話，於是很積極乖巧地把剛拉開的衣服又掩好了。
得虧他現在雖然喝醉了酒，腦子不是那麽清楚，但仍然記得他的身體屬於謝歸晏，不能被其他人看去，所以把衣服掩得很嚴實，旁人根本猜不出他們在廂房內幹了什麽勾當。
謝歸晏看他如此聽話，著實松了口氣。
畢竟岑嬰人高馬大的，如果非要亂來，她還真制不住他。
謝歸晏取來金珠面罩，擡手替岑嬰戴好。
岑嬰微微弓背屈膝，將臉頰遞過來，手指指了指：“要獎勵。”
帝王就是帝王，時刻謹記著要從臣民手中掠奪。
謝歸晏沒辦法，顯然她若不同意，岑嬰也不會輕易放過她，於是她只好蜻蜓點水地在岑嬰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岑嬰的眼睛倏然一亮，偷偷地笑起來，甜蜜得像是偷吃了蜂蜜的小熊。
謝歸晏也生不起氣，看他笑，不由自主地也跟著他笑起來了。
她給自己戴好幕籬，挽著岑嬰的手臂下了酒樓——雖然從謝歸晏的立場出發，她主動挽著岑嬰，只是為了看管好他，但在岑嬰眼裏，這無疑是謝歸晏主動和他親近的意思，所以哪裏還想著出幺蛾子，一心一意乖乖地跟著謝歸晏走了。
掛著謝府木牌的馬車緩緩啟程，樂成侯的女兒潘燦星將打開的窗戶合上，吩咐一聲：“去跟。”
她的廂房內，一位身高腿長、侍衛打扮的青年應聲下樓，門扉開合間，靡靡酒香散了些出去，打扮得花紅柳綠的美貌男子腰軟如蛇，從身後纏了上來。
精心保養的手指上握著小巧的金酒盞，他想餵潘燦星吃酒：“小侯爺，別看了，我們來吃酒。”
潘燦星似笑非笑地推開他。
衣衫不整的男子震驚地倒在地上。
*
介於喝醉了酒的岑嬰太可怕了，謝歸晏都沒敢和他上同輛馬車，好歹哄著他乖乖地待在馬車裏後，就立刻吩咐車夫把他送回皇宮，至於她自己，則是去雇了輛馬車，打道回了謝府。
府內靜悄悄的，謝歸寧的作息一向很好，應當已經歇下了，謝歸晏松了口氣，現在的她疲憊不堪，已經無心無力應付更多的人了。
她回了院子，倒頭就睡。
岑嬰也是倒頭就睡，只是有點不同，他在馬車裏就睡著了。
介於他這段時間內，又是自殘又是精神不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安詳的睡眠了，明洪猶豫糾結了許久，都沒有敢叫醒岑嬰，只能帶著一堆金吾衛在馬車周圍守了岑嬰一夜。
次日，岑嬰神清氣爽地醒來。
他並不是那種吃醉了酒就什麽都不記得的人，相反，他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記了起來。
於是，岑嬰的心情越發舒暢。
雖然酒後發那種瘋很丟臉，可是那又有什麽呢？畢竟他可是讓謝歸晏摸到了自己的身體啊！
努力騎馬射箭，把自己的身體練得薄肌覆骨，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岑嬰很滿意自己的堅持有了回報。
再者，他回憶起謝歸晏被迫摸他胸肌腹肌各種肌肉時微紅的臉，躲閃的眼還有緊咬的唇，雖然不好意思極了，但好歹沒有討厭嫌棄。
這就說明他的身材讓她滿意，既如此，四舍五入下，就是謝歸晏喜歡他。
還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嗎？
岑嬰摸著下巴，滿意極了。
他沒有對在馬車上潦草過夜發什麽怒，也不去追究這輛馬車為什麽會把他送回大明宮，他只是吩咐明洪準備湯水沐浴。
這讓明洪著實松了口氣。
看來他的君王是苦盡甘來，雨過天晴了，他再也不用提著腦袋過日子，真叫人感動地想要落淚。
岑嬰回太極殿清潔了自己後，又趕去了東朝堂處理政務。
平心而論，岑嬰在很多時候都非常任性自我，但在為人君主之事上，他從未懈怠過，居謝府時，就把公務帶去謝府，回了皇宮，哪怕是宿醉，也要去東朝堂先處理政事。
他最近靠著時不時去坊市走走，與過往商客閑談，打聽京中物價，又拔出了些蛀蟲，無一例外都被他處了極刑，朝中哀鴻遍野，他卻滿意極了。
錦衣衛匯報給他，因為最近不少貪官落馬，在他酷刑鎮壓下，清官或者被逼成為清官的官員頂上，讓清正的官風吹到了民
間，民間對他的口碑正在逆轉，即使有心之人還在挑撥，但百姓們已經不聽了，他們有自己的判斷。
這很好啊，岑嬰想，他雖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這個節骨眼裏，他的口碑逆轉了，才能幫助謝歸晏。
岑嬰沈思了一下，把起居郎蘭陵叫了過來。
蘭陵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游魂一樣地出現了。
自從那日窺見岑嬰的秘密後，蘭陵就開始寢食難安。
神仙打架，殃及小鬼。岑嬰雖然不與顧嶼照爭吵，可是他這人可怕得很，他會自殘，身邊伺候的人終日生活在雷電交加中，不知什麽就會被波及劈上一道，惶恐不安。
何況，蘭陵的存在又那麽特殊，岑嬰都移情別戀了，他的存在價值也就沒了，那麽，岑嬰會不會來跟他算賬呢？牽扯進成王一案的人的下場歷歷在目，蘭陵能安心睡著才怪。
所以這次岑嬰一召他，他就覺得自己是要赴死，抖抖索索地問陛下有何吩咐。
岑嬰問他：“會不會寫戲本子？”
只是這一句話，蘭陵就敏銳地察覺現在岑嬰的心情燦爛明媚得很，如雨過初晴，陽光普照到底，暖得他都快哭了。
蘭陵馬上道：“回陛下，微臣會寫！”
岑嬰頷首：“從成王一案的罪犯中，你挑幾個出來寫成戲本子，宣揚一下他們的罪有應得。”
嗯？
嗯？
蘭陵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可以寫正經本子的一天。
謝歸寧呢？
岑嬰已經揮手讓他退下了，蘭陵不知怎麽，總覺得自己失寵了，陛下不需要他了。
蘭陵心裏更加忐忑，即使剛得到了一門差事，心也不得不揪了起來，他為了小命，偷偷摸摸和明洪打聽：“公公可願為我解惑？”
明洪瞥了他一眼。
過往是岑嬰與蘭陵有小秘密，總把他排出去，讓他很擔心自己地位不保，現在終於風水輪流轉了，明洪當然要賣關子：“該起居郎知道的時候，起居郎自然知道了。”
把蘭陵弄得一頭霧水。
蘭陵的直覺沒有錯，他自然是失寵了。
從前岑嬰需要他，是因為介於倫理，這段愛慕之情就是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陽光，岑嬰才需要靠他的話本子去疏解苦悶。
可現在岑嬰是男子，喜歡女孩，謝歸晏是女孩，喜歡男子，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世俗和心理上的阻礙了，岑嬰才不要接著做陰溝老鼠，他要主動出擊。
*
這一天，還有一個人陷入了震驚中，那就是潘燦星。
昨日她的侍衛探查得清清楚楚，那位驚艷了她的男寵很可能就是當今那位殘暴的君主。
侍衛道：“屬下剛跟蹤上馬車，就察覺到暗處有不少高手在保護那輛馬車，因此不敢靠近，暗中觀察了下，發現那些高手大多帶著金吾衛制式的刀，能被金吾衛如此保護的只有陛下。”
但潘燦星分明記得那輛馬車上掛著謝府的木牌，若那位男子真的是皇帝的話，皇帝心情乖張，能與之這般親密的只有謝
相，而恰巧，皇帝最近還住在謝府。
可是她昨日與那位頭戴幕籬的女子交談時，觀其身段，聽其言語，很確定那就是如假包換的女子。
謝相倒確實有個親生妹妹，但與顧嶼照定了親，婚期就在半個月後，樂成侯府也收到了請帖。
難不成是，那位謝二娘膽大包天，婚前勾搭上了陛下？
不，不對，看著昨晚陛下那不值錢的樣子，很可能是陛下引誘了謝二娘犯了天下男子都會犯的錯。
潘燦星咬著指甲想。
侍衛問：“小姐，還要接著往下查嗎？”
潘燦星哪裏還敢查，意外發現皇帝的‘奸情’，那是驚喜，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皇帝當作男寵調戲，那是驚嚇。
還查什麽？是嫌脖子上的東西太沈了嗎？
但到了中午，事情又有了個轉機。
因為顧家的家仆親自上門賠禮道歉，說顧謝二家婚事取消了。
潘燦星壓根坐不住，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昨晚那段‘奸情’。
潘燦星不知道岑嬰曲折的愛情故事，她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做出判斷——顧謝二家是門當戶對，強強聯手，從利益上來說，沒有必要退親。兩家婚事訂了許多年，若無緣無故，顧家是沒有必要頂著背信棄義的名聲，主動和謝家退親。
所以，顧家應該是被皇帝威脅了。
這是君奪臣妻啊！
潘燦星抹了把臉，不自覺感慨：刺激，真的刺激。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讓潘燦星覺得這是個轉機。
據她所知，謝家那位二娘子，年歲已經不小了，還被未婚夫退了親，哪怕是謝相的妹妹，也難免會被不知情的長安人嘲笑，只要這時候她主動與謝歸晏展現善意，就是雪中送炭，一定可以和謝二娘子結下情誼，這樣也能在岑嬰面前混些臉面。
於是潘燦星重新拿起筆硯，給謝歸晏寫去了一封帖子，請她往樂成侯府上一聚。
潘燦星能送出這樣一封帖子，說明她對自己的名聲毫無認知，但凡謝歸晏還想在長安找門佳婿，就不會跟她有來往。
所以當謝歸晏拿到帖子的時候，意外得很，不過潘燦星如此主動，也不需要她特意去小倌館去制造偶遇呢。
但謝歸晏做久了宰輔，也不由得會多想一些，潘燦星無緣無故，是怎麽會想到和她這樣的良家婦人游玩，不會覺得枯燥無
趣嗎？
她看著燙金的帖子，陷入了沈思，總覺得這裏頭還有些貓膩，為慎重起見，她得先問一問岑嬰，可是只要想到岑嬰醉酒那
副模樣，謝歸晏又覺得沒必要。
又不是刀山火海鴻門宴，這樂成侯府有什麽闖不得的？
謝歸晏收下帖子，打算單刀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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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歸晏是個內斂的人, 她很難招架岑嬰直白的熱情，他就像是一叢熊熊燃燒的篝火, 要把謝歸晏燒化燒融。
謝歸晏故作平靜提醒他：“陛下也要註意分寸，這一路過來，陛下一直對民女勾勾搭搭的，很不莊重。”
岑嬰朝她拋了個媚眼：“朕現在可是你的男寵，做這些是朕的份內事。”
因為長得漂亮，眼神也幹凈，所以岑嬰拋起媚眼來一點都沒有油膩感，反而很清爽很可愛，像努力逗姐姐笑的臭屁小孩。
謝歸晏腦子緩慢轉動, 終於理解了岑嬰的思路。
因為是男寵，所以可以對謝歸晏勾勾搭搭，所以他才主動給自己妝扮了這個身份。當然, 謝歸晏也可以選擇不陪他玩這個游戲, 但問題是, 謝歸晏還要去接近樂成侯的女兒, 她必須得有一個男寵。
她不是不可以選擇其他男人, 但捫心自問, 若沒有岑嬰厚著臉皮, 強行打破了謝歸晏的矜持，與她親密無間，按照謝歸晏的性子, 還真的難以接受某個男人與她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所以，一時半會兒, 這個夫人與男寵的游戲還結束不了。
想明白這點後，謝歸晏感覺自己是被岑嬰算計了。
但她還不能跟岑嬰生氣, 因為岑嬰還是為了她好。
真傷心啊，小孩都跟她玩起心眼了。
謝歸晏看岑嬰興奮地拿著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剃羊肉，宮裏什麽美味佳肴沒有，只是一道紅羊枝杖而已，值得他這麽歡喜？
但謝歸晏看著看著，也不自覺地跟著岑嬰高興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胃口了。
岑嬰將剔下的羊肉湊了一小盤，遞給謝歸晏，謝歸晏雙手接過，忽然問道：“要不要喝點酒？”
謝歸晏愛喝酒，但很少和岑嬰痛飲，岑嬰現在知道為什麽在酒宴上總是喝得克制了，他很高興謝歸晏能主動提出要和他飲
酒，他道：“好啊，要一壺葡萄酒。”
這個時代，葡萄酒還是很珍貴，只有這種大酒樓才能賣得起，岑嬰要了一壺，斟給謝歸晏一杯，也給自己滿上了。
他不大喝酒。
過去的皇宮不是他的家，而是虎穴狼巢，他不敢有半分懈怠，需要時刻讓自己保持警惕，所以他很少喝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差勁。
葡萄酒甜美無比，夾在烤的酥焦香嫩的羊肉間，不知不覺就被他喝了半壺，整個人都開始暈乎乎的，手腳發軟，仿佛行走在雲端，飄飄然而不知天地為何物。
謝歸晏來查看他的狀態，他不管不顧，就摟抱著謝歸晏的手臂，奮力地用臉頰和她貼貼：“我好高興啊，有記憶以來都沒有這麽高興，比我當皇帝還高興。”
謝歸晏抽了幾回胳膊都沒有抽動，拿岑嬰完全沒有辦法，她撩開岑嬰垂落的發，看他的臉頰紅潤無比，雙眸因為酒意上頭，春水瀲灩，癡癡盯著謝歸晏時，愛意都快滿出來了。
他小聲：“你好漂亮啊姐姐。”
這句話因為過於小聲了，謝歸晏沒有聽清楚，只好先把耳朵湊上去，結果小孩的下一句嗓音就大了起來：“我要跟漂亮姐姐成親！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扯著謝歸晏的樣子，像是小孩在饞冰糖葫蘆，哪怕撒潑打滾也要吃到手。
謝歸晏被他鬧得哭笑不得。
岑嬰從小就是一副陰郁缺愛的模樣，每天沈著個臉，好像經過他的人個個都欠他九族的性命一樣，即使後來因為謝歸晏的親近，他收斂了不少，但仍舊是矜貴持重的。
謝歸晏何嘗見過岑嬰這個模樣，好像童年失去的模樣都被他找了回來。
謝歸晏道：“不可以。”
岑嬰的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了下來，沮喪地看著謝歸晏，他失落地道：“為什麽？是因為我不夠好，還配不上你嗎？”
謝歸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想了想：“因為我不想成親，不想變成誰的所有物。”
岑嬰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謝歸晏也沒有想過要和他深談這種事，隨口一說，不過是為了敷衍他。
但岑嬰開始和她上綱上線了，他握著她的手，引導著去摸他的身子。
他為了扮作男寵，今日的穿著本就鮮艷大膽，衣襟開得松松垮垮的，讓謝歸晏的手很輕易地可以探過單薄的衣料，貼到緊實起伏的肌肉上。
岑嬰善騎射，他的身材練得很好。
謝歸晏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無論怎樣，她與岑嬰都是男女有別，怎麽可以做這麽過分的事。但是，她越躲，岑嬰就越得寸進尺，整個人都往謝歸晏身上蹭靠過去，他們的衣料糾纏，呼吸繚亂，周身的空氣越發燥熱。
“姐姐，摸摸，再往下摸摸……”他的聲音充滿著壞心眼的撩撥，還故意湊到謝歸晏耳邊，用自己的氣息親密地吻著她，
“這些可以取悅到你嗎？”
謝歸晏手觸間都是汗，不知道究竟是她的，還是岑嬰的，或者二者皆有，但現在親密地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分不清彼此。
謝歸晏道：“陛下，陛下。”
岑嬰說：“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只叫我，我怎麽知道你究竟滿不滿意？”
咣——
是手足無措的謝歸晏終於被岑嬰擠落凳子的聲音。
而她的手還被迫探在岑嬰的衣襟裏，隨著動作，衣襟被扯得更開了，露出了大片玉石一樣、緊實誘人的胸膛。
岑嬰低頭，很自然地舔她手腕上的汗珠。
謝歸晏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某個小倌館微服私訪了幾個月，否則怎麽可以做到如此自然且毫無羞澀地勾引人。
謝歸晏的臉都紅漲了，她不敢再任著岑嬰妄為下去，這可是酒樓，鬧太兇不好收場。
謝歸晏道：“陛下可以先把衣服拉好嗎？”
岑嬰眨眨眼：“你不喜歡我的身體嗎？”
謝歸晏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試圖跟醉鬼講道理的自己實在過於天真。
“沒有，我很喜歡。”謝歸晏微笑。
岑嬰興奮地忘記握著謝歸晏的手，以此困住她的行動，他開始興高采烈地脫衣服。
謝歸晏制止了他：“這裏是酒樓的廂房，每天不知有多人進出，臟臟的，我不喜歡，我們先回家去，好不好？如果你同意的話，就把衣服穿好。”
岑嬰偏著頭，把謝歸晏認真地想了會兒，到底還是聽懂了‘先回家去’這話，於是很積極乖巧地把剛拉開的衣服又掩好了。
得虧他現在雖然喝醉了酒，腦子不是那麽清楚，但仍然記得他的身體屬於謝歸晏，不能被其他人看去，所以把衣服掩得很嚴實，旁人根本猜不出他們在廂房內幹了什麽勾當。
謝歸晏看他如此聽話，著實松了口氣。
畢竟岑嬰人高馬大的，如果非要亂來，她還真制不住他。
謝歸晏取來金珠面罩，擡手替岑嬰戴好。
岑嬰微微弓背屈膝，將臉頰遞過來，手指指了指：“要獎勵。”
帝王就是帝王，時刻謹記著要從臣民手中掠奪。
謝歸晏沒辦法，顯然她若不同意，岑嬰也不會輕易放過她，於是她只好蜻蜓點水地在岑嬰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岑嬰的眼睛倏然一亮，偷偷地笑起來，甜蜜得像是偷吃了蜂蜜的小熊。
謝歸晏也生不起氣，看他笑，不由自主地也跟著他笑起來了。
她給自己戴好幕籬，挽著岑嬰的手臂下了酒樓——雖然從謝歸晏的立場出發，她主動挽著岑嬰，只是為了看管好他，但在岑嬰眼裏，這無疑是謝歸晏主動和他親近的意思，所以哪裏還想著出幺蛾子，一心一意乖乖地跟著謝歸晏走了。
掛著謝府木牌的馬車緩緩啟程，樂成侯的女兒潘燦星將打開的窗戶合上，吩咐一聲：“去跟。”
她的廂房內，一位身高腿長、侍衛打扮的青年應聲下樓，門扉開合間，靡靡酒香散了些出去，打扮得花紅柳綠的美貌男子腰軟如蛇，從身後纏了上來。
精心保養的手指上握著小巧的金酒盞，他想餵潘燦星吃酒：“小侯爺，別看了，我們來吃酒。”
潘燦星似笑非笑地推開他。
衣衫不整的男子震驚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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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於喝醉了酒的岑嬰太可怕了，謝歸晏都沒敢和他上同輛馬車，好歹哄著他乖乖地待在馬車裏後，就立刻吩咐車夫把他送回皇宮，至於她自己，則是去雇了輛馬車，打道回了謝府。
府內靜悄悄的，謝歸寧的作息一向很好，應當已經歇下了，謝歸晏松了口氣，現在的她疲憊不堪，已經無心無力應付更多的人了。
她回了院子，倒頭就睡。
岑嬰也是倒頭就睡，只是有點不同，他在馬車裏就睡著了。
介於他這段時間內，又是自殘又是精神不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安詳的睡眠了，明洪猶豫糾結了許久，都沒有敢叫醒岑嬰，只能帶著一堆金吾衛在馬車周圍守了岑嬰一夜。
次日，岑嬰神清氣爽地醒來。
他並不是那種吃醉了酒就什麽都不記得的人，相反，他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記了起來。
於是，岑嬰的心情越發舒暢。
雖然酒後發那種瘋很丟臉，可是那又有什麽呢？畢竟他可是讓謝歸晏摸到了自己的身體啊！
努力騎馬射箭，把自己的身體練得薄肌覆骨，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岑嬰很滿意自己的堅持有了回報。
再者，他回憶起謝歸晏被迫摸他胸肌腹肌各種肌肉時微紅的臉，躲閃的眼還有緊咬的唇，雖然不好意思極了，但好歹沒有討厭嫌棄。
這就說明他的身材讓她滿意，既如此，四舍五入下，就是謝歸晏喜歡他。
還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嗎？
岑嬰摸著下巴，滿意極了。
他沒有對在馬車上潦草過夜發什麽怒，也不去追究這輛馬車為什麽會把他送回大明宮，他只是吩咐明洪準備湯水沐浴。
這讓明洪著實松了口氣。
看來他的君王是苦盡甘來，雨過天晴了，他再也不用提著腦袋過日子，真叫人感動地想要落淚。
岑嬰回太極殿清潔了自己後，又趕去了東朝堂處理政務。
平心而論，岑嬰在很多時候都非常任性自我，但在為人君主之事上，他從未懈怠過，居謝府時，就把公務帶去謝府，回了皇宮，哪怕是宿醉，也要去東朝堂先處理政事。
他最近靠著時不時去坊市走走，與過往商客閑談，打聽京中物價，又拔出了些蛀蟲，無一例外都被他處了極刑，朝中哀鴻遍野，他卻滿意極了。
錦衣衛匯報給他，因為最近不少貪官落馬，在他酷刑鎮壓下，清官或者被逼成為清官的官員頂上，讓清正的官風吹到了民
間，民間對他的口碑正在逆轉，即使有心之人還在挑撥，但百姓們已經不聽了，他們有自己的判斷。
這很好啊，岑嬰想，他雖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這個節骨眼裏，他的口碑逆轉了，才能幫助謝歸晏。
岑嬰沈思了一下，把起居郎蘭陵叫了過來。
蘭陵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游魂一樣地出現了。
自從那日窺見岑嬰的秘密後，蘭陵就開始寢食難安。
神仙打架，殃及小鬼。岑嬰雖然不與顧嶼照爭吵，可是他這人可怕得很，他會自殘，身邊伺候的人終日生活在雷電交加中，不知什麽就會被波及劈上一道，惶恐不安。
何況，蘭陵的存在又那麽特殊，岑嬰都移情別戀了，他的存在價值也就沒了，那麽，岑嬰會不會來跟他算賬呢？牽扯進成王一案的人的下場歷歷在目，蘭陵能安心睡著才怪。
所以這次岑嬰一召他，他就覺得自己是要赴死，抖抖索索地問陛下有何吩咐。
岑嬰問他：“會不會寫戲本子？”
只是這一句話，蘭陵就敏銳地察覺現在岑嬰的心情燦爛明媚得很，如雨過初晴，陽光普照到底，暖得他都快哭了。
蘭陵馬上道：“回陛下，微臣會寫！”
岑嬰頷首：“從成王一案的罪犯中，你挑幾個出來寫成戲本子，宣揚一下他們的罪有應得。”
嗯？
嗯？
蘭陵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可以寫正經本子的一天。
謝歸寧呢？
岑嬰已經揮手讓他退下了，蘭陵不知怎麽，總覺得自己失寵了，陛下不需要他了。
蘭陵心裏更加忐忑，即使剛得到了一門差事，心也不得不揪了起來，他為了小命，偷偷摸摸和明洪打聽：“公公可願為我解惑？”
明洪瞥了他一眼。
過往是岑嬰與蘭陵有小秘密，總把他排出去，讓他很擔心自己地位不保，現在終於風水輪流轉了，明洪當然要賣關子：“該起居郎知道的時候，起居郎自然知道了。”
把蘭陵弄得一頭霧水。
蘭陵的直覺沒有錯，他自然是失寵了。
從前岑嬰需要他，是因為介於倫理，這段愛慕之情就是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陽光，岑嬰才需要靠他的話本子去疏解苦悶。
可現在岑嬰是男子，喜歡女孩，謝歸晏是女孩，喜歡男子，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世俗和心理上的阻礙了，岑嬰才不要接著做陰溝老鼠，他要主動出擊。
*
這一天，還有一個人陷入了震驚中，那就是潘燦星。
昨日她的侍衛探查得清清楚楚，那位驚艷了她的男寵很可能就是當今那位殘暴的君主。
侍衛道：“屬下剛跟蹤上馬車，就察覺到暗處有不少高手在保護那輛馬車，因此不敢靠近，暗中觀察了下，發現那些高手大多帶著金吾衛制式的刀，能被金吾衛如此保護的只有陛下。”
但潘燦星分明記得那輛馬車上掛著謝府的木牌，若那位男子真的是皇帝的話，皇帝心情乖張，能與之這般親密的只有謝
相，而恰巧，皇帝最近還住在謝府。
可是她昨日與那位頭戴幕籬的女子交談時，觀其身段，聽其言語，很確定那就是如假包換的女子。
謝相倒確實有個親生妹妹，但與顧嶼照定了親，婚期就在半個月後，樂成侯府也收到了請帖。
難不成是，那位謝二娘膽大包天，婚前勾搭上了陛下？
不，不對，看著昨晚陛下那不值錢的樣子，很可能是陛下引誘了謝二娘犯了天下男子都會犯的錯。
潘燦星咬著指甲想。
侍衛問：“小姐，還要接著往下查嗎？”
潘燦星哪裏還敢查，意外發現皇帝的‘奸情’，那是驚喜，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皇帝當作男寵調戲，那是驚嚇。
還查什麽？是嫌脖子上的東西太沈了嗎？
但到了中午，事情又有了個轉機。
因為顧家的家仆親自上門賠禮道歉，說顧謝二家婚事取消了。
潘燦星壓根坐不住，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昨晚那段‘奸情’。
潘燦星不知道岑嬰曲折的愛情故事，她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做出判斷——顧謝二家是門當戶對，強強聯手，從利益上來說，沒有必要退親。兩家婚事訂了許多年，若無緣無故，顧家是沒有必要頂著背信棄義的名聲，主動和謝家退親。
所以，顧家應該是被皇帝威脅了。
這是君奪臣妻啊！
潘燦星抹了把臉，不自覺感慨：刺激，真的刺激。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讓潘燦星覺得這是個轉機。
據她所知，謝家那位二娘子，年歲已經不小了，還被未婚夫退了親，哪怕是謝相的妹妹，也難免會被不知情的長安人嘲笑，只要這時候她主動與謝歸晏展現善意，就是雪中送炭，一定可以和謝二娘子結下情誼，這樣也能在岑嬰面前混些臉面。
於是潘燦星重新拿起筆硯，給謝歸晏寫去了一封帖子，請她往樂成侯府上一聚。
潘燦星能送出這樣一封帖子，說明她對自己的名聲毫無認知，但凡謝歸晏還想在長安找門佳婿，就不會跟她有來往。
所以當謝歸晏拿到帖子的時候，意外得很，不過潘燦星如此主動，也不需要她特意去小倌館去制造偶遇呢。
但謝歸晏做久了宰輔，也不由得會多想一些，潘燦星無緣無故，是怎麽會想到和她這樣的良家婦人游玩，不會覺得枯燥無
趣嗎？
她看著燙金的帖子，陷入了沈思，總覺得這裏頭還有些貓膩，為慎重起見，她得先問一問岑嬰，可是只要想到岑嬰醉酒那
副模樣，謝歸晏又覺得沒必要。
又不是刀山火海鴻門宴，這樂成侯府有什麽闖不得的？
謝歸晏收下帖子，打算單刀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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