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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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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荷

京城裏有大大小小的寺廟, 這白峰寺是文人騷客所喜歡的寺廟。

白峰寺有一座寶塔,寶塔尖是被漆成了白色,故而有此名。

那一日秋高氣爽, 溫蕙就和歐嬤嬤一起去了白峰寺還願。

歐嬤嬤年齡大了, 等到跪拜完了之後,就走不動了。

溫蕙捐了功德銀子,換得寺廟之中的小小廂房, 好讓歐嬤嬤可以休息。

至於溫蕙自己,她心情激蕩, 感覺風中都是自由的味道,就獨自去了後山。

溫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了裴清荷。

十來歲的小姑娘身形消瘦異常,當溫蕙看到她的時候,對方已經把白綾丟在了樹上,樹下是堆疊的石頭,溫蕙本來正在一塊樹墩坐著, 見到了這一幕, 心跳加快,立即沖了過去。

等到溫蕙趕到的時候, 小姑娘已經把自己的脖頸套在了白綾的圈之中,還踢翻了堆疊的石頭, 要不是溫蕙因為林懌的事情, 隨身總是帶著匕首, 不然還當真很難及時救下人。

當時溫蕙割斷了白綾, 讓小姑娘滑落下來,重重跌在地上。

溫蕙根本來不及說話, 她幾乎沒有這樣奔跑過,呼吸急促, 感覺整個胸膛要炸開一樣。

小姑娘先是捂著脖頸咳嗽,之後則是細細小小地開始哭,那聲音微弱的宛若是新生的貓兒。

溫蕙強行掐了自己的人中,疼痛讓她從頭暈眼花裏緩了過來。

溫蕙呼吸起來都還是疼得,勉力說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哪兒就走得上這條路?”

聽到了溫蕙的話,她身子一抖,根本不敢擡頭,雙腿抱住膝蓋,抽抽噎噎得更厲害了。

溫蕙看著小姑娘的打扮,並沒有太多的首飾,但是首飾精巧,鑲嵌了寶石,寶石通透,顯然價值不菲。衣物也是不凡,衣料柔軟不紮肌膚,繡紋精致。

明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溫蕙不由得問道:“你身邊伺候的人呢?”

“我爹爹就在不遠處,邱嬤嬤去找我爹爹了。”小姑娘的聲音悶悶的。

溫蕙的眉心皺起來,既然父親也在這裏,為什麽要選擇自盡?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年邁的婦人跑了過來,她跪坐在地上,把人抱著:“我的小姐!我就是去找老爺,你怎麽就幹了這樣的事情。”

“邱嬤嬤。”小姑娘撲入到嬤嬤的懷中,“我好怕啊,好疼好難受啊,我、我不想……”

邱嬤嬤把小姑娘往自己的懷中重重一埋,接下來的話,溫蕙就沒有聽清楚,而邱嬤嬤不住地說道:“別哭啦,別哭啦。乖。”

小小的身體在嬤嬤的懷中顫抖,這讓溫蕙的心中一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而這個邱嬤嬤大概就和自己身邊的歐嬤嬤一樣。

不過與歐嬤嬤不同的是,歐嬤嬤的長相更為和藹一些,這位邱嬤嬤有一雙三角眼,顯得更為兇,看起來不太好親近。

溫蕙沒說話,她慢慢平覆自己的呼吸。

而邱嬤嬤等到懷中的人呼吸平靜一些,這才松開了小姑娘,對著小姑娘說道:“讓我看看,有沒有留下痕跡?”

小姑娘仰著頭由邱嬤嬤檢查,而邱嬤嬤松了一口氣, “沒事沒事,沒留下痕跡。老爺不會發現的,這樣小姐你也不會挨打。”

溫蕙也可以看到小姑娘脖頸之間的紅痕,因為溫蕙過來的及時,紅痕並不算嚴重,應該很快就會消退。

小姑娘等到嬤嬤檢查完了,對溫蕙說道:“這位夫人,多謝你,若不是你,我家小姐要是出事了,可真是……”

老嬤嬤不住地擦眼睛,讓溫蕙指責的話也不好多說。

溫蕙只能夠說道:“沒事就好,只是……”

“沒有下次了,嬤嬤我這邊……”邱嬤嬤從身上拿出了一個荷包,因為動作很急,掉出了一個木制的令牌,讓溫蕙看清楚了,上面寫的是篆書的“裴”字。

邱嬤嬤把令牌收好,再把荷包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錠銀子,“這就當做是酬金,我知道這些不夠,只是還請夫人就當做沒見過這事可以嗎?若是老爺知道了,我倒是沒什麽,反而是小姐……”

聽到了老爺兩個字,小姑娘明顯畏縮了一下,顯然怕極了父親。

“我們家小姐並不得老爺的喜歡,若是老爺知道了,只怕是……”

小姑娘又要哭了起來,她擡頭看著溫蕙,聲音帶著哭腔:“夫人。別去找我爹爹,就當做不知道這事好嗎?”

溫蕙抿了抿唇,“你母親呢?”

溫蕙想著,父親待她不好,但是母親應該待她溫和的。

“我娘在生我的時候就去了。”小姑娘淚水汪汪的,“夫人……你要是告訴我家人,我就沒活路了。”

邱嬤嬤不住點頭,“是啊,會打小姐的。”

小姑娘聽到了打字,明顯畏縮了一下,眼中含著淚,“夫人。”

溫蕙輕聲說道:“那你之後可還會如此行事?”

“不會了,我肯定不會選擇自殺。”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小姑娘是真的上吊了,那種窒息感覺她並不想再經歷一次。

溫蕙看著邱嬤嬤,而後者一瞬間表情有些古怪,之後快速說道:“夫人還請放心,小姐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奴婢一定照顧好小姐,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溫蕙看著t小姑娘,後者低聲說道,“求你了,我不想挨打。”

溫蕙嘆了一口氣,“不用這銀子,我是來上香的,就當做是日行一善,今後還請多保重,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

那小姑娘點點頭,最後和邱嬤嬤一起離開,而溫蕙沒有心情繼續游玩,直接回到了白峰寺。

歐嬤嬤還在休息,溫蕙就找到了一個小沙彌。

“今兒有哪些香客來到白峰寺?有沒有一位姓裴的香客?”

小沙彌點點頭:“是翰林院的裴掌事到了白峰寺,他和幾位有人在竹林那邊垂釣。”

“裴掌事是個什麽模樣?”

“倘若是幾人走在一起,人群裏第一眼就會註意到他,裴掌事容貌清雋,湛然若神。”

溫蕙就記住了裴晉此人,在歐嬤嬤休息好了,兩人下山坐上馬車的時候,溫蕙還曾遠遠見過裴晉。

裴晉懷中抱著一副畫卷,珍惜萬分,正好對上了溫蕙的臉,而溫蕙心想著小沙彌的形容果然不假,之後毫不留情地放下了簾幕。

溫蕙把那天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新婚夫妻的兩人,最後溫蕙說道:“如果沒有看到那個裴字,我恐怕也打聽不出來這些消息。”

林映雪說道:“裴掌事家中是個什麽情況?”

傅嘉澤說道:“老師的妻子懷上了雙生子,這雙生子是一男一女,因為一次生兩個,生產困難,直接撒手人寰,那個男孩氣息微弱,生下來沒有多久就去了,只留下女嬰,女孩子的名字叫做裴清荷。”

“是。”溫蕙說道,“這些消息我也打聽出來了。”

林映雪想著,重男輕女的世人很多,當時裴晉的夫人懷了雙生子,這男嬰去了,女嬰卻活了下來,是不是裴家不喜這個女孩子?

傅嘉澤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岳母,此事應當直接告知老師。”

溫蕙低聲說道:“我被說一句多管閑事倒是無所謂,就是怕小姑娘本就被家人不喜,我多饒舌之後,她被打罵斥責若是再想不開怎麽辦?”

溫蕙想著,就算是裴清荷過得日子不好,但是好歹還有盡頭,只要是裴清荷嫁人了就好,倘若是自家的醜事到了外面,這位裴掌事會不會惱羞成怒?小姑娘的處境更加困難?

傅嘉澤說道:“岳母,倘若是恩師真想再要一個男孩傳宗接代,也不至於這麽多年不曾成親。我倒是覺得那個嬤嬤很是古怪,先是拋下了自家小姐,忽然要去尋老爺,正好小姐就要自殺,這裴小姐自殺不成,要說話的時候她就出現了。”

林映雪和溫蕙都瞪大了眼睛,她們兩人顯然都沒有往這個反向去想。

溫蕙的表情忐忑,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著裴清荷,並未想過那位嬤嬤的事情,那位嬤嬤因為有一雙略兇狠的眼睛才被她記住了,倘若是那個嬤嬤攛掇的,那一日肯定會有表現。

溫蕙有些懊惱,“我、我完全沒想到,應該多留意一下那個嬤嬤。”

傅嘉澤說道:“這事不管如何,都不應當多耽擱,我這就去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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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澤今日裏是告了假的,他再出現在翰林院,不少人有些奇怪。

莫行一還想上前,本來已經站了起來,見著傅嘉澤行色匆匆往裴掌事的房間去,他就又屁股挨了回去。

傅嘉澤直接去叩了裴晉的房門。

裴晉正在寫折子,聽聞傅嘉澤來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筆,“謹元,你怎麽來了?”

“有件要事要與老師說,還請老師移步到茶樓一敘。”

裴晉見著傅嘉澤神色凝重,也不由得皺起眉來,今日裏傅嘉澤請假是為了母親審案的事情,現在匆忙來找自己,是其中有什麽疏漏?

等到裴晉與傅嘉澤神色凝重一前一後離開,翰林院裏的諸位大人們都不由得議論起來,是什麽事情能夠讓素來風輕雲淡的裴大人如此。

裴晉在踏入到茶樓雅間的時候,見著兩位婦人,他微微一怔,原本以為年長一些的婦人或許是傅蘅,仔細一看,女子與年輕的婦人眉眼有幾分相似,加上容色姝麗,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溫娘子,林夫人。”他對著兩人行禮。

溫蕙和林映雪也見過這位裴掌事。

裴晉看向了傅嘉澤,傅嘉澤開口說道:“九月末,老師是不是去過白峰寺的後山參加詩會。”

裴晉點頭,他本來就覺得溫蕙有些面善,經過傅嘉澤的提醒就想到了那一日下山的時候,見到了一位貌美婦人直勾勾盯著自己,緊接著憤憤地甩下了簾子。

裴晉說道:“那一日我也在白峰寺。”

裴晉甚至還想到了一件事,當時因為溫蕙甩簾子的舉動,讓旁邊的友人笑著說道:“可是聞柏(裴晉的字)欠下的風流債?”

裴晉門風清正,生得又是一表人才,自喪妻後,總有源源不斷的人試圖說親。

裴晉對此時不勝煩惱,把懷中的畫卷抱得更緊了一些,才淡淡說道:“莫要胡言,裴某不認得那位娘子。”

裴晉想到了當時的舊事,眉心不由得皺起,甚至想著,難道當真是桃花債?

裴晉的語氣帶著一絲相敬如賓的疏冷來:“裴某在山下與夫人見過,可是有什麽事?”

溫蕙開口說道:“那一日我在後山上,曾見過你家女兒——裴清荷。”

裴晉楞住,低頭想了想,“清荷本是在的城外別院裏小住,那一日確實是提前回到了家中,我卻不知她去了白峰寺。”

溫蕙:“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墊著腳把脖子往白綾裏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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