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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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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糾葛】

艾佛濃的生日舞會設在一座古堡內,古堡內外配備有層層安保,騎著黑色機車和高大駿馬的保安或雇傭兵繞著周圍一圈圈巡邏。孟厘春沒有邀請函,便作為梅思薇的男伴出席舞會,也正因如此,他被門口的守衛盤問了許久,被扣押了所有證件以及有梅思薇簽下的保證書才得以進入。

天邊的夕陽已沈下半輪,血紅色的晚霞以太陽中心向四周散去,染紅大片天空,及至邊緣的雲彩像被稀釋過的一般,透出爛漫的粉紫色。

舞會現場來的大多是年輕人,草坪上的樂隊正在演奏近來流行的搖滾樂曲,歌詞充斥著暴力與叛逆、金錢與性,孟厘春和梅思薇分別帶著狐貍和綿羊的面具相視一笑,兩個雖然仍舊年輕,但性格卻都喜靜沈穩的人,此刻像誤入異世界般不適應。

聽周圍的人說,艾佛濃還要過會到,“會晚來也不一定,他最近很忙的。”

梅思薇與孟厘春來到一處僻靜點的地方聊天,“我想去朗費羅的主宅看看,那說不定有麥卡的蹤跡。”

孟厘春聽懂她的言下之意,“你認為麥卡的失蹤與小A有關。”

“我不想傷你的心,但人是有多面性的,艾什於你確實是個很好的戀人,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了解,要說他對我們有多濃厚的情誼,根本是妄談。”

孟厘春沈吟,夕陽的紅溫柔托住他的側臉,像掃了一層薄薄的腮紅。

“我之所以告訴一切,因為知道你是理智的,如果麥卡的事是真的,希望你能幫我勸勸艾什。”

孟厘春的目光透過面具望住梅思薇,“小A從小遭遇的一切,使得我很難判定如今發生的事——假如麥卡真的被他扣留了,到底是對是錯。我不會以我的善惡標準要求他做什麽,不過我也相信,以他骨子裏的善良,不會讓他犯下越過底線的錯誤。抱歉,我不願意站在他的對立面,所以幫不了你,但我也會盡全力幫他守住底線。”

梅思薇沒有強求,“不必感到抱歉,本就是我的請求唐突了。”

兩人碰了碰杯,討論起一旁的月季花品種,以及現在青少年的音樂品味怎麽會是這樣。

在夕陽完全沈下去前,有幾個年輕人忽然騎著馬進場,他們脫幹凈了上衣,扛著巨大的泡泡噴射機繞場一周,現場氛圍頓時變得夢幻,賓客們笑著叫著將氣氛推向高潮。

孟厘春輕輕吹起一個輕盈的泡泡,看著它飄往落日餘暉,破裂炸開。忽然有人從背後搭住他肩,一個帶著藍色面具的金發少年很欣喜地開口,“你不是去醫院看爸爸了嗎?”他又想到什麽,飛速掏出手機對著翻譯軟件重覆剛才的話。

孟厘春懷疑少年是認錯人了,“不必這樣麻煩,我聽得懂你們的語言。”

少年微楞,直接上手摘掉孟厘春的的面具,在看清底下的臉後,他驚嘆道:“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真像!尤其戴上面具後露出的下半張臉,我剛都沒認出來。”

少年是個年輕的alpha,嘮嘮叨叨話很密,“不過他挪約語不好,和我們交流都要用翻譯軟件,偶爾A先生會幫忙翻譯。”

他提到的A先生,讓孟厘春和梅思薇交換一個眼神。

說罷他也摘下面具,青春爛漫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湛藍色的眼,五官立體俊朗,金色的卷發末梢染上了一點落日橘粉,像極了太陽神殿下隨侍的青年神明。

“羅密歐。”少年爽朗地自我介紹,聽到前方有人在呼喚,隨後笑著跑開。

孟厘春和梅思薇討論一會A先生到底是不是艾佛濃的話題,忽然草坪上的賓客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眾人齊刷刷望向一片高大茂密的藤本月季築成的圍墻,以孟厘春的角度看不到墻另一邊的情況,但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訴他,艾佛濃來了。

圍墻很高,完全遮住了來人身影。孟厘春隱約聽到有馬蹄踏步的聲音,他向著圍墻走去,每當有人從墻後轉出,心跳就加快一分,當看清不是自己預想中的人也不會失望,反而升起更大的期望繼續等待後面的人出現。

當落日完全沈入雲中,夜晚悄悄爬了上來,與黑夜一同降臨的,是從圍墻後探出的黑色馬首,駿馬的額前被裝飾上金與銀打造的額飾,花紋精美繁覆並有碎光躍動,隨著馬匹往前行進,身上的主人也逐漸露出真容。

孟厘春的視線從對方蹬著馬鞍的黑色皮靴游移過藍色牛仔褲,最後到赤裸精壯的上身,艾佛濃帶著西部牛仔的帽子,面具松垮地垂掛在脖頸前,看不清是什麽樣式的。他笑著回應每一個與他打招呼的人,眼角眉梢都是張揚的自信。

梅思薇來到孟厘春身邊,“變化真大。”

“嗯,很帥。”

從男生到男人的轉變,也就僅半年。艾佛濃的變化在視頻電話裏看並不明顯,起碼孟厘春沒覺察出什麽,現場看沖擊尤為大,讓人激動欣喜的同時也感到一絲陌生。

艾佛濃騎馬過來了,孟厘春仰起臉,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對方在路過他時,果然勒緊韁繩將馬停下。

“你不是陪你爸去了?”艾佛濃目光掃過一旁的梅思薇,沒認出戴著面具的姐姐。

孟厘春摘下面具,笑意盈盈,在艾佛濃逐漸變得錯愕的眼神中呼喚他的名字,“把我認成誰了?”

剎那間,仿佛有煙火盛開在艾佛濃眼底,印刻上永不熄滅的光,濕漉漉的眼球,水光流轉,他欣喜卻也憂慮,他擰起眉,佯裝自然地直起腰,仿佛孟厘春只是一個普通客人,“去那邊的花房等我,我馬上來。”他騎著馬走了,留下孟厘春和梅思薇不得其解。

“他們的眼神很怪。”梅思薇環視周圍說。

周圍人瞥向孟厘春的目光,多多少少帶點鄙夷,剛才碰見過的羅密歐,眼睛裏怒氣更甚,在孟厘春前往花房時,他追上來低聲警告:“你這該死的!A先生有孩子有妻子,到底是誰把你送進來趁虛而入的!無論你背後的勢力是誰我都要告訴你,他們很恩愛,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請你不要插足!”

起先,眾人並不知道他們尊敬的A先生已有妻有子,直到那場綁架案的發生。那個名字叫起來有些費勁的omega連帶幾個月的孩子一起被抓走,A先生費了老大力氣才將人救回,之後就安置在朗費羅的主宅,出入皆有保鏢。

A先生對他們很和善,尤其喜歡那個孩子,幫傭們常能看到他帶著孩子在房屋或屋外的草坪上散步,還會向年長的omega討教沖泡奶粉以及拍嗝的正確方法。

外人看來,他們無疑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羅密歐為了向孟厘春佐證這個觀點,還向他說了另一件事。

孟厘春打斷,“你剛才說的喬先生,全名叫什麽?”

羅密歐的舌頭像捋不直似的,費勁地說出孟厘春已隱隱猜到的那三個字,喬滿玉。

“喬先生以前是非常優秀的游泳運動員,後來出了一些心理問題就不再下水。剛入夏那會,A先生帶著他和孩子去溪邊玩耍,是A先生一步步幫喬先生克服心理障礙,從剛開始踏入淺一點的小溪,再到深一點的泳池裏游泳,這些陪伴和深厚的羈絆我們都看在眼裏!”

“羅密歐!”艾佛濃從後追上兩人,呵斥羅密歐忙自己的事去。

花房周圍有高大的樹木掩映,附近沒什麽人。艾佛濃與孟厘春隔著一段距離相望,天邊最後一絲紅色餘暉在兩人中間散了個幹凈。

艾佛濃強忍住久別重逢的喜悅,現在的頭號要緊事是“解釋”,而不是敘舊。

“我可以解釋你聽到的一切!”

“現在也確實只差你一個解釋。”孟厘春看向花房,“去裏面說吧。”

艾佛濃從很久之前幫忙用信息素安撫喬滿玉的女兒說起,“你知道的,我小時候被他救過,所以總在想該用什麽回報......我以為這樣就能償還恩情。”

殊不知給將來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喬滿玉為了父親的病來到挪約,身上因沾染艾佛濃的信息素被敵對勢力綁架。艾佛濃無法,只得將人救出後放到身邊保護,說到底,對方身處險境是因為他,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負起責任。

花房裏冷氣十足,碧綠滿目,一踏入就有寒涼繞身,透進心骨去。孟厘春坐上一張沙發,屋外草坪上絢麗的燈光透過玻璃墻壁、穿越綠植密密的枝葉,在他身上灑下如夢似幻的光影。

艾佛濃坐在沙發邊的矮凳上,緊緊依偎著孟厘春的小腿,他仰視對方,盡量把自己放在低一點的位置,他很知道怎樣認錯才最有效。

“至於被認作夫妻,一開始是旁人誤會,後來......我就隨他們去了。”

艾佛濃認為的保護一個人,要麽讓外人看起來兩人毫無聯系,要麽將人徹底劃入自己的地盤。一開始,他並非有意讓人誤會,只是他和喬滿玉一A一O加上一個孩子的組合,實在容易惹人遐想,所以盡管他從未對外承認,但流言還是傳開了。

“為什麽不澄清?”孟厘春問,“任由其他人對你們的關系添油加醋,你不在意,滿玉也會難做。”

當然是因為有喬滿玉在身邊做擋箭牌,可以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推掉巴結者送來的鶯鶯燕燕,以及最重要的,保護他真正想保護的人。他根本無法想象,倘若那日被綁架的是孟厘春,該是怎樣的心慌意亂。

“你這樣做,對滿玉不公平。”

“他知道!他自願的!我給了他父親治療所需要的所有費用,他也答應演好我妻子這一角色。”艾佛濃緊緊握住孟厘春的手,“所以在外我不能承認與你的關系,但這也是為了保護你,你能理解的對嗎?”

“演多久?”孟厘春作為一個思想成熟的成年人,清楚現在的情況不是一句“理解”就能解決的,他考慮到的是方方面面。

艾佛濃回答不出,只要他一日坐不穩朗費羅家主的位置,就有各種危機在暗處四伏。但即使他達成了祖父那般的成就,就能保證所有人安全了嗎?所以要演多久的戲,他回答不出。

“倘若要幾年,我們的感情你打算如何處理?”

艾佛濃頃刻間皺起眉,“我不會和你分手!我知道把你變成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是委屈你了,但也是基於現實考慮的。”

“小A,有些事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當初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起碼也要告知我一聲。”孟厘春深深嘆氣,“你太不成熟了。”

“對不起。”

孟厘春沒有回應他的道歉,“我個人的情緒先放一邊.......”

“不能放!”艾佛濃急急打斷:“放在心裏一直不說,遲早會出事的。”

“好,那我如實告訴你,這件事確實讓我心裏不太舒服,但既然你說得頭頭是道,也考慮到了方方面面,所以,我想把因為這件事引起的情緒變化先放一邊。”

“知道了…….”

孟厘春娓娓道來:“小A,感謝你考慮到了我的安全問題,但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可以有很多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把一個無辜的人拉來做擋箭牌,我不認可這樣的做法。假設滿玉真的出了事,到時我們該如何面對彼此,我們的感情中間將永遠存在一個人、一道裂痕,這是哪怕再長的時間也無法撫平的。

另外,我不是個只註重愛情的人,工作、生活和社交對我來說同樣重要。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我們的關系轉為地下,有朝一日被人知曉,我的工作怎麽辦?生活和社交場中的個人名譽如何恢覆?我的桃色新聞甚至會影響到公司的股票和聲譽,你讓我如何面對用心栽培我的上司,以及這份我付出無數心血的工作?”

艾佛濃眼睛一亮,好似這不是什麽難題,“我可以養你!”

孟厘春搖搖頭,“被圈地豢養的只能是寵物,作為一個成年人,在社會上必須擁有獨立自主的能力。”

“你不願意依靠我嗎?”

孟厘春耐心解釋,“我認為你剛才想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是“依附”,我做不到完全依附另一個人。”像菟絲花一樣,只會用柔弱的枝條纏繞住橡樹粗壯的身軀,借力往天空的方向攀爬,呼吸不屬於自己的上層空氣。

艾佛濃喉結上下滾動,唇抿得緊緊的,讓他真正難受的,是孟厘春冷靜的情緒,哪怕被罵兩句也好,起碼還能感知到對方情緒的存在。他現在就像一個正在等待審判的犯人,因為摸不清審判官的想法忐忑不已。

“其實,你也別擔心,”艾佛濃僵硬地笑,“平息輿論很簡單的。”

“輿論平息了,就能代表它不存在嗎?”

“那就盡量不讓人發現我們的關系!”

孟厘春含笑不語,眨動的睫毛末梢,跳躍著星星般的光點,照亮琥珀色的眼波。艾佛濃以前最喜歡看他笑,打從心底會感到溫暖,現在卻是越看心越涼。

“總之只要不分手,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艾佛濃幹巴巴道。

“我對戀人的期待,只要求一份純粹、真誠的愛。”

“難道我的愛已經算不上存粹了嗎?我這個人在你眼中也算不上真誠了嗎?”艾佛濃哀戚戚地揉捏他的指骨,時不時放到嘴邊親吻,“我只是有些事沒處理好,我答應你,我會馬上想辦法讓一切恢覆正常!”

孟厘春搖頭,“我沒有逼你,你也不要急著許下承諾。況且你已經把滿玉架在了這個位置上,澄清身份後,他該如何自處,又是否會再遇到危險,這些你能料到嗎?”

“這不行,那不行,怎麽做都不對。”艾佛濃表情委屈極了,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預備怎麽辦?”

孟厘春沒有想好,這件事發生得突然,他可以理性地分析由此會引發的一系列後果,卻唯獨沒想過該拿這份感情怎麽辦。這件事單論對錯,艾佛濃也不算錯,只不過正好事情發展到那,他就做了當下看起來最正確的選擇。

由此孟厘春也發現,他和艾佛濃在思想觀念上存在著很大的分歧,這種分歧是年齡帶來的、生長環境形成的,將來若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要麽繼續磨合,要麽......分手,否則總有一方會痛苦。

艾佛濃沮喪,“早知道就不來挪約了,我太沖動了。”

聽著他孩子氣的話,孟厘春暗暗嘆氣,說到底,艾佛濃之所以會來挪約,也是因為當初孩子的事給了他太大打擊。盡管孟厘春仍舊認為當初做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每每艾佛濃因此傷心,他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艾佛濃把臉枕在孟厘春膝上,不一會就有濕潤的感覺浸透他褲子面料直達皮膚,涼津津的。

花房沒有開燈,僅有的光是外面透進來的,植物被籠上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暈,人也是。艾佛濃的眼淚攻勢向來是最直接有效的,果然他一哭,下一秒孟厘春的掌心就貼上他的臉頰輕輕摩挲。這溫暖的片刻,把兩人拉回到了過去,很多次他們都像現在這樣,依偎著彼此的身體感受對方身上的溫度。

安靜不過片刻,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艾佛濃不情不願,接通過不過兩三句話的功夫,眉頭便緊緊皺起,“我馬上來。”

他小心翼翼瞥向孟厘春,他現在有事必須要走,但這個檔口真不是離開的好時候。

好在孟厘春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去忙吧,我們的事回頭再說。”

艾佛濃怕他不信,特意加重語氣解釋:“是真的有事!我雇的人找到了爆炸案的關鍵性證據,這一次或許能直接揪出幕後黑手!所以我不得不去見他。”

“沒有不信你。”孟厘春起身替他整理衣領,“生日快樂,禮物等你回來再給你。”他擡頭望向艾佛濃的目光坦誠,點點碎光纏綿著些許情意,脈脈在他眼底流動。

這久違的眼神讓艾佛濃一時情難自抑,低頭就想吻他,卻被孟厘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側過臉躲開了。

艾佛濃在失落中離開,路上不斷安慰自己根本不必擔心,以孟厘春的寬容與理性,以他總能第一時間跳脫出感性的漩渦就事情的本質進行分析,以他穩定強大的精神內核,以他......他一定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事後他們只要再好好聊聊就沒問題,艾佛濃想著想著便放下心,只要孟厘春的愛還在,他就什麽都不怕。

孟厘春一個人在花房靜坐,手裏捏著一把鑰匙反覆摩挲,這本是他要送艾佛濃的生日禮物。不久梅思薇發信息來說要先離開,疑似找到麥卡的蹤跡,孟厘春有些疲倦就沒有跟著,打算再過會回酒店休息。

思緒被一聲巨響打斷,花房的玻璃門一腳被踹開,來人一身悍匪打扮的模樣,臉部裹得尤其嚴實,對外面揚聲說了句挪約語,“這裏還有一個!”

孟厘春聽見屋外傳來連續的槍響,以及亂哄哄的尖叫,黑洞洞的槍口對上他額頭,很快他被帶到花房外的草坪上,用力推進驚慌的人群裏。

匪徒有二、三十來個,個個武裝齊全,最令人意外的是,現場的保鏢也有幾個出現在其中,看來是安保出現了漏洞。

為首的一個alpha不斷叫囂著讓艾佛濃出來,草坪上無人回應,一片戰栗的寂靜。alpha愈加憤怒,扯下面罩露出一張被燒傷過的臉,朝天鳴了幾槍後,指著人群最前面的賓客說:“讓艾佛濃.A出來,否則十分鐘一個。”

今晚的客人大多與艾佛濃同齡,有些沒經歷過事的已經被嚇哭了。

alpha的手下帶來剛打聽到的消息,有人看見艾佛濃來了現場沒多久,又坐車走了。這讓alpha感覺一腔怒火打在了棉花上,更是出離得憤怒。這會人群中已經有人認出他來了——

“天吶,這不會就是山迪吧!那個被艾佛濃掛在暗網上追殺的.......”

“聽說A先生突襲了他們的村莊,最後只有他跑了,但他投靠的家族卻不肯再接納他。”

“那他這次就是來報覆的!我們會不會死定了,這裏的安保怎麽回事,不是朗費羅家族的人負責的嗎?”

一聲槍響,所有人再度閉嘴。

孟厘春沈默著觀察周圍情況,現場的安保遲遲不來,不知是不是也潛入了奸細。他思考著扭回頭,視線恰好與一名巡視的匪徒撞上,對方打量他幾眼,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接著他被粗魯地扣住手腕,強硬地帶到那名叫山迪的alpha跟前。

孟厘春低頭整理被弄亂的袖口,幾個匪徒打開手機上的一張相片,不斷與他對比相貌。

“見鬼,我看不出來這倆外國人長得有什麽區別!他說他不是qiao難道就不是了?我看他就是!”

山迪捏起孟厘春的下巴,分辨兩秒後果斷地給手下命令,“聯系艾佛濃告訴他,他夫人在我們手上!讓他趕緊回來!”

對面的手下來不及應聲,突然直挺挺倒下,太陽穴上的血汩汩流出滲入地面,轉眼沒了生息。

人群再度陷入驚慌,不過眼下更慌的是匪徒。

遠處有狙擊手,還不止一個。子彈來自四面八方,陸續有匪徒倒下,山迪低估了現場的安保,慌忙把孟厘春抓住擋在身前,他一邊後退到安全地帶,一邊高聲威脅暗處的槍手,“你們敢殺他!就不怕艾佛濃扒開你們的頭皮灌馬尿嗎!”

孟厘春被拽得跌跌撞撞,被山迪和餘下的同夥帶上了一輛黑色suv。這夥人一上車就開始咒罵,其中一個嫌熱脫了外套,孟厘春這才發現他身上綁著鋼管炸彈。

估計他們一開始的打算是和艾佛濃同歸於盡,但目標不在又差點被包圍,不得不找個重要人質掩護著撤退。

那件外套很蒙到了孟厘春頭上,眼前陷入黑暗後他開玩笑道:“原以為能坐你們車看看城市風景,真是可惜,來了挪約還沒好好逛過呢。”

山迪把玩著一柄槍,聞言笑說:“先生,你是個有趣的人,換在平時我很樂意給你點一杯吉姆雷特,接著我們再調調情。”說完就拿槍柄擊在孟厘春太陽穴上,看著人軟綿綿地倒下後冷聲問手下:“到底有沒有聯系上艾佛濃?”

“剛在裏面就聯系上了,但他那會正要上飛機去什麽地方,我聽見了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聲音。”

“你沒告訴他我們抓了他夫人?”

“說了!說要用他換他夫人,但他說我們認錯人了,隨我們怎麽處置。後面就聯系不上了,但也基本已經確認他不在這座城市,我一個兄弟告訴我,在隔壁市看到了他。”

一手下納悶,“到底是什麽要緊事,連老婆的命都可以不顧。”

也有人疑惑:“不會真抓錯了吧?該死啊,這群外國人在我眼裏長得根本就沒分別!”

“老大,我們該拿他怎麽辦。”

山迪冷哼,“一群蠢貨,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從後視鏡裏可以看到有輛白色轎車一直跟在後面,司機罵了句臟話,提速拐進一條巷子,和那輛白車兜了幾轉後竟真的把它甩脫了,司機自己都覺得不可意思,“我還以為朗費羅家族沒有廢物。”

不過重新回到大道上,車上一行人都楞了,對面逆行而來三四輛白車,打著耀眼的大燈晃得人睜不開眼。suv快速退回原路,轉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逃去,很快,他們被逼到到山林附近。

山迪作為這群人的首腦,迅速下達了指令,“馬路上肯定跑不過了,去林子裏躲躲。”

但棄車後的路也不是那麽好走的,尤其他們還帶著一個昏迷的孟厘春。林子裏進了不少人,他們差點跟一群高大的雇傭兵迎面撞上,這群人又高又壯,走起路來竟一點聲都沒有。

帶著個人真不好走,有人提議把孟厘春扔下,本還想拿他做籌碼的山迪咬牙同意。他們本來是想滅口的,但槍不消音怕暴露蹤跡,又不想白白放過孟厘春,此時正好路過一片湖泊,就往他身上系了幾塊石頭扔湖裏了。

濺起的水花有點大,動靜也不小,山迪等不及人沈下去就帶手下跑了,不出多遠就聽到一聲哭喊,接著又是一道入水聲。

孟厘春剛剛清醒,瞬間又被窒息感籠罩,眼睛睜開又澀又痛完全看不清周圍,有什麽東西從口鼻灌進身體,使得肺部脹痛,喉口像被用棉花堵著一般反胃難受。他掙紮著,卻始終感覺有一股力把自己往下拖,漸漸他感覺到了,自己在水裏!當反應過來這個事實,他立刻沒了掙紮的力氣,幼年對於水和游泳的恐懼時隔二十多年再度在腦海裏浮現,擊垮了他的意志。

小時候爸爸非逼著他學游泳,他嗆了幾口水就哭著去找媽媽,媽媽也是個旱鴨子,非常能共情他對水的畏懼,把他扛上肩頭,躲避爸爸玩笑般的追打。

孟厘春從一開始的哭哭啼啼轉為哈哈大笑,笑爸爸追不上來,但他忘了媽媽可是很愛爸爸的,怎麽舍得他受一點氣。

於是媽媽停下來將孟厘春交出去,“我可沒笑啊,不許生我氣。”

爸爸把他接過來,按在湖邊的草坪上撓癢癢,之後鬧累了,三個人一起躺下來看藍藍的天空。孟厘春睡在中間晃腳丫子,鼻端有青草香吹拂過,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他的睡眠神經。

睡意朦朧間,他聽見爸爸說要去面試一份家教,說不習慣在家做全職主夫。先前為了遷就顧景禾的工作他們舉家搬來光州,為此還辭掉了穩定的教師工作。

回憶到這裏時,畫面突然加快。他看到了過幾天跟爸爸去面試的自己,看到了許紹引一個人在玩跳房子的游戲,然後是被逼迫交往和侵犯的記憶,再然後他離開光州,在劍川開啟另一段旅程。

艾佛濃的相貌在之後浮現,但他怎麽又在哭,孟厘春口吻無奈,“哎呀,好委屈。”

沒多久有關他的畫面又散了,孟厘春重新變回小孩子,回到那個被逼著下水的下午,躺在父母中間微笑囈語,看樣子他做了個好夢。

走馬燈一般的回憶結束,壓迫著胸腔的窒息感忽然消失,口鼻也變得通暢,甚至還能聞到回憶裏的青草香氣。他睜開眼,模模糊糊看不清周圍,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輕輕應一聲,接著被攬進一個不算寬厚的懷抱,抱著他的人情緒激動,哭得一抽一抽。

這種哭法,也不像是艾佛濃。孟厘春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是誰,卻捱不住身體的疲憊和疼痛又昏睡過去。

時間倒回到幾個小時前,艾佛濃捏著手機在電話這邊沈默,有人提醒他趕緊上飛機。

“那個證人說除非朗費羅的直系過去,否則不肯輕易把知道的情況告訴別人。我們得盡快把線索捏在手裏,晚一秒證物和證人就有被清除的危險!”

邊上的人這麽告訴艾佛濃,同時電話那邊的人也在說:“你夫人的命由你決定,半小時後我們要見到你人!”

飛機螺旋槳發出巨大的噪音,一定程度上擾亂了艾佛濃的思緒。

到底是上飛機還是回去生日會,是要線索還是阿厘,他在猶豫。前

大概也沒有很久,艾佛濃做出了選擇,告訴匪徒抓錯人後果斷掛斷電話。

“A先生,該上飛機了!”

艾佛濃擺手示意安靜,他走到天臺一角聯系喬滿玉,“不管你在哪,立刻去紐伯堡參加生日會。”

喬滿玉不情不願,“本來要去醫院看爸爸的,中途被一個瘋子纏上,他說你撤了對他們研究院的投資,現在分化劑的項目都快做不下去了——”

“阿厘出事了。”

喬滿玉緊張地吞咽,“啊?”

艾佛濃此刻的語氣態度連和氣也算不上,冷酷地給喬滿玉下達命令,“我要你去把他換出來,武裝部隊已經準備好,會在人質交換完成後擊斃綁匪。”

遲遲得不到喬滿玉的回應,艾佛濃聲音越來越冷,“學長,你不會以為我是慈善家吧。”

喬滿玉倒吸涼氣,他當然知道他不是。有時他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包括艾佛濃的至親、至愛,都要了解他隱藏在天真純善面孔下的偽善和冷漠。他不是突然變成這樣的,而是本性一直如此,只是以往隱藏得很好。

他之所以會意識到這一點,是發現對方早在國內就計劃著讓自己做孟厘春的擋箭牌。他為四海提供信息素,博取自己的信任;他買通父親的醫生,把一家人騙來挪約,利誘自己做下危險的交易,所有的一切,都是艾佛濃的計劃。

這些真相來自於一封匿名信,當喬滿玉去找艾佛濃對峙,對方痛快地承認。他不怕在喬滿玉面前暴露真面目,他用錢權捏住了喬滿玉的命門,就像從前麥卡對他做得那樣,他很好地學習到了精髓並化為己用。

艾佛濃聲音冷酷,“我隨時可以撤掉你父親的呼吸機!養著你和你孩子的目的,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

喬滿玉低聲,“知道了。”他讓司機掉頭去生日會,路上意識到這一趟可能有去無回,所以提前在手機上寫好了遺書,寫到有關女兒的部分時,眼淚簌簌落下,手抖得一直摁錯鍵。

抵達現場後,得知武裝部隊居然在指揮上出了錯誤——有人提前對綁匪開槍,導致匪徒挾持人質緊急撤退。

這與艾佛濃的計劃不一樣!

“趕緊去救人啊!”喬滿玉急道。

“夫人,救不救我們得請示A先生,畢竟現場的安保也得有人來維護。”

“救人質!這就是A先生的命令!”喬滿玉意識到艾佛濃與這邊的指揮似乎溝通上出現了問題。這幫雇傭兵全是外聘的,只聽自家總指揮的命令,喬滿玉喊不動他們,只得回頭去找來時乘坐的車輛,趕下司機自己去追,他當然不敢一個人冒然行動,只遠遠地跟著匪徒的車確定位置。他聯系朗費羅家族的人,以艾佛濃夫人的身份強勢命令他們趕快來救人。

他害怕艾佛濃,但對孟厘春的感激卻是真心的,不光為他幫忙奪回女兒的撫養權。

上回包裹錯寄,孟厘春在返還時往裏面塞了張銀行卡,這筆錢孟厘春沒說贈送,只說不著急還,即維護喬滿玉的自尊心,又解決他的燃眉之急。

對方一而再地伸出援手,喬滿玉也並非不知感恩。

一路追著匪徒到山林腳下,喬滿玉跟著一隊人進去。在裏面轉悠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終於發現匪徒的蹤跡,遙遙只見他們正往湖裏扔什麽東西,他想到一個可能,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尖叫。

聲音驚動了綁匪,這夥人一溜煙就跑了。喬滿玉沒有跟著大部隊去追,直奔湖泊而去,身體比腦子先動起來,誰的勸阻也不理。

離湖越近,腿就越軟,明明前段時間接受過心理治療已經好很多了。他安慰自己不該害怕的,水是他曾經最好的朋友。

小時候孤僻,沒多少夥伴,別人成群結隊在那玩,而他唯一的朋友,是家門前那條河。

他喜歡水,它就像母親一樣溫柔,沒有尖銳的棱角,無時無刻不做好了擁抱他的準備。他喜歡被水輕輕地托起身體,滋潤幹巴巴的靈魂,他從中感受到的自由和包容,是其餘任何時候都不曾體會到的。

小時候他從水中獲得充實感,長大後與水並肩作戰,成為傳說中最有潛力的新人,之所以是傳說,因為他很快就隕落了。

他為了愛情,放低了尊嚴,放棄了夢想,把生活和愛情經營得一塌糊塗。他愧對父母和曾經的隊友,更對不起自己。他放棄大好前途,選擇成為某某的妻子,他的固執毀掉了自己,他明明可以是一名優秀的運動員,明明可以在愛情以外的領域塑造自己。但他沒有,所以脫離那段愛情後再看自己,他悔不當初。

在離湖泊還有一米左右時,恐懼在一瞬間到達巔峰,不斷有聲音在他腦海叫囂著停下腳步,此刻,他也不知道支撐著自己救人信念的,到底是對孟厘春的感激,還是想證明自己可以克服對水的恐懼,證明他一定能走出糟糕的過去。

平靜的湖面上,月色映照出的粼粼波光,像母親充滿鼓勵的溫柔眼神。

他閉上眼睛,從地勢稍高處跳了進去,當身體接觸到水的剎那,恐懼和緊張瞬間被撫平,沒有預想中的窒息,像歸鄉一般感受到了寧靜和自由。

終於把孟厘春拖上湖邊,喬滿語連歇氣的時間都沒有,心肺覆蘇和人工呼吸輪流進行,在對方嗆出第一口水後,才後怕地哭出聲。

旁邊的保鏢喋喋不休,認為他不該那麽沖動自己去救人。喬滿玉把臉埋在孟厘春肩上哭,他此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過去終於正式成為過去,明天也會是新的一天。從拋棄自我到被愛情拋棄就停止轉動的人生時鐘,指針也終於“哢噠”往前移動了一格。

孟厘春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環視周圍,是一間裝修奢華覆古的臥室,配備齊全的醫療設施。幾個醫護打扮的人一見他醒,立刻有序圍上來做檢查。

醫生叮囑他好好休息,不要立刻起來,“A先生先前一直在這,剛剛才離開。”

“這裏是......醫院?”

“是A先生的家。”準確來說,是開在朗費羅主宅內的私人家庭醫院,各種設備齊全,一應工作人員到位,除了不接收外來患者,與外頭的醫院並無不同。

“我好像溺水了。”

“是的,先生,您昏迷了快12小時。”

“誰救了我?”

一個護士回道:“大概是A先生派去的人。”

孟厘春沒再追問,若只是奉命行事的人,怎麽會哭得那麽厲害。他想下床走走,幾個醫生對視一眼勸道:“在臥室走走就好,外面有點亂,額......場面對您或許還有點血腥。”

於是孟厘春被攙扶著來到窗邊透氣,樓下草坪上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接著看到兩個壯漢擡著一個擔架往外飛奔,行過之處全是鮮血,緊隨其後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梅思薇。艾佛濃出現在最後,他送走姐姐,回頭望了眼孟厘春的窗子,見到愛人已經蘇醒,立刻飛奔回臥室。

“你醒了!”

“是麥卡嗎?”

兩人同時出聲。孟厘春仍舊站在窗前,只要稍一偏頭就能看到草地上延伸了一路的血,“你對他做了什麽?”

醫生們識趣地收拾東西離開,艾佛濃聳肩笑說:“別聽了,你會吐的。”不必撒謊,這對他沒好處,麥卡的事阿厘遲早會知道。在有些事上,該選擇坦誠還是隱瞞,他心裏有數。

母親總說他是謊話精,撒謊撒出經驗來了。這不假,不過他最擅長的不是撒謊,是在真相的基礎上編造半真半假的謊言。

就像很多年前他向瑪姬夫人指控母親虐待,成功得到夫人憐憫的吻和一屋子玩具,但其實生活貧困是真、備受母親冷暴力是真,常年遭受身體上的虐待卻是假的。

全部的謊言與一半的真相,似乎後者更容易被相信。所以他面對阿厘,也總是將本性藏一半露一半。

“小A,希望你沒有做跨越底線的事。”孟厘春擔憂地說,“你老實告訴我,麥卡有生命危險嗎?”

“什麽叫跨越底線呢?”艾佛濃走過來和他靠在一起,背靠窗、肩並肩,“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關在地下室長達一周,放蛇蟲鼠蟻進去嚇唬他,這算跨越底線嗎?如果這不算,那我也沒有。”艾佛濃往窗外涼薄一瞥,輕聲嘟囔,“他命真好,千裏之外還有姐姐掛念,我就沒有。”

樓下的管家正在指揮眾人清理草坪,水流沖刷走了血跡,轉瞬恢覆原狀,無事發生。

“但你現在有了會時刻掛念你的男朋友。上次聯系不上你,我很擔心。不止上一次,每一次。”

艾佛濃眼裏閃過動容,“我常說很幸運能遇見你,這是真心話。”他把腦袋歪在孟厘春肩上,親昵地蹭他脖頸。

“苦盡甘來了寶寶。”

“對不起,我有時忙起來是會顧頭不顧尾。”

“很累對嗎?”

“我不怕累,就是心煩。”艾佛濃訴苦,“管理那麽大一個家族,每天回來還要學習處理公司的業務,但老實說,公司現在我完全插不上手。三姐的爸爸,也就是當初跟我一起來挪約的骨幹之一,他先我一步在公司站穩腳跟,牢牢壓了我一頭。留我在背後查什麽爆炸案,子彈我擋了,障礙我替他掃了,他安安穩穩坐享其成。”

孟厘春反手撫摸他的臉頰,“要不要我教你反擊?”他沒講什麽大道理勸艾佛濃要先上進,建立好資本再作對抗之類的雞湯。

艾佛濃哈哈笑道:“原來你也會使壞啊。”

“職場上的你來我往罷了。”

艾佛濃搖搖頭,“沒關系,一步步來,每個人都是這樣經歷過來的。你不用幫我,多疼疼我就好。”另外他也對這次綁架案表達了歉疚,“知道你被抓走的時候我已經上了飛機,只能遠程操控救人,這中間出了不少差錯,嚇到你了對嗎?”盡管生日會的安保交給了一個放心的手下去做,結果還是被出賣。

“是誰救了我?”從醒來孟厘春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異國他鄉,誰會抱著他哭成這樣,“滿玉嗎?”除開艾佛濃,在剩下認識的人裏,似乎也只有喬滿玉能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

“是我的手下。滿玉回國了,他父親的病已經穩定,我出錢送他們回去修養,療養院也找好了,算是我補償他的。”艾佛濃剛上來的時候特意換掉濺了血的衣服,穿著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煥發的青春洋溢,正是孟厘春最熟悉的模樣,“抱歉,又做了不成熟的事,不光害得你傷心,也把滿玉置於不利的位置,是我沒有考慮到方方面面。”

孟厘春又嘆氣,“算了。”

“你原諒我了?”艾佛濃手指捏著他睡衣下擺揉搓,好似忐忑的樣子。

孟厘春如實說:“你站在你的立場做事,我無可指摘。但作為你的男朋友,我有一點傷心。”

“以後不會了!”

“以後有事多跟我商量,我們是戀人,為什麽不能坦誠相待呢?”

艾佛濃慢慢站直了,老老實實“挨訓”,不過兩秒,他突然伸出手做出討要的姿勢,咧著白牙笑說:“禮物呢?”

孟厘春一掌拍在他手心上,“丟了,下次補。”

“沒丟,我找到了。”艾佛濃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枚鑰匙,“幫你換衣服的護士,從你貼身的口袋裏發現的。要是家裏的鑰匙應該放在行李箱裏才對,帶來生日會做什麽?所以,你要送我房子嗎?”他笑瞇瞇地猜。

孟厘春看了鑰匙兩秒,垂下目光否認了,“不知什麽時候放進來的,我自己都忘了是哪裏的鑰匙。”

“那我的禮物到底是什麽?”艾佛濃不依不饒追問,“不會是掉在那個湖裏了吧,我這就讓人去撈!”

“別折騰了,這怎麽找得到。是一只手表,我回國再補給你。”

兩人才聊一會,艾佛濃又被一個電話叫走,他離開後,孟厘春也無了睡意,在臥室裏轉了轉,書櫃上有幾本挪約故事集,他隨便挑了一本打發時間。

“哢噠”,臥室門開了,孟厘春以為是醫護,不想一個金燦燦的腦袋突然湊到跟前。

孟厘春記得他,“羅密歐?”

羅密歐一臉甜蜜蜜地笑,從身後掏出一個平板,“有人要對你說幾句話。”

屏幕上是早就接通的視頻電話,喬滿玉的臉赫然出現在裏面。

他們在這邊說話,羅密歐去了放藥的茶幾上挑挑揀揀,找到其中灰色的藥瓶回到鏡頭前,“是這瓶嗎,喬。”

“這是……什麽?”

一周後,孟厘春的身體已恢覆大半,他有了動身回國的打算。這日,艾佛濃回到家沒有、看見他,幫傭說他下午就出去了,有帶上保鏢一起,雖然不知道去哪,但人一定是安全的。

艾佛濃打電話過去,占線,再打,仍舊占線。

繼續打,“小A。”孟厘春就站在後面,他回來了。

朗費羅的主宅過去是一位伯爵的古堡,第一任家主買回來後,安裝了大量現代化的設施,使得房屋的設計風格有些不倫不類。

壯麗的夕陽,鋪滿了一整面古堡的墻,艾佛濃和孟厘春在餘暉中散步,草坪連接著花園和樹林,再往前還有停機坪。艾佛濃一一介紹著,他記得孟厘春的老家種了很多花,就說打算開墾一片花園出來,讓他想種什麽種什麽。

“走神了阿厘。”走的這一路,全聽艾佛濃在說,孟厘春話很少。

“確實在想事情,我剛去醫院見梅思薇了。”

“哦,你去探望麥卡了。”艾佛濃側過臉佯裝看風景,不讓孟厘春看到已經冷下的眉眼。

“聽說他的跟腱有被嚙齒類動物啃咬的痕跡,以後很難恢覆正常行走。梅思薇要見我,是要跟我說一些事。”

“不會是說我壞話吧。”

艾佛濃倒也沒猜錯。梅思薇提醒孟厘春要小心艾佛濃,並告訴他很多艾佛濃不為人知的一面,病床上剛恢覆清醒的麥卡則激動大喊,“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騙你!他根本不是為了你出國的!”

梅思薇說抱歉,我這樣做確實有故意挑撥的嫌疑在,但也真心希望你能遠離“危墻”。

孟厘春搖搖頭,“說什麽不重要了。對了,臥室房間裏的藥都要吃嗎,好多我都看不懂名字。”

艾佛濃給了肯定的答覆,“既然是醫囑,那肯定都要吃啊。”

氣氛變得沈默,艾佛濃拉住孟厘春,指著夕陽讓他看,“像畫一樣。”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草坡的最高處,面前視野寬闊,茵茵草地抱著一面湖,湖中裝載著落日的倒影,被染成橘粉色。

煞風景的電話響起來,艾佛濃不讓孟厘春接,“又是誰,剛打你電話就占線。”

“棠霖。”現在也是他。

艾佛濃嘟囔,“噢,前男友。”

孟厘春走遠了一點去接,簡短說了兩句就掛了。艾佛濃有點吃醋,“和前男友聊天最忌諱避著現男友,知不知道?”

“是家事。”孟厘春補充解釋道:“實在是家醜不可外揚,不方便說。”孟瑯不知為何突然去了劍川,還大鬧了顧景禾的家,最後被抓去精神病院。

“你跟你前男友聊家事?”艾佛濃也不想顯得自己很小氣,“我就沒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前男友讓你生氣,你是我第一任。”他說完抿著嘴笑得靦腆。

“我也沒有很多。”

艾佛濃胳膊肘碰碰他,很不刻意地打聽,“你到底有過幾個前男友?”

孟厘春沈默的時間有些久,好像是什麽世紀大難題。

艾佛濃氣鼓鼓的,“好啊,都算不清啦!”

同一時間,孟厘春說:“算上你的話,總共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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