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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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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儀

江知羽剛剛不過是在隨口打趣, 卻被戚述圍追堵截,糾正成更加暧昧的詞語。

聞言,江知羽抱住懷裏的大衣, 不論怎麽回答都陷阱重重。

他沒上套:“現在不是我的工作時間, 沒有辦法幫你看文字問題。”

不讓他得逞回避,戚述自顧自說:“我覺得這就是非常在意。”

沒征求江知羽是否同意, 反正他蠻橫地敲定了結論。

江知羽磨了磨後槽牙,感覺被當面耍了流氓, 偏偏自己不爭氣地沒有反抗。

上回他們分開時各自心事重重, 但不至於互相躲著, 又不是小孩子鬧矛盾, 回避還顯得自己被嚇住。

遞來的大衣厚實挺括,江知羽垂眸披在身上,然後發現戚述並非多備一件外套, 而是把本來穿著的騰給了自己。

料子上還有對方體溫, 他悄悄打量著戚述。

這人穿著植絨的晚裝夾克,看秀正當合適, 單單這樣出去肯定挨凍。

“你受風了可能會頭暈的。”江知羽嘀咕。

戚述說得挺逞強,夾帶賣慘:“我覺得我的身體素質還行,前陣子抗臺淋雨了也沒打過噴嚏。”

江知羽辯駁:“可萬一生病了怎麽辦,你家也沒有人照顧你。”

戚述想說他真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 但江知羽說完就打開包, 找到今早匆匆買的東西。

黑灰色的圍巾鋪滿梭織花紋, 綿羊毛的材質防風保暖。

“喏。”江知羽拿出來抖了抖。

他上下掃了戚述一眼:“雖然風格和你衣著不太搭,但秀場都關燈了, 你也用不著耍帥吧。”

戚述說:“我又不是模特和明星,T臺亮不亮著和我沒關系。”

江知羽嗤了下:“懂了, 橫豎不是靠臉吃飯,你沒有形象包袱。”

戚述看著他,漫不經心地笑起來,有些壞地開口:“也不是全都沒有,畢竟擇偶的時候鐵樹都要開花。”

江知羽忍無可忍,直接朝戚述動手,差點用圍巾把人繞成粽子。

打結的時候,他刻意地微微用力:“沒把你的嘴巴也裹起來,你自覺一點吧。”

戚述已經看透江知羽了,生肖應該屬的是刺猬,去碰了要被紮,不碰就會縮起來。

那他試圖去摸刺猬的肚皮:“我聽客戶顧問講這旁邊的西班牙菜不錯,做酒飲營業到很晚,你想不想嘗嘗?”

江知羽坐到車裏,想說自己不餓,但瞄見中控臺放著怡楓上邸的門禁卡,上面系掛著自己送的香囊。

這枚香囊不適合當掛墜,原本的紅繩太長了,戚述收到之後調整過,楞是能夠隨身帶著。

“也可以,辣嗎?”江知羽呆滯地改口。

戚述註意到了他的目光,但沒有遮掩卡片,自然地回答:“馬德裏人開的店,據說原汁原味,你會不會對pimento過敏?”

江知羽趁機內涵:“我曾經對另一個物種嚴重過敏。”

說完,他問:“你又不怎麽購物,為什麽會收到這個牌子的邀請函?”

戚述說:“我媽經常在這家買東西,她的Sa問她想不想去,當時我正好在場。”

合著是借用了長輩的名額,江知羽驚嘆:“你還有這個閑情雅致。”

“我媽不想去,我說我可以考慮。”戚述淡淡接茬。

這麽說完,他拿腔拿調道,“但我要先問問翻譯找的是哪一家。”

合著自己以為的偶遇是早有蓄謀,平靜的氛圍被攪出波瀾,車內好似藏了天羅地網,江知羽不禁一點點警惕。

他松弛的姿態都變端正了些,開口卻沒呵斥戚述,而是局促地詢問。

“你突然來這出,伯母會不會有疑心啊?”他道。

“不會。”戚述說,“我上周去吃飯,跟家裏出櫃了,她應該顧不上琢磨這事。”

這話搞得江知羽更懵,而戚述看人表情茫然,繼續往下解釋。

“打聽翻譯的時候,我講了後續有公司合作,自己想私下看看,我媽媽也不可能把你翻出來,你不用有負擔。”

他以為江知羽擔心被牽扯,可江知羽根本沒這個意思。

“我是怕你攤上麻煩了,為什麽你要出櫃?”江知羽很困惑,沒想到這段時間沒有見,戚述居然做了這些事。

“我希望自己的感情不會讓人顧慮,比如懷疑被家裏反對。”戚述說,“讓老一輩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我不確定要花多久,所以幹脆先講了吧。”

行動派莫過如此,對象還沒有著落,家裏的思想工作開始動員了。

盡管這聽上去略微草率,但戚述實際處理得非常妥帖,給足了長輩緩沖和尊重。

最初聶茹熙難以置信,問戚述會不會是搞錯了,戚述沒要求她能夠包容,只是態度堅定,表示自己對此非常明晰,心裏沒有任何糊塗的地方。

聶茹熙在高校裏做歷史研究,與大學生交流得多,處事溫潤平和,思想自然不閉塞,同性方面的事情也有過耳聞。

但自己的小孩喜歡男生,這件事還是太顛覆,聶茹熙當場心亂如麻,但聽到戚述說抱歉,又不覺得他哪裏有錯。

說這件事的時候,戚述沒避開繼父和弟弟,聶銘森打圓場,繼父駱文琢寬慰聶茹熙,整個場面一度慌張。

也僅僅是慌張,沒有歧視和指摘。

駱文琢開解著妻子,說戚述從不讓人操心,頭一回有事需要被理解,和他們坦白肯定花了許多勇氣,他們也該站在孩子的立場上多體諒。

戚述做好了被失望質問的準備,想不到沒一個人責怪自己,離開前還被聶銘森塞了蘋果。

聶銘森看兄長沒什麽胃口吃晚飯,正好學校發的水果,讓人隨便墊墊肚子。

彼時弟弟若有所思,小聲說:“你是不是暗戀江老師啊?昏頭了,你來這裏翻天。”

現在,這位江老師就在他身旁,眼神同樣憂心忡忡。

江知羽道:“你家朝你發火了嗎?他們怪你怎麽辦?”

到了西班牙餐廳,戚述一邊點單,一邊有心思揶揄:“你這麽惦記我啊?”

“這又不是小事,家長們如果生氣了,你也會難過吧。”江知羽回嘴。

聶銘森的問句尚且清晰,戚述瞧著另一位八卦主角,心說,自己怎麽可能不昏頭呢?

被牽掛的滋味那麽好,怪不得有人寧可私奔做苦命鴛鴦。

“我媽善解人意,叔叔和弟弟也都幫著我,沒你說的這麽嚴重。”戚述這次沒有裝可憐。

這時服務生端來菜肴,魷魚煎蛋和海鮮飯滋滋冒著香氣。

江知羽吃了口,確實很美味,滿意地瞇起眼:“這樣就行,怕你腿被打斷。”

聞言,戚述有些好笑地想,聶茹熙和駱文琢從不搞家庭暴力,倒是練泰拳的江錦昆頗為可疑。

“反正我能走能跳,下周四準備去趟滬市,有個國際交流會。”戚述說。

看江知羽怔楞,他補充:“與蒲音的後續合作不是隨口敷衍,的確有這麽一回事,周柯應該明天就會安排翻譯人手。”

“你這樣的算插隊。”江知羽挑完刺,正經地問,“準備抓誰出差?有初步名單了麽?”

戚述點了幾個人名,那些譯員側重科技領域,看來這場活動應該是金融和互聯網相互交叉。

在最後,他旁敲側擊:“還有Fannar,聽說他的檔期有空,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一起去。”

江知羽擺譜:“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

戚述對他扮弱:“那場會議在別人的地盤上,我去了相當於任人拿捏,白天就盼著江總監為我出頭。”

說得有點誇張,江知羽翹了下嘴角,又道:“晚上呢?”

戚述轉而捉弄對方:“雖然市場有波動,但松晟好像還沒窮,我們晚上訂一個房間會不會太刻意了啊?”

話音落下,他就被江知羽塞了一口面包。

“誰在問你這個了?”江知羽徑自喝著氣泡果汁,“要是晚上沒有安排,那我出去找同學打發時間。”

戚述垂下眼,斯文地吃起面包:“會議總共兩天,周五有一場小型的沙龍,應該比同學敘舊更好玩。”

江知羽道:“好的,我會很期待。”

說完他吃了一會兒夜宵,想問今晚是不是也算了?

可是話到嘴邊,江知羽悄悄地看著戚述,突然覺得這個問句很突兀,對眼前的畫面好似是一種破壞。

包括那段情人關系也格格不入,自己明明最適應這個身份,如今卻不知不覺地抽離,視角難以再沈浸進去。

戚述是故意的,江知羽發現了,對方故意讓他如此錯位。

乍看是戚述在一步步地接近,他又克制地保持著微妙距離,自己明明在他面前無比赤i裸,然而他貪圖無厭,想要的比這更多。

江知羽被他弄得暈頭轉向,出發之前找陶奕白訴苦。

陶奕白聽完就說:“我懂了,他想泡你。”

“為什麽呢!”江知羽揉著頭發,“我有哪裏讓他動心嗎?他能看中我什麽?”

朋友往往驕傲又隨性,頭一遭說出這種話來,陶奕白感到稀奇。

“咦,我以為你眼裏他就是狗男人,所以你也會患得患失?”他采訪。

“我見他第一面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傲慢,大家都在偷看他,可他誰也不看。”江知羽說,“就這種臭脾氣,我沒覺得自己是他天生克星。”

陶奕白說:“我覺得他看中你的理由有很多,你會自卑才沒辦法理解,知羽,你很優秀。”

講成自卑不夠精準,內心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大概更吻合江知羽的狀況。

其實他這個缺陷很少會暴露,在正常的工作和交際裏,他都表現得游刃有餘。

簡歷的教育經歷最多寫到高中,江知羽的每一段信息都很光鮮,也不會有人發現他曾有過短暫休學。

剛移居法國不久,就遇到了入室犯罪,盡管江知羽劫後餘生,但因為疊加著年幼喪母、身在異國的環境波動,心理防線被嚴重破壞。

在他和爸爸的公寓裏,別人能夠堂而皇之地砸門進來,用電鋸破壞他們的家具和財物,江知羽被誘發出了失調障礙。

他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把自己關在家裏,連窗戶也不敢靠近,課程都由家庭教師上門輔導。

正是因為這樣,江錦昆得知兒子喜歡男生,會下意識以為這可能是創傷影響。

江知羽不覺得自己哪裏殘缺,那半年的時間,他配合治療,竭盡全力地堅強起來,慢慢地去學校融入集體,每時每刻都要求自己不能脆弱。

一個人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瑕疵,但凡遇到親密關系,需要自己主動放下戒備,毫無防禦能力地面對對方,江知羽就會擔驚受怕。

有關於這段過往,他沒有對任何人分享,也無意與陶奕白過多解釋,自己的陰影說出來了,或許是給別人的情緒增加累贅。

心這麽懸空著也難受,出發上海之前,江知羽還去搖了個簽。

也不知道這地方靈不靈驗,他認真地想:“戚述約我去出差,有什麽意圖?”

啪嗒。

木簽從桶裏出來,江知羽拿起來一看。

——黃鼠狼給雞拜年。

江知羽:?

饒是簽文寫得這麽不吉利,他還是沒有放戚述鴿子,兩方團隊在滬市碰面。

遠遠就瞧見江知羽,戚述往他這邊走,兩個人視線碰撞,青年清了清嗓子,擺出嚴肅的表情。

“一見面就兇我,這是幹什麽?”戚述扣他黑鍋。

活動還沒開幕,江知羽與他閑聊,說到自己去搖簽,揣摩這次的出行,讓戚述猜猜結果是什麽。

戚述散漫地和他胡說:“別是牛郎織女天仙配吧?”

江知羽搖了搖手指,跟著扯淡:“一百只老鼠咬貓,沒法下口。”

戚述望向他,慢條斯理地笑了下:“感覺這句不是實話,以江總監的本事,多少能抽出個搟面杖吹火。”

江知羽抿起嘴角:“這是什麽意思呀?欺負我在國外不學歇後語?”

戚述嗤道:“想想那根木頭棍子,一個能通氣的竅眼都找不到,光使勁朝著火去吹能有用麽?”

江知羽無語了,自認沒有得罪戚述,幹嘛聊天那麽費勁,繼而他正了正衣襟,決定專註於正事。

這次的交流會聚焦於技術革新,主辦方是本地的互聯網大廠,戚述今年幫他們完成過並購,被邀請來坐一坐。

戚述沒有出風頭的打算,不發言也不應酬,但避不開有行業溝通,江知羽跟著討論科技公司的IPO估值。

兩天的行程不緊不慢,周五晚上的沙龍沒有商業性質,類似於幾個熟人拉上各自的朋友來小聚。

江知羽以為要替戚述交際,想不到現場說說笑笑,犯不著自己操心。

趁著大家都空閑,戚述向別人介紹江知羽,敘談的時候,江知羽的腦袋轉過彎來,對方是在為自己擴充人脈。

“現在都要做游戲本地化,有機會的話來找蒲音合作。”旁人道,“之前就聽說過這家公司,你們好像以口譯為主?”

江知羽道:“做本地化是最新的業務趨勢,老板有在搭建相關團隊,空了可以多聊聊。”

他沒有講太多工作的事,這麽說完就收住,其他人都表現輕松,顯然大家切換成了休閑模式。

這次活動主辦方的總裁也在這裏,和戚述介紹技術上的新東西,江知羽過去聽得津津有味。

“開發AI的時候順帶做了個測謊功能,具體要怎麽應用還在調試,不過準確率已經很高了。

聽到這裏,有人調侃:“賀總,這玩意不會變成審訊用的大殺器吧?”

賀景延散漫地笑著:“道德倫理上的界限當然要斟酌,不過現在機器打開就能用,你們要不要試試?”

那人連忙擺手:“我老婆在場不方便,讓戚總來玩吧,他沒有帶對象。”

戚述站得挺遠還被點名,瞥了那個人一眼,正打算懶洋洋地敷衍。

緊接著,他的袖子被扯了下。

江知羽在身旁來勁:“對啊對啊,戚先生,你去看看它到底準不準。”

戚述沈默了下,看著江知羽牽住自己的手,一時間狠不下心拒絕。

隨後賀景延看熱鬧不嫌事大,跟著慫恿了幾句。

他道:“上半年戚述幫我這邊促成並購,花了很多的力氣,用用我們的成果也應該。”

一幫人說好了不問隱私,戚述還沒連接儀器,個個出爾反爾地作妖。

“你這些年真的是單身,還是在裝寂寞?”有人道,“總歸有過情史?”

“你偏好異性還是同性,這個總能講了吧?”

“你對美聯儲下一次調息怎麽看?現在什麽配置最穩健?這對我的私房錢很重要。”

江知羽夾在其中,報覆道:“我也想問,讓我問問,怎麽沒人好奇理想型啊?”

聽到江知羽在裏面渾水摸魚,戚述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道:“上次我打聽了你的,你讓我來分析,這次有勞你猜一猜,你認為我心儀的是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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