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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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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林幼蟬這日是樂滋滋地背著藥箱回到客棧的。

心情那般好, 自然是因為蘇嶠最終答應了想辦法將她塞到九月的皇家秋狩行伍裏,至於是蘇家還是左家,就看他們怎麽安排了, 她屆時只管與他們同行就是了。

當然, 作為能去秋狩的交換,日後她得跟著蘇三左四一道玩兒築球。

說到這個林幼蟬心裏其實有些奇怪,怎麽蘇三就認定了自己在蹴鞠上能跟淩雲社的少年郎們一競高下呢?

她好像不曾在蘇嶠跟前玩兒過蹴鞠吧?

好事當前, 林幼蟬只納悶了一會兒就拋諸腦後,滿心期待著等到了獵場,如何尋到機會去見阿爹。

給她送熱水上來的陳大娘也看出林幼蟬心情很好,笑瞇瞇地問:“看蟬娘子今日歡喜得很,是遇上什麽高興的事兒了?”

林幼蟬使勁點頭, 剛想將自己可能要伴駕去皇家獵場的事兒告訴陳大娘, 又想到這事兒還沒定呢,所以又搖搖頭, “是好事, 不過暫且不能說。”

“喲,還是不能說的機密呢!”陳大娘看著林幼蟬, 也笑得瞇縫起了眼睛。

別看蟬娘子膽子這般大,敢孤身一人從洛陽來這京城, 又得蘇家左家公子青睞, 覓得了一份好差事, 但看身段跟年紀,不過十二三吧, 年紀小小的, 跟自家二閨女同歲,如今就這般厲害能靠本事養活自個兒了, 賺的錢銀比她都多,陳大娘是打心眼裏欽佩,平時給蟬娘子跑腿,都喜歡嘮叨兩句。

“現在是不能說,以後就能說了!”林幼蟬用熱水擦臉洗手,這般道。

住萬家客棧這般久,她閑時也喜歡這樣跟陳大娘閑聊。

聽聞陳大娘也是有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閨女後,林幼蟬就覺得這陳大娘更和藹可敬了。

雖然她沒有跟阿娘相處過,可跟別人家的阿娘能這麽說說話,也不錯。

“那就以後再跟大娘說。”陳大娘看林幼蟬洗漱完了,將銅盆跟臟水端下去的時候,又回頭跟她道:“對了,今兒咱們萬掌櫃找您呢!”

“找我幹嘛呀?”

“嗐,不就是您說的,今兒醫術有所精進,能給大夥兒看病了麽?”陳大娘道,“萬掌櫃他婆娘好像有點兒小毛病,想找您看一看的,您今兒有空麽?”

“行,你叫她有空,直接上來我廂房找我得了。”

因為之前不想惹人註目,想著低調行事,她一直對外說的是自己醫術還沒出師,婉拒了客棧裏女客上門來寒暄時提出的看診請求,如今想走高調路線,說可以給人看病,也就只能從給人看小病小患開始了。

其實蘇嶠說想揚名簡單,林幼蟬亦知曉簡單的路線。

只要她專挑京城裏頭疑難病癥的患者來治便好了,若這些久病不愈的病患被她治好了,那名聲自然如前些時候治愈好姜柳的病那般宣揚開來。

無奈一來她在京城無甚耳目,根本不知曉哪家病患有京城裏頭的大夫治不好的大病,二來便是知曉,那病患能相信她的醫術,讓她治麽?

所以目前林幼蟬只能按捺住性子,一步步來。

疑難雜癥一時治不好,那就先給周遭的人治尋常病癥,一點點兒攢積名聲好了。

午膳過後,萬家客棧的老板娘果然來了。

“蟬娘子啊,我最近總是吃不下飯,做什麽都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苦夏,可如今都仲秋了,我依然茶飯不思,您給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毛病?”

林幼蟬給萬氏看診的地兒,就在她住的廂房外間。

她將枕脈放到萬氏腕下,邊聽脈,邊觀萬氏形容,還一邊問:“除了厭食,萬嬸子還有覺得身上哪處不舒服的地兒嗎?”

“有!”萬嬸子說著,在自己兩胸旁邊分別指了指,“這裏,跟這裏,好像這幾個月以來,變腫了,還鼓起來一大塊,您看看?”

林幼蟬示意朱嬸子給自己看覺得腫起來的地方,是胸旁肋骨的地方,而後讓她張嘴,看了看舌苔,“那萬嬸子您吃不下飯,是因為這兩處痛得不想吃嗎?”

“也不全然是這個原因。一開始的時候,每次用飯,嘴裏幹幹的,吃著不香,喉嚨裏也總是有口痰,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就不想吃了。而且就算勉強吃下去了,很多時候肚子都不舒服,想吐想吐的。”

萬嬸子說著,叫林幼蟬看看自己胳膊,比劃:“我啊,以前這麽一圈,都長著肉的,幾個月折騰下來,瘦了這麽多。”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覺得不舒服的地兒,萬嬸子您一塊兒說說?”

“有時候會頭疼,眼睛也會疼,還看不清楚東西,所以我都不想走動,就想整日躺著不起來。”

“那萬嬸子的月信,正常嗎?”

“說到這個,我月事已經兩個月沒來了!”萬嬸子緊張起來,“蟬娘子,我得是不是出大問題了?”

“沒事,萬嬸子你這是思慮過重,肝氣滯脹了,我給您開道方子,你註意抓藥煎了定時喝,日後再註意多走走,散散心,那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真的?不是多大的病啊?”

“這得看嬸子您,要是乖乖遵從醫囑,按時服藥,那便不大,若是您不聽也不吃藥,那小病也會熬成大病。”

“哎,沒錯,蟬娘子說得沒錯。”萬嬸子點點頭。

林幼蟬拿起案桌上的筆墨開始給朱嬸子寫方子。

萬嬸子就坐對面,看她寫得歪歪扭扭的字,又有些忐忑起來。

這,這蟬娘子說得頭頭是道,可,畢竟年輕,總不會,將自己的病看錯了吧?

瞧那方子寫得那般醜,好似不怎麽靠得住啊!

林幼蟬才不知道萬嬸子的心情,寫好藥方後,吹幹,便遞給了萬嬸子:“嬸子您按這藥方抓藥,一日兩次,按時煎服,兩日後就能見效。”

“真的?”

“若是沒見效,你再回頭來找我好了!”

萬嬸子拿了方子出去,再看蟬娘子一手醜醜的字,到底不放心,去永春堂抓藥時,順便也排了個隊,恰好,給她看病的就是夏大夫。

夏大夫望聞問切,給萬嬸子寫脈案開藥方的時候,萬嬸子才將林幼蟬給她開的方子也遞了上去:“夏大夫,您給我看看,這方子,是不是也能治我這病的?”

夏大夫瞥了一眼萬嬸子,接過去一看,登時惱了:“胡鬧!”

萬嬸子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蟬娘子開的方子錯了?

“夏大夫,這方子不對?”

“不是不對,你都有方子了,為何還要找我看病?這不多此一舉嗎?”夏大夫道,“這簡直就是胡鬧!”

“哎!”萬嬸子驚奇,“這方子,竟是對了?”

“對了。”夏大夫看萬嬸子表情,反應過來了,是萬掌櫃家的找了旁的大夫看,卻放心不過那大夫的醫術,所以終歸又回來永春堂找他診治嗎?

“你這病是肝氣郁結,得了梅核氣,得疏通肝解郁、行氣散結才行。”夏大夫心裏不由自傲,又點點那方子:“這不知是你找誰人開的方子,不過診治得倒也沒錯,這上面給開了一道半夏厚樸湯,跟我開的藥湯也一樣!”

“所以蟬娘子不止會看腿傷,還當真能看其他病的?”萬嬸子驚喜。

“蟬娘子?”夏大夫一怔。

對了,她是萬家客棧掌櫃的婦人,蟬娘子就住在萬家客棧,她先找蟬娘子給自己看病,也不奇怪。

“這方子原來是蟬娘子開的。”夏大夫若有所思。

萬嬸子使勁點點頭,笑嘻嘻拿回來兩張方子,謝過夏大夫,走出診室,去櫃臺那頭抓藥時,看了看兩張方子,最終將蟬娘子開的那張藥方遞了上去。

三日後,萬嬸子明顯感到了自己身子癥狀減輕,也願意慢慢進食了,心中欣喜。

到跟客棧裏頭的夥計聊天兒的時候,才取出了林幼蟬跟夏大夫的兩張方子,給她們說了蟬娘子當真能看病的事。

“嗐!”陳大娘看著萬嬸子擺擺手,“我早知道蟬娘子的醫術跟那醫館的大夫一般好,若是不好,蘇三公子跟左四公子,能聘請她去淩雲社做大夫嗎?”

蘇家跟左家,可是京城裏頭叫得上名兒的官宦之家。

他們家的公子,自然是有見識的,總不會被蟬娘子淺薄的醫術騙了去。

“哎,有夏大夫確定蟬娘子真會看病的,那就好啰,以後咱們有點什麽不舒服的,找蟬娘子,總比去醫館找那些大夫方便不是?”萬嬸子這般道。

圍在萬嬸子身邊的婦人娘子,均彼此心照地點點頭。

天下醫館的大夫總是郎君居多,而婦人身上不利索想看病,但見著是男大夫,總有諸多忌憚跟不便,有時候不到萬不得已,苦熬著硬抗過去就算了。

但若是像蟬娘子這般的女大夫,自然在替她們看病這方面便宜多了。

之前蟬娘子總推說自己醫術不精,只擅長看跌打腿傷,但如今萬嬸子的病不也看好了麽?於是這日起,來有來偶爾找蟬娘子診脈的女客。

林幼蟬不得不抓緊時間學習古醫學,尤其是婦科相關的病患。

她也知曉,自己若是在大盛朝繼續做大夫,那她跟其他大夫的優勢,可能便是會有潛在的一批婦人或娘子的病患群體。

雖然病癥原理大差不離,一般病癥她均能舉一反三看診醫治,但她最大的劣勢,亦是眼下病患急需用上的醫術,她知之不詳。

譬如孕生接產以及伴隨可能引起的病癥,譬如與當今婦人地位直接掛鉤的不育之癥,等等。

因為她來自的時代,大多數女性,並無這方面的需求,身為醫生,也無須特意進修此等醫學知識,林幼蟬自然也很少接觸。

幸而,雖然她不曾學過,但黑匣子裏的古醫學,卻依舊有這方面的知識,且相當翔實,在蘇州時她就已經跟著劉大夫撿了古醫學重修,如今更加抓緊時間自修學成。

在每日依舊忙於淩雲社,替人看診以及挑燈夜讀的當兒,她去秋狩的事兒也確定下來了。

蘇嶠跟左京躍考慮再三後,決定將她安排進左家,充當左家七娘子的貼身婢子出行秋狩。

“左七娘?”林幼蟬看向了左京躍。

“是我七妹。”

左京躍點頭:“我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哄得我七妹應下來的,一會兒你們見個面,省得屆時不熟,尷尬。”

京中左氏世代武將,左京躍是兵部尚書左氏府上第四子,他口中的左七娘尚在閨中,平時到淩雲社鞠場玩兒白打的就有她。

初初聽聞四哥要淩雲社那位小大夫充作自己的婢子帶去獵場,左七娘百般不情願。

陪駕秋狩的名額原本就少,她亦只能帶兩位貼身奴婢,如今要蟬娘子取代了其中一位,她能使喚的婢子就只有一個了,屆時還怎麽伺候她?

再說了,那蟬娘子雖說是大夫,可怎麽看也不像是醫術高強的模樣,四哥說是跟在她身邊可以隨時看顧著自己,但被遣去獵場的,原本就有太醫跟各家的府醫,她哪裏有甚麽用武之地?

不過低檔不住四哥左右勸說,還搬出了蘇三的說辭,又得了四哥從玲瓏閣買的兩件精美玉件,左七娘最終點頭應了下來。

此時左七娘亦在給娘子專用的鞠場裏白打,一顆藤球在她腳上起起落落,最後一個風擺荷後便叫一旁的婢子接了球過去。

“蟬娘子你要跟我去秋狩,有何目的?”

四哥跟她說的藉口,是左家帶去的府醫屆時不好照看獵場裏小碰小傷的娘子們,如今既然淩雲社有了個女大夫,恰好可以一並帶過去,若她們在獵場需要用著大夫的時候,亦可以隨時用上蟬娘子。

左七娘看著年紀輕輕,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卻沒那般好糊弄。

確實,獵場上帶過去的府醫一般主要照料大主子們,若小輩們有些許要用到大夫的,還得在長輩們跟前打聲招呼。

再加上有時候娘子們礙於男女有別,諱疾忌醫,所以很多時候出了什麽問題,若事兒不大,那便忍忍,或叫有經驗的姑姑或嬤嬤看過便算了,確實不好照看。

但再怎麽不好照看,這些年也這般依舊過去了,怎麽今年就為了個蟬娘子,四哥偏把人塞自己身邊來了?

所以左七娘不免懷疑蟬娘子別有用心。

“左七娘子多慮了,我能有什麽目的?”林幼蟬早被蘇嶠跟左京躍叮囑過了,此時笑瞇瞇地看著左七娘,“就是左四公子想著體恤家中姐妹們,讓我這個大夫跟著,方便與娘子們。”

“你當真會看病?”

“對呢,我在萬家客棧也給不少人看診過,若是左七娘子不信,打可派人去打聽一番。”

這些天經過治愈後的萬嬸子的口口相傳,亦幫著叫相熟的婦人,身子有不利索的,可來找她看病,雖然一般也就四五文錢,但林幼蟬主打一個積累名聲,賺錢倒是不急。

見蟬娘子診脈看病便宜,來的女病患卻也不少,無論是左七娘還是其他人去客棧裏頭打聽,都做不得假。

左七娘冷哼一聲。

當初在鞠場質疑林幼蟬小小年紀就做大夫的娘子裏頭,就有她一個。

如今看林幼蟬這般否認,也沒追問,蓋因後來從四哥處聽聞她出手治理好了那個叫姜柳的腿。

左七娘是淩雲社築球賽的擁躉,那姜柳是正選社員之一,看過他上賽踢球,知曉他球技了得,這不,仲秋那場築球賽,就因為缺了個姜柳,輸給了飛鴻社,左七娘心裏頭就不暢快了。

當初知曉姜柳的腿一直不好,以為要成癱子了,她心裏頭就惋惜,如今聽聞姜柳的腿疾被蟬娘子治好了,但要修養半年多才能徹底痊愈,而後才能正式上場踢球,就讓左七娘稍微有點相信蟬娘子的本事了。

但不多,就是一點點。

“屆時你若跟著我去了獵場,可記得跟緊了,千萬別出什麽岔子,給我丟臉。”

“哎,我曉得的,左七娘子你放心。”林幼蟬拍拍胸口,打包票道。

很快,秋狩那一日便到了,林幼蟬臨出門前,又仔細檢查了自己的行當一番:隨身要帶到佩囊,佩囊裏頭的一幹要物:信函證物荷包黑匣子,都齊了。

而後去檢查藥箱——她是充作左七娘的隨行大夫去的,那些貴女們要有點什麽小病小痛,自然是得找她問話了,所以藥箱裏頭的一俱配備也不能少。

等翻閱過確定沒事,林幼蟬這才帶上佩囊,背上藥箱,再抱上一個裝著換洗衣物跟帕子的小包袱,從客廂下樓去了。

在樓下恰見著陳大娘跟萬嬸子,笑著打招呼的時候,便瞧見大堂那邊有佩著大刀官吏模樣的漢子站在櫃臺前頭跟萬掌櫃說著什麽,心裏一跳。

距離上一次來客棧查住客的巡城司已經有一段時日,以為是消停了,今兒怎麽又有官府方面的人過來尋人呢?

“萬嬸子,那些官爺是甚麽來頭?”

“哎,據說是萬年縣的黃大人派來的,想找一個什麽小大夫?”萬嬸子也顰著眉看向那跟自家夫君說著話的官吏。

那萬掌櫃的雖說經營著偌大的一間客棧,到底是尋常百姓,每次見著這些官家來人,就不得不夾著尾巴充孫子,低聲下四,萬嬸子心疼自家夫君,但也沒法可想,咽著這口氣,面上還得笑臉相迎。

林幼蟬眉毛一跳:“什麽小大夫?”

“我哪兒知道什麽小大夫,就知曉是什麽蘇州來的,姓林?”

林幼蟬止不住心跳加速。

蘇州來的,姓林?怎麽似乎是沖著她來的?

對了,萬年縣的黃大人。

她殺那鬥笠男的案子,萬年縣官衙已經在查了?怎麽會往蘇州來的林大夫這個方向偵查的?

明明現場並沒有留下太多破綻才是,根本無法確定是誰人所殺。

莫非這是江二爺順水推舟,將殺死鬥笠男的嫌疑,往林小大夫身上推了?

也是,若當真是林小大夫幹的,便是緝拿真兇,若不是林小大夫幹的,借官府的手搜尋到人後,亦可以殺人滅口,左右都是好事!

林幼蟬暗自平覆下心情,跟陳大娘跟萬嬸子辭別過後,便朝客棧大門那頭走去。

他們要找到是蘇州的林小大夫,跟她洛陽的蟬娘子有啥幹系?

經過櫃臺的時候,瞧見額頭冒汗的萬掌櫃,她還沖他笑了笑,而後才邁出大門口。

門口外,早有左家來的馬車接林幼蟬去左家了,她坐上馬車時,黃縣尉恰好亦跳下驢車,見著左家的馬車,也瞥了林幼蟬一眼。

林幼蟬察覺到有人望過這邊來,回頭,恰好碰上黃縣尉的視線,看他著裝,以為亦是來查案的官吏之一,面不改色微微頷首,便鉆進馬車去了。

黃縣尉身邊的武侯看上峰還盯著馬車看,好意解釋:“那是蟬娘子!”

“什麽蟬什麽娘子?”

“是左家聘到淩雲社做大夫的小娘子,平時兒就住這萬家客棧裏頭。”武侯道,“今兒聖上秋狩,蟬娘子醫術好,為防不測之需,左家七娘子特意請了蟬娘子隨行。這會兒是左家接蟬娘子過去。”

小小的一個大夫,居然也能隨聖駕秋狩,還不是沾了左尚書的光。

黃縣尉嘖了一聲,朝武侯招手:“去去去,咱們繼續找人。”

那日從江首輔處覓得線索後,他當即就帶著人去找劉無疾了,但劉無疾說起那日的李護衛,聲稱只記得李應撞傷了飛鴻社的某個社員,出於歉疚之心攙扶他進了藥棚而已,兩人在此之前,並沒甚交集。

黃縣尉於是排查了一遍當日在藥棚的人,並找到了李應撞傷的那個社員,調查顯示一切均如劉無疾所說,並無可疑之處。

正當他以為自己走進了死胡同時,恰又聽人說了一句什麽蘇州來的林小大夫,似乎跟李應交惡,於是轉頭去查這林小大夫,才知曉,這林小大夫是蘇州來的,曾經替江首輔解過毒,但投宿江府第二日出門去了濟安堂,就再沒有回來過了。

而且,偏偏這林大夫,跟劉無疾亦有所牽連。

“黃大人,這可冤枉草民了。”

劉無疾在蹴鞠賽當日收到了那封遲遲不到的家信,心中疑竇叢生。

因為自家阿爹在信裏給自己盛意引薦的小大夫,是位林家娘子,但無論前一撥人還是後一撥人,要找的,是個身為小郎君的林小大夫,這事,未免有點蹊蹺。

不過不管對方是林小大夫還是林家娘子,亦或兩者間有何關系,其實都跟自己無關,倒是自己還受其所累,被人故意尋恤,平白沒了濟安堂的差事,他劉無疾心裏頭覺得冤得很呢!

他老娘跟小弟是跟著老爹去蘇州了,可他自己還有一家子得養的!

如今在飛鴻社每個月只能拿三兩銀子,比起在濟安堂做正兒八經的大夫,可別太少。

只是看在自家阿爹極力推崇這林家娘子的情分上,眼下又百般掩藏之下給自己送來了這封信,念在她一個小娘子面對一群不懷好意的人不容易,劉無疾也沒跟她計較。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劉無疾無意摻和進去。

“黃大人您可以去仔細查一查,草民見都沒見過這甚麽林小大夫,他來京城後都幹過什麽事,見過什麽人,草民著實不知。”

黃縣尉當然要查。

劉無疾是大夫,這林小大夫亦是從醫的,兩人都有嫌疑。

黃縣尉去了一趟安樂坊李應的遇害現場,看著那墻上留下的刀光劍影,招來武侯仔細對比了一番,很快便將劉無疾排除在外,重點落在了查找林小大夫身上。

“大人為何以為這李應是林小大夫所殺,而非劉無疾呢?”

黃縣尉拍了拍武侯的肩膀,屈著手指指了指墻磚上的幾道劍痕。

孤巷的墻壁頹敗,磚面上多的是青苔跟頑強的雜草,但幾處青苔上被利刃劃得淩亂,磚上還有豁口的新痕。

“這是李應使劍留下的痕跡,劍自然是要劈中目標,他劍落到哪處,哪處便是目標所在之處。”

黃縣尉老道地解釋,對著劍痕比劃了一番:“按照這劍痕的落點,那跟李應過招的人,身段應該就到這個位置……”

武侯此時亦看明白了,點頭:“所以李應要劈的人,只長這麽高,但劉無疾明顯比這墻上的劍痕高很多,而林小大夫,聽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個頭小,恰好與這劍痕高度相吻合。”

黃縣尉點頭:“沒錯,當時李應對峙的,是個個頭不高的人,按身高算,少年郎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嫌疑全落在了傳聞中的林小大夫身上。

“可是,林小大夫為什麽要殺李應呢?”武侯納悶。

“或許,應該反過來問,為何李應要殺林小大夫呢?”黃縣尉意味深長道。

千裏迢迢從蘇州來京城的林小大夫,據鏢師所言不過孤身一人,是來尋親的,可為何偏走了江府一遭,人就倏忽不見了?

李應在圓社好好地給江首輔做護衛,怎麽偏偏中途離席來這條孤巷來見林小大夫?

莫不是兩人有舊不成?

若是,那為何林小大夫要殺李應呢?

動機何在?

他去問過了李應真正的主子,也就是江首輔家的江二爺,被告知李應在買回江府之前的事,並不清楚。

莫非,李應當真曾經跟林小大夫有怨,四年來各居兩地相安無事,卻因為林小大夫上京來了,在江府無意中撞見,而後才彼此尋仇的?

這種種疑惑,也便只有找出那個林小大夫才能得到答案。

所以黃縣尉一邊徹查李應的來歷,一邊尋找林小大夫的下落。

“趕緊的,把這藏頭藏尾的林小大夫找出來,咱們才好給江首輔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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