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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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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燕王府。

燕王的腿如今已經可以正常行走後, 接下來便是等筋骨慢慢痊愈生長,除了好好將養,以及定時做覆健活動, 按醫囑服用湯藥鞏固身子, 另外亦沒有別的事項了。

而且有何太醫按時到燕王府上來,所以作為曾經的主治大夫,林幼蟬如今也就每一旬過來覆診一次, 看看進展如何,或者按時調整一下燕王的覆健計劃。

今兒到燕王府來,心裏頭雖然還對阿爹不信任自己窩著火,但有職業操守的林幼蟬還是很細心地與何太醫一起查看了腳筋恢覆程度,又稍稍增添或刪減了藥方裏的幾味藥。

等做完這一切後, 燕王妃過來請她喝茶品茗, 坐到亭子裏時,林幼蟬才從藥箱子裏拿出了要送給燕王夫婦的虎骨丸, “王爺, 王妃這是我小神醫藥鋪鎮店之寶,回生丸, 對於陳年舊傷跟腰骨勞損等傷患都很有效用,這兩盒, 是我送您跟燕王妃的。”

嗯, 回生丸, 就是虎骨丸。

因為劉無疾說若直接取名虎骨丸,指不定別家醫館或藥鋪一下猜到這藥丸成分, 所以變換一下名稱, 叫回生丸。

“連我也有啊?”燕王妃欣喜地看著那兩盒回生丸。

“嗯,給燕王妃您吃的是這盒。”林幼蟬說著, 將一級回生丸那一盒拎出來給燕王妃看,“若覺得腰酸背痛,筋骨損傷都可以補一補的,就是不宜多服,一日一粒即可。”

聽說是受左四郎所托,一開始就是為了治療像左尚書那般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身上帶有舊疾的人而熬制出來的藥方,燕王忍不住多瞥了那木匣子兩眼。

他年少時亦是累年在戰場上度過的,在沙場上受過的劍傷刀傷亦不少,身上得傷痕骨痛便是這些年遠離的戰場,休養生息,亦沒見褪去多少。

這回生丸要是針對這等隱疾舊患修覆療補的話,那可不是也正對他舊癥。

又想想這般好的回生丸竟只得了一盒,瞥了林幼蟬一眼,又有點嫌棄:“既是這般神藥,怎麽不多送兩盒過來?”

林幼蟬心口一噎,“王爺,這回生丸可是用很貴的藥材熬制出來的,一盒就不便宜了,我等鬥升小民,可是指望著它賣錢銀過活呢,您服用過後要是覺得有效,到時候到我家的藥鋪買便得了。”

“你家的藥鋪?蟬大夫家在京城有藥鋪?怎麽之前沒聽聞過呢?”燕王妃驚奇。

“還沒開呢,但遲些時候就開了,就在外郭城的平康坊。”林幼蟬驕傲道。

“可我聽和公公說,你是去永春堂看診做大夫了吧?怎麽還開起藥鋪來了?”

“我是去永春堂了,可看診只坐堂半日呀!”林幼蟬道,“而且那藥鋪是我跟人合作開的,只是賣成藥,屆時有掌銀有夥計,我便是不去,也能維持營生。”

“所以,這回生丸我可是很有誠意送過來給王爺王妃的,就當做是,謝謝王爺您提點了那位大人來見我。”

燕王板起的臉總算是緩和下來,“怎麽,你見著他了?”

自從江叔珩來燕王府一趟,燕王妃也知道了林幼蟬跟燕王提的條件是要見江大人,只是那一日林幼蟬出事沒來,燕王那臉還臭了一天。

畢竟條件是林幼蟬要交換的。

林幼蟬悶悶地點頭,忍不住唉了一聲。

燕王冷嗤一聲,“你是托那位大人要辦何事?看在你送來的這回生丸份上,我亦不是不可以再幫你一次?”

林幼蟬瞪大眼睛看著燕王。

看不出來,這燕王脾氣這般不好,卻是個老好心的。

可還是老氣橫秋地擺擺手,“這事不行,便是說與燕王您聽,您八成也是幫不上忙的!”

“天底下竟然還有我燕王辦不到的事?”燕王難以置信。

他燕王是誰?

可算除了皇兄之外,大盛朝最有權勢跟威望的王侯了,還有只有江叔珩能行他燕王不能行的事?

林幼蟬尷尬地笑笑,總不能說,江首輔是她阿爹,但阿爹的二哥,她二伯想要殺她,可阿爹卻不相信她這個女兒,反而去相信二伯吧?

阿爹到現在還沒松口認自己是她女兒呢,總不能叫燕王逼著阿爹認回自己吧?

所以林幼蟬支支吾吾地含糊過去。

燕王看自己屈尊降紆還落不得好,臉一凜,不理她了。

林幼蟬卻是沒在意,想起什麽,又跟燕王道,“對了王爺,那很有效的金瘡藥,我們藥鋪裏屆時也有出售,您要還想要,屆時到我們藥鋪裏買便是了。”

“哦?”燕王微瞇起了眼睛,“劉無疾無事了?”

那金瘡藥可是劉家秘制的,先前還說劉無疾出事,無端端下落不明,如今這蟬大夫忽然就能賣他家的金瘡藥了,那是回來了?

“劉大夫他,人,還沒回劉家呢,不過可能沒事。”

林幼蟬不敢看燕王,隨手一捋發絲,才道,“原本這金瘡藥一開始就是劉大郎君研制出來的,我是跟劉大郎君合作開的藥鋪,屆時便是他家的金瘡藥跟這回生丸,都是藥鋪裏的主打藥膏。如今我們的金瘡藥,可是分了兩種檔次,貴的就是之前王爺用過的那一種,還有一種比較便宜,但也同樣效用的,若是王爺要大量購買這金瘡藥的話,到我的小神醫藥鋪下單即可。”

“行了,我明白了,若是有需要,屆時我叫和公公到你那藥鋪……”燕王頓了頓,不知道這蟬大夫開的藥鋪叫什麽名字。

“小神醫藥鋪,在平康坊。”林幼蟬趕緊推薦。

“我屆時叫和公公去平康坊找你的藥鋪。”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

和公公一臉笑容將林幼蟬送出燕王府的時候,亦將一個錦盒子送給了林幼蟬:“蟬大夫,這是當初,您著王爺打造的醫具,今兒總算是取回來了,您看看,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那種針具?”

林幼蟬想起來,當初見燕王叫官屬工匠打造出來的銀針非常好用,所以曾經想托燕王替自己打造一套中空的銀針,後來燕王應諾若是她能治好他的腿,便能餞諾。

難不成,這便是她要的那些銀針。

連忙接過錦盒一看,果然。

一副十二枚,還一半是銀針,一半是金針。

自從將燕王的腿治好後,當時留下來的東西,諸如難尋的水晶鏡,極細的銀針還有特別熏制的羊腸線都讓燕王賞賜給她了,再加上現在的這副中空銀針,她藥箱裏又多添了一副好使的醫具。

林幼蟬的心情稍稍好轉,沖和公公道謝後,上了馬車。

與她一起離開的何太醫,跟往常一般,也跟著出來,與她同乘一騎馬,看了看她手裏的錦盒,眼紅得很,再看了一眼林幼蟬本人,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

他跟葛太醫都想著,蟬大夫要是能去太醫署便好了,未曾想她一轉頭就到永春堂看診去了,這幾日京城裏頭都在說這小神醫被永春堂搶到手的事兒,方才又聽聞,這蟬大夫還跟人合作開藥鋪了,想必盼她入職太醫署,是沒可能了。

不過還是可以想想那回生丸的。

之前劉無疾的金瘡藥好用,太醫署就入手了一批,如今這回生丸不知道效用如何,先買一盒試試效果也好,要是效果好,太醫署也可以直接跟蟬大夫的藥鋪進貨嘛!

何太醫跟林幼蟬一說,林幼蟬很爽快地應允了,何太醫於是便打算直接去林家掏銀子也買上一盒了。

馬車出了王侯常住的坊市,經過德勝坊時,林幼蟬忍不住去瞥文祈街,遠遠看著江府門口的兩個護衛,也忍不住唉了一聲。

便是見著爹了,不僅沒能好好相認,也沒能跟阿爹好好說話,好可惜啊!

她怎麽會有那麽一個無恥的二伯呢,要是二伯當真表裏如一,不會仇視阿爹的骨肉多好的。

罷了罷了,都是那江二爺的錯,阿爹不過是被親情蒙蔽了雙眼而已。

阿爹就是阿爹,她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吶,怎麽可以跟他慪氣呢!

父女間怎麽能有隔夜仇呢?

給阿爹示個好,讓阿爹有臺階下,才是個好閨女吧!

於是回到家後,林幼蟬賣了一盒回生丸給何太醫,又取了兩盒回生丸,叫蔣小郎幫忙跑腿一趟,送去德勝坊文祈街的江府給阿爹。

“江,江大人?”蔣小郎驚了。

是,是那個大奸臣江首輔江大人嗎?

“沒錯,就是江大人。”林幼蟬沖蔣小郎點頭,“他是我在永春堂的病患,恰好這回生丸對他的病情有益,快點幫忙送過去。”

裏頭還有一封寫給阿爹的信呢!

得早點送到阿爹手上,讓阿爹不會生自己的氣了,再來看她呀!

蔣小郎只得硬著頭皮點點頭,轉身便送回生丸去了。

“租輛馬車,能跑快一些。”

雖然她倒是很願意親自走一趟的,可是想想那江府外頭指不定就有江二爺的人守著,還是算了!

江府,江叔珩很快從奴仆手上收到了蔣小郎送過來的兩盒回生丸,知道是小神醫送來給他調理身子的,不知為何心裏某處一軟。

呵,前兒還跟自己耍性子發脾氣呢,轉頭就操心起他這個阿爹的身體安康,送親手熬制的藥丸來了。

該說她將自己這個阿爹真放在心上,還是說,心機頗深呢?

到底他江叔珩的口碑可是不甚好的,當初為支持當今聖人登基,亦不擇手段做了不少外人看來,相當殘忍血腥的事情。

便是她來相認第一日,他也當眾被罵作狗官,被人暗殺呢!

像他這般名聲狼藉的人,竟也會有人不嫌棄地願意認作阿爹麽?

這不由得他不猜忌,這般做的人,怕是別有用心。

江叔珩微瞇起鳳眸看著那匣子回生丸。

說來他還是第一次收到自官場同僚以外的禮品,還是個年輕娘子送的,新奇。

甚至還是兩匣子藥丸。

這小神醫可是被稱作神醫,醫術了得,她拿來送自己的藥丸,怕是不簡單吧?

想到一個年紀小小的娘子誤認自己作爹,晨早還跟自己發脾氣鬧別扭,下晌就趕緊送兩匣子藥丸子來孝敬自己,江叔珩心情微妙得很。

不久前還叫這個小神醫勾起了自己早年時亦有過成家立業的打算,亦想過與傾慕之人,一世一雙人,生兒育女,可後來……

後來沒了機會,更絕了自己有子嗣的心思。

只是每每,見著二哥有衡兒相伴,父慈子孝,心裏頭總是難免有些空落落的。

他似乎,已經許多年,沒有人像那小神醫那般跟自己鬧別扭,又送禮物來求和好了。

若是自己身邊……

江叔珩情不自禁地打開上面那個木匣子,見著裏頭竟還放了一封信。

拈起信,沒去看那十顆藥丸子,徑直從信函裏抽出信紙,展開,掃了一眼上頭歪歪扭扭的字,迅速回到開頭:“阿爹……”

同樣是歪歪扭扭的,醜得要緊。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他覺得這兩個字特別好看,特別讓人心動。

一目十行將那封來自冒牌閨女的道歉信看完後,江叔珩抱著兩匣子回生丸,摸了又摸,概嘆,想不到,他江叔珩,還有能收到身份叫做閨女的人孝敬的一日。

對那小神醫的戒備之心,不知不覺間竟也消弭了不少。

這一日,江大管事終於將蟬大夫初初在京城嶄露頭角,隨後的樁樁件件查清楚後,回來稟告與他。

“小神醫一開始在京中初為人知,應當是在去歲七月,當時她孤身一人住在萬家客棧,本默默無名,但後來救治了當時上京赴考的一位鄉貢,才開始引起關註。”

七月,自己遇刺跟林小大夫出現,亦是在那段時日。

“據萬家客棧的夥計所說,她不久後因為救治了一名淩雲社的社員,被左家的公子,還有蘇三公子聘請進了蹴鞠社團,並作為隨社大夫救治社員。”

這事他已經早有聽聞,最近不是跟嶠兒一起踢過一場麽?看來她蹴鞠確實踢得不錯。

“之後名聲鵲起,便是隨左家娘子伴隨聖駕秋狩時,救了墜馬的唐世子。”

沒錯,唐世子的瘋馬在獵場亂跑驚擾人的時候,他亦在場。

江叔珩想了想,只模模糊糊想起護衛擁著他離開時,見到過的一個背著藥箱瘦削的背影,使勁往出事現場跑去。

原來那個時候,她也在?那他們當時有見過面嗎?

“而因此事,燕王府聽聞了小神醫擅長跌打摔傷後,便也請小神醫出手,結果當真治好了燕王的腿,此事在京城中宣揚開來後,小神醫之名,如日中天。”

這事他亦知曉的,不僅城裏京城百姓知曉,甚至滿朝文武,都聽聞了她的大名。

“現如今小神醫在永春堂坐堂看病,不少百姓信賴其醫術,都願意讓她看病。”

“不僅如此,小神醫還跟劉家合作,打算在平康坊開一家藥鋪,除了售賣連燕王用了都說好的金瘡藥外,還有一種,據說是小神醫秘制的回生丸。”

“如今回生丸只聽聞名字,卻不見實物,在藥鋪開張之前,只有與小神醫關系親近者,像左家,燕王府等,才能買得到手。”

江叔珩想起自己收到的兩匣回生丸,不免微微一笑,頗為自傲,而後又問,“等等,你說,小神醫要開的藥鋪,是跟劉家合作的?”

“沒錯,老爺。”

“哪個劉家?”

江大管事已經曾經奉命調查過劉無疾,在此時替自家老爺再查這小神醫,雖則老爺半句話未說,他也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麽。

“老爺,便是先前您囑咐老奴查過的那位劉無疾,劉大夫的劉家。”

當初林小大夫離開江府,據傳便是要去濟安堂找劉無疾的,他當時因為林小大夫不告而別頗為納悶,還曾經叫江漁去追查過劉無疾此人。

但江漁不是稟告說,劉無疾自稱與此人毫無瓜葛,也從來沒見過甚麽林小大夫麽?

那劉無疾從一開始就在蒙蔽他們?是為了幫助小神醫避開追殺?

若真如此,那她並沒有撒謊,果然真是那位林小大夫。

小神醫就是替自己解過毒的救命恩人。

原本之前對她生出的戒心就降減了,到如今查證過後,若她的一切都沒有作偽,那是否她所說的二哥對她做的那些事,也確實是真的?

江叔珩再度思忖起來,便是,證據……

“江漁,你給我好好查一查二爺身邊的管事跟親信,暗中打聽一下,從去年七月我遇刺之後,都給二爺辦過什麽事,領過什麽差使。”

“明白了,老爺,老奴這就去辦。”

江叔珩終於開始打探江二爺的時候,林幼蟬亦想找到江二爺雇兇殺人的證據,讓阿爹認清楚這歹心的二伯的真面目。

只是事情已然過了那般久,哪有那般容易?

除非,她主動說她殺了李應。

因為李應是江二爺的人,在知曉她是林小大夫後,想殺人滅口,所以她反殺了他。

但她不能。

林幼蟬不能,但有一個人卻是能,而且正打算將殺死李應的最大疑兇是林小大夫的事,告訴江首輔。

這個人,便是萬年縣黃縣尉黃大勇。

這事,得要說到先前,在合壽坊坊務司出事的時候,尤令史被殺了,為掩埋真相,屍身被秘密處理,並不為外人所知。

尤家人見他多日不歸,並未在意,蓋因尤九德身為刑部令史,時常查案均有夜不歸宿的情況發生。

倒是刑部那一處,發現尤九德三日沒有點卯,亦沒有交代只言片語,於是著人去尤家打聽消息。

彼此一見面,才知曉尤九德已經四日不見蹤影,這才慌了起來。

刑部的官吏無故失蹤,怕不是遭遇了不測,此時稟告到刑部楊尚書處,自己人出事,自然是要查到,楊尚書馬上組織人手調查尤九德出事之前的活動,以及他過手的案子。

若是尤九德出事,最有可能的便是在他查案的過程中出了意外。

楊尚書等刑部官吏的查案方向是對的,但卻沒料到,尤九德手頭上的案子,並非他真實在查的案件,所以遲遲沒有進展。

刑部因為尤九德的下落不明,有了空缺,而補這個缺的,正是黃大勇。

黃大勇是如何被調到刑部的呢?

這卻是衛國公的幕僚駱榮所提拔並暗中操作的。

自從尤九德死後,他便在物色下一個如尤九德這般,有能耐,有野心,還能聽令於他們的人。

尤九德曾經是萬年縣的縣尉,他收攏的手下亦有如洪縣尉跟羅大等人,在萬年縣替他跑腿的親信,原本駱榮是想要提拔洪縣尉一把的。

只是,在認屍那一日,洪縣尉在袁家宅子的表現,不盡人意,衛國公亦不甚喜愛,待駱榮再派人去查這洪縣尉在縣衙的表現,平平無奇。

於是,駱榮的視線,挪去了其他縣尉身上,而後馬上發現了黃縣尉。

在萬年縣任職二十餘年,從小小的幫閑一步步做到縣尉這個位置,凡其經手的案件,告破者六七成。

這斷案率可不差。

且聽打聽來的情報,為人機靈,極會變通,便是根基薄弱,亦沒人脈,故而無人賞識。

但這種毫無背景可以倚靠的草根小官,對他們來說最好,容易拿捏。

並且,最讓駱榮賞識的一點,是這黃大勇還有野心。

去年江首輔家的奴婢出了件命案,萬年縣許多人不願意接手,這黃大勇卻應了下來,明眼人都知曉,黃大勇這是在替自己找出路。

膽敢接江府的案子,證明黃大勇亦不缺膽量,但那案子遲遲未破,黃大勇想跟江首輔顯擺邀功的目的沒有達到,怕是,也在心急另尋明主吧!

於是駱榮將黃大勇的事稟告與衛國公,得衛國公首肯後,正式派人接觸了黃大勇。

能調進刑部?日後得替衛國公辦幾件事?

可以啊!

黃大勇一口應承下來。

若是能進刑部,替誰辦事不是辦事?

在萬年縣縣衙的時候,就有經常替貴人辦差的時候,只是那貴人沒有這位國舅的地位這麽貴就是了。

至於辦事的那個度,自己看著辦,有所分寸不就得了?

那位自己的前輩,尤令史的,不就是因為受貴人賞識,才這般從萬年縣的縣尉一下調進了刑部麽?

如今自己居然能得到衛國公人的舉薦,他還不趕緊抓住這個機遇就是個蠢貨!

看他榮升,萬年縣不知道多少縣尉要對他眼紅得不得了。

黃大勇於是麻利地將自己在縣衙的工作了結了,而後打算不日到刑部上任去。

交接案子時,黃大勇便看到了江府護衛李應的案子。

年後,從蘇州那邊江州府回報的消息,在蘇州各府已經在查林姓從醫之人,目前雖然找到了不少林大夫,但如描述那般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如此年幼從醫的,卻無一人。

蘇州那般大,又不知曉林小大夫到底是何方人士,這林小大夫又在有意隱瞞行蹤,想要江州府幾個月內查探到這小大夫究竟是什麽人,怕是不易。

不過,他如今既已經擢升至刑部,那這案子只能交由後繼者了。

卷宗移交出去後,黃大勇便想到當初自己跟江首輔誇下的海口,雖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手,但想想也不免赧然。

雖然那李應不過是個奴婢,亦不是江首輔的人,他查案以來,江首輔便沒有過問半句。

日後他還若在朝堂上行走,便極有可能有不時見著江大人的機會。

雖則他如今算是衛國公的人,而衛國公與江大人向來政見不合,本來他站了這一邊,不該再想江首輔那一邊才是。

可在萬年縣看多了官場沈浮,瞬間平步青雲的有之,眨眼貶官下放的亦不少。

誰能料到,將來是衛國公繼續榮寵聖恩,還是江首輔穩守朝堂呢?

他暗地裏是替衛國公辦事的人,明面上,誰知曉?

多給自己備條路,不過分吧?如今他沒能查下去,亦是因為得了賞識,升官了的緣故,這可怨不得他。

而且,即便沒能破案,可他實實在在花了苦功夫查案的,他為著江首輔做的這些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至少得讓江首輔也知曉他黃大勇付出過。

所以這一日黃大勇來江府拜見江叔珩,一則為了說與江首輔自己調入刑部的事,二則將自己追查到的結果回稟與他,作為此案了解。

於是,江叔珩在這一日,知曉了萬年縣官衙查辦的李應遇害一案,最大嫌疑人是林小大夫的事。

“林小大夫?你沒說錯?”江叔珩震驚。

“沒錯,只可惜這林小大夫自來京第二日便失去了蹤影,下官至今沒能搜尋到她的下落。”

黃大勇以為江首輔吃驚,是因為林小大夫是替自己解過毒的大夫的緣故,並沒有多想,“我已發了文書送往蘇州江寧府,讓蘇州知府協助尋找林小大夫的下落,但目前亦不曾有結果。”

江叔珩張嘴欲問什麽,卻還是打住了。

“江大人,我走後,此案估計將由洪縣尉接手,您,或者是府上的二爺若想知曉此案進展,著人去尋洪縣尉即可。”

“我明白了。”江叔珩看黃大勇一臉諂笑,微微頷首,“你既能進入刑部辦案,看來本事不壞,日後好好當差,會有出頭之日的。”

“承江大人吉言。”黃大勇笑著連連鞠手,“下官亦是如此期盼。”

黃大勇走後,江叔珩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林小大夫殺了李應?

李應,那個二哥身邊身手最好的護衛!

便是在自己身邊的護衛裏,李應的武藝無疑亦算是不錯的。

她居然能將李應給殺了?

李應是什麽時候死的?

似乎是,去年仲秋之前,圓社鞠賽那一日。

是了,那時候,小神醫應該還是淩雲社的大夫,當日李應曾經離席,為的是去淩雲社給二哥帶話與衡兒。

原來,給衡兒帶話是假,去刺探小神醫才是真的!

那一日,李應是察覺到,小神醫便是林小大夫了,所以才去查證了。

他還曾撞傷了飛鴻社的人,進了藥棚。

當時自己還以為這李應耍什麽拙劣的把戲,現在看來,分明是故意的。

因為劉無疾在飛鴻社的藥棚裏,而劉無疾與林小大夫認識,所以,是李應進去找劉無疾證實了小神醫就是林小大夫,所以在那一日,丟下自己的職責不管,誘使小神醫離開圓社想要殺人滅口,結果卻被小神醫反殺了?

江叔珩忍不住輕輕暗拍一掌。

難怪她能在李應帶著刺客暗殺她時,可以那般輕易地脫身,那便是說,小神醫,亦有不亞於李應的身手?

這般厲害的小娘子,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江叔珩心緒覆雜,一會兒是激動,一會兒是忌憚。

激動的是,這般本事的小姑娘,竟是在心裏頭早早認定自己是她阿爹的,他若當真有這麽一個閨女……

忌憚的是,先前她說二哥因為誤會她是自己的子嗣而派人追殺,他因沒有證據並不相信她,可,李應卻是是林小大夫殺的。

根據他在鞠場註意到的痕跡合理推斷,林小大夫並沒有殺李應的動機,確實是李應在追殺她。

為何李應要追殺林小大夫?

林小大夫來京城第一日就救了自己,按理說,她救了自己,就是救了整個江府,李應在江府多年,並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二哥,也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李應不過是個奴婢,調到自己身邊護衛自己是聽令行事,追殺林小大夫,亦是聽令行事。

所以,李應,是在聽從二哥之令,追殺林小大夫。

二哥想要追殺林小大夫,能因為什麽呢?

江叔珩撫額,忍不住哈哈苦笑起來。

他倒是,還想要給二哥辯護一二,可是……

“備馬,去永春堂,不,去宣宜坊!”

他要找去找那位小神醫確認一下,李應是不是當真是她所殺,如果是,那二哥這人,萬萬不能留了。

宣宜坊,林家。

蘇嶠跟左京躍登門拜訪來了。

自從左京躍買了回生丸回去給老父親服用後,如今已經過了五日,他今日來便是受父之命,再來買兩盒的。

“我爹初初第二三日還沒覺出效果,到現在已經覺得身子輕便了不少,老腰明顯沒之前那般疼了,便是伏案工作後,第二日醒來,精神都也變振奮許多,不像之前懨懨思緒混亂,還有他那中過箭的舊傷患,平時按上去會痛的,現在也不痛了。”

左京躍說著,興奮,“我阿爹看蟬娘你這回生丸效果這般好,所以給了銀子叫我來再買四盒。”

“那不行。”林幼蟬一口回絕。

“為啥啊?給你賺銀子你不賺?”左京躍不解。

“過兩日我藥鋪就要開張了,你替你爹到藥鋪買吧?”

屆時藥鋪新開張,肯定要有些主顧上門幫襯才行的嘛,左尚書家到小神醫藥鋪去買回生丸,就是最好的廣告。

她還指望乘著左尚書這股東風多招攬幾個主顧呢,這年頭,酒香也怕巷子深啊,劉家的金瘡藥就是前車之鑒。

“蟬娘,我跟你誰啊,提早兩日賣我不是一樣嗎?”左京躍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還在一旁道。

“你不是一氣買了六盒嗎?”還都是特級的回生丸。

“嘿嘿,我爹服用第三日見效後,就將那些回生丸送給了我祖父,我外祖母,還有我大哥,跟幾個退下來的老將。”

左京躍道,“不夠分吶,所以我才來找你追加再買四盒的。都要特級的那種,蟬娘啊,我這完全是給你送錢銀來了,你不收啊?”

說著便掏出了兩個blingbling的大銀元寶。

嘖!這些可惡的有錢人。

林幼蟬收了這兩個銀元寶,叫青梅去炮藥房拿四盒回生丸。

左京躍一看,買到手了,笑嘻嘻地:“蟬娘你放心,那金瘡藥的事,我也跟我阿爹提了,屆時你藥鋪開張,我們肯定派管事去捧場的,是吧,蟬娘表哥?”

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瞅著林幼蟬,不發一言的蘇嶠幹咳一聲:“先別亂叫!”

“怎麽?你不認神醫表妹啊?”

“不是不認。”

蘇嶠回家後,找阿爹問了最近五服內的姻親,誰家有新進京的娘子,亦或是認祖歸宗的小姑娘的,蘇侍郎還以為他胡鬧呢。

於是蘇嶠只得自己找了人手去問,毫無結果。

所以,要將蟬娘認回去的那家親戚口風那般嚴密,還是蟬娘在開玩笑?

蘇嶠問起這事,林幼蟬也覺得郁悶起來。

怎麽認個爹那麽難的呢?

她是阿爹的閨女,證物都有了,阿爹拿著證物去查證完不就得了?

就怪那個江二爺,害阿爹以為自己在挑撥他們兄弟倆的關系呢,她還得另外找證據。

“怎麽?他們家又不願意認你了?”

平心而論,蘇嶠倒是很樂意有蟬娘這麽一位表妹的。

若是她當真是自己表妹,日後叫她上場踢蹴鞠多方便的。

而且還是京城裏頭的神醫呢,可有能耐了,就不知道是哪頭親戚家裏頭的表妹。

“你告訴我,到底是京城哪戶人家?他們要是不認你,我上門給你說和去。”

這麽好的蟬娘,他們怎麽可以忍心不認呢?

林幼蟬看著蘇嶠,臉紅紅的,是激動鬧得:她沒看錯,蘇三表哥是真好!

可是這事,有表哥說和也不行的。

“對啊,你都是京城裏頭大名鼎鼎的小神醫了,他們還不願意認你?有什麽難處,說出來,我這個左家的表哥也來幫你一把。”左京躍也道。

“哎,其實……”林幼蟬嘆了口氣,“其實,我去年剛剛進京來那會兒,就想去認爹了,可是那會兒遇上阿爹出事,救阿爹要緊,一時半會兒沒顧上,結果我那該叫二伯的,知道了我要認親的事,趁機把我攆出府來了。”

“等等,認爹?”

“你不是應該認娘麽?”

蘇嶠跟左京躍齊齊不解。

他們都記得,去年年底時,叫蟬娘搬到淩雲社去住,又叫她進左家跟在七娘身邊,但她卻萬般推托不願意。

那時候蟬娘說的是祖父死了,家中只餘她孤身一人,所以進京來投靠阿娘,因為阿娘改嫁有了新的夫家,所以不便帶她回去。

而她住在萬家客棧,就是為了跟阿娘見面。

這事兒當時他們聽了,都覺得蟬娘年紀小小的,可憐得很呢,後來就是她搬到這間宅子來,也沒有多想。

因為跟萬家客棧同一個坊市嘛,跟她阿娘見面方便。

結果現在蟬娘跟他們說,她來京城裏頭,其實是為了認爹?

林幼蟬心虛地覷了覷他們兩個,搓了搓手,沒說話。

哎呀,完了,當時為了蒙蔽江衡說的是認娘,現在被識破了。

“蟬娘?”

“那,那什麽,當時我跟你們,還不是太熟嘛,小娘子出門在外,孤苦無依,總得有些警惕心不是?”林幼蟬訥訥道,“反正我也沒說錯,我就是來京城認親的,這個親是阿爹還是阿娘,對你們來說,也沒啥區別。”

原來那會兒蟬娘對他們那般見外,防著他們吶!

好像,她說得也沒錯。

左京躍瞠目,抓抓腮看了看蘇嶠。

蘇嶠冷笑了兩聲:這個大話精,還是一如往昔,滿口誑言。

“好,你這回說的是真話,是來京城尋親認爹的,那你阿爹是誰?”

當初他便不太相信蟬娘說的話,等聽聞可能是自己表妹後,還去找誰家主母要認回流落在外的娘子,難怪尋不著是哪戶親家。

是認爹的,這倒是好找了。

他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家中姑娘能喚自己表哥的親戚,他可要看看,蟬娘今回還能撒什麽彌天大謊。

“不行啊,他都沒答應說要認我。”

“為什麽不能認?”

“我不是說了,我叫二伯的,在我進京之後就不想讓我進門,找人來追殺我嗎?我要認的阿爹不信,叫我找證據吶!”林幼蟬苦惱。

蘇嶠楞了。

“什麽證據?”

“這不明顯嗎,我被二伯追殺的證據啊?”林幼蟬道,“可那時候,我才來京城,就自己一個人,為了活命,東藏西跑的都來不及,怎麽會想到去收集證據呢?”

林幼蟬唉了一聲,“我以為我是阿爹親生骨肉,我跟阿爹說的話,阿爹都會信我呢!”

“你,被人追殺?”左京躍仿若聽了個天大的新聞,驚呆了,“那你怎麽活下來的?”

她一個小娘子,當時還就住客棧裏呢,如何逃開她二伯的追殺的?

蘇嶠卻臉色凝重起來。

蟬娘說的這事,他倒是相信。

他跟左京躍,可是親眼目睹過她被一群刺客追殺的。

“我機靈唄!”林幼蟬有點自傲地道。

“沒錯,你機靈。”蘇嶠點頭,一把抓住了左京躍的手,“你可以告訴你阿爹,你有證人。”

“哎?”

林幼蟬跟左京躍都齊齊楞了。

“我跟左四,便是目睹你被人追殺的證人。”蘇嶠道。

林幼蟬驚了。

“你什麽時候見到我被人追殺了?”

“對啊,我什麽時候見過蟬娘被人追殺了?蘇三?”左京躍也呆了。

蘇嶠看了一眼左京躍,“你還記不記得,姜柳腿折那一回,我們去探望他的一日,離開姜家時,曾經碰見過一個小郎君,搶了我手上的蹴鞠,而後以球退敵?”

左京躍想了想,恍然:“想起來了,是那個厲害的少年郎,我還想著要是他到我們淩雲社,肯定很厲害呢!”

“她就是那個少年郎。”蘇嶠沖林幼蟬一頷下巴,道。

“噫?她?”左京躍吃驚,猛地回頭使勁盯著林幼蟬瞅個不停:“你,你就是他?”

林幼蟬也回想起來了,第一次,李應追殺他的時候,當時她遇見了兩個少年郎,因為自己手無寸鐵,又拼不過那群刺客,是見著其中一個手上的蹴鞠,所以才想出用蹴鞠退敵那個法子的。

原來,當時那兩個少年郎,就是蘇嶠跟左京躍。

對了,她去給姜柳治傷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他家住的那地兒,就是自己被李應帶人圍殺的地方了,當時倒是沒有想過,她遇見的那兩個少年郎,原來就是蘇嶠跟左京躍。

“原來,那時候那兩個人,是你們呀!”林幼蟬驚訝。

左京躍亦嘖嘖點頭,“原來還真是你啊!”

那時候她看起來可根本不像個娘子呢,他是一點兒沒認出來,不對,蘇三認出來了!

“所以你早認出那個蹴鞠厲害的是蟬娘,所以才那般有信心叫蟬娘加入我們淩雲社一塊兒蹴鞠比賽的?”

左京躍嘖嘖完,又問蘇嶠。

林幼蟬也看著蘇嶠,難怪,她就說,怎麽蘇三表哥好端端地就認為自己蹴鞠厲害呢,原因在此啊!

“當然。”

“三兒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都認出蟬娘就是我想找的人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誰讓你眼瞎,認不出來還怪我?”蘇嶠不去理會左京躍的埋怨,看著林幼蟬:“怎麽樣,我跟左四給你做證,可以告訴我們你爹是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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