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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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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趙銘看著鞠場上, 那昂首望上來的那道視線,收了回去,心中冷哼。

看起來, 那個小神醫, 似乎已經察覺到,他的鐵衛,是針對她的意圖了。

果然, 不愧是江叔珩的女兒,有點兒本事。

就是知道了又如何?

他可就不信,他那本事過人的五個鐵衛,都還對付不了她一個小丫頭。

她能殺了他的五郎,也不過是趁著五郎對她毫無防備, 又自恃大夫針灸在行, 以銀針封穴才能那般厲害的。

如今在鞠場上,眾目睽睽下, 她哪裏還能運針呢?

最大的依仗沒了, 剩下的,就是乖乖送死了。

趙銘換了個姿勢, 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好欣賞接下來的一場大戲。

淩雲社的社員們, 進入淩雲社, 練球的時日, 不說好幾年,至少也有三四年, 也踢過大大小小的球賽, 卻沒有嘗試過,像今日這般, 面對如此可怖的對手的。

不說飛鴻社原來的社員,只單單說那球場上的五個新社員,帶給他們的震懾力,前所未有的令人壓迫窒息。

體魄看起來原本便比他們精壯,而搶球,奪球,只會基礎動作,完全毫無技巧,只是用力量碾壓。

但僅僅如此,每一次跟他們對撞,他們毫不留力的一撞到底,也已經讓他們招架不過來。

上半場才將將不過一刻鐘,淩雲社被撞傷的球員就已經過半,其中兩個受傷嚴重不得不換替補上場。

找主裁判抗議,得到的結果卻是合理對峙,並無犯規。

“可惡!”

淩雲社的進攻,全部被攔截下來,反觀飛鴻社,不僅在淩雲社手上奪了兩次球權,輪到進攻時速度飛快,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球射進了風流眼。

這場蹴鞠球賽,完完全全地被飛鴻社掌控住了。

場上淩雲社的社員,察覺到飛鴻社那五個社員的異常,而場邊的觀眾,亦意識到了這一點。

“怎麽回事?飛鴻社又換社員了?”

“上一次跟淩雲社比試時,請的便是新社員吧?怎麽現在又換了一波?”

“換新社員倒是不要緊,問題是,那些新社員,不像是平時蹴鞠的人吧?”

“不是平時蹴鞠的又怎麽樣?他們既能進飛鴻社,通過圓社審核,就是說可以上場踢球的,淩雲社踢不過人家,是淩雲社沒本事,還能怪願意替飛鴻社踢球的人太厲害了?”

“可不是,那淩雲社換上小神醫做社員,飛鴻社也沒反對啊?”

“淩雲社踢成這樣,怎麽還不換小神醫上場?”

……

“蘇三!”

此時,蹴鞠在蘇嶠腳下,姜柳跟左京躍在飛鴻社那五個新社員的攔截下,勉強跟上蘇嶠的步伐。

很快,蘇嶠帶著球突破了自己對上的兩個新社員,而後直接往飛鴻社場地的風流眼奔去,途中遭遇上攔截的程敘和。

程敘和看了一眼從旁邊鏟過來的駱維賓,躊躇了一下,動作一滯,放慢了速度。

但蘇嶠還是果斷地將球傳到了姜柳那一邊。

姜柳跳起,用胸口順利接到球,才要起腳,背後伸出了一條長腿,使勁一鏟,曾經有被鏟斷腿經驗的他暗叫一句不好,閃避的同時,護著球,將球滾了出去,同時縮回眼看著要被鏟到的腿,而後往身後一倒。

姜柳只感覺後便襲擊而來的那個人沒有躲避,竟是伸出雙手,狠狠將他的身子撞了出去,他亦沒料到鞠場上竟然有人膽敢如此放肆推人的,無所防備之下,身子被甩出去,如風箏一般折落半空,重重地跌落在地。

眾人嘩然。

憤怒的叫喊聲中,重新接到球的蘇嶠接近風流眼,將藤球狠狠摔進去的同時,也被背後追上來攔截的新球員,被撞出了場外!

“蘇三郎!”

“飛鴻社,卑鄙,無恥!”

“犯規,犯規!”

因為兩名社員的犯規動作過於明目張膽,在場支持淩雲社的觀眾群情洶湧。

主裁判宣布暫停,扶大夫跟藥童們便沖進了蹴鞠場上,分別去查看姜柳跟蘇嶠的傷勢。

林幼蟬也跟著沖進場去,看蘇嶠已經捂著鼻子坐了起來,松了口氣,於是再去看姜柳的傷勢。

姜柳被推開時,雖然護下了自己的一條腿,但那推他的人力道大,是背部受重擊後,整個人往前踉蹌一段距離後,面朝下直直摔到地面的。

扶大夫跟藥童將他扶起來時,發現他頭部破損,血流滿了整張臉,人已經昏厥過去。

“姜柳!”左京躍與周明一看,怒了,轉身便去找那推人的社員理論。

“他媽的你們是來蹴鞠的還是來殺人的?”

“你蹴鞠用的該是足,腿,知道嗎?你個白癡,蠢貨,竟然不懂蹴鞠也能上場,誰允許的?”

“程四郎!”

“程敘和,你個孬種!”

程敘和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咒罵,臉色鐵青,狠狠地將駱維賓揪了起來。

“程四,我們可不興在這個時候內訌!”駱維賓馬上嚷道。

“程四郎,不過是不小心的沖撞而已,誰沒過?”

飛鴻社其他社員也紛紛勸。

這個時候自己球隊占盡優勢,讓程四郎鬧起來,不是讓旁人看笑話嗎?

林幼蟬註意到他們這邊的騷動,蹙了蹙眉,與藥童等人攙扶著蘇嶠離開鞠場後,又去看了看姜柳的傷勢。

“這,可摔得太慘了!”

“像這樣子,姜柳只能退場了!”

林幼蟬掏了掏皮甲裏頭的裏衣的口袋,將一枚藥丸掏了出來,遞給了扶大夫,“給他灌下去。”

摔得那般重,估計傷到了頭部,怕會有腦震蕩,要是輕微的還好,若是嚴重……

“姜柳撤下來,得換一個上去吧,誰上?”

淩雲社的社員看著一旁重傷換下來的另兩個社員,愁雲慘淡。

對方那架勢,很明顯就是一對峙就免不了傷人,那般蠻橫,誰上,誰受傷。

“表哥,我上。”

林幼蟬主動請纓。

“蟬娘!”

“不是下半場才換你上嗎?”眾人驚訝。

“沒事,我現在上也可以。”

蘇嶠吐了一口血水出來,林幼蟬看著眼皮直跳:“表哥你沒事吧?”

“沒事!”

那些高手,分明不是簡單角色,每一次面對面對上,便用各種方法傷人,如今淩雲社在場上的,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傷。

讓蟬娘上也好,至少她機靈,對上他們便是硬抗不下,還能夠躲避開來。

“蟬娘你上吧!”蘇嶠點頭。

“讓蟬娘做球頭嗎?”左京躍跟周明王炯等人一聽,興奮起來。

“不,這一次,我不做球頭,還是表哥你來。”林幼蟬微瞇著眼看著飛鴻社的方向:“我替姜柳的缺,掩護表哥跟左四。”

“哎?”

“你們奪到球,盡量都給表哥跟左四。”林幼蟬道,“並且,表哥跟左四,你們也別想,只要截到球了,只管往飛鴻社的風流眼那頭踢過去就是了。”

“那蟬娘你呢?”

“我?我負責吸引場上那五個新社員的註意力。”

林幼蟬已經看明白了,那五個新社員那般肆無忌憚的傷人,雖然礙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借用蹴鞠規則做得隱晦,但其實就是為了逼迫淩雲社的社員受傷下場,而後將她逼上去。

確認他們是衛國公的人的那一刻,就已經確定,他們並不意在蹴鞠,而只是在蹴鞠場上,想折磨她,不,甚至於可能,想殺了她!

“五個,現在應該是四個,推傷姜柳的人,被罰下場了。”左京躍既憤怒又興奮,“所以我們十二對十一。”

對方人數少了!

林幼蟬忍不住往場上瞥了一眼,讓人罰下場,倒也是個策略!

飛鴻社這一邊,被罰下場的那個鐵衛,一臉沈痛地退到了場邊。

目標還沒上場,他就已經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殺個人而已,還要那麽費勁。

原本就要收著力道才能對付場上的少年郎,不允死,只允傷,方才那小子,分明是故意往他身上摔過來想傷他的,所以他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按照身體本能出手了。

卻忘記了蹴鞠場上不能動手的規則。

嘖,就這麽被退場了,才傷了那麽個小卒,早知道,下手就該更重一些!

觀眾席上,等著被打斷的球賽繼續的觀眾,看到淩雲社場邊小神醫綴在隊伍後面上場了,登時尖叫起來:“是小神醫!”

“小神醫上場了!”

從一開賽,就為四哥的淩雲社擔心的左七娘,心情壓抑得很,此時見到場上那個單薄的身子,臉上勉強露出了笑意,挽住了阿娘跟阿姊的手,“快看,是蟬娘!這下四哥有幫手了!”

“可是,飛鴻社的人比上一次比賽時的人,可不是一般厲害,蟬娘還能對付得了嗎?”

“先看看吧?”

“不過飛鴻社的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來歷不簡單,那程家,是打哪兒請來的這些人?”

“不過跟少年郎們比試球技的蹴鞠賽,竟然還動用這種人,程家是輸不起嗎?”

跟淩雲社是由左家跟蘇家提供場地錢銀營生起來的一般,飛鴻社的主東家,卻是禦使大夫的程家與永興侯府的唐家。

今日來的不少事混跡官場的人,不過因為平時多不看蹴鞠,並看不出飛鴻社社員的貓膩,喜愛蹴鞠,看過幾次兩個社團比試的觀眾,到現在為止,還以為不過是程家怕再輸給淩雲社,所以請來了這般多的外援社員,直到小神醫上場,隨後發生的事情,才開始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果然!

一上場,就看到場上還在的四個新社員登時都沖她看了過來,虎視眈眈,林幼蟬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對四,那麽蘇嶠他們就可以十一對七了。

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下。

表面上,這裏是鞠場,鞠球,還是得蹴一蹴當做幌子的。

林幼蟬看著他們抿了一下嘴,先接觸一下,證實自己的推測,也得掩藏好自己有武藝的這張底牌。

不然讓衛國公警覺,她日後再對上他們就少了優勢。

鑼聲一響,拿到藤球的蘇嶠等人便開始了進攻,林幼蟬頂替了姜柳的位置,在左翼追了上去,踏進飛鴻社場地的時候,那四名社員從四個方向向她逼了過來,林幼蟬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往前沖的時候,卻故意偏向了場邊,以牽扯著這四人別去風流眼那頭妨礙蘇嶠等人的正經蹴鞠。

那四名鐵衛一開始上場持球,還跟飛鴻社的少年郎打配合,為的就是盡可能傷害淩雲社的社員,逼迫林幼蟬上場,如今既然目標在場,亦懶得再裝,彼此打了個眼神,便朝她沖了過去。

林幼蟬看著前頭來的那個社員,看他冷笑著撞過來的時候,腳一踮地一踏,縱身躍起,隨即感覺背後有人亦用肩膀撞了過來,伸出左腳,在肩膀撞過來時,借力一踩,反而順利騰遠後一個翻身落地。

亦在同時,蘇嶠等人對上成員不足的程四郎等人,輕松將蹴鞠踢進了風流眼。

期待已經的支持淩雲社的歡呼聲響了起來。

蘇嶠與左京躍等人亦總算在重壓中得到了喘息,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蘇三郎,加油啊!”

“淩雲社好好幹!”

以為這是淩雲社反擊開始的觀眾,興高采烈地呼喊起來。

左京躍樂呵呵地跟其他社員高興去了,蘇嶠笑了笑後,再看向林幼蟬時,那笑容便消失了。

方才還是這場比賽之後,最容易的一次進攻。

那五個,不,那四個明顯厲害的新社員,竟然都沒有來幹擾他們進攻,攔截他們的,反而還是程四郎跟駱維賓幾個舊社員。

雖然奇怪,但比分落後,尋到機會的蘇嶠沒有任何遲疑,先想辦法攻進風流眼。

到底蟬娘說過,場上不用理會她,盡管進球。

所以,那四個人,是去盯蟬娘了?

此時一看,見到他們都遠遠散落在蟬娘身邊,心裏驚詫:他們,都去防守蟬娘了?就因為上一次淩雲社扭轉劣勢的關鍵在蟬娘嗎?

不對。

蘇嶠很快意識到籠罩在他們身上那股殺意甚濃的煞氣,“蟬娘?”

“表哥,我沒事!”林幼蟬沖蘇嶠點頭,發現飛鴻社已經開始運球往前場跑了,提醒,“看球!”跟著也慢慢跑了起來,邊跑,邊側了側頭,觀察那四個人的動向。

而那四個鐵衛,算成功與林幼蟬第一次過手,亦在以眼神交換結論:沒有會武的跡象!

但反應敏捷,速度很快!

只是仗著身子矮小,動作敏捷而已!

殺她易如反掌!

那麽,不急,我們一個個上,圍剿她。

在四人慢慢追過來的時候,林幼蟬已經奔回了淩雲社的場地,沒有之前的壓迫,原來的守網跟散立出擊,將飛鴻社的球踢偏的球截下,踢回給了左京躍。

左京躍哈哈笑著,帶球轉身就跑,那蘇嶠跟是王炯等人也馬上折返進攻飛鴻社的場地。

程敘和與駱維賓亦轉身就追,看到轉身反攻的林幼蟬對上那難纏的其中一個角色時,再度放慢了速度。

林幼蟬自然不會跟著球就跑的,她的目的是牽制住這個人,掩護蘇嶠跟左京躍等人進球。

但看到跑到最前頭的左京躍碰到其中一個人,被輕松截走球時,還是心裏一急。

難得的進球機會……

才這般想,那得到蹴鞠的人已經將那蹴鞠長傳,傳到了就在她前頭的一個人腳下。

四人中最高個子的這個人,帶著蹴鞠慢慢跑了起來。

“蟬娘!”

林幼蟬沒有遲疑,馬上轉身,等著高個子帶球上來。

“不來截我的球嗎?”那高個子加快速度,將球帶到了林幼蟬身邊,故意挑恤。

“呵!等著我截球的時候,殺我麽?”林幼蟬冷笑。

“沒錯,要不要試試?”高個子嘿嘿一笑。

“好!”林幼蟬一邊說著好,已經一邊伸腿去鏟他腳下的蹴鞠了。

高個子一看,就等著她出手才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也擡腳朝林幼蟬伸出去的腿狠狠地踩了下去。

在一旁盯著林幼蟬的程敘和頭皮發麻,倒抽了一口冷氣:“住手!”

但高個子的腳卻沒有真踩到林幼蟬的腿,早在他出腳之前,她便收住去勢,縮回推後,閃到了他身後,從後面將那高個一腳放棄的鞠球往後一勾,同時身子重重往高個子身子撞了過去。

那高個子如姜柳被人從背後重擊一般,向前踉蹌幾步,不過他很快穩住了身形,轉身,便又朝林幼蟬的後背伸腿鏟了過去。

便在這一瞬,他看到原本應該鏟中的林幼蟬的背影,閃到了一邊,而他鏟腳過去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多了個自己人。

不好!

高個也趕緊想收住去勢,但無奈他人高大,四肢反應沒有林幼蟬快速,他到底還是慢了一步,而後腳紮紮實實地踹在了原本看到林幼蟬從高個身上截球後,過來要撞倒她的胖子身上。

那胖子原本是去撞林幼蟬的,沒想到林幼蟬忽然就閃開了,再定睛時,便見到娥高個伸出來的腳。

原本全力撞上去的沖勢,加上身體重量,根本無法後退,只能重重地砸向了高個那條腿上。

沈悶的哀痛聲響起。

餘下的矮子跟瘦子——沒錯,為了區別他們,林幼蟬根據身形,將他們分別稱呼,看著自己人撞自己人,都驚呆了。

林幼蟬帶著球冷哼一聲,沒有錯過這個良機,在他們卡頓的時候,已經孤身將球帶回了飛鴻社的風流眼前,視線餘線看到瘦子朝自己沖過來時,將球傳到了蘇嶠那頭,而後就勢往後一倒,再朝右邊翻滾過去。

沖林幼蟬而來的瘦子,落了個空。

蘇嶠接到球後沒有半絲猶豫,便將球勾進了風流眼。

歡呼聲再度響徹雲霄時,程敘和已經跟主裁判要求暫停,被胖子撞倒的高個,兩個人疊羅漢一般摔在了一起,等胖子爬起來的時候,發現高個的腿腳踝腫脹,斷了。

“犯規,淩雲社犯規!”胖子大喊起來。

場上的社員面面相覷。

進球後退回自家場地的左京躍哈哈笑了起來:“真窩囊,自己人折斷了自己人的腿,來說我們淩雲社犯規,當所有人都是瞎的?”

“他們怕是連蹴鞠基本規矩都不熟悉,就上來學人家踢球了,太搞笑了!”

胖子一下剜著左京躍等人,怒目以瞪。

高個臉色鐵青,雖然除了最初那一聲痛哼,再沒有作聲,但額頭虛汗直冒,可見斷腿之痛難忍。

程敘和叫來了飛鴻社的大夫跟藥童,將再不能蹴鞠的高個擡下場的時候,場上亦議論紛紛。

“這次淩雲社對飛鴻社,怎麽跟上一場那般相似?”

“看來淩雲社又要後來居上了。”

“哪裏一樣了?上一次淩雲社可沒有傷退這麽多人!”

“飛鴻社也有傷員啊!”

“你們有沒有註意到,這小神醫上場,可是有足足四個人盯著她。”

“但她還是突圍出來了!”

“可見飛鴻社相當忌憚這小神醫啊!”

……

在臺上看著球賽的江叔珩,也渾身冒出了冷汗。

之前聽說蟬娘蹴鞠了得,他還只是在旁人嘴裏聽一聽,現在親眼所見,一邊吃驚,一邊亦是慶幸蟬娘有那般身手。

那場上的五個人,怎麽可能是飛鴻社隨隨便便請上場來的尋常社員?

看多了生死危機的人,都能瞧出這五個人雖然穿著皮甲,乍看跟飛鴻社其他社員一般打扮,卻依然掩飾不了無形中透露出來的殺意。

那五個人,並非是來蹴鞠,而是來專門對付蟬娘的。

而且每次跟蟬娘對上,攻擊時都沒有留力,簡直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置蟬娘於死地。

什麽人會用這般陰狠的手段?

江叔珩稍稍側目,瞥向了前面的衛國公。

趙銘的高興,已經在見到鐵衛撞昏了一個淩雲社的社員時,就已經打折了。

明明要對付的應該是那小神醫,撞暈別的小角色算什麽本事?

還讓能對付她的人燒了一個,現在見到兩個鐵衛先後去襲擊小神醫,最後竟然是自己人傷了自己人,又退場一個,臉色瞬間變得陰沈。

不會五個鐵衛,還奈何不了一個區區娘子吧?

“爹,怕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動粗太明顯不行,另外,蹴鞠場上的規則,也阻礙了他們發揮。”趙世子看父親心情頃刻惡劣起來,輕輕解釋:“那小神醫,怕是谙熟蹴鞠場上的規矩,以規矩來對付他們,他們行動起來,自然礙手礙腳。”

趙銘想想,也是。

“若是想殺小神醫,何必這般麻煩?”趙世子不解,“守株待兔,尋個小神醫落單的時機,以五名鐵衛,用上他們拿手的功夫,瞬息間取她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阿爹選擇在蹴鞠場上的如此多觀眾眼前動手,用的怕是最難的法子,阿爹亦是豪賭。”

“那我們且看看,阿爹能不能賭贏。”趙銘聽自家世子一番說辭,暴躁地心情得到紓解,雖依舊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早知道,就該選一些武藝高強的鐵衛上場。

如今還有三名鐵衛能打,他就偏不信,這小神醫還能逆天。

三名鐵衛,不,瘦子,胖子還有一個矮子,這個時候被程敘和叫到了一邊:“我不管你們是怎麽登記進我程家的飛鴻社的,但既然上場踢球了,那我作為球頭跟社長,警告你們,在場上以球技輪輸贏,別繼續使什麽骯臟手段?不然我將你們都換下來。”

瘦子,胖子跟矮子看了程敘和一眼,下意識回頭去最先被罰下場的那個鐵衛,看他微微頷首,而後又見到藥棚裏頭的受傷的高個,才又看會這位程四郎,敷衍道:“知道了!”

程敘和松了口氣,再看看一邊喝水擦汗的駱維賓,握了握拳頭。

這五個人,壓根兒是在他不知情時,被駱維賓塞進來的。

原本定下跟淩雲社的賽程後,他還以為便是之前正式出場的社員,跟圓社對社員的審核登記,一直是駱維賓去辦的,也沒出個岔子,這一次亦是如此。

等駱維賓說臨時舉薦了五個替補社員上去,說是非常厲害,並且也通過了圓社的審核,所以他就任由他去了。

結果來到圓社這一日,他才發現,駱維賓說的替補社員,成為了正式社員,並且一開場,就毫不客氣的無視自己的要求直接開賽蹴球。

這個時候,程敘和要還沒察覺到這裏頭有貓膩,就實在太蠢了。

等看著他們將淩雲社的人一個個弄得傷的傷,退的退時,駱維賓還哈哈嘲笑,但飛鴻社裏頭有不少人,已經察覺到了這五個來歷不明的人。

便是力量碾壓般踢得淩雲社潰不成軍,但那手段,比飛鴻社一直以來的手法截然不同,未免太狠毒了。

他們是什麽人?

程敘和這個時候已經騎虎難下,等林幼蟬上場,一直留意他們的舉動,馬上明白過來了,這些人,是沖蟬大夫來的!

蟬大夫怎麽會招惹上這般難惹的人,以致於還要利用上他程家的飛鴻社?

程敘和想起了那一次,合壽坊的騷動,受傷的劉無疾,以及持刀在街上挾持馬車的蟬大夫。

嘖!可真是麻煩的小娘子!

球賽繼續。

距離上半場結束只剩下半刻鐘不到。

雖然之前淩雲社落後,被飛鴻社攻進了六個球,但淩雲社眼下亦攻進了三個球,守住上半場不失球,下半場有蟬娘在,追平三個,多加一個,就能贏了。

算起來比上一次咬牙追上飛鴻社要簡單。

場上的所有淩雲社的社員,都是這般想的,直到林幼蟬如打斷比賽之前,主動去牽制那三個難纏的角色時,被那個矮子撞飛,摔到了場邊。

“蟬娘!”

“小神醫!”

場上,場外的人眼看著林幼蟬瘦弱的身子被撞得高高飛起,而後重重摔了下去,震驚地直抽冷氣,待回過神來之後,紛紛站了起來。

看臺上的江叔珩亦一下站了起來。

噗……大為解氣的衛國公掩住了嘴角,沒讓自己喜形於色被人發現。

幹得好!

上半場結束,中場休息的鼓聲恰好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淩雲社的社員紛紛朝倒在地上的林幼蟬那邊跑去。

原本走去飛鴻社場地的程敘和,也忍不住望了過去。

那家夥,不會有事吧?

“蟬娘!”

“你沒事吧?”

林幼蟬捂著胸口慢慢坐了起來。

大意了,那個胖子居然會給那個矮子打掩護,跑動時她一時光註意胖子跟瘦子的動向,倒是漏了矮子在旁邊伺機偷襲了。

“蟬娘!”扶大夫跟藥童也過來了,扶起林幼蟬,“傷到哪兒了?”

側肋跟手臂,還有胸口。

林幼蟬將渾身依靠在夫大夫身上,在淩雲社社員簇擁下慢慢走下場,進了藥棚。

一坐下去,林幼蟬便深呼了一口氣,而後覺得胸口悶痛。

“你們都出去,讓我看看傷!”扶大夫攆走那進來藥棚的人,叫藥童過來一起脫林幼蟬的皮甲。

林幼蟬擺手,“先給我水!”

扶大夫馬上將裝著水的竹筒遞了過來,她摸了摸裏衣,掏出兩枚藥丸,吞了下去。

“蟬大夫,你這是什麽藥?”扶大夫一邊幫著皮甲察看傷口,一邊問。

方才昏厥過去的姜柳也是被她叮囑服用了同樣的藥丸,如今人被送去醫館了,但臨走時,他察看了一番,情況穩定。

“治療內傷的藥。”

林幼蟬算著時間,中場休息到下半場開始,應該足夠藥丸發揮藥效,便是不行,也只能忍痛上了。

皮甲脫下來之後,林幼蟬側過左邊身子,掀開一邊的裏衣,看到左手一條胳膊擦傷了,而背部一側也瘀紅紫黑一大塊,看得扶大夫直嘆氣:“你看看你,明明一個小娘子,傷成這樣?”

誰家姑娘平時耍兒的時候會被人摔成這種重傷?

“扶大夫你別說那麽多,先給我上藥吧?”林幼蟬道,“可要給我用最好的藥。”

“放心,就是從你小神醫藥鋪買來的那款金瘡藥。”

扶大夫無奈,只能拿藥膏出來,與藥童一道,先將金瘡藥敷到了她的傷口處。

林幼蟬忍著痛閉上眼,等著體內體外的藥效發揮,等感覺好多了後,將裏衣穿好,再穿上皮甲,走了出去。

外頭,蘇嶠跟左京躍等人正商量對策呢,林幼蟬受傷,若是不能上場,那他們就只能再換人了。

只是換人後,還有人能對付得了那三個狠角色嗎?

“表哥,左四郎!”

“蟬娘,你沒事了?”

“好多了!”林幼蟬感受了一下身體,胸口還是隱隱作痛,但能忍,“一會兒還能繼續上場。”

“你別逞強,要是不行還上,萬一真摔壞了身子怎麽辦?”蘇嶠正言道。

“可不是,蟬娘,不過就是蹴鞠賽而已,消遣玩玩罷了,我們也不是沒有輸過。”

左京躍跟周明等人紛紛勸說。

林幼蟬看著擔心自己勸她不要上場的少年郎們,心底一暖,卻還是揮揮手,讓所有人都圍過來一些:“我能是能上場,但是要獨自牽住那矮子,瘦子跟胖子,可能有點棘手,需要你們幫忙。”

因為矮子跟胖子打配合她才被擊倒了,是她也太小瞧了他們,不過反正該試探的東西都試探出來了,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但跟她一起在場上的還有十一個少年郎啊!

就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膽量!

聽林幼蟬這般一說那三個狠角色,少年郎們齊齊望過去飛鴻社那一邊,憑身形快速將那三個人區分過來,而後又轉頭彼此覷了覷:還真是就矮子,瘦子跟胖子。

“蟬娘,你受傷了,當然不能就讓你單獨對付他們,我們也是一個社的,場上就是夥伴,怎麽能還讓你獨木難支呢?”

“沒錯,再不濟,我也是個郎君呢,大不了跟姜柳那般,一換一。”

“不行,一換一太虧,要都像姜柳那般受重傷,贏來也沒有用。”林幼蟬搖頭。

“那你打算怎麽辦?”

“聽好了,那矮子、瘦子跟胖子,別看他們看起來那麽厲害,其實也是有弱點的。”

“哦?”少年郎們登時驚訝,看林幼蟬再招手,齊齊又湊上去一些。

“首先,那個瘦子,速度最快的就是他了,可是他無論進攻還是後退,都有一個習慣,喜歡偏向於左側動手,所以如果對上瘦子,我們後面的人追不上,那麽前面的人要尤其註意他的動作,預判他是左側啟動,換言之,如果他要投射風流眼,那麽他定是從左側射出,若是傳球,那方向估計便是從左側傳出,而鏟球或攔截,都得註意他的左側動作。”

眾人楞了。

“而後是那個矮子,矮子是他們的統籌,無論沖擊,亦或是回防,他都是最慢的,因為他要接應前面的社員,又要策動後面的社員”其實是同夥才是,“他本人靈機應變而且腦子也轉得快,適合與人打配合,所以要註意瘦子跟胖子周遭,若遇見那矮子就在他們左右,估計是在配合作戰。”

蘇嶠等人驚奇了,王炯最快:“那知曉他們在配合進攻或回防後,要怎麽對付他們呢?有沒有弱點?”

“屆時就要多提防矮子的動向,隨機應變,至於矮子的弱點,是他的右腿,有點跛,估計是受過內傷,沒有痊愈好,尋常人看不真切,但快速跑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微差別,所以如果對上他,想要找突破點的話,集中攻擊他的右腿。”

矮子右腿不穩,承重力不強,無論是合理沖撞亦或是鏟球,先手對付他的右腿為最優解。

蘇嶠,左京躍等人興奮起來了,方才還頹廢擔憂的臉色,此時精神奕奕。

之前對付上那些狠角色,以力量便碾壓勝過他們,壓制得喘不過氣來,完全束手無策,結果蟬娘現在,竟然還能看透他們的弱點?

經她一分析,腦海裏模擬再對上他們時的情景,竟然都覺得有信心可以不落下風了。

“那胖子呢?”左京躍催促道。

“胖子估計是剩下的人中力量最大的,若是遇上他,只有一個人的話,不要硬碰硬,若是兩個人的話,可以放手一搏。”

“怎麽搏?”少年郎們緊張地吞咽著唾沫,兩眼卻閃閃發亮。

“胖子,動態視力不行。”

“?”眾人不解。

“他或許缺少前瞻後顧的習慣,只專註眼前的局勢,但稍微範圍擴大,情況覆雜起來的時候,便不擅長應付了。”林幼蟬意味深長道,“所以一次對上一人的時候,他的專註力都在一人身上,加上他的渾身力道,可以穩贏,但如果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圍攻他的時候,他采取的對策,最大可能是以一敵一,那便容易顧此失彼,所以我才建議,若是遇上的是胖子,那麽就輪到我們打配合,可以一個迷惑胖子,另一個趁機……”

林幼蟬嘿嘿一笑,那少年郎們都會意,彼此交換著眼神嘿嘿嘿嘿笑了起來。

直到鑼鼓聲響起,開賽時往場上交換場地,一群少年郎們都還忍不住嘿嘿兩聲。

瞧著這場球賽開賽之後都神色凝重,焦慮低沈的淩雲社,中場休息後面貌就忽然大變樣,忽而精神煥發起來,一時看客議論紛紛:“怎麽回事?那淩雲社是換人了嗎?”

“沒有,還是原來的蘇三郎跟左四郎他們。”

“那他們怎麽似乎變了個人似的?”

“肯定是四哥跟蟬娘他們想到對付飛鴻社的辦法了。”左七娘興奮道,不然四哥他們怎麽滿腔自信的抖擻起來了。

是知道能贏過飛鴻社了,所以才會那麽洋洋得意的。

走到原本是飛鴻社,現在是淩雲社的場地時,左京躍雖則成竹在胸了,還是忍不住問林幼蟬:“蟬娘,你怎麽知道那三個人的弱點的?”

“自然是上半場的時候,在場邊看出來的。”林幼蟬自豪道。

“光憑看你就能洞悉出來啊?”左京躍驚奇,一邊走,一邊伸出兩個手指在自己一雙招子上比劃,不明白怎麽就能看出來的!

蘇嶠往後瞥了他倆一眼,視線落到林幼蟬身上,看她得意地直點頭,忍不住翹起嘴角淺淺的笑了起來。

他新得的這個表妹啊,可真是個寶貝。

林幼蟬這種洞悉的能力,自然是因為在做勘察者的時候,磨煉出來的。

每一個陌生的異星上都有不同種類不同性子的生物。

要制服他們,自然要先觀察他們,了解他們的習性,掌握他們的弱點,方才能在對峙時落於不敗之地。

與龐然大物或詭異多變的異星生物相比,觀察自己的同類,卻是簡單多了。

只需要一點點步態分析,再加上從醫多年的病理研究,馬上就能判斷出來,她甚至還在上半場時,親自上場,驗證過。

高個子的弱點大不必說,與她對峙時,瞧見胖子攻過來,她恰好利用了胖子的薄弱之處。

而面對瘦子在她傳球給蘇嶠時的反應,她也根據他下意識的習慣,成功避過了襲擊。

至於矮子的特性,雖然讓她吃了虧,也證實了,矮子便是配合著做後面黃雀的那一位。

現在,她成功幫淩雲社的這群少年郎們祛走了對這些狠角色的懼色,又把他們的薄弱之處都點出來了,就看在鞠場上,奏不奏效了。

大盛朝的少年郎們意氣紛發。

大盛朝的少年郎們無所畏懼。

林幼蟬的策略,自然是奏效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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