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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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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

會試出了成績沒多久, 就是殿試了。

天尚未亮,會試榜上有名者都在宮門口候著,他們會按照杏榜排名, 在吉時一一入內。

傅嘉澤作為會元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因為進過宮,加上按照自己對成德帝的分析,已經做了一些謀劃, 與其他人相比,就顯得是成竹在胸。

到了吉時, 入了大殿之中,傅嘉澤看到了自己的舅舅。

舅舅與外甥兩人平靜地交換了目光,宛若是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陛下,時辰到了。”傅斌提醒成德帝。

“嗯。”成德帝應了一聲,本想要直接開口說話,忽然想到了前天晚上賀蘭汀t所提到的傅嘉澤, 不由得說道, “豐城傅嘉澤何在?”

傅嘉澤往前一步,“學生傅嘉澤見過萬歲爺, 吾皇萬歲萬萬歲。”

“擡起頭來。”

成德帝想著賀蘭汀說傅嘉澤生得與嚴璣相似,此時就想見一見長大後的嚴璣。

傅嘉澤頭帶黑帽, 那帽檐把他的眼角微微上提, 顯得眉目更為狹長。

而孩童的眼是滴溜溜的圓, 加上得了賀蘭汀的那雙鹿兒眼, 更為無辜,這雙眼就顯得天差萬別。

成德帝霎時間有些失望, 搖了搖頭,“罷了, 你歸位站好。”

成德帝心想著,或許是賀蘭汀思念那個孩子,才會如此移情,今日裏只要是傅嘉澤答得不差,就點他為狀元。

“是。”

倘若是換了其他人,見著成德帝如此,都得被影響心態,傅斌就結結實實為自己的外甥捏了一把汗。

而傅嘉澤卻不然,今日裏的裝扮是他刻意為之。

傅斌地位被陳攀動搖,但是到底是有自己的勢力在,所以輕易地知道賀蘭汀對帝王提到的那些話,並且把這些話告訴了傅嘉澤。

帝王、宸妃、嚴璣……

傅嘉澤在幽暗之中坐了許久,對著林映雪說,“你曾見過嚴璣,仔細描述他生得如何。”

林映雪自然是知無不言。

林映雪一點點描述嚴璣的模樣,傅嘉澤畫了下來。

看著嚴璣的畫像,傅嘉澤決定用上妻子的脂粉,把自己畫得與嚴璣更不像。

傅嘉澤今日裏刻意讓眉目上挑一些,唇瓣也用了一點調過色的胭脂,會讓嘴唇比記憶之中的嚴璣更薄一點,也微微下垂,如此和嚴璣差別更大。

成德帝對宸妃情根深種,自己這般截然相反的容貌,會讓成德帝如何想?定然想的是,宸妃思念愛子。

只要自己的文章不是太過於逆了帝王的心意,都會得到一個好名次。

“各位學子都是朕的棟梁之才,朕今日裏希望各位學子發揮所長,展胸中所想。”成德帝說道。

只是在場的學子們都知道這是一句空話,就連裴晉也提醒過傅嘉澤,在殿試上,想要排名靠前,答卷應當是更為靠近成德帝的喜好。

成德帝什麽喜好?

傅嘉澤覺得,在場的學子一定了解不如自己深,他可以輕易地猜到成德帝的心意。

成德帝明明繼位沒做什麽,卻覺得天授神權,他是天命之子,所下的決定是英明神武的,所有的百姓都應該臣服於他。

成德帝喜歡辭藻華麗的文章,喜多用波瀾壯闊的排比句。

成德帝喜一些舊規矩,最不喜變法之類的話語,若是多用聖人言,多用古語,可以讓成德帝眼前一亮。

而傅嘉澤今日裏卻不打算完全遵循成德帝的喜好,打算就寫出心中所想。

今日裏的主題是重農抑商。

傅嘉澤立即就想到了得到成德帝心的正確寫法,在大祁朝,籍貫的管理已經有所松動,並沒有匠籍必須從事工匠事業,軍籍就世世代代都是軍籍,想要重農抑商,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學前朝制度,把百姓們分化,例如農民就一輩子從事農業生產,工匠就世世代代就做工匠,分為不同的籍,好讓所有人都規規整整地做自己應做之事。

這種重回舊制還有一個好處,就可以直接大大限制商籍之人,直接剝奪他們穿綾羅綢緞的權利,子孫後代無法參加科舉,自然也就起到了抑商的作用。

傅嘉澤可以保證,自己若是這般寫,一定是撓到了成德帝的癢處,可以讓成德帝牢牢記住自己,對他委以重任!甚至不少六部裏的老學究,應當也對他刮目相看。

但是傅嘉澤不願意,商沒有那麽壞,商人同樣是如此,而重農可以,抑商應當是限商。

而且真的重回了過去的這種制度,讓百姓們有的則是無望的人生,從事軍籍的,子子孫孫都要上戰場,承受可能的血光之災,骨肉分離之苦;從事匠籍的,就算是再有讀書的天賦,也得消磨在手藝活裏。

整個大祁的發展應該是往前的,過去的一些制度淘汰定然是有淘汰的理由,不應當把過去淘汰的東西重新撿起來用。

傅嘉澤在座位上想了一會兒,這才開始動筆,這個主題也是他所想過的,倘若是自己為地方之主,應當如何管理地方的農業和經濟。

有靈感,可以寫自己心中所寫,自然是靈感多多,落筆可以說是妙筆連珠,屢出金句。

傅嘉澤先是文采飛揚地表示農為國之根本,對事農的百姓,應當減以苛刻的稅,同時對他們予以更多免費的教化,讓他們讀書識字。

再寫的是抑商的手段,最簡單的就是事商的人進行抽稅,雇傭了多少人,反而可以降低一定的稅率。

等到傅嘉澤的文章寫完,也正好到了所有人交卷的時候。

成德帝直接拿起了傅嘉澤的文章看。

成德帝見到了這份文章,眼角一抽,本想要毫不猶豫點他做狀元,此時見著文章,心中當即就猶豫了起來。

傅嘉澤的字體好嗎?那當真是太好了,館閣體都寫得清雋中正,不失風骨。

傅嘉澤有文采嗎?當然也是有的,文采飛揚,就算是成德帝所學不多,也看得出這是好文章。

傅嘉澤裏面有用典嗎?當然也是有的,聖人言論不斷,與他本身的華彩交錯,文章讀起來朗朗上口。

傅嘉澤的文章有圍繞重農抑商嗎?當然也是有的,全篇都是舉措,並不是歌功頌德,而是切切實實提出了做法。

但是傅嘉澤的核心舉措,都是在成德帝看來天真異常的做法。

重農的第一步是提高糧食產量,哪兒有那麽容易?

想要給農民減稅?大祁實在是太大了,每年不是有旱災,就是水災,只有農民的稅是最好收的,他們不納稅,哪兒來的救災銀子?

後面還有抑制商人的做法,在成德帝看來,也不算是抑制,只是畫了一個圈,有些東西不許商人去做,實際上還是放寬了商人可以售賣的東西。

他瞪著這篇文章,很想批一個不知所謂!甚至想要破例,直接讓傅嘉澤無功名。

最後想到了賀蘭汀,成德帝就忍不住心軟嘆氣。

他的汀兒實在是思念幼小的嚴璣,連傅嘉澤與嚴璣沒什麽相似,都可以感覺得到相似之處,他有什麽理由太過於苛責傅嘉澤?

他給傅嘉澤一個名次,給的不是傅嘉澤,而是給他可憐的孩子。

這樣一想,成德帝就覺得給傅嘉澤狀元也無妨。

等到其他的名次也排完,成德帝把名單給了一直候著的傅斌,示意他可以唱名。

他躬身一禮,打開了紙條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眼眶都難以自已地發紅,他那個屢屢不中的外甥終於到了京城逆天改命,大放異彩。

他往前一步,用了畢生最大的聲音高唱:

“一甲頭名,傅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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