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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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冬去春來。
當京城裏的鄉貢與生員參加完常舉, 因為及第或落地喜極而泣或黯然神傷時，燕王的腿已經可以下地慢走了。
自從用了劉無疾的金瘡藥後，表層傷口很快愈合, 結痂脫落。
等到腳趾頭都有感覺的時候, 便開始先在榻上做伸腿運動，一次兩組，等雙腿適應後, 再在奴婢攙扶下，下地一步一步的試探。
在繼續使用藥膏，促進筋骨快速生長，燕王還是每日上藥，沒有斷過——反正藥膏充足, 在從劉無疾那處拿了第一批十瓶金瘡藥後, 和公公又去定了十瓶。
證實了這金瘡藥有奇效，不僅給燕王用, 也給府上的主子備著, 就連何太醫，也特意買了一瓶, 又引薦給太醫院的不少人。
劉無疾在這個貓冬的雪日，足不出戶, 也賺了不少錢銀。
不想變成廢人的燕王, 每日都極其耐心地遵從醫囑行事, 他現在依舊每天上藥，如此更好地激活筋骨, 讓它們盡快生長。
從要奴婢一邊一個攙扶著覆健開始, 漸漸地使用拐杖，而後在建起來的木頭雙桿上倚靠著一步步站直, 慢走。
恰在萬物萌芽時，燕王亦能憑借自身力量，恢覆了行走能力。
林幼蟬在貓冬期去燕王府的時間從每兩日去一次到每十日例行一次，就除下大雪的那十來日，沒有出門。
大雪紛飛，路堵了，也進不去內城，於是在萬家客棧圍爐煮茶。
眼見著燕王從榻上下地，一點點康覆，看樣子果真能恢覆六七成，林幼蟬心裏頭也止不住驚嘆。
雖然如今看燕王走路依舊有點跛，可他若再堅持覆健練習，有最初敷給的修覆液加成，指不定真能恢覆正常人走路。
燕王當真能起身行走的事，在這年仲春傳遍了京城，成為在這年常舉魁首後，最大的新聞。
這一次，不用蘇嶠去找乞兒，街頭巷尾也已經自發在議論蟬大夫的神醫大名。
而作為名聲鵲起後，辦的第一個疑難病癥，第一次好好落實了自己的神醫之名，林幼蟬也收到燕王府的賞賜。
當然，和公公一開始送到她手上的，是兩張契書。
林幼蟬看著那兩張契書，一下呆了。
這是一張房契，一張地契。
“咱們王妃說了，蟬大夫住萬家客棧，終不是長久之計，但王妃亦體恤蟬大夫的難處，是以，送了一間就在宣宜坊的宅子給您，離這萬家客棧亦不遠，不偌蟬大夫去看看？”
和公公笑瞇瞇道，補充：“咱們燕王賞你的東西，可都已經先一步送到那兒去了，蟬大夫去接收了宅子，記得一並看看！”
林幼蟬抓著那兩張契書，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激動地差點沒喊出來。
她居然在京城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了？
“蟬大夫，可要咱家送您過去？”
“要，要，當然要，那就勞煩和公公你了！”林幼蟬滿臉通紅，使勁點頭。
燕王送她的宅子在萬家客棧後面再走兩條街的距離，靠近坊市北門，如此出了坊口再走兩個巷口，便是東市了，而東市往上就是內城，進出便利。
而在這條朱蘆街道上住的百姓，家世亦比較清白，亦少閑雜人等出沒，對於一位孤身娘子來說，環境非常適宜。
來的路上，和公公亦跟她說過，燕王已經提前跟左鄰右舍打點過了，除非蓄意生事，不然不怕她住在這兒有人會找麻煩。
宅子，是個二進的四合院。
五間大正房，東西兩邊各三間邊廂，前頭則是四間倒座房跟一個馬棚。
後院東廂一邊是罩房，西側則帶了一個小花園。
宅子雖然不大，但高墻青瓦，飛檐雕紋，造型雅致，而且宅子裏頭什麽物件都配備上，桌案多寶閣，床榻屏風等等，一應俱全，都不用她再花銀子去添置。
院落裏栽種的花草樹植更透著文氣清幽，讓林幼蟬歡喜得很。
她在蘇州大多數時候住在付家的別院裏，說是別院，也就是個小莊子，何曾住過這麽精致的宅子？
更別說，這宅子還是屬於自己的。
時常聽聞京城居，大不易，結果自己治好了燕王，燕王府竟然這般大手筆地給自己賞了一間大宅子。
簡直闊綽，不愧是王侯之家。
當即跟和公公致謝：“勞煩和公公回去跟燕王妃說一聲，就說我很喜歡她送的宅子。”
“蟬大夫滿意，那我們王妃自然就高興了。”
和公公笑瞇瞇的，將宅子的鑰匙交給了林幼蟬，“王爺跟王妃送您的別的賞賜，都在那庫房裏，您去看看，指不定更高興。”
“真的？”
見和公公點頭，林幼蟬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好，一會兒我去萬家客棧退了房，回來住到自家宅子裏了再看。”
林幼蟬當即回萬家客棧退房。
萬大嬸跟陳大娘都沒想到這蟬大夫這麽突然就不住店了，吃驚之餘，是戀戀不舍。
尤其是萬大嬸。
自從傳出蟬大夫治好了燕王後，這小神醫的名望又漲了不少，來萬家客棧來找蟬大夫的病患漸漸多了，其中有錢有勢的也不少，一來就不知道給客棧賺進了多少營收：喝茶的吃飯的，打賞也不少。
賺最多的還是為了治愈好傷痛，還會在客棧裏頭住一陣子的傷患。
如今蟬大夫走了，少了這撥來找她看病的主顧，萬家客棧可不知道損失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可到底，客棧不是蟬大夫的家，萬掌櫃夫婦也不好強留，為了示好，還特別叫來夥計給林幼蟬搬家什，順便派馬車送蟬大夫去她家的宅子，好記住小神醫住哪兒，日後有個頭疼心痛的，能找著人治病。
林幼蟬原主住到萬家客棧時，備的東西不多，但過了一個冬季，又賺得了錢銀，禦寒取暖的東西就多起來了。
衣物被衾等等，雖然宅子裏都置辦了新的，看著估計都是好料子做的，但自己花錢銀買的，也不能浪費。
如此，最後也收攏了四五個箱籠的家當，全部搬進了新宅子裏。
等必備的物件全部安置下來後，林幼蟬才想起來和公公說庫房裏頭還有別的賞賜，於是拿還沒捂熱的鑰匙出來，打開正東廂最裏側的一間大房裏，找到堆了一地的賞賜。
擺件玉器，錦緞布匹，狐裘貂皮，還有金銀首飾，字畫墨寶等等，也沒少鹿茸人參等貴重藥材。
林幼蟬這兒看看那裏摸摸，笑得合不攏口。
便是做勘探者的時候，得到的報酬也沒有在大盛朝醫治好一個病人的多。
她這樣，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略有資產了吧？她得意地想。
將前頭一個明顯看起來沈重的木匣子打開，林幼蟬看到了裏頭居然放著十錠金子。
一錠掂量起來足有十兩重，那便是一百金了。
林幼蟬馬上將這匣金子給抱進了懷裏，打算細細地盤上一盤。
燕王的賞賜到手後，得知自家胞弟雙腿痊愈的皇帝龍心大悅，也派宮中官宦送來了賞賜。
隨即是太後的，還有皇後的。
林幼蟬被接連的賞賜砸得精神興奮，恍恍惚惚，以為尚在夢中。
等清醒過來後，林幼蟬循例去燕王府覆診，鄭重其事地提醒燕王：“王爺，您還記得，我替您治傷之前，提過一個條件？”
賞賜雖好，可阿爹也不能少，她可沒忘記她答應給燕王治好腿疾，耐著性子等了這麽久的目的。
“記得，你說你想見朝上的一位大人。”燕王將將恢覆行走不久，每日熱衷於在王府的庭院中走走停停，這個時候，尋了一處水榭，坐了下來，“說吧，你想見誰？”
“現在跟您說了，您就能悄悄請這位大人過來了嗎？”林幼蟬想了想，又補充：“最好不要驚動太多人？”
“若是這樣，我便不能直接派人上門送帖子了。”
燕王雖然是親王，但向來在朝外為將，若貿然跟某位臣子私交太近，亦怕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三日後我上大朝會，朝中文武百官都能見著面，你想見人，我那時候可以找個由頭，跟他提一句，便能讓這位大人親自到我王府來了。”
燕王看林幼蟬一臉慎重，不免好奇，“你是想見誰？”
“江大人。”事已至此，林幼蟬便實話實說了。
“江叔珩？”燕王眉頭一挑，微怔。
“沒錯，便是江叔珩江首輔，您能說動他來燕王府見我麽？”林幼蟬擔心地問。
“本王試試。”燕王瞥了她一眼，應諾下來。
也就是說，只要事情順利的話，三日後，她就能見到阿爹了！
等了這一天許久的林幼蟬，離開王府時，臉色激動：很快她就要有屬於自己的阿爹了。
待燕王府的馬車送她回到新宅子時，跳下馬車，見到蘇嶠跟左京躍，後頭綴著個江衡，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來了。
見到林幼蟬後，左京躍不免埋怨，“你什麽時候不住萬家客棧了，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我們今日來看你的新宅子。”蘇嶠說著，將一個禮盒遞了過來：“喬遷之禮。”
“謝啦！”
林幼蟬笑嘻嘻地接過去，飛快地瞥了江衡一眼，開門將三位少年郎迎了進去。
蘇嶠進門前，也下意識看了江衡一眼。
“哇，這宅子，比我在平康坊置辦的還要好啊！”左京躍一看裏頭的景致，便忍不住嘆道，“不過，這麽大的宅子，就蟬娘子你一個住啊？”
“為何不買些護院奴婢？”蘇嶠看著空蕩蕩的院落，也問。
“我覺得一個人住挺好的。”林幼蟬卻道。
“這樣不好，總要有人做這宅子裏的雜活吧？”蘇嶠搖頭，“出入總得置辦輛馬車才方便，馬夫你得請吧？也得要有個門房，你不在的時候，要有人上門，總得替你記著不是？”
“還有院子裏頭的這些山石花木也需要人照料，不然養壞了，這麽好看的宅子就不好看了。”
“蘇表弟跟左四郎沒說錯！”江衡亦打量著宅落，眼裏頭掩藏不住的艷羨，“好的宅子也要人料理才能維持住清雅漂亮。”
“得得，我知道了！”向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林幼蟬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記下了。
她先後收到了大盛朝皇家幾個主子的賞賜，手頭闊綽得很，為了自己住起來舒服著想，以後是該買幾個奴婢回來。
入鄉隨俗嘛，她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主。
林幼蟬領著幾個少年郎在宅子裏頭走了一圈，眼看著用午膳的時辰到了，於是打算帶他們回萬家客棧吃午食去。
“哎呀，蟬娘子，我聽說你治好了燕王，不僅得了這宅子，還有不少賞賜吧？”左京躍嫌棄道，“還只請我們去萬家客棧吃，太不厚道了。”
“那你們想去哪裏吃？”林幼蟬歪頭。
“當然是醉月樓啊！”
“禦風樓吧？”江衡也馬上道，“禦風樓的菜肴可比醉月樓好吃多了！還有美酒相送。”
“好啊，那這一次先去禦風樓，下一次再去醉月樓。”
反正總有一日，她會吃遍京城每個食肆的。
等四人去了禦風樓，林幼蟬才發現，原來這禦風樓便是她第一次去濟安堂的時候，見過的那棟最高的酒樓。
禦風樓此時主顧盈門，是還留在京城裏頭的鄉貢跟生員在請客應酬。
一行人在大門外候著的時候，見到了另一撥也來禦風樓用膳的食客。
左京躍一見他們，便陰陽怪氣起來：“喲，是程四郎跟唐世子啊！”
在最前頭的林幼蟬回頭一看，可不就是那飛鴻社的程四郎跟永興侯府的唐世子嗎？
程四與唐世子爺見到了林幼蟬，不理會左京躍，朝她行禮招呼：“原來是蟬大夫，你也來禦風樓用膳？”
去年秋狩出事後，唐世子臥病在床好一段時日，後又恰逢年節，於是繼續閉門不出繼續養傷，到年後現在天氣漸漸轉暖，才出來社交。
沒想到會在今日見到蟬大夫。
“廢話，來禦風樓不是來用膳是幹嘛？”左京躍翻了個白眼，還要說什麽，被蘇嶠一扯胳膊，悻悻然閉上了嘴巴。
“相請不如偶遇，不偌這一頓飯，我請蟬大夫？”不同於程四全程冷著一張臉，唐世子態度良好。
到底是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大夫，而且最近還救了燕王，在京中名望高漲，能結交上一位神醫，不為別的，單沖蟬大夫那門醫術，也好日後有疾生病時，給自己多留一條門路。
“不用了……”
“不用了，一頓飯錢……”
林幼蟬才開口推辭，後頭蘇嶠跟左京躍便也雙雙異口同聲，三人都頓了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衡忍不住扶額。
蘇嶠輕咳一聲，才繼續道，“一頓飯錢，我蘇三還是出得起的。”
唐世子看看三人神色，於是作罷。
恰好此時輪到他們進殿，林幼蟬一邊走一邊輕聲問：“蘇三，所以這頓飯錢，你出啊？”
蘇嶠瞥了林幼蟬一眼，默默點頭。
“開玩笑的，蘇三，一頓飯錢，我蟬大夫還是出得起的。”林幼蟬笑瞇瞇道。
她總不致於要占表哥便宜，還沒認回來之前，得客氣些，不然讓表哥對自己留了壞印象，可不好。
等要了一個包廂，叫了整整一桌菜肴開吃的時候，左京躍才嘟嘟喃喃起來：“那唐世子也是好運氣，不然一早叫他二叔給害了。”
“喔，可是他運氣好，遇上了我這個神醫呀！”
林幼蟬吃得不亦樂乎，聽左京躍這般一說，擡起頭神氣道。
她住萬家客棧，道聽途說的消息來路是最多的，自然也聽說了秋狩唐世子瘋馬事件的內幕。
現在的永興侯爵位是繼承得來的，偏巧永興侯只有唐世子一個兒子，永興侯府二房，也就是唐世子的二叔卻有三個兒子。
為了能讓兒子繼承爵位，唐二爺便在唐世子身上做文章，想著趁秋狩在唐世子的寶馬上做文章，如此以來，唐世子墜馬而亡最好，若是沒死也是重傷，待擡回侯府，有的是機會動手。
可惜永興侯亦不是糊塗的主兒，見兒子受傷差點丟了小命，還牽連到左尚書家的娘子，知悉寶馬失瘋，當下覺得事出蹊蹺，找皇帝要來護衛，進獵場尋了幾日，終於將那匹奄奄一息的傷馬尋回，並發現了有人在馬只上做了手腳。
秋狩結束回到京城，永興侯便報案，將馬只屍首以及當初跟唐世子一起狩獵的公子們都報與了刑部，刑部順藤摸瓜，揪出了幕後黑手唐二爺。
永興侯向來溺愛這唯一一位兒子，知曉是自家二弟圖謀不軌，氣極，已經揚言絕不放過這狼心狗肺的兄弟，唐二爺此時還在刑部大牢裏呆著呢！
“平時唐二爺看起來平易近人，沒想到皮子底下有這般多的詭計。”左京躍搖頭。
“歸根究底，還是那爵位害的。”江衡此時插了一句話，“若是那唐二爺不妄想自己不該得的東西，也不會鋃鐺入獄，身陷囹圄，何苦來哉？”
林幼蟬擡頭瞥了江衡一眼，“江大公子也這般想？”
“自然，這世上，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怎麽求，也求不到。”江衡篤定。
“哦！這話，我要好好記住才行。”林幼蟬意味深長道。
也不知道這江衡知不知道，他自己的阿爹，如今也在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且手段下作，跟那位永興侯府的唐二爺，如出一轍。
蘇嶠察覺到什麽，去看林幼蟬。
林幼蟬對上蘇三表哥的眼神，大喇喇給他夾了一塊肉：“表……蘇三，這肉好吃，你嘗嘗！”
蘇嶠垂頭，看她放到自己碗裏的肉，默默夾了起來。
“對了，蟬娘，那唐世子的傷全好了麽？”左京躍忽然想起什麽，“能不能下場踢蹴鞠？”
“好像最近飛鴻社的活動，都沒讓唐世子下場了。”蘇嶠也問，“他受傷那次，留下了隱患嗎？”
林幼蟬搖搖頭，“我後來沒給唐世子診過脈，他如今身體如何，不清楚。”
“說到蹴鞠，過兩日，便是我們今年第一場蹴鞠賽，估計許多人都會來看，蘇三，我們可要扳回一局。”左京躍幸災樂禍，“唐世子若不上場，那飛鴻社跟我們一樣都少了個大將，再輸給他們就說不過去了。”
“不怕，我們有蟬娘呢！”蘇嶠瞥了一眼林幼蟬，道。
左京躍跟江衡都齊齊楞了。
“蘇三，你真打算讓蟬娘上場啊？”
“那還有假，不然蟬娘到我們淩雲社練球做甚麽？”
年節後，林幼蟬便沒有再跟淩雲社繼續簽契做大夫了，但還是時常回去，一來找扶大夫嗑嘮幾句，順便幫著醫治外傷，二來練球，她急著與蘇表哥的約定，要跟他們一起踢球呢！
最近幾日甚至叫林幼蟬加入他們球隊正式練球，打配合。
社員們以為蘇嶠跟蟬大夫鬧著玩兒呢，都沒當一回事。
左京躍看說不動蘇嶠，轉而問林幼蟬，“不是，蟬娘，你覺得你行嗎？”
“行啊！”既然表哥叫她上場踢，她就去踢了。
林幼蟬很自信地點頭。
她還是清楚自己的斤兩的，跟這些少年郎平時練習的時候沒敢怎麽顯山露水，但若真讓她上場，使出本事來踢，不說比他們好，總不會比他們差。
“表弟，蟬大夫再怎麽著，也是個娘子，這，不太好吧？”江衡看著林幼蟬，不太確定地勸。
“可不是，若是娘子，身子壯一些也好，可現在看她……”左京躍嫌棄地看著林幼蟬的小身板，“真上場，指不定一下就被人撞飛了！”
林幼蟬一下昂起脖子挺起胸膛：“不會的，我比起去年可壯多了。”
她可是足足養了自己半年多了。
尤其是貓冬的時候，花了不少銀子買大魚大肉，吃得好，睡得好，還按時回淩雲社的蹴鞠場跑步鍛煉身子，運動量也足夠。
夜裏頭在溫暖的被窩裏，都能感覺自己四肢關節酸酸澀澀的，一個不經意間，把自己養胖了一圈，也抽條了。
比起自己剛進京那會兒，足足高了兩寸。
只是可惜這身子一開始病多了，原來身段也不高，便是長多了兩寸，看著還是比淩雲社裏的其他少年郎要矮許多。
“我也覺得你不會。”蘇嶠表示支持林幼蟬。
“謝謝蘇三公子。”林幼蟬沖蘇嶠彎彎杏眼一笑，還是表哥好。
“上場便上場吧，反正飛鴻社他們少了唐世子，我們這邊的姜柳腿好了，可以上場了，這麽一比，還是勢均力敵的。”
左京躍無可奈何地也看著蘇嶠，心裏頭嘀咕也不知道蘇三哪裏來的底氣，膽敢讓一個小娘子上場代替正式社員。
“放心吧，我沒打算讓她踢全場。”考慮到女郎的體力比郎君的體力要遜色，蘇嶠只打算拿林幼蟬當替補奇兵用。
他的話根本沒安慰到左京躍，左四郎還是邊吃席邊噓呼哎哉，蘇嶠也不解釋。
當初可是左四說蟬娘忒厲害，想請到淩雲社的，結果人真被他請去了淩雲社，左四卻到現在還認不出人，就該讓他急上一急。
很快，開年來第一場蹴鞠場，就在圓社開幕了。
估計是冬季太長，貓冬期間宅在家裏骨頭太散，而在此時的仲春，冬雪才將將過去，乍暖還寒，許多戶外活動缺乏的緣故，飛鴻社與淩雲社第一場蹴鞠場要開打的消息一傳出去，許久百姓都聚集到圓社來了。
尤令史亦是其中之一。
他懷疑當初護衛李應，是在圓社的蹴鞠場上發現了什麽人，才從江首輔身邊離開的。
那人有可能就是圓社的觀眾，也有可能是飛鴻社亦或是淩雲社裏的某個人。
尤令史站在最高處的彩棚，居高臨下環顧著圓社裏的諸多百姓，視線最後落到了兩個藥棚上。
殺害李應的是大夫，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是兩個球社帶來的隨行大夫。
他曾經暗中查過這些大夫。
劉無疾，據說亦與林小大夫關系匪淺，但據他對外的說辭，他從頭到尾從未見過什麽林小大夫。
而從林小大夫從離開江府後就銷聲匿跡來看，他亦派人盯梢過，劉無疾似乎並沒有撒謊。
案發當日，雖然李應有接觸過劉無疾，但兩人並無可疑，而且有目擊證人證實他從開場到結束，均沒有離開過圓社。
再加上，那黃縣尉根據案發現場留下的李護衛擊殺的痕跡，可以排除劉無疾的嫌疑。
而後是淩雲社的扶大夫跟蟬大夫。
扶大夫亦有證人證明從頭到尾沒有與李應有交集，蹴鞠賽當日堅守在藥棚裏。
至於另一位蟬大夫，是位娘子。
先後治好了永興侯府的唐世子跟燕王，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熱。
且不說單憑娘子身份便能排除掉蟬大夫的嫌疑，只說這般鬧得滿城皆知的張揚態度，亦一點兒不似是殺人潛逃的疑犯。
三位大夫，似乎均無可疑之處。
難不成，與球社的大夫無關，是當日，出現在圓社的，另一位懂得針灸之術的大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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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當京城裏的鄉貢與生員參加完常舉, 因為及第或落地喜極而泣或黯然神傷時，燕王的腿已經可以下地慢走了。
自從用了劉無疾的金瘡藥後，表層傷口很快愈合, 結痂脫落。
等到腳趾頭都有感覺的時候, 便開始先在榻上做伸腿運動，一次兩組，等雙腿適應後, 再在奴婢攙扶下，下地一步一步的試探。
在繼續使用藥膏，促進筋骨快速生長，燕王還是每日上藥，沒有斷過——反正藥膏充足, 在從劉無疾那處拿了第一批十瓶金瘡藥後, 和公公又去定了十瓶。
證實了這金瘡藥有奇效，不僅給燕王用, 也給府上的主子備著, 就連何太醫，也特意買了一瓶, 又引薦給太醫院的不少人。
劉無疾在這個貓冬的雪日，足不出戶, 也賺了不少錢銀。
不想變成廢人的燕王, 每日都極其耐心地遵從醫囑行事, 他現在依舊每天上藥，如此更好地激活筋骨, 讓它們盡快生長。
從要奴婢一邊一個攙扶著覆健開始, 漸漸地使用拐杖，而後在建起來的木頭雙桿上倚靠著一步步站直, 慢走。
恰在萬物萌芽時，燕王亦能憑借自身力量，恢覆了行走能力。
林幼蟬在貓冬期去燕王府的時間從每兩日去一次到每十日例行一次，就除下大雪的那十來日，沒有出門。
大雪紛飛，路堵了，也進不去內城，於是在萬家客棧圍爐煮茶。
眼見著燕王從榻上下地，一點點康覆，看樣子果真能恢覆六七成，林幼蟬心裏頭也止不住驚嘆。
雖然如今看燕王走路依舊有點跛，可他若再堅持覆健練習，有最初敷給的修覆液加成，指不定真能恢覆正常人走路。
燕王當真能起身行走的事，在這年仲春傳遍了京城，成為在這年常舉魁首後，最大的新聞。
這一次，不用蘇嶠去找乞兒，街頭巷尾也已經自發在議論蟬大夫的神醫大名。
而作為名聲鵲起後，辦的第一個疑難病癥，第一次好好落實了自己的神醫之名，林幼蟬也收到燕王府的賞賜。
當然，和公公一開始送到她手上的，是兩張契書。
林幼蟬看著那兩張契書，一下呆了。
這是一張房契，一張地契。
“咱們王妃說了，蟬大夫住萬家客棧，終不是長久之計，但王妃亦體恤蟬大夫的難處，是以，送了一間就在宣宜坊的宅子給您，離這萬家客棧亦不遠，不偌蟬大夫去看看？”
和公公笑瞇瞇道，補充：“咱們燕王賞你的東西，可都已經先一步送到那兒去了，蟬大夫去接收了宅子，記得一並看看！”
林幼蟬抓著那兩張契書，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激動地差點沒喊出來。
她居然在京城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了？
“蟬大夫，可要咱家送您過去？”
“要，要，當然要，那就勞煩和公公你了！”林幼蟬滿臉通紅，使勁點頭。
燕王送她的宅子在萬家客棧後面再走兩條街的距離，靠近坊市北門，如此出了坊口再走兩個巷口，便是東市了，而東市往上就是內城，進出便利。
而在這條朱蘆街道上住的百姓，家世亦比較清白，亦少閑雜人等出沒，對於一位孤身娘子來說，環境非常適宜。
來的路上，和公公亦跟她說過，燕王已經提前跟左鄰右舍打點過了，除非蓄意生事，不然不怕她住在這兒有人會找麻煩。
宅子，是個二進的四合院。
五間大正房，東西兩邊各三間邊廂，前頭則是四間倒座房跟一個馬棚。
後院東廂一邊是罩房，西側則帶了一個小花園。
宅子雖然不大，但高墻青瓦，飛檐雕紋，造型雅致，而且宅子裏頭什麽物件都配備上，桌案多寶閣，床榻屏風等等，一應俱全，都不用她再花銀子去添置。
院落裏栽種的花草樹植更透著文氣清幽，讓林幼蟬歡喜得很。
她在蘇州大多數時候住在付家的別院裏，說是別院，也就是個小莊子，何曾住過這麽精致的宅子？
更別說，這宅子還是屬於自己的。
時常聽聞京城居，大不易，結果自己治好了燕王，燕王府竟然這般大手筆地給自己賞了一間大宅子。
簡直闊綽，不愧是王侯之家。
當即跟和公公致謝：“勞煩和公公回去跟燕王妃說一聲，就說我很喜歡她送的宅子。”
“蟬大夫滿意，那我們王妃自然就高興了。”
和公公笑瞇瞇的，將宅子的鑰匙交給了林幼蟬，“王爺跟王妃送您的別的賞賜，都在那庫房裏，您去看看，指不定更高興。”
“真的？”
見和公公點頭，林幼蟬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好，一會兒我去萬家客棧退了房，回來住到自家宅子裏了再看。”
林幼蟬當即回萬家客棧退房。
萬大嬸跟陳大娘都沒想到這蟬大夫這麽突然就不住店了，吃驚之餘，是戀戀不舍。
尤其是萬大嬸。
自從傳出蟬大夫治好了燕王後，這小神醫的名望又漲了不少，來萬家客棧來找蟬大夫的病患漸漸多了，其中有錢有勢的也不少，一來就不知道給客棧賺進了多少營收：喝茶的吃飯的，打賞也不少。
賺最多的還是為了治愈好傷痛，還會在客棧裏頭住一陣子的傷患。
如今蟬大夫走了，少了這撥來找她看病的主顧，萬家客棧可不知道損失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可到底，客棧不是蟬大夫的家，萬掌櫃夫婦也不好強留，為了示好，還特別叫來夥計給林幼蟬搬家什，順便派馬車送蟬大夫去她家的宅子，好記住小神醫住哪兒，日後有個頭疼心痛的，能找著人治病。
林幼蟬原主住到萬家客棧時，備的東西不多，但過了一個冬季，又賺得了錢銀，禦寒取暖的東西就多起來了。
衣物被衾等等，雖然宅子裏都置辦了新的，看著估計都是好料子做的，但自己花錢銀買的，也不能浪費。
如此，最後也收攏了四五個箱籠的家當，全部搬進了新宅子裏。
等必備的物件全部安置下來後，林幼蟬才想起來和公公說庫房裏頭還有別的賞賜，於是拿還沒捂熱的鑰匙出來，打開正東廂最裏側的一間大房裏，找到堆了一地的賞賜。
擺件玉器，錦緞布匹，狐裘貂皮，還有金銀首飾，字畫墨寶等等，也沒少鹿茸人參等貴重藥材。
林幼蟬這兒看看那裏摸摸，笑得合不攏口。
便是做勘探者的時候，得到的報酬也沒有在大盛朝醫治好一個病人的多。
她這樣，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略有資產了吧？她得意地想。
將前頭一個明顯看起來沈重的木匣子打開，林幼蟬看到了裏頭居然放著十錠金子。
一錠掂量起來足有十兩重，那便是一百金了。
林幼蟬馬上將這匣金子給抱進了懷裏，打算細細地盤上一盤。
燕王的賞賜到手後，得知自家胞弟雙腿痊愈的皇帝龍心大悅，也派宮中官宦送來了賞賜。
隨即是太後的，還有皇後的。
林幼蟬被接連的賞賜砸得精神興奮，恍恍惚惚，以為尚在夢中。
等清醒過來後，林幼蟬循例去燕王府覆診，鄭重其事地提醒燕王：“王爺，您還記得，我替您治傷之前，提過一個條件？”
賞賜雖好，可阿爹也不能少，她可沒忘記她答應給燕王治好腿疾，耐著性子等了這麽久的目的。
“記得，你說你想見朝上的一位大人。”燕王將將恢覆行走不久，每日熱衷於在王府的庭院中走走停停，這個時候，尋了一處水榭，坐了下來，“說吧，你想見誰？”
“現在跟您說了，您就能悄悄請這位大人過來了嗎？”林幼蟬想了想，又補充：“最好不要驚動太多人？”
“若是這樣，我便不能直接派人上門送帖子了。”
燕王雖然是親王，但向來在朝外為將，若貿然跟某位臣子私交太近，亦怕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三日後我上大朝會，朝中文武百官都能見著面，你想見人，我那時候可以找個由頭，跟他提一句，便能讓這位大人親自到我王府來了。”
燕王看林幼蟬一臉慎重，不免好奇，“你是想見誰？”
“江大人。”事已至此，林幼蟬便實話實說了。
“江叔珩？”燕王眉頭一挑，微怔。
“沒錯，便是江叔珩江首輔，您能說動他來燕王府見我麽？”林幼蟬擔心地問。
“本王試試。”燕王瞥了她一眼，應諾下來。
也就是說，只要事情順利的話，三日後，她就能見到阿爹了！
等了這一天許久的林幼蟬，離開王府時，臉色激動：很快她就要有屬於自己的阿爹了。
待燕王府的馬車送她回到新宅子時，跳下馬車，見到蘇嶠跟左京躍，後頭綴著個江衡，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來了。
見到林幼蟬後，左京躍不免埋怨，“你什麽時候不住萬家客棧了，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我們今日來看你的新宅子。”蘇嶠說著，將一個禮盒遞了過來：“喬遷之禮。”
“謝啦！”
林幼蟬笑嘻嘻地接過去，飛快地瞥了江衡一眼，開門將三位少年郎迎了進去。
蘇嶠進門前，也下意識看了江衡一眼。
“哇，這宅子，比我在平康坊置辦的還要好啊！”左京躍一看裏頭的景致，便忍不住嘆道，“不過，這麽大的宅子，就蟬娘子你一個住啊？”
“為何不買些護院奴婢？”蘇嶠看著空蕩蕩的院落，也問。
“我覺得一個人住挺好的。”林幼蟬卻道。
“這樣不好，總要有人做這宅子裏的雜活吧？”蘇嶠搖頭，“出入總得置辦輛馬車才方便，馬夫你得請吧？也得要有個門房，你不在的時候，要有人上門，總得替你記著不是？”
“還有院子裏頭的這些山石花木也需要人照料，不然養壞了，這麽好看的宅子就不好看了。”
“蘇表弟跟左四郎沒說錯！”江衡亦打量著宅落，眼裏頭掩藏不住的艷羨，“好的宅子也要人料理才能維持住清雅漂亮。”
“得得，我知道了！”向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林幼蟬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記下了。
她先後收到了大盛朝皇家幾個主子的賞賜，手頭闊綽得很，為了自己住起來舒服著想，以後是該買幾個奴婢回來。
入鄉隨俗嘛，她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主。
林幼蟬領著幾個少年郎在宅子裏頭走了一圈，眼看著用午膳的時辰到了，於是打算帶他們回萬家客棧吃午食去。
“哎呀，蟬娘子，我聽說你治好了燕王，不僅得了這宅子，還有不少賞賜吧？”左京躍嫌棄道，“還只請我們去萬家客棧吃，太不厚道了。”
“那你們想去哪裏吃？”林幼蟬歪頭。
“當然是醉月樓啊！”
“禦風樓吧？”江衡也馬上道，“禦風樓的菜肴可比醉月樓好吃多了！還有美酒相送。”
“好啊，那這一次先去禦風樓，下一次再去醉月樓。”
反正總有一日，她會吃遍京城每個食肆的。
等四人去了禦風樓，林幼蟬才發現，原來這禦風樓便是她第一次去濟安堂的時候，見過的那棟最高的酒樓。
禦風樓此時主顧盈門，是還留在京城裏頭的鄉貢跟生員在請客應酬。
一行人在大門外候著的時候，見到了另一撥也來禦風樓用膳的食客。
左京躍一見他們，便陰陽怪氣起來：“喲，是程四郎跟唐世子啊！”
在最前頭的林幼蟬回頭一看，可不就是那飛鴻社的程四郎跟永興侯府的唐世子嗎？
程四與唐世子爺見到了林幼蟬，不理會左京躍，朝她行禮招呼：“原來是蟬大夫，你也來禦風樓用膳？”
去年秋狩出事後，唐世子臥病在床好一段時日，後又恰逢年節，於是繼續閉門不出繼續養傷，到年後現在天氣漸漸轉暖，才出來社交。
沒想到會在今日見到蟬大夫。
“廢話，來禦風樓不是來用膳是幹嘛？”左京躍翻了個白眼，還要說什麽，被蘇嶠一扯胳膊，悻悻然閉上了嘴巴。
“相請不如偶遇，不偌這一頓飯，我請蟬大夫？”不同於程四全程冷著一張臉，唐世子態度良好。
到底是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大夫，而且最近還救了燕王，在京中名望高漲，能結交上一位神醫，不為別的，單沖蟬大夫那門醫術，也好日後有疾生病時，給自己多留一條門路。
“不用了……”
“不用了，一頓飯錢……”
林幼蟬才開口推辭，後頭蘇嶠跟左京躍便也雙雙異口同聲，三人都頓了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衡忍不住扶額。
蘇嶠輕咳一聲，才繼續道，“一頓飯錢，我蘇三還是出得起的。”
唐世子看看三人神色，於是作罷。
恰好此時輪到他們進殿，林幼蟬一邊走一邊輕聲問：“蘇三，所以這頓飯錢，你出啊？”
蘇嶠瞥了林幼蟬一眼，默默點頭。
“開玩笑的，蘇三，一頓飯錢，我蟬大夫還是出得起的。”林幼蟬笑瞇瞇道。
她總不致於要占表哥便宜，還沒認回來之前，得客氣些，不然讓表哥對自己留了壞印象，可不好。
等要了一個包廂，叫了整整一桌菜肴開吃的時候，左京躍才嘟嘟喃喃起來：“那唐世子也是好運氣，不然一早叫他二叔給害了。”
“喔，可是他運氣好，遇上了我這個神醫呀！”
林幼蟬吃得不亦樂乎，聽左京躍這般一說，擡起頭神氣道。
她住萬家客棧，道聽途說的消息來路是最多的，自然也聽說了秋狩唐世子瘋馬事件的內幕。
現在的永興侯爵位是繼承得來的，偏巧永興侯只有唐世子一個兒子，永興侯府二房，也就是唐世子的二叔卻有三個兒子。
為了能讓兒子繼承爵位，唐二爺便在唐世子身上做文章，想著趁秋狩在唐世子的寶馬上做文章，如此以來，唐世子墜馬而亡最好，若是沒死也是重傷，待擡回侯府，有的是機會動手。
可惜永興侯亦不是糊塗的主兒，見兒子受傷差點丟了小命，還牽連到左尚書家的娘子，知悉寶馬失瘋，當下覺得事出蹊蹺，找皇帝要來護衛，進獵場尋了幾日，終於將那匹奄奄一息的傷馬尋回，並發現了有人在馬只上做了手腳。
秋狩結束回到京城，永興侯便報案，將馬只屍首以及當初跟唐世子一起狩獵的公子們都報與了刑部，刑部順藤摸瓜，揪出了幕後黑手唐二爺。
永興侯向來溺愛這唯一一位兒子，知曉是自家二弟圖謀不軌，氣極，已經揚言絕不放過這狼心狗肺的兄弟，唐二爺此時還在刑部大牢裏呆著呢！
“平時唐二爺看起來平易近人，沒想到皮子底下有這般多的詭計。”左京躍搖頭。
“歸根究底，還是那爵位害的。”江衡此時插了一句話，“若是那唐二爺不妄想自己不該得的東西，也不會鋃鐺入獄，身陷囹圄，何苦來哉？”
林幼蟬擡頭瞥了江衡一眼，“江大公子也這般想？”
“自然，這世上，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怎麽求，也求不到。”江衡篤定。
“哦！這話，我要好好記住才行。”林幼蟬意味深長道。
也不知道這江衡知不知道，他自己的阿爹，如今也在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且手段下作，跟那位永興侯府的唐二爺，如出一轍。
蘇嶠察覺到什麽，去看林幼蟬。
林幼蟬對上蘇三表哥的眼神，大喇喇給他夾了一塊肉：“表……蘇三，這肉好吃，你嘗嘗！”
蘇嶠垂頭，看她放到自己碗裏的肉，默默夾了起來。
“對了，蟬娘，那唐世子的傷全好了麽？”左京躍忽然想起什麽，“能不能下場踢蹴鞠？”
“好像最近飛鴻社的活動，都沒讓唐世子下場了。”蘇嶠也問，“他受傷那次，留下了隱患嗎？”
林幼蟬搖搖頭，“我後來沒給唐世子診過脈，他如今身體如何，不清楚。”
“說到蹴鞠，過兩日，便是我們今年第一場蹴鞠賽，估計許多人都會來看，蘇三，我們可要扳回一局。”左京躍幸災樂禍，“唐世子若不上場，那飛鴻社跟我們一樣都少了個大將，再輸給他們就說不過去了。”
“不怕，我們有蟬娘呢！”蘇嶠瞥了一眼林幼蟬，道。
左京躍跟江衡都齊齊楞了。
“蘇三，你真打算讓蟬娘上場啊？”
“那還有假，不然蟬娘到我們淩雲社練球做甚麽？”
年節後，林幼蟬便沒有再跟淩雲社繼續簽契做大夫了，但還是時常回去，一來找扶大夫嗑嘮幾句，順便幫著醫治外傷，二來練球，她急著與蘇表哥的約定，要跟他們一起踢球呢！
最近幾日甚至叫林幼蟬加入他們球隊正式練球，打配合。
社員們以為蘇嶠跟蟬大夫鬧著玩兒呢，都沒當一回事。
左京躍看說不動蘇嶠，轉而問林幼蟬，“不是，蟬娘，你覺得你行嗎？”
“行啊！”既然表哥叫她上場踢，她就去踢了。
林幼蟬很自信地點頭。
她還是清楚自己的斤兩的，跟這些少年郎平時練習的時候沒敢怎麽顯山露水，但若真讓她上場，使出本事來踢，不說比他們好，總不會比他們差。
“表弟，蟬大夫再怎麽著，也是個娘子，這，不太好吧？”江衡看著林幼蟬，不太確定地勸。
“可不是，若是娘子，身子壯一些也好，可現在看她……”左京躍嫌棄地看著林幼蟬的小身板，“真上場，指不定一下就被人撞飛了！”
林幼蟬一下昂起脖子挺起胸膛：“不會的，我比起去年可壯多了。”
她可是足足養了自己半年多了。
尤其是貓冬的時候，花了不少銀子買大魚大肉，吃得好，睡得好，還按時回淩雲社的蹴鞠場跑步鍛煉身子，運動量也足夠。
夜裏頭在溫暖的被窩裏，都能感覺自己四肢關節酸酸澀澀的，一個不經意間，把自己養胖了一圈，也抽條了。
比起自己剛進京那會兒，足足高了兩寸。
只是可惜這身子一開始病多了，原來身段也不高，便是長多了兩寸，看著還是比淩雲社裏的其他少年郎要矮許多。
“我也覺得你不會。”蘇嶠表示支持林幼蟬。
“謝謝蘇三公子。”林幼蟬沖蘇嶠彎彎杏眼一笑，還是表哥好。
“上場便上場吧，反正飛鴻社他們少了唐世子，我們這邊的姜柳腿好了，可以上場了，這麽一比，還是勢均力敵的。”
左京躍無可奈何地也看著蘇嶠，心裏頭嘀咕也不知道蘇三哪裏來的底氣，膽敢讓一個小娘子上場代替正式社員。
“放心吧，我沒打算讓她踢全場。”考慮到女郎的體力比郎君的體力要遜色，蘇嶠只打算拿林幼蟬當替補奇兵用。
他的話根本沒安慰到左京躍，左四郎還是邊吃席邊噓呼哎哉，蘇嶠也不解釋。
當初可是左四說蟬娘忒厲害，想請到淩雲社的，結果人真被他請去了淩雲社，左四卻到現在還認不出人，就該讓他急上一急。
很快，開年來第一場蹴鞠場，就在圓社開幕了。
估計是冬季太長，貓冬期間宅在家裏骨頭太散，而在此時的仲春，冬雪才將將過去，乍暖還寒，許多戶外活動缺乏的緣故，飛鴻社與淩雲社第一場蹴鞠場要開打的消息一傳出去，許久百姓都聚集到圓社來了。
尤令史亦是其中之一。
他懷疑當初護衛李應，是在圓社的蹴鞠場上發現了什麽人，才從江首輔身邊離開的。
那人有可能就是圓社的觀眾，也有可能是飛鴻社亦或是淩雲社裏的某個人。
尤令史站在最高處的彩棚，居高臨下環顧著圓社裏的諸多百姓，視線最後落到了兩個藥棚上。
殺害李應的是大夫，最有嫌疑的，自然就是兩個球社帶來的隨行大夫。
他曾經暗中查過這些大夫。
劉無疾，據說亦與林小大夫關系匪淺，但據他對外的說辭，他從頭到尾從未見過什麽林小大夫。
而從林小大夫從離開江府後就銷聲匿跡來看，他亦派人盯梢過，劉無疾似乎並沒有撒謊。
案發當日，雖然李應有接觸過劉無疾，但兩人並無可疑，而且有目擊證人證實他從開場到結束，均沒有離開過圓社。
再加上，那黃縣尉根據案發現場留下的李護衛擊殺的痕跡，可以排除劉無疾的嫌疑。
而後是淩雲社的扶大夫跟蟬大夫。
扶大夫亦有證人證明從頭到尾沒有與李應有交集，蹴鞠賽當日堅守在藥棚裏。
至於另一位蟬大夫，是位娘子。
先後治好了永興侯府的唐世子跟燕王，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熱。
且不說單憑娘子身份便能排除掉蟬大夫的嫌疑，只說這般鬧得滿城皆知的張揚態度，亦一點兒不似是殺人潛逃的疑犯。
三位大夫，似乎均無可疑之處。
難不成，與球社的大夫無關，是當日，出現在圓社的，另一位懂得針灸之術的大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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