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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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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

霞光中隱約可見兩個人影, 倏爾落在山門前,似是一男一女。

山巒欣喜,生靈齊歌。山門旁的銀杏樹違反時令, 霎時葉子全轉金黃, 簌簌而振落。

二人踏上山門,石階上湧生的金蓮就鋪到了男子腳下。

孫雪立即準備迎下山去。連李秀麗都好奇地跟出觀來, 朝山下看了一眼。

更不要說正在山門附近往上爬的其他凡夫俗子。

李秀麗看到了兩張白乎乎的像素臉,五官建模在像素中一框是一框,描得挺精細。像素人裏算好看。

其他凡人卻有一看之下差點松手滾下石階的。

卻見這一男一女。

男子年少, 大約十七八歲,面容略帶青澀, 但已可見銳不可當, 甚至能刺傷人的英俊。眉似漆, 目如寒星, 色比冰雪。兩咎垂發別寶珠,白袍系銀帶, 腰佩瓔珞劍, 腳蹬烏金靴。

金色的杏葉落在他雪白袍襟上,掩映玉門, 哪像玄門清凈子,分明王侯輕薄兒。

甚至形貌比起羞眉杏眼的宋環, 更像是出身九五, 自小俯瞰俗庸的天之驕子。

不待孫雪當真迎下山, 他往前踏了一步。一步跨過無數步,就到了山頂。臉龐側的兩咎烏發揚起又微落下, 兩枚系發的明珠生輝,映著犀犀眉目。

將手中提著的一個布籠一拋, 滾落石階上,布結松散,露出了一顆死不瞑目,血染的蛟龍頭。汙血浸染金蓮。

烏金靴輕慢一踢,它咕嚕嚕正滾到孫雪腳下。

“小師叔”才粲然展眉一笑,卻似霜冰驟化,帶著尚未飽足、撲面而來的殺意與寒意,略刺骨:“師侄,第一次見面。這顆龍頭送你了。足可練些防身法器。”

孫雪十分歡喜。卻不為“法器”,而因殺生害命的妖魔被除,替被害眾生而喜。當即朝小師叔深深一揖。

隨在其後的女子也跨上山來,外貌看上去二十三四歲,比孫雪更年輕一些,看他的目光卻有些慈愛。

她也是極出彩的人物,蛾眉淡山月,露眸映空天。弱骨纖貌,容色清美。身披渺渺白雲織就的道衣,不染俗塵。臂膀間繞一段天邊霞光摘就的紅帛,無風自揚。方才天空的霞光就是這位坤道的披帛所化。

她一揮拂塵,踏山而來,不是人間綺羅嬌,原來山林煙霞客。定是道家妙真人。

這位女真修先是口誦一聲:“福生無量天尊,除魔已盡!善!”

隨即對孫雪微嗔:“為師此去數日,比你小師叔去得還久,今日才同返。雪兒第一個問候你小師叔,忒沒良心。”

身後還有個李小道友。癡長了二十七八歲,還被叫一聲“雪兒”,羞煞孫雪,作揖垂首,側過泛紅的臉頰:“見過師尊。”

爬山、擁擠觀中的香客們無論男女,全看直了眼睛,傻傻地瞪著二人。

“小師叔”對他們視而不見,只拍了拍湊上來的仙鶴,銀帶當風,徑自而去。

他雖有冰雪之色,寒星之俊。可惜迎面走來,周身氣質本就銳不可當,未散盡的殺意混著些微血腥氣,又刺得人面頰生疼,忍不住退避三尺。又太矜貴,連人群中幾個真正的王侯子弟都自慚形穢。

人群中沒有一個敢上前親近、搭話的,都秉住呼吸,退出一條路,任“小師叔”自進了宮觀深處。

只有路過李秀麗時,見這個只言片語中的傳信同道似乎在看自己,“小師叔”才微微偏過頭,朝她略一頷首,除此無他言,自去。

倒是那坤道停在觀中,雖然氣質清淡高妙,卻又不失瀟灑天然,令眾人自覺庸俗不敢近,又忍不住個個伸脖子踮腳地悄悄覷她。

孫雪招招手,李秀麗走上來。

孫雪介紹道:“師尊,這位就是李秀麗道友。道友,此是吾師,妙善真人。”

李秀麗還未說話,練炁化神中階的女真修笑道:“我最不喜歡自己這個道號,偏偏是你師祖取的,不慎與佛門中人撞了。小道友平時叫我姜善即可。我姓姜,單名一個善字。或者,可以叫我孟善。”

李秀麗也不是真的完全不通古代禮儀,孫雪這段時日教她不少,這是他的長輩,又很和氣,她也老老實實地叫了一句:“姜善真人好。”

因姜這個姓,太乙宗又素與通天教有來往。

李秀麗想了想,忽然問道:“真人,您與通天教的姜月有什麽關系嗎?”

姜善聞言大笑:“無關,無關!她姓姜,是祖宗傳下。我姓姜,乃是天定造化!”

啊?姓什麽還有天定造化?

李秀麗懵了一下,孫雪卻替師解釋:“師尊本無父母,她出生在一塊姜地裏,一塊姜越結越大,最後黃熟而裂開,在烈日正午下,蹦出一個嬰兒來,就是我師。這塊姜地附近有個孟姓人家,孟老漢夫婦無兒無女,中午時聽到嬰兒哭啼,發現女嬰躺在姜地裏。孟家起了憐憫慈愛之心,遂將嬰兒抱養。又因是姜中生胎兒,孟家為使嬰兒記得來處,故而同時以孟、姜為姓。所以師尊她既姓姜,又姓孟。”

李秀麗聽得略微瞪大了眼,瞠目結舌:“你、你是孟姜女?哭倒長城那個?”

姜善笑道:“噢?看來你出生的那表人間,也有過我得道故事的倒影。我曾出生的那表人間,確實曾喚過我‘孟姜女’,我俗世之夫,曾名範喜良。可惜我雖曾倒過祖龍的長城,卻不為哭我喜良夫。”

三人略交談了幾句,李秀麗心生好奇,眼睛亮晶晶的。

那廂,人群沒有聽清他們的說話聲,但心裏非常焦急渴望與太乙觀的高人們結識,已經有人鼓起勇氣、蠢蠢欲動地想上來搭話。

姜善笑道:“走罷,我們到內殿去。你小師叔大破江底洞天,有一些修為進益,又閉關去了。為師給你們講一下江底洞天的內情。聽說,這位李小道友欲學度厄真經?隨我來。”

飄然而往,人群尚未沾身,就莫名其妙地為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姜善攜小輩,入三清殿中。

三清殿裏,還有三人在等候。見到姜善,他們先一驚艷。聽到孫雪說“師尊,這些是上山求助的香客”,除卻茫然的乞婆外,書生、劉婕妤當即面露喜色,皆問“妙善真人”好。

玉京中人都知道,太乙觀裏,這位妙善真人,是僅次於觀主的存在。

據說,還有一個神秘人物,但不管事。平時,全賴觀主洞明子、妙善真人主持觀中事務。

只是,平時,全是二代弟子如孫雪等人具體奔走,少有人能直接見到洞明子、妙善真人的。

姜善笑著點點頭,算是應了招呼,卻沒有絲毫插手他們的事的打算,只招呼李秀麗到了殿後,讓孫雪繼續處置三人的求助。

殿後。

姜善隨手一拂,案上的小香爐裏,青煙升起,便有無形的簾幔,遮擋了殿前凡人的耳目。

姜善對這位非同門的小輩很和氣,笑道:“李小道友,汝之事,汝之願,師兄已盡告我與小師弟。只是師兄有要事,小師弟如今修為增益,又要閉關。怕耽誤了你修習度厄經,所以我從師弟那裏拿了一卷玉書。”

她袖子一轉,手中出現了一卷玉薄片,點點流光:“度厄真經本來只是玄門弟子早晚誦念的俗世經文。小師弟因為其出身的經歷,他入道時,卻將這段度厄真經,生生變成了一門可供修習的法門。所以我宗門裏,才都說,小師弟最擅度厄真經。因為,這本就是伴隨他入道而生的伴生神通。”

“這卷玉書,是小師弟取了自己一段元炁刻下,習之,一日可抵旁人誦念一年之功。願汝早日習得此法。”

李秀麗十分興奮,當即從姜善手中接過玉書。

玉書在碰到她肌膚的一霎,化作一縷元炁,鉆入了她的腦海。

旋即,李秀麗的腦海中,有一道清淩,但分不出男聲女聲,只覺年紀尚幼的聲音,不停地誦念著度厄真經的經文:【爾時,天尊在禪黎國土,與大道真仙......】

這些經文化作金色的大字,隨著她的炁運轉周身,李秀麗情不自禁地跟著誦念起來:“爾時,天尊在禪黎國土,與大道真仙......”

第一遍尚未念完,她就發現誦世天書在她的意念裏動了一下,天書中盤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聲音,不再哀哭笑嚎七情,竟一齊誦起度厄經。

隨著誦世天書中的男女老少一齊誦念,游戲面板竟少見地自己跳了出來:

【恭喜您,已習得高階修行法門:《禳災度厄真經》初級(0/10000)】

好!好!好!李秀麗喜不自禁。

“道種”游戲公司雖然萬般可惡,小九九打得飛起,但眼光不俗。除了在他們規劃以外的,尋常的小術小法,人家都不稀罕給你認證。

經過他們的手,游戲AI面板能跳出來認證的,幾乎不可能有假,更不會是尋常俗物。

在誦世天書的加成下,李秀麗第一遍誦到最後。

體內隨炁湧動的金色字體,竟然漸漸透體而出,環繞周身不散。

這是初步學會的征兆。

姜善微微一驚。縱然是有小師弟親傳玉書的加成,但尋常修士,別說一年,有十年才剛剛入門的。

師兄洞明子所說的“入門容易”,那只是對門人弟子要求極高的太乙宗來說的。

就算是太乙宗,弟子也要普遍學上個三年。

姜善打量李秀麗片刻,見她骨齡十五,卻三境已成,逼近練炁化神。

小師弟八歲入道,伴生度厄真經,天定陽神。如今也只勝她一境。

不由心中甚愛其質,含笑道:“小友如此天資,卻至今無門無派,世上的大宗門莫不都是瞎子?道友應該早擇宗門,否則,一旦過了練炁化神,沒有師長教誨,容易自誤。”

李秀麗卻還沈浸在度厄真經中,只隨口應著。因得新法,愛不釋手,忘卻他物。

姜善笑了笑,心裏想,這般性情,入太乙宗,略苦了些。她性情,更適合修陰神。若願他投,陰神幾大宗門必定也愛如珍寶。

不知師兄對李秀麗的來去是何意呢?不行,得快點找他說說。這孩子她挺喜歡的。

便道:“小友好自研習。我去尋洞明子師兄,稍後再來。”

飄然自去。

姜善走後,李秀麗誦了五遍,看著面板上,進度後面漲了1點,變成1/10000,略覺口幹,總算回過神來。

她是被殿前忽然入耳的尖利叫聲吵回神的。

此時,殿內,只剩下了老乞婆跟劉婕妤,那落魄書生已經感恩戴德地走了。

劉婕妤心願已足,逗留了這一陣子,正想告辭,回去帶環兒過來。

宮妃告辭的話尚未出口,異變突生。

卻見那白發如飛蓬,皺紋裏夾著泥垢,歪嘴爛鼻的老乞婆,原本是懵懵懂懂,不知怎地進了太乙觀,此時,嗅著三清殿中的香煙,忽然平生大夢乍醒,竟一把撲過來,拽住劉婕妤,又拉著掃雪道長,悲號出聲:

“道長,我真是柔德帝姬啊,是官家的親妹妹!”

“小皇嫂,小皇嫂,兄長還是皇子時,您是他的側妃,曾與我常常往來,難道也不認得柔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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