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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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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在刑部的監牢裏, 江叔珩總算第一次見到了姜朔。

跟當初江漁打聽來的消息,什麽樣貌端莊,談吐不凡, 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在監牢裏呆了一個多月的人, 形容憔悴削瘦,胡子拉渣,一個字, 便是狼狽。

聽獄卒喝其名字時,跟一群囚犯關在一起的姜朔才慢慢擡起一頭蓬亂烏發的頭。

江叔珩註意到姜朔臉上還帶著幾處傷痕,看狀態,新的舊的都有,怕是被逮進來後, 審訊時遭了不少磨難。

不過, 若是他姜朔坐牢喊冤,也是計劃好的一環, 在監獄裏會遭遇什麽, 這姜朔,應當該一早預料過吧?

雖然頹然盡顯, 可這人一雙眼睛,亮得很。

江叔珩看著獄卒拉著栓著姜朔雙腿的鐵鏈將他帶到了隔壁問話的單間, 隨即走了進去, 待獄卒討好的搬過椅子過來, 金刀大馬地坐了下去:“你就是姜朔?”

這就是蟬娘的一直在找的親生父親,也是他認下蟬娘後, 一直在找的人!

兜兜轉轉這麽長時間, 沒想到姜朔本人竟然就在京城!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叫江漁多派人手在京中搜查尋索的!

姜朔看著這位忽然過來刑部大牢提審自己的官大人, 一雙銳利的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認出是誰人了,竟然抿了抿嘴,笑了:“你是,那位江大人!”

江叔珩將將從眼前這人就是蟬娘親生阿爹的感嘆中反應過來,聽姜朔稱呼自己為江大人,眉間一跳,這姜朔,竟然是認得自己的!

“沒錯,我便是江大人!”

“真沒想到,事隔多年,還是江大人來審我們這些東宮的舊臣!”姜朔既慨然又忿然,沒等江叔珩問話,反過來質問:“江大人,事到如今,你還不幡然悔悟嗎?”

“我有何必要需要悔悟的?”

“當年,你聽信讒言,踏進趙銘甚至是那韓甚汙蔑我們先太子的陷阱裏,害了太子,殺了我們東宮那麽多人,你手上沾染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命,不該悔悟?”姜朔狠道,“若你是有點廉恥之心的,就該在趙銘罪行被揭發時,辭官,並以死謝罪。”

江叔珩臉色一沈。

“姜朔,若是這般理論,那死在你手上的百姓性命,也不少啊!”

且不說被官府關押進去的那些流民是真是假,但在姜朔等人的計劃內,那這些人,也算是姜朔故意送去死的人,更遑讓被挑動起來暴動後,卷進去的那麽多流民,京城百姓以及官兵。

姜朔自己的手都不幹凈,哪裏來的立場指斥自己?

再說,當年的事,對對錯錯,可不能一概而論,他亦是被人蒙蔽後才做下的那些事,再闔族被滅的情況下,換做是明明與姜家斷絕來往,卻明裏暗裏依舊照拂族人不少的姜朔,他不信能做得比他更理智。

“我是被冤枉的!”姜朔冷嗤,“當時我也不過是同情冤死的流民,深恨昏君無能,奸臣當道,為他們說了兩句話而已,哪裏算得上是什麽挑撥之意?”

“那你與你的護衛,假扮流民,這事又怎說?”江叔珩反問,“若不是另有圖謀,好端端的怎麽會做這事?”

“我亦不是已經跟你們說了好幾次了麽?”姜朔冷笑,不知道想起什麽,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哦!”江叔珩瞇縫著眼看著姜朔,“那藉口,當真的?”

“沒錯,我混入流民群裏頭,當真就是為了找我失散多年的閨女!”姜朔坦然道。

江叔珩捏著卷宗的手緊了緊。

見姜朔之前,他就已經看過卷宗上,姜朔的供詞了。

說他當年,曾與一名陳娘子暗結珠胎,不過當時迫於陳家並不讚成兩人親事,於是不得不分離多年,後陳娘子另嫁,卻還是為自己誕下一名千金,托為他人之女撫養。

今年年初,得聞閨女棲身村落遭水患洪災,那陳娘子攜帶自己親骨頭上京避難,姜朔於是與護衛假扮流民,想在流民中打聽陳氏母女的下落。

後聽聞了官兵殺害無辜流民的事,既怕被官兵殺害的人中有自己要找到人,又恨聖人當年對東宮太子無情,新仇舊恨,才多次諷刺朝廷,言詞多有偏頗,但那流民暴起斷非他煽動挑起的,流民與官兵對峙廝殺,亦非他的本意。

概因他還要在流民中找到女兒,怎會樂見流民暴動,官兵屠戮,他亦害怕自己唯一的親骨肉在此事中遭殃!

這便是姜朔為自己爭辯的證詞。

江叔珩並不信手裏的這份供詞。

旁人是不知曉姜朔的身份,故而不知曉他所謂女兒的來歷,但江叔珩卻是知曉的。

蟬娘所在的老家常州府,今年根本沒有水災,所以不可能有姜朔所謂的陳娘子與女兒的村子遭受水患要北遷避難的事兒。

姜朔偏拿自己遍尋不獲的女兒來做托辭,半真半假,倒是很容易迷惑人。

“你若是要尋女兒,為何不大大方方的找?偏要故弄玄虛?”

“那流民這麽多,亦是在他們最走投無路的時候,若我隨隨便便開口說要找女兒,江大人,你可知,為了活路,大膽尋上門謊稱是我女兒的人會有多少?”姜朔冷笑,“另外,若是有流民知曉我閨女身份的,會不會臨時起意對她不軌,甚至殺而代之?”

江叔珩一頓。

“我只有這唯一一個骨肉,當然不能冒這個險,所以我才想出這個法子,混進流民中去,讓我的人暗中打探,只是沒料到……”姜朔搖頭,“你不知,我是多怕,那些官府殺的流民裏頭,就有陳氏跟我的女兒!”

江叔珩淡淡笑了笑。

姜朔察覺到江叔珩的不以為然,頓了頓,有一絲困惑,卻還是直接問出口:“我記得,江大人的女兒,亦是去歲才認回來的吧?”

提及蟬娘,江叔珩當即斂色,看著姜朔。

“江大人你想想,若是你失散在外的女兒,亦在年初遭了水患,千辛萬苦來到京城避難,你聞知後,為父者,難道不會千方百計尋到她麽?又怎麽會故意挑起流民暴亂,讓她深陷危機之中呢?”姜朔殷殷誠懇道,“江大人你說是不是?”

他是蟬娘的親生父親,他自然是不能說出背後的事實的,所以江叔珩微微點頭,“然也!”

“江大人,你能理解我尋女心切,便好。”姜朔松了一口氣,“當年若是趙銘跟其他人從中作梗,其實江大人亦與我等一般,該為東宮之臣,可惜江大人受人蒙蔽,遭諸冤獄,又錯殺了不少我們原來的東宮舊臣,如今真相既明,江大人你不應該還繼續為虎作倀!”

“閉嘴!”

一直旁聽的獄卒跟黃大勇都齊齊喝了起來。

黃大勇原本站在江叔珩身後的,此時站了出來,一把揪起了姜朔的衣襟:“姜朔,你狗膽不小啊,口口聲聲是被冤枉的,卻明裏暗裏指斥朝廷,還保藏禍心對聖上無禮,你這不叫逆賊誰是逆賊?”

“若真當如此,黃大人,那你叫聖上,砍我頭啊?”姜朔冷笑。

“你以為當真不敢砍你啊?”黃大勇狠狠道,“便是你不承認,憑我們掌握的人證,就已經能入你罪了,今日江大人,便是來定奪此事的。”

“憑一面之詞,就膽敢讓我入罪?所以我說,當今朝廷昏庸,官官相護,不正是佐證麽?”姜朔絲毫不懼,“你所謂的人證,不過就是那位萬年縣派到流民收容區的幾位小吏吧?你們質疑我偽作流民的動機不良,那幾位小吏何嘗不是偽作流民,又是為何呢?知曉他們混在流民區到底做了何事的流民們官兵們都死了,死無對證,你們想冤枉我,就憑那些小吏的一張嘴,我等百口莫辯。”

“姜朔。”黃大勇一怔,忍不住也冷笑起來,“你可真敢啊!”

“我有何不敢?”姜朔看了一眼黃大勇,又瞥了一眼江叔珩,“江大人,你過問此事,想必也看過這位黃大人查案的卷宗了,此事,有頭到尾,都是那些萬年縣的小吏……,不,不該叫小吏,該是,不良人,對吧?”

黃大勇跟江叔珩都齊齊一驚,看著姜朔。

黃大勇吃驚,是因為在此日之前,姜朔並不知曉小宿等人是自己派出去盯梢的人,更不知道小宿是不良人。

江叔珩吃驚,是他也是將將翻卷宗,才知不良人亦卷入其中,原來姜朔也知曉。

“聽聞,不良人聽從不良帥命令行事,而不良帥,卻是直接聽從,聖上之命行事的。”姜朔臉上掠過了一絲得色,“不良人混進流民裏頭是為了做甚麽?怕就是為了監察流民舉動吧?他們做了什麽,可就只有你們知曉!若是流民暴動,其實是不良人的身份被流民發現,不良人處置不公,才引起了流民暴動,挑起了巡城司與流民間的沖突,進而發展為雙方惡鬥,而後你們為了尋找替罪羊栽贓,便尋到了我頭上來,”

黃大勇臉色一下變得難堪起來,拳頭緊握。

“若是,坊間知曉了這事,不知道又會如何反應呢?”

江叔珩瞥了黃大勇一眼,心中暗暗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那位小宿,不良人的身份,已經被姜朔那一方的人知曉了麽?這時機,可掌握得太快了。

不良帥跟不良人是韓甚為了鎮壓民間怨氣維護皇家名聲新建的探子機構,臭名昭著,原本便不受百姓待見,若是不良人混進流民中,也便是說,韓甚——至少是默許了不良人混入其中監察流民一舉一行。

如今將暴亂過錯推到姜朔身上,黃大勇手上的卷宗雖然詳細,但卻是從去歲開始調查米價哄擡後的情報,其中關於暴亂的細節卻很少,而且,並沒有將不良人的身份記錄其中。

也就是說,暴亂的收容區裏頭的流民大部分都死了,而且幸存下來的人,沒找到可以指證姜朔的人,倒是黃大勇口中所謂的人證,也便是小宿等人,卻是當初混入流民中的不良人。

偏偏,姜朔知道了這個事實。

不僅如此,既然姜朔都知曉了,想必今日一過,明日京城裏頭,都會知曉這個事實。

屆時,到底是為了尋找避難的女兒,假裝流民混入其中的姜朔等人可疑,還是為了官務,假裝流民混入其中的不良人可疑,誰更可能激起真流民的怨憤引起沖突,倒是很容易就見得真章了!

根本無須自己動手,姜朔的小命,就能保住了。

“你們大可殺了我,可日後,世人會知曉我是清白的,就如同崔詹事,就如同江大人闔府,就如同先太子,便是過了十年二十年,也有終得昭雪之機,而你們這些草菅人命者,只會遺臭萬年!”

江叔珩再瞥了黃大勇一眼,看見他一臉的死灰色。

黃大勇懨懨然跟著江叔珩後頭離開刑部監獄,在江叔珩離開前,忍不住叫了一聲:“江大人!”

江叔珩回頭看著黃大勇。

“江大人,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情誼上,可要在聖上跟前,好好替我說幾句話,我黃大勇對聖上的耿耿忠心,可鑒日月。”黃大勇沖江叔珩深深一鞠躬。

不良人這事摻和其中,若只是刑部這邊的人知曉,不成問題,但若被全天下傳知,則是大患之災。

因為從去歲到今朝,當今這位聖上的名聲已經搖搖欲墜,他們大可以直接拿姜朔等人問斬,可若當真如此作,那便等於無視聖上的名聲,並在聖上的名望崩塌潰敗的墜落途中,反推了一把。

聖上不可能不惱怒。

他當時只想到,緝拿到姜朔這幕後主使人,可以讓自己升官,可以讓小宿立功,卻未曾料到,這事到頭來,反嗜一口,怕是會毀了自己的官途。

“那是自然。”江叔珩淡淡笑了,“黃大人放心。”

江叔珩徑直拿著流民暴亂的卷宗,進了太極殿,去了禦書房,將今日去刑部與黃大勇覆查此案的前後經過告知了韓甚。

韓甚聽聞那姜朔竟然知曉有不良人混進了流民中,反應也是快速:“誰人與他通風報信的?”

“臣不知。”江叔珩搖頭。

看韓甚擡頭,死死盯著自己,江叔珩心中掠過一絲詭異,但卻沒有多想,“聖上,臣不過歸京三日,這第三日,便是今日,才接受覆查流民暴動一案,亦是第一次見得姜朔此人,聖上若想追究此事,怕是得找楊尚書徹查刑部的人才行。”

“如江卿說來,確實如此。”韓甚咬牙切齒道。

“另外,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逸石,你我君臣多年,還有什麽不能講的,你但說無妨!”韓甚看著江叔珩,古怪地笑了笑。

“恐怕,姜朔背後還有人,至少,有通風報信之人。”江叔珩直接道,“他今日既知曉了不良人指控他的事,想必,背後的人亦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什麽文章?”韓甚強行打起精神道。

江叔珩將從姜朔那處聽來的話,如實稟告與韓甚。

“未免不良人卷入其中,質疑聖上操縱此案的謠言傳開,怕是將這姜朔越早釋放越好。”江叔珩道,“如此,才可在明日眾官彈劾不良人,民間控訴聖上之前,表明聖上其實是秉公辦案,並無放縱不良人滋擾生事,才引起流民暴亂。”

“他們敢?”韓甚暴怒。

“聖上息怒,民眾愚昧,怎如聖上英明?受人蒙蔽,自會生疑心,聖上愛民之仁,不若且退後一步?”江叔珩拂袖跪下,“待他日流言喧囂時,百姓若知,在此之前,聖人明察秋毫,已然將含冤入獄的姜朔釋放,那流言不攻自破,百姓自然知曉聖上是明君。”

韓甚漸漸冷靜下來,看著跪在跟前的江叔珩,許久,才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臉,緩緩彎腰,將江叔珩扶了起來。

“江卿所言甚是,是孤一時沖動了。”韓甚喊了一句來人,“劉福!”

“聖上,有何吩咐?”

“去,跟刑部那頭說一聲,好好招呼那位姜朔,放了他,別讓他死在監牢裏了!”韓甚嘆息,“可別讓孤再擔上殺害東宮舊屬的罪名了。”

“喏……喏,聖上!”劉福一時惶恐,瞥了江叔珩一眼,趕緊退了出去。

韓甚似是惶然,跟出禦書房門口,看著劉福離開,許久不語。

江叔珩站在韓甚身後,看不見韓甚神色,“聖上?”

韓甚回過頭來,似是一身輕松,走到江叔珩身邊,擡頭輕輕拍了拍他肩頭,笑得開朗,“還是有逸石與孤之右膀,才讓孤有所依仗吶!”

“聖上言重了,逸石不過是盡臣之本分。”

“孤與你一年未見,甚是想念!剛回京城,就替孤辦了這等大事,來來,今日孤定要與你把酒言歡!”韓甚說著,已經不容江叔珩推拒,叫內侍去禦膳房去準備膳食,“逸石,你定是不知,過去一年,宮中又多了一位廚藝了得的禦廚,他做的幾道菜,孤早就想叫你嘗嘗了。”

去歲沒有趙銘一事發生時,江叔珩與韓甚君臣相和,知曉江叔珩嗜好美食,不時地也會留在宮中用膳,故而今日韓甚留他共進晚膳,江叔珩並未起疑。

一來是姜朔之事順利了結了,故而松了一口氣,二來他離開京城多時,此時才將將回京,以為韓甚是借此與自己示好。

盛情難卻,也不容他卻,謝恩便與韓甚舉盞同歡。

到酒過三巡,韓甚已經將他不在京城這段時日朝廷上發生的幾件大事都與他說了,又挑了幾件政事與江叔珩討教。

江叔珩亦一一作答完,亦到了一席之末,韓甚忍不住嘆息:“逸石啊,你如此大才,叫孤如何忍心吶?”

江叔珩微有醺意,聽韓甚此言,不得其解。

“孤聽聞,你返回劍南道後,派了不少護衛,去尋什麽人?”

韓甚淡淡然提了一句,卻讓江叔珩驚雷轟頂,一下,那什麽相談甚歡均拋諸了腦後,酒散了,意識清醒過來,冷汗涔涔。

他在安泉縣找人的事,應該只有江道幾個人知曉才對,為何韓甚竟然知道這事?

壞了!

他身邊,竟然也有韓甚的眼線麽?什麽時候混進去的?

“聖上?”

“據說,這個什麽人,也叫做姜朔,是不是?”韓甚捏著杯盞,慢慢的撚了撚,淡淡笑著看著江叔珩。

江叔珩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找的姜朔,跟孤今日叫刑部放走的姜朔,是不是同一個人?”

“聖上,臣,不知。”事到如今,江叔珩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以為遠離京城,在千裏之外的安泉縣,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觀,看韓甚慢慢沈淪,敗壞名聲,原來自己,卻也一直沒逃過韓甚的監察。

是他大意了。

既然敗露,只能認輸。

江叔珩快速退到一邊,而後重重跪下:“聖上,臣,有罪。”

“孤問你,那位姜朔,是不是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姜朔?”韓甚冷笑,“天底下重名之人少見,江卿不會告訴我,不是吧?”

“聖上,關於這一點,臣,實在不知。”

“不知?”

“我尋姜朔,是因為在去歲崔詹事一事,當年東宮詹事府的不少官員脫逃,其中有一人叫姜錄事的,頗有幾分才幹,又同為劍南道人,於是才起意去尋人的。”

“所以姜朔在京城鬧這麽多事,與你無甚幹系?”

“今日之前,臣確實不知姜朔就在京城,若聖上不信,聖上可以派人去查。”

“孤自然是查了的。”

韓甚看江叔珩惶恐不安,忍不住笑了。

憋屈了好些日子了,今兒心情,才覺著總算可以舒暢一些了。

“你留在京城裏頭的大管事,似乎也在查這位姜朔的下落,這姜朔,是什麽來頭?讓江卿你這般放在心上?”

“此人,有才。”江叔珩強行冷靜下來。

“有才?這便是你急著回京救人,還要那般巧妙地從孤手上討得允可,去親自去刑部徹查流民一案,為姜朔開脫的藉口?”韓甚笑了,“江卿啊,這藉口,可不高明!”

而後又一凜:“便是姜朔有才,不為孤所用,便是廢材!”

“聖上!”

“不過,今日江卿之言,言之亦有理!孤既然要做明君,江卿叫我放人,孤,自然會放人。”韓甚道,“至於放人之後,他能活多久,就看他有沒有本事了。”而後睨睥了江叔珩一眼:“江卿,你亦是如此!你跟那姜朔如何,就看你們的各自造化了。”

“聖上?”江叔珩雖然不明白韓甚在說什麽,但心底已然知曉不妙。

“可惜,明日便是大朝會,江卿千裏迢迢歸來,卻未能還朝,與孤議政,實在可惜。”韓甚瞥了一眼那盞空碟清的案桌,面色矜傲得意,“來人,送江大人回府!”

江叔珩起身,木著身子跟著內侍往宮外走的時候,腦子緊張得一直在轉。

原來,自己這一路回京,意欲何為,韓甚竟早已知曉。

自己居然絲毫不察,實在太掉以輕心了。

可是,韓甚懷疑自己尋找姜朔的目的,又猜忌流民暴亂,是他與姜朔一起背後主使的,換做往常,韓甚定已龍顏大怒,可今日他為何不怒不恨?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莫非是,他已然有對策了?

忐忑不安回到安國侯府後,江叔珩喚來了江漁跟江道,驚疑地看著兩人,百般言語,卻始終無從談起,而後一咬牙。

既然韓甚已然知曉了他在尋姜朔,那姜朔出獄後,他找人去看望姜朔有沒有出事,很正常。

“江道,你明日一早,盡快去尋姜朔,看看他是否安然無恙,再速速回來稟告與我。”

江道看自家主子神色不對,才欲追問,見他惶然轉身,只能領命而去。

“侯爺?”江漁亦驚疑。

江叔珩舉手,“先讓我靜一靜!”

得理清思緒,弄清楚為何韓甚那般反常!

待到夜靜三更,江叔珩哢出第一口汙血時,他才終於明白自己離宮前,韓甚說的那番話的意思。

韓甚不怒,是因為,已經對他與姜朔生了殺意!

並且動手了!

昨日韓甚請自己吃的那席禦膳,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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