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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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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圓

陸清澤心內有些擔憂,卻不好在宴會上表現出來。離得遠的陸子規他們則要輕松得多。

“沒有看見姑母呢。”陸子規嘀咕著,聲音不大,剛好夠身後的黃伯和沈泥聽到。

也幸好是趙開明有意,今日的宴席廳實在太大,仆婢們為著不顯得太空曠,將每一張桌子都拉開了足夠的距離,所以即便是他們主仆之間悄悄嘀咕兩句也不會有人聽到。

因著是在北齊的皇宮內,沈泥保持著沈默,盡量繼續將自己的求生之道——裝傻充楞發揮得淋漓盡致。

黃伯則知道是得要安慰少爺的了,於是上前一步將盤中的炙羊肉夾在少爺碗中,一面才低聲說:“太妃畢竟是先帝的後妃,如今新帝登基,且今日宴會都是些外臣男子,應當是要有些避諱的,也是正常。少爺還是循規矩些。”

黃伯夾完菜說完話就向後退一步又垂手和沈泥一起一左一右地站立著。

陸子規將那筷子炙羊肉放進口中細細咀嚼:宮中的飯食本就精致,特別是今日宴會之上,禦膳房的人自然是使出全身能耐準備著這些飯食:若是宴會成功順利,皇上龍顏大悅,他們這些禦膳房的自然是有賞;若是飯食不可口引得皇上龍顏震怒,他們這些禦膳房的可是有掉腦袋的風險的。如此一來,自然是使出十八般武藝。

炙羊肉很好吃,飯桌上其他的菜肴也十分可口,精致又美味。可是陸子規還是懷念起今年的上元節,先帝新喪,宮裏取消了宮宴,他和黃伯、沈泥、黛青、大小武兄弟在一處吃喝玩耍,好不快活。雖然在陸府吃得不過是簡單菜肴,煮著一個熱騰騰的鍋子,可是那份自在快活是今日無法比的。

雖然今日的飯□□致,卻因著份量極大,且禦膳房到此宮殿有段距離,在寒風下,有些微涼。雖說禦膳房的人想法子保溫,不至於說冷掉,可是卻畢竟不如剛出鍋時候熱氣騰騰了。更別提,今日的宮宴上不見姑母,父親又遠在前頭,黃伯和沈泥也只能站在身後伺候。

陸子規心上有些失落。

所幸今天的宴會氣氛一般:宮殿大,人少,且一人一桌或最多兩人一桌,那些官員本就畏懼新皇帝的手段,再加上身邊也沒個人一起飲酒說話,只是自己吃菜喝酒也沒意思。

趙開明也覺得頗為無趣,特別是遠遠看見了那道身影,一直以來偽裝出的和善仁義頗有些要破功的苗頭:他真想不管不顧此刻就得到她。

又舉起一杯酒下肚,趙開明一擡手,小太監趕忙示意正在殿中歌舞的伶人,一時之間樂聲停下來,更顯寂寥。

“今日為著我北齊大功臣陸將軍接風慶功。朕還有些急事要處理這便先行離席,各位愛卿不要拘束,盡情吃喝。”說罷趙開明就起身而去。

在宴會上的眾臣立馬跪下相送。

等到再次坐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卻與之前先帝在的時候不同。

先帝趙真倒是也會常辦些宴會,只是先帝一離去,眾臣便會大聲玩樂起來。可是今日,趙開明已經離席,那些群臣坐回座位卻依然是拘謹的樣子。

陸清澤冷眼看著,心上更加堅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果然年輕的帝王比他的父親更加雷霆手段,再細細看去,群臣的面目一一映入眼中,陸清澤還發現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皇上都離席了,留下來的群臣也都興致缺缺。過了一盞茶功夫,宰相先是起身告退:“陸將軍,老夫身體不適,這便先行離去了。”

陸清澤一抱拳,宰相便起身而去。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陸清澤便對身後一直跟著的小太監說:“酒足飯飽,感恩天家恩典,我這也就退去了。”

說罷也起身,對著下座的群臣抱拳行禮後退出去,陸子規也跟在其後。

今日的主角已經離席,剩下的群臣也挨個兒起身告退。

坐在馬車上,陸子規忍不住有些擔憂看著父親的左腿,可是見父親神色如常,且並沒有什麽異樣,也就放下心來,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黃伯在外頭駕車,沈泥一貫是不說話的。車內的父子倆,其實這段日子以來總是互相記掛十分想念,可如今坐到一處,卻不知怎麽開口,且陸子規看向父親的眼角已有深深細紋,知道父親此番也是累到了,就先閉上眼睛假寐。

陸清澤一直在等兒子開口,卻等到了兒子似是困了打盹兒的樣子。本來一路騎馬、面聖、方才宴會都是提著精神謹慎應對的,這會兒終於上了自己家的馬車,也卸下防備,向後合上眼打盹兒了。

陸子規偷偷睜眼,便看到父親一直挺直的脊梁此時因著放松有一個舒適地弧度向後靠著馬車,再細細看去,發間的銀絲又多了不少。

陸子規移過視線,恰好與沈泥對上,兩人相視一笑。

黃伯的馬車趕得又穩又勻速,馬車停下的時候,陸清澤像是好夢一般,卻不動身,黃伯掀開簾子,說道:“老爺可是腿麻?”

陸清澤微微蹙眉不說話,黃伯便說:“少爺先下,且讓老爺緩上一緩。”

陸子規眼中有笑意卻不敢在父親面前放肆,和沈泥先下了馬車進去了。黃伯見二人身影已遠,才對陸清澤說:“老爺我扶您,他們進去了。”

陸清澤借著黃伯的力氣下了馬車,身形有些不穩,黃伯急得連忙去攙,卻被陸清澤推開:“晚間再與你細說,先進去。”

主屋的銅鎖已經打開,這幾日黛青和黃伯日日打掃,已經煥然一新,連床鋪也換了新的。

而當主仆二人踏進房內的時候先看到的就是一個食盒擺在桌上,黃伯上前打開一看,裏面是碗參湯,忍不住說:“黛青姑娘的手藝真是好,更難得的是這心眼兒也好。許是先前的事有忌諱,她這放下食盒就走,生怕和咱們打上照面呢,”然後端出參湯遞到陸清澤手邊:“老爺喝了吧,外頭辛苦,回來好好補補。”

陸清澤接過了湯碗,喝完後示意黃伯也坐下來:“你也坐,今日一天定然是也乏了。”

黃伯笑笑:“是我老了。若是年輕的時候,三天不合眼也不會乏倦的。”

陸清澤無奈:“豈止是你,是我們都老了。”

“方才少爺在不敢細問,你的腿是怎麽了?”

“聽聞先帝駕崩以後擔心都城內異動,一時心急中了埋伏,恰好有一箭在腿上了。無事,本是看不出端倪的,只是近日來連日的騎馬趕路,那已經愈合的傷口又撕裂了,才有些不穩。”

黃伯聽了這話,先是扶陸清澤向裏間床榻走去,因著習武之人常有傷痛,陸清澤床下的烏木匣子裏便放著不少藥物。

等到解開衣帶,才發現鮮血已經透了裏頭的那條褲子。

黃伯將傷口完全暴露出來,拿出一個小藥瓶:“這藥粉效果好只是有些痛,老爺你忍著些。”

說罷就倒撒上去,卻聽不見陸清澤呼通,也不見身子顫抖,就連呼吸也平穩。黃伯便專心致志地處理起傷口來。

等到白色布條纏好傷腿,黃伯擡頭才看到陸清澤唇色發白,一額頭全是汗珠。

黃伯嘆口氣,拿出一個軟枕墊在陸清澤身後,知曉陸清澤心系都城,便將先帝駕崩以後都城內的種種都一一說來。

黃伯說得極快,只揀重點的說。很快就說完了。

陸清澤一時沈默,黃伯倒是先說:“咱們這位皇上,過去做太子的時候可真是小看他了。”

陸清澤頷首:“皇上如此做派,只怕征戰又要不斷啊。”

黃伯點點頭:“恐怕如此了。皇上野心更甚先帝。且善於隱忍。真是不知道,孫鼎那老匹夫的女兒,竟能教養出這樣的好兒子來。”

陸清澤一笑:“誰知道那孫鼎的莽撞又是不是一種偽裝呢?畢竟,他可是第一將啊。”

黃伯嘆氣:“說的也是。外頭人只看表面風光,老仆倒是覺得那孫鼎急流勇退,舒舒服服享受著供養,倒也是有大智慧呢。”

說罷看看陸清澤:“走一步看一步,老爺早些歇息吧。”

陸子規和沈泥下馬車後行過禮就回到了自己的西院,恰巧到門口的時候黛青正拿著食盒等他們。

自從陸府節約開支以後,吃穿用度都開始削減,黛青就又開始了老本行:每日睡前煮些湯飲,好生補養著少爺。也如往日一般,那湯飲份量足以兩人喝。

“今日是姜湯,喝了去去寒早些歇息。”黛青將食盒遞給沈泥便告辭。

等進了西院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沈泥不由感嘆:“黛青姐姐真的是好心思。”

陸子規也不由承認:“確實如此。”

沈泥怕說多又引起他的傷心處,便不再說話,只是打開食盒將姜湯遞給少爺,又去擰了帕子來給陸子規凈面。

等到伺候陸子規洗漱更衣完畢後,沈泥才回到自己屋。喝了姜湯的腹中暖暖的,沈泥給自己擦洗完,也早早的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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